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抗战时期张友鸾《曲线新闻》专栏的选题意义

□徐晔昕



浅析抗战时期张友鸾《曲线新闻》专栏的选题意义

□徐晔昕

摘要：八年抗战期间涌现出无数爱国报业和报人，他们在炮火纷飞中为国家存亡奔走，为人民温饱执言。其中，《新民报》“三张一赵”之一的张友鸾先生，在重庆《新民报》担任主编及主笔，采用“曲线救国，侧面作战”的编辑策略，在抗战胜利前的重庆避开新闻监察制度，在人民群众中持续产生重大影响。由张友鸾主编并主笔的《曲线新闻》专栏正是创立于抗战最为激烈的时代，专栏整体的选题思路主要根据抗战宣传需要和大众兴趣偏好，并在一定程度上对二者进行结合，达到了极好的传播效果。本文仅以张友鸾的《曲线新闻》专栏为例，浅析张友鸾在本专栏编辑中的选题意义。

关键词：张友鸾；战时专栏；曲线新闻

张友鸾先生生于1904年11月10日，卒于1990年7 月23日，享年86岁，是20世纪中国新闻史上著名的新闻工作者，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代大学新闻系毕业生，是他那一代的老报人当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曾经受过正规新闻教育的人。抗日战争时期，张友鸾先生受雇于重庆《新民报》，担任主编兼主笔。1939年-1943年期间的《曲线新闻》专栏是张友鸾先生开拓的、发表文章最为集中的阵地，以凝练的词句、诙谐幽默的语言、噱头十足的标题获得大量忠实读者，而专栏意义明确的选题内容则为大后方鼓舞民众抗战情绪、坚定民众抗战信念做出了无可替代的贡献。

一、战时宣传需要

作为一个战时专栏，《曲线新闻》在笔者收集的435篇文献当中，几乎篇篇提及“抗战”“战时”等词汇，在战时为当局的抗战宣传提供了强大助力。《曲线新闻》专栏为了进行行之有效的战时宣传，打破了社会新闻、人物小品以及专栏写作的界限，一方面将前线的真实战况加以真实描写，让更多民众了解民族危难；另一方面报道了一些战争相关人物的无关于战争的轶事，让抗战英雄走下神坛，走进群众；此外，专栏常常描写普通民众的抗战趣事，增强民众抗战意志，鼓舞民心，激起普通民众的抗战情绪。

如专栏开篇在1939年8月13日未标题、纪念“八·一三”两周年的文章中，作者先回忆了张文白（治中）将军“平日怐怐然若一儒者”“与人谈话，仍有乡音，若不善辞令者，殆教导学生，指挥军队，则如雄狮怒吼，声震四壁”，运用比喻、对比等手法，寥寥数语勾画出一位生动而又平易近人的将军形象，而后介绍张将军在“一·二八战役”中“惟自奋斗，亦不求人知”的战功，以及在“八·一三战役”中“于重要地点，偏筑小炮台”“外围芦席垣墙，伪作修理交通母羊”，使得“敌人惊慌失措，大败亏输”的赫赫战功。全文共435字，不仅将“八·一三战役”的前情后果介绍得清清楚楚，更体现了张将军不为人知的高尚品格，并以“日夜不免，动辄四五日，其能建功，实非偶然也”一句评论结尾，使受众认识到胜利的来之不易。对于一般百姓来说，战场距离大多比较遥远，因此《曲线新闻》专栏往往采用此种将抗战人物品格与前线事件相结合的选题内容，运用生动、感性的写作手法，寥寥几笔将当时前线战事的激烈程度和人物的真性情呈现在读者面前，进一步拉近了读者与抗日战争之间的距离。再如《胡兰畦怀橘劳军》《章乃器死守二百万》《书尽忱将军死难事》等，在战事之外，将前线的艰苦环境、将士们苦中作乐的状态和军中诸人之间的生死患难之情述诸于众，侧面反映了前线情况，为当时的战时宣传做出巨大贡献，为后世称为经典之作。

此外，随着战争愈演愈烈、信息传递愈发艰难以及新闻审查制度的日渐严格，专栏开始着重报道寻常百姓的动态和在战争后方发生的趣事，在体现了抗战后方人民坚定意志的同时，让仍怀有事不关己、畏惧退缩心态的读者自惭行愧，激起其共同抗战的决心，给其继续生活的信心。如《金焰做银幕飞将》《卢子鹤先生避空袭纪》等文将影视、文化界名人的抗战理想或是在战争中安之若素的生活状况公之于众，利用名人的光环效应为市民树立榜样；如《洪兰友最慕曾湘乡》《吴市长喜雨之言》等文将政治名人、父母官在当地的高明大义结合传说加以描写；如《六一二炸后所闻》《乡童夺敌机草纸拭粪》《战时青年结缡多》等文常常描写底层人民对敌军轰炸的不屈和不屑，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不得不沉思如此平凡行为在战争年代不平凡的意义。这一类的文章在《曲线新闻》专栏中占较大比重，每一篇的主人翁都是读者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的人物，字里行间充斥着作者对日寇浓浓的戏谑之情，有时看似是在调侃民众在战争中的不着调，却实实在在是在描写人民无畏的精神。

二、安抚民众情绪

对前线战事及战士的报道之外，为了能够让全国水深火热中的民众能够以更加稳定、平常的心态对待战争，不至于在恐惧和悲伤中愈发绝望、自乱阵脚，《曲线新闻》专栏不仅曲折委婉地反映战争下人们的苦难生活，积极为民众争取各种社会权利，还常常报道在激烈的轰炸空袭中各类人群的遭遇和状态，呼吁民众看淡生死，冲淡战争气氛。

如《翁咏霓菜钱八角》《秤斤半田契陪嫁》及被后世误传为“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马博士剖断市招》等文，看似是对一些名人或民众在吃喝、婚嫁上出现的趣事，实则是借此反映国统区权贵们夜夜笙歌、“酬应纷繁”，而百姓吃糠咽菜、少数上层人士的节俭反而被那些企图发国难财的人所诟病的可悲事实。例如后世传颂的《卢作孚土布衣裳》一文中，爱国企业家卢作孚先生因“爱著土布中山服”而常被人“误解”，“以卢为投帖侍从”而将“西服楚楚、发光鉴人”的某分经理当做卢先生，“与之周旋寒暄”。然而“天下方以衣饰定人身份，使人人都能节约，又何息乎此风之不能芟刈？”字字句句指责以衣饰定人身份的高门大户，提倡家家户户都能够以卢为榜样，倡导俭约之风。当时重庆大部分上流人群奢靡成风，与前方的紧张战情和百姓们、爱国人群的物质紧缺或节俭形成鲜明对比，《曲线新闻》专栏以这种戏谑、侧击的战略为百姓畅言，替人民发声。

此外，在《六一二炸后所闻》《防空洞口拾桃舍身》《乡童夺敌机草纸拭粪》《战时青年结缡多》《社会公寓的铁律》等文章中，专栏将焦点放在《新民报》当时所在的重庆地区，放在普遍的民众和公务员身上，在他们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举动中发掘伟大的意义。尤其是在关于空袭的报道中，专栏更喜欢以活泼幽默的方式冲淡重庆上空的恐怖气氛。以《大雨冲坏绣花鞋》一文为例，干旱数日的巴蜀迎来瓢泼大雨，一时间“蛙鼓蝉琴，另具清趣”，然而由于“城中屡经空袭灾难，屋无全瓦”，导致城中“十家之重，九家雨漏”。本来是一件哭笑不得的事情，却被作者描述出一副久旱逢甘霖的舒爽，再加上对于漏雨者生动的描写——有人“插伞两柄，遮头掩脚”，有人黎明醒来发现“蛮靴绣履，浮沉水中”，呼吁“读者试闭目思之，此是何等有趣景象”，使“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穷苦百姓们一同感受苦中作乐的心绪。

三、个人兴趣偏好

在履行了战时专栏应尽的社会责任之外，张友鸾认为，战时的新闻报道应该将大众化与抗战宣传相结合，把“有益”和“有趣”相结合，要供给读者以知识和趣味，“和读者结成朋友”。正因如此，《曲线新闻》专栏虽然时时刻刻不忘抗战宣传，丝丝缕缕牵挂百姓情绪，但文章通常以人物为核心，以百姓关注的“八卦”或琐事为内容，以风趣幽默的语言和深刻的引申意义直指当下时事，吊足读者胃口，吸引受众眼球。

《曲线新闻》专栏最奇妙的选题手法便是从侧面反映人物的性格，譬如《禇民谊-山城赠笛》《罗君强连杀三妻》《张宗良只爱洗澡》《潘佑强吃面包皮》《汪老白大嚼美人肝》等文报道的主体常常是在政坛、军界说一不二的人物，但文中偏偏不提他们的近期行动，而是从生活中的细节反映其待人接物的态度，从侧面影射其人物性格或近期时事。这一方面固然是由于当时国民政府对于报纸严格的新闻审查制度；另一方面却是作者想要以更加接近读者、更加易于理解、更加引人注意的方式来进行事件描述和感情抒发。另外，专栏还大量报道了文学、艺术领域的人物，如《赵清阁易钗而弁》《魏鹤龄：爱蒙古白鸽》《徐来改名徐洁凤》等。这些人物都是在社会上赫赫有名的诗人、演员等，但文章报道的却往往是其与抗战相关的事件或作品，利用其人物光环带动更多的民众支持抗战。总之，《曲线新闻》专栏中，报道人物的领域与报道事件的领域往往不相关，但其中必定有能够吸引受众视线的大众兴趣点，并以此将抗战宣传和情绪引导向读者进行“皮下注射”。

除此之外，张友鸾作为“最风趣的民国报人”，这份由他主编、主笔的《曲线新闻》专栏，往往也透着他本人的兴趣偏好。如《邵力子偷抄电报》《编辑部中鼠驼驴》《秘书批斥讣文》《南京各报之旧舍》《张季鸾一时报杰》等，各家报社、报人的家长理短是张友鸾先生永远关注的话题，报人们不屈的品格和在困境中的乐观精神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让这些在报纸背后隐姓埋名却高声呐喊的人们走到读者面前，使这一群体在受众群体中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曲线新闻》专栏在抗战最为激烈的时代，尽管面对着敌寇的残酷轰炸和国民党的新闻审查，但在张友鸾先生的支持下依旧坚持着他的战时新闻观：一方面积极地进行抗战宣传，反映人民生活情况，引导受众情绪，将于国于民“有益”的新闻公诸于众；另一方面，专栏以独特的选题视角吸引读者，发散作者的花边思维，将于人于己“有趣”的信息传达出去。张友鸾先生将“有益”“有趣”这二者在新闻中的结合在《曲线新闻》专栏选题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使《曲线新闻》专栏在重庆报业史乃至重庆抗战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参考文献：

1.张钰选.胡子的灾难历程：张友鸾随笔选[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

2.《张友鸾纪念文集》编辑组.张友鸾纪念文集[M].上海：文汇出版社,2000.

3.崔迎.张友鸾新闻思想研究[D].天津：天津师范大学, 2012.

4.张建安.张友鸾：譬喻中的人生沉浮[J].读书文摘:文史版,2015(12).

5.方汉奇.办报圣手张友鸾[J].新闻与写作,2005(06).

本文系黑龙江大学研究生创新科研项目资金资助项目“张友鸾抗战时期《曲线新闻》专栏研究”的成果。项目编号：YJSCX2015-130HLJU。

（作者单位：黑龙江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