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痛卖子为党筹钱的革命夫妇

姚远

在残酷危险的革命斗争年代中，无数仁人志士特别是共产党人，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更有不少大无畏的革命者为筹集党的活动经费而忍痛卖掉自己的亲生儿子，为革命事业付出了巨大牺牲。高文华和贾琏夫妇即是其中的典型。

高文华，原名廖剑凡，1904年出生于湖南省益阳县长春乡。其父廖若冰是小学教员、同盟会会员。高文华少时在豆腐店、杂货店当学徒，1918年到长沙光华电灯公司当工人。1922年，在湖南自修大学附设补习学校学习时，经进步老师的教育和启发，高文华开始懂得革命道理，并于1923年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后因领头闹罢工，而被开除。1925年5月，党组织派他去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其间曾投身于省港大罢工的斗争。同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年底以省农运特派员身份回益阳开展建党和农运工作，创建了中共南湖支部。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高文华与党组织一度失去联系，几经周折，1929年，在上海找到了党组织。不久，党组织派他到中共中央组织部举办的干部训练班学习，结业后，先后担任阳夏区委书记、鄂南特委书记。

1930年12月，汉口秘密党组织遭到破坏，高文华和妻子贾琏带着孩子来到上海。1931年，在上海的中央组织部，他负责机要交通工作。1932年8月，受党中央临时委派，高文华作为中央巡视员前往山东，恢复和组建山东省委。1934年11月，上海党组织又被破坏，高文华奉命转移到天津。多年以来，以“家庭妇女”身份掩护党的机关、开展革命活动的贾琏，也随丈夫转移到天津。1935年2月，高文华受命接替朱理治担任中共河北省委书记，后又兼任中共中央北方局书记（当时北方局与河北省委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

1935年7月，上海中央局被敌人破坏后，北方局与党中央失去了联系，活动经费没有了来源。那年，华北又遇大旱，赤地千里，资金筹措相当困难。高文华一方面设法与中共中央取得联系，另一方面带领同志们下乡斗地主、筹钱粮。另外，还派省委秘书王林和隶属北方局的市委书记赵升阳（即李葆华）到天津、北平发起募捐，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北方局工作因经费短缺而难以为继。为了帮助党克服困难，清华、北大有许多党员把家里的钱拿来给党组织用，有的还把衣服、被子卖掉，为党筹集经费。

贾琏负责省委财政工作，处处精打细算，特别对家庭开支压缩了又压缩。那时，高文华常常几天难得吃一顿饱饭。由于长期饥饿和劳累过度，他患了肺结核，经常吐血，需要营养，但因无钱买药，只得天天喝盐开水消炎。贾琏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天，她想把墙上用来装饰门面的腊肉取下煮给丈夫吃，但高文华坚决不同意。因为他们公开的身份是商人，那块腊肉是摆阔气、装门面的，不能吃掉。贾琏只得噙着泪水打消了这个念头。

几个女儿实在饿得慌，便偷偷在外面捉些蝗虫回来烧着吃。结果受到了父母的责备，高文华一气之下还动手打了孩子。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高文华夫妇始终保持着秘密工作者的高度警觉性。夫妻俩担心女儿的举动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从而暴露身份，给组织上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因为当时高文华的公开身份是商人，有钱人家的女儿是不可能烧蝗虫吃的。

就是在这种异常艰难的条件下，大家还在继续坚持开展革命工作。可是交通员没有出差费，房东天天催缴房租，有的同志饿得提不起步子。他们看看家里已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可以变卖了，有什么法子为党筹集经费渡过这一难关呢？

一天，贾琏看到面黄肌瘦的几个女儿，便想用孩子换钱。但她仔细一想，女孩子卖不了几个钱，而且卖出去必然会落入火坑。于是，她又把目光转向睡在床上刚刚4个月大的唯一的儿子身上。她和丈夫商量卖掉儿子，为党解难。高文华虽然点头同意，但心里万分难过，贾琏更是泪水簌簌。这次卖儿的念头，勾起了夫妇俩对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回忆：早在1931年至1932年在上海工作期间，为了更好地开展党的秘密工作，避免家务和孩子对革命活动的影响和拖累，他们夫妇已忍痛将生下仅3周的儿子卖给上海育婴堂，哪知孩子卖到育婴堂的次日就夭折了。

第一次卖儿给贾琏的心灵带来很大伤痛，这次又要卖掉唯一的儿子，这对一位母亲来说更是心如刀绞。但为了党的事业，只能咬咬牙了。高文华对妻子说：为了党的事业和更多人不再受同样的苦痛，自己血肉之躯都可舍弃，还有什么不能割舍的。于是，夫妇俩最终忍疼把幼子卖给了唐山启新水泥厂附近一个妇女，得了50块银洋。

高文华拿到这笔钱后，当即给省委秘书王林10元，给省委负责宣传工作的李大章10元，作为他们巡视外地党组织的费用。其余30元成了维持北方局整整3个月的生活费。有了这笔特殊经费垫底，北方局不仅没有涣散，而且指导了北京的一二·九学生运动，组织了“民族解放先锋队”，迎来了全国反日学运高潮。

高文华夫妇为革命卖子的事，当时除少数几个领导人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底细。1936年下半年，高文华夫妇离开天津，来到延安，后又去南方，为革命到处奔波。

1937年12月，党中央派高文华回到湖南工作，先任湖南省工委书记，后任湖南省委书记。他与董必武、徐特立等人一道，按照党中央指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使群众性抗日救亡运动在湖南全省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1939年1月，高文华被任命为中共中央南方局委员。1942年冬，他的肺结核病情恶化，仍顽强坚持工作，后经周恩来一再劝说，才离开湖南，来到设在重庆的南方局组织部。1944年春，高文华被调到延安，在中央政策研究室工作。1948年，在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任中共中央统战部副部长。1949年3月，高文华任中共湖南省委副书记。1952年9月，调北京任轻工业部副部长、党组副书记。1956年，高文华奉周恩来指示，与许德珩一起组建水产部，任水产部党组书记、副部长，为新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特别是水产事业，倾注了大量心血，做出了重要贡献。“文化大革命”中，高文华被非法关押在秦城监狱达8年之久，身心遭受严重摧残，但他始终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坚定共产主义信念。1978年，在党中央的关心和过问下，高文华被彻底平反。平反后，担任全国政协常委、农垦部党组成员和顾问。1994年1月，高文华因病在北京逝世。

新中国成立后，贾琏先后在长沙电厂、北京电信局、水电部水文局担任领导工作。职务和地位高了，但她大公无私全心全意为人民谋利益的革命精神没有变。她经常用组织上每月发给她的福利费来救济生活困难的同志。1981年4月，她身患重病。在生命弥留之际，她将平时节省下来的一万元存款作为最后一次党费，全部交给组织。而留给家人的遗物却是几件普普通通多处补丁的衣服。

值得一提的是，卖儿后，高文华夫妇一直埋头于革命工作，很久都不曾提及卖儿之事。然而，不提并不意味着不伤心，在当时，还有比卖儿更残酷的流血牺牲常在眼前上演。新中国一成立，高文华和贾琏就托人去河北省唐山寻找孩子的下落，也曾请河北省公安厅帮助寻找。后来得知，被收养后，儿子长到八九岁时，与养母因流行疾病先后病逝。高文华夫妇从此不再提及此事，把伤痛埋在心底，继续为党忘我工作。

（责任编辑：吴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