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克利盖事件

陈力丹

反克利盖事件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党报理论形成中的最早事件。海尔曼·克利盖（Hermann Kriege，1820-1850）是德国新闻工作者，多次因参与社会主义活动而遭到迫害。1845年初，恩格斯在巴门结识了他，认为他是一个“出色的鼓动家”，并把他介绍给在布鲁塞尔的马克思。同年，克利盖在赴美途径伦敦时，加入了正义者同盟。在纽约，他领导了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者”小组，成为这个德国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派别的代表人物之一。1846年1月，他在纽约创办周报《人民论坛报》（Volks Tribun），发表了多篇文章宣传“爱的社会主义”，并把当时美国平分土地运动的土地纲领，说成是实现社会主义的基础。由于克利盖与马克思和恩格斯建立的布鲁塞尔共产主义通讯委员会有联系，美国方面把克利盖视为德国共产主义代表。为了与克利盖的所谓共产主义划清界限，布鲁塞尔共产主义通讯委员会的8位成员于1846年5月11日召开会议，以7票对1票（仅魏特林一人投反对票）通过了马克思和恩格斯起草的《反克利盖的通告》。当月该文以石印单行本发表。中文版收入人民出版社1958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3-20页。这个文件宣布：“《人民论坛报》主笔海尔曼·克利盖在该报上所宣传的倾向不是共产主义的。”“大大地损害了共产主义政党在欧洲以及在美洲的声誉，因为克利盖算是德国共产主义在纽约的著作界代表。”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克利盖所宣传的并不是共产主义，而是一种“幼稚而夸大”且“伤感主义的梦呓”。《通告》中译文全文约1万字，分五个部分批评了《人民论坛报》和克利盖个人的一些言论，指出它们的非共产主义性质，并要求《人民论坛报》发表这一通告。《通告》在德国发表于《威斯特伐里亚汽船》杂志1846年7月号。由于该刊主编奥托·吕宁属于“真正的社会主义”派，他擅自增加了一些东西并修改了很多地方。

《反克利盖的通告》重点批评了克利盖发表在《人民论坛报》第8、10-14号上的10篇文章。他们列举了《告妇女书》、《答索尔塔》二文中出现的35种“爱的废话”，比如“妇女是爱的祭司”、“充满爱的心灵必然发展成共性的圣灵”、“只要你们利用自己的影响，整个腐朽的王国就会垮台而让位给新生的爱的王国”、“用爱把一切人团结起来”、“爱和自制可以获得一切”，等等，认为这些“呓语”和“废话”把“共产主义描绘成某种充满爱而和利己主义相反的东西，并且把世界历史意义的革命运动归结为几个字：爱和恨，共产主义和利已主义”，这是一种“怯懦”，也是向资本家的“谄媚”。

马克思和恩格斯批驳了克利盖对美国平分土地运动的“幼稚见解”，因为克利盖在《我们要求的是什么》一文中把当时美国出现的平分土地运动当作是消灭贫困的出路，意想天开地要求资产阶级出资购买14亿英亩土地，无偿地分给贫民，从而实现共产主义。他们认为，这种想法违背了政治经济学的常识，是一种脱离现实的“荒唐的胡说”。

马克思和恩格斯还批评了克利盖的“形而上学的夸大”，指出他的表述是一种停留于抽象的、非逻辑的“戏法”。文中列举了丰富的例证，比如“只需要认识这种精神（共产主义革命），就能用爱把所有人团结起来”、“事物现状的终止必然取决于人类创造精神的意旨”、“永恒的和无处不在的精神，就是共性精神”，等等。他们认为克利盖是“乡下牧师”，把共产主义和圣餐混为一谈，言论与观点停留于形而上学的“幻想”，其实质是在共产主义的幌子下宣传陈旧的德国宗教哲学。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克利盖的言论还“浸透了宗教思想”，“贩卖基督教的肮脏货色”。他所倡导的“爱的宗教”与“爱的社会主义”仅仅是“现存世界虚幻的反映”，这种如牧师般的心态说明克利盖本人并不需要共产主义，他自然而然地将党的敌人当作是“异教徒”，于是，对一切现实问题的回答只能是‘意义模糊不清的宗教的夸张”。

最后马克思和恩格斯做了总结，指出克利盖“歪曲共产主义在欧洲各国的真正的历史发展，其实他对于这种发展是一无所知的，他把共产主义的产生和发展归功于这个埃萨伊（一个古代犹太教派）同盟的荒唐的、神奇的、小说般的阴谋。”

克利盖收到《反克利盖的通告》后，在他主编的《人民论坛报》6月的报纸上分两期发表了这一文件，接着在6-7月的三期报纸上，发表了多篇反批评性质的信件和文章。同年7月17日，伦敦共产主义通讯委员会致信布鲁塞尔委员会表示不赞成马克思等人的做法：“你们对克利盖是不是太严厉了，除了你们的通告，友好的警告是不是不再起作用了？！我们私下也给他写过信，提醒他正视自己的错误。克利盖还年轻，还能学习。”谈到克利盖报纸上的反批评时，恩格斯认为：“那位充满高尚道德激情并且对我们的嘲笑满怀愤懑的克利盖，应该好好地教训一下。”于是，马克思在同年lO月起草了第二个《反克利盖的通告》，语调比较缓和。恩格斯认为克利盖会“对第二个文件表示心悦诚服”。但是，第二个反克利盖的通告没有保留下来。1848年3月德国民主革命爆发，克利盖携妻子女儿返回祖国参加了革命。1850年因病逝世于纽约。

马克斯和恩格斯接连写作两个《反克利盖的通告》，表现出他们对党的理论宣传的正确性极为重视。他们不能容忍错误地传播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努力划清科学社会主义与其他形形色色理论的界限。从实际效果来看，《通告》对克利盖本人的行为产生了正面作用，正如恩格斯致布鲁塞尔共产主义通讯委员会的第三封信中所说的：“我们的抨击对他有好处，现在他对尘世的事情比较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