遥想苏格拉底当年一句“认识你自己”唤起了西方哲学史上第一次理性的觉醒,人类在世代文明的延续之中越发意识到人之所以为人,便在于自身是有思想的苇草。
没有自己思想的人,我想是不能称之为人的。如《摩登时代》流水线上的工人,那只是社会大机器中的一个零件,而逃离了这个大机器,只能是一堆废铁。没有自己思想的人,是被社会体系化与制度化的可悲产物,这令我想起《肖申克的救赎》里自缢的老师,在没有自己理性的人身上,体系化与制度化犹如一块文身,一开始是装饰,久而久之却扎下了血脉,束缚住你,一旦割下,必是血肉模糊。所以歌德曾说,思想是导游者,没有导游者,一切都会停止。
诚然,让我们来回想那些不幸的天才,例如尼采和凡·高,活着时确是无人理解,但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不正是自身思想所引导的最好例证吗?难怪尼采曾言:“走在自己选定的路上的人,必定是跳着舞前进的。”然而在我看来,思想不仅是人生价值的向导,思想更是打动人心的关键。杜甫有句千古绝唱:“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引蒋勋先生对它的评价:“这句诗并不是以文学艺术取胜,而是胜在打动人心上,作者走在街巷上,看到冻死的白骨,有了自己的思考,同样是那堆白骨,有的人走过去了,就没看到。”我想,也并不是过路之人没看到白骨,是那过路者没有思想,而杜甫却有,他在这森森白骨后看到的,是社会的黑暗,经由他的思想炼出的文字更能释放悲悯的力量。
思想在实现了人生价值与打动了人心之后,终将达到思想的最高境界:引领社会的发展。
梁漱溟先生在“文革”时期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我始终相信自己的理性,而不相信别的什么,别人的思想可能对我有所触动,但我终归还是遵照自己的理性而言而动的。”正是这种坚持自我的思想,保留下了儒学文化的清肌丰骨。远远看见了孔子的梁先生不愧为儒学的巨匠、社会的大学者。梁先生这一席话,也或许给了不少“文革”时受打压的学者坚持下去的力量。
社会的发展是需要这些有思想的人的,所以高更有了塔希提岛,梭罗有了瓦尔登湖,所以有了想钻地洞的卡夫卡、离群索居的福克纳,他们不都是似与社会背道而驰、实则预示社会未来的人吗?
实现人生价值,打动人心,引领社会,可谓思想之三境。人是一根苇草,但千万记得,人是一根思想的苇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