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明月照汉家

2016-05-09 17:29韦艺强
青年文学家 2015年32期
关键词:皇帝

韦艺强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2-0-04

邓太后名绥,是汉朝历史上继吕雉、王政君之后又一个掌管大权的后宫女子。据《后汉书·和熹邓皇后传》记载,她自小便天资聪慧,敏而好学。“六岁能《史书》,十二通《诗》、《论语》。”其“纸在典籍,不问居家之事。”元兴元年(公元105年),汉和帝驾崩。邓绥以太后之尊临朝听政。那时,她只有26岁。

论出身,邓绥是非常高贵的。她是东汉开国元勋邓禹的孙女,母亲又是阴丽华的堂侄女。可以说,她出生在一个显赫的贵族家庭。

祖父邓禹13岁时便与刘秀相识了。他们既为南阳老乡,又同在京师游学,朋友之交,亲如手足。王莽末年,天下大乱。刘圣公在南阳称帝,兴复汉朝,建号更始。许多豪杰都举荐邓禹入仕,邓禹却拒绝了。当逢乱世,君臣相择。邓禹知刘圣公不是那种能成大事的人,所以他宁愿千里迢迢赶赴河北,投奔刘秀。当时刘秀只是更始帝属下的司隶校尉,能得老友相助,很是高兴。邓禹亦不失所望,针对天下大势,提出了重要的战略方针,那就是“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

此后,刘秀的力量不断壮大。邓禹不仅出谋献策,还亲自统兵征战。北定割据,西破更始帝诸将,经略河东、上郡、北地、安定诸郡,后来又入兵关中,战功赫赫,官至大司徒。自西汉末,丞相更名司徒,御史大夫更名司空,与太尉并列三公。东汉承袭前制,以尚书台协助皇帝处理政务。尽管司徒未必有多大的权力,但却是很高的官位了。建武十三年,天下初定,刘秀论功行赏,封邓禹为高密侯,食高密、昌安、夷安、淳于四县。只不过,在此前对赤眉贼的作战中,他连遭败绩,主动辞去了大司徒之职。

儒家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立身处世的目标。邓禹既已辞官,便退而治家。《后汉书》评价他“笃行淳备,事母至孝”;“休整闺门,教养子孙,皆可以为后世法”。他有十三子,个个谨慎操持,无有跋扈者。其中,以第六子邓训最为出色。

邓训便是邓绥的父亲。邓禹死后,封地被一分为三,分别由三个儿子继承。可邓训却无缘封侯。在所有兄弟中,他是最不爱念书的一个,为此还经常受到父亲的责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出息。事实上,他从小便胸怀天下,长大后更是以德服人,兼济天下,为众望所归。在汉明、汉章两朝,流传着许多他的故事。有一次他在宫里当值,一个名叫皮巡的太医从上林苑回来,天晚了,只能露宿殿门下,寒疝病发,十分痛苦。邓训听见声音便过来探视。皮巡道:希望能用火熨背。可邓训求不到火,就用口朝他背上呵暖,还叫来当值的同事帮忙。到了次日清晨,皮巡的病居然好了。

如果说这件事情还不足以显示其人格的话,那么在地方任职期间他为各族百姓所做的一切,则非常人可及。

汉明帝永平年间,朝廷治理滹沱河、石臼河,欲沟通从都虑县至羊肠仓的漕运。但是太远郡吏民辛苦了几年,却一直没能成功。而转运所经三百八十九隘,十分艰险,有许多人还为此付出了生命。汉章帝即位后,派邓训督办此事。他通过实地考察,认为这项工程难度太大,建议朝廷放弃。汉章帝是个明君,了解情况以后便同意了,将原来设计的水运改为驴辇。朝廷因此每年省钱过亿,成千上万的民夫也得以保全性命。

汉章帝章和二年,护羌校尉张纡诱杀了羌族一支部落的首领迷吾,直接引发了诸羌的反叛。当时,各部落都暂时放下了彼此的仇怨,共立盟约,要一致对付汉朝。西北边疆的形势骤然紧张,朝廷深以为忧。大臣们纷纷举荐邓训出任护羌校尉,让他平定边患。此前,邓训已历任护乌桓校尉、张掖太守,熟悉边事。由他处理羌族事务,算是用对人了。

刚刚到任,羌族已合兵四万多人杀到了边塞。而邓训的兵马只有区区几千人,贸然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当时迷吾之子迷唐也没打算强攻,而是率领一万多羌兵先攻小月氏胡部。过去,小月氏胡部常与羌族交战,两三千骑兵个个骁勇,能以少胜多。迷唐便是担心汉朝联合这支骑兵,所以才兵戎相向。

小月氏胡部鼠首两端,时而与羌人作战,时而又与汉朝为敌。汉军将领们大都认为,应该隔岸观火,让羌胡相斗,朝廷得利,没必要帮助小月氏。邓训则不以为然。他说:过去胡人之所以常有怨言,是因为官府恩信不厚。如今他们危急,以德怀柔,或许有用。于是敞开城门及所居园门,悉数接纳胡人妻小,并派兵守卫。等羌人来到胡人村落寇掠时,一无所获,只得离去。

此举令胡人大为感动,都说:“汉家常欲斗我曹,今使君待我以恩信,开门内我妻子,乃得父母。”“使君”是当时人对地方军政长官的尊称。经过这件事,胡人把邓训视做父母官了,纷纷表示服从。邓训遂挑选数百精壮,配合汉军。

他的目标很明确,不是所有羌人,而是带头叛乱的迷唐。据说羌胡有个习俗,就是以病死为耻。每次病重,病人都会用刀自裁。邓训决心改变这个陋习。他把病人绑起来,不给刀刃,强制医诊,从而救活了许多人。他还推行怀柔政策,赏赂诸羌,使相招诱,让那些跟随迷唐的部众重新归顺汉朝。由于恩义在先,言出必行,包括迷唐的伯父在内,羌人陆陆续续从塞外来降。最后,迷唐势单力薄,在汉军和羌胡各部的多次打击下,远遁西域。

汉朝的西北边疆又恢复了平静。在那个四方蛮夷备受中原文明歧视的年代,邓训能够博爱亲善,宽容对待,实属不易。在他之前,从没有哪个汉朝的将领或地方官对羌胡这么好,以至于各族百姓无不感恩戴德。当他病逝于任上的时候,成千上万的民众自发地前往吊唁。依戎俗,父母死,耻悲泣,皆骑马歌呼。及邓训之死,羌胡百姓莫不放声大吼,或以刀自刺,或杀其犬马牛羊,仿佛就是他们最亲最爱的父母与世长辞了。据《后汉书》记载,家家都为邓训立祠,每有疾病,便于此处祈祷求福。

一个人能够深得如此爱戴,夫复何求!邓禹以德聚民,帮助刘秀打下了锦绣江山;邓训则以德治民,泽被苍生,做一个实实在在的好官。毫无疑问,没有父亲的教育,便不会有这般出色的儿子。这就是家风垂范。崇德笃信、谦恭仁义——或许,这八个字能概括邓氏家风的内涵。邓训尽管对外人宽厚,于家门却十分严格,诸子进见,从来不给好脸色看。至于邓绥,却又是另当别论了。

邓绥是个很特别的女孩。按照传统观念,女子将来是要出嫁的,所以学好三从四德及女工刺绣才是正经。可是汉朝的女子还有另一类,就是才女。但这些出类拔萃的女子仅仅是少数,要么出身在豪门贵族,或者书香门第。然而最终能载入史册,更是凤毛麟角。邓绥很幸运,因为她就出生在文化氛围浓郁的贵族家庭,从小就学习历史和儒家经典,却偏偏不喜欢女工。母亲对此是很不满意的,常责备她,说:“汝不习女工以供衣服,乃更务学,宁当举博士邪?”秦汉时,朝廷设博士官,延揽百家士子,治学兼备顾问。但从来都是男子为之,母亲这话,显然是讥讽奚落。说白了,就是认为女儿读书再多,又能有什么用呢?邓绥迫于压力,只好白天修习妇业,晚上诵读经典。

相比母亲的偏见,父亲邓训并非保守之人。他很喜欢这个伶俐乖巧的女儿,不仅支持女儿读书,还常与之议事。小邓绥虽处幼年,却已在父亲的潜移默化之下,参习政务了。

不幸的是,父亲在她13岁那年去世了。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想到父亲的慈爱和谆谆教诲,她泪流满面,整日整夜地哭泣。以至三年不食盐菜,憔悴毁容,像变了一个人,连亲人都差点认不出来了。本来,若非父亲病故,她已然身在皇宫。事隔三年,汉和帝再次采选,她名列其中。

女子的身份与容貌,是皇帝选秀的基本要求。那么邓绥的容貌究竟如何呢?为父亲守孝三年之后,是在永元六年。《后汉书·和熹邓皇后传》说她“憔悴毁容”,主要是因为营养不良和忧思伤感的缘故。但漫长的时间足以抚平心灵的创伤。她渐渐振作起来,回归生活,回归青春年华。一年后,即永元七年,已是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了。《和熹邓皇后传》说她“长七尺二寸(当时,一尺合今日之23厘米,则七尺二寸在1.66米左右。),姿颜姝丽,角异于众,左右皆惊。”正因为如此,汉和帝很宠她,次年就封为贵人。

自刘秀起,东汉朝的后宫就只有皇后、贵人、采女三个等级了。以贵人这个身份而论,荣辱取决于皇帝的恩宠,其次是皇后的态度。皇后若要治她,是绰绰有余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历来是后宫无休无止的话题。邓绥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一无所知。从小,她就在家风的熏陶下谨慎处事,坚忍谦恭是她与生俱来的美德。5岁那年,祖母曾亲自为她剪发。可眼花了,不慎误伤后额。邓绥却一声不吭。侍者都很奇怪,事后问她缘故。她说:“非不痛也,太夫人哀怜为断发,难伤老人意,故忍之耳。”

这种品德随她入宫,成为重要的生存法则。皇宫虽然危机四伏,却未必是弱肉强食的战场;而谦恭忍让也不是懦弱无能。《和熹邓皇后传》说她入宫后“恭肃小心,动有法度。承事阴后,夙夜战兢。接抚同列,常克己以下之,虽宫人隶役,皆加恩借。”当时皇后系阴丽华哥哥的曾孙。而邓绥的母亲是阴丽华的侄女。论辈分,她是皇后的表姨。然则等级尊卑,不依长幼。她尽心侍奉皇后,战战兢兢,唯恐有半分差池。对下人,她则关爱有加。皇帝耳闻目睹,对这样一个好女人又怎能不爱?

有一次邓绥病了,皇帝就让她的娘家人入宫照料,还不限时日。她受宠若惊,觉得这样甚为不妥,便谏道:“宫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内省,上令陛下有幸私之讥,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上下交损,诚不愿也。”皇帝很是欣慰,说人人都想着越常入宫越好,贵人反以为忧,深自抑损,诚难及也。

不争不显是邓绥在后宫坚持的原则。每有宴会,皇后和嫔妃都打扮得光彩照人,独她素装无饰。与皇后同时进见皇帝,则不敢正坐并立,行则偻身自卑;皇帝问话,必让皇后先说。如此劳心曲体,目的是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可她越是这样,皇帝就越是爱惜心疼。渐渐地,皇后被疏远了。皇帝只想专宠她一人。她于是常以身体抱恙为托辞,躲着皇帝;又出于繁衍子嗣的考虑,她还广选佳丽,以博帝意。

但皇帝的心思究竟是什么?邓绥和宫里的姐妹应该很清楚。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似邓绥这般兼具才貌品行的佳人,天底下上哪儿找去?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刘秀是个例外,到了他曾孙汉和帝刘肇,便是遗传了。皇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于邓绥是情有独钟的。甚至可以说,这就是帝王的一种爱——信任、钦慕、不离不弃。终汉和帝一生,子嗣凋零,唯长子平原王刘胜及少子刘隆活着。究其原因,专宠邓绥是不能被忽略的。但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皇后。

据范晔记载,汉和帝前后有十数子。然则为何只有两人幸存?在邓绥荣获圣心之时,子嗣已青黄不接了。正因为如此,邓绥不愿背上“红颜祸水”的骂名,才选进更多佳丽。而根据记载,阴皇后并无子嗣。那么她就有可能是残害众皇子的罪魁祸首。在范晔的笔下,她是一个善妒的女人。尽管邓绥百般谦让,她却依然恨之入骨。后来施行厌胜之术,企图迫害邓绥。正巧皇帝染病不起,她心中欢喜,私下放话道:“我得意,不令邓氏复有遗类!”就是说,皇帝若驾崩了,她便是太后,一定叫邓氏断子绝孙。邓绥闻听此言,不禁垂泪,对侍从言道:“我竭诚尽心以事皇后,竟不为所祐,而当获罪于天。妇人虽无从死之义,然周公身请武王之命,越姬心誓必死之分,上以报帝之恩,中以解宗族之祸,下不令阴氏有人豕之讥。”遂欲服毒自尽。侍女赵玉眼见事急,忙骗她说,皇帝的病已经好了。邓绥原本心如死灰,这番话倒是把她劝住了。而天遂人愿。次日,皇帝果真病愈了。

这意味着,皇后企图戕害邓绥的野心落空了。永元十四年,她因巫蛊之事被废黜。皇帝有心立邓绥为后。但是邓死称病推托,深自闭绝。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否就是说,她不想当皇后?

当然不是。皇后之位何其尊贵,至少可以光耀门楣,而且宫里头再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迫害她了。只不过,她无所出,想登上后位还是会遭人非议的。何况,她一向谦恭退让,当此大事,更是如此。最后,仿效古人三让天下的传统,她辞让再三,才肯即位。

这是她一生辉煌的开始,也是实至名归的收获。正位中宫以后,她力行节俭,禁绝方国贡献,岁时但求纸墨而已。皇帝欲照汉家传统给邓氏子弟加官进爵,也被她谏止了。这一切,都表现出了她的一贯谨慎和美德。

四年后,即元兴元年(公元105年),汉和帝驾崩。由于生前未立太子,是以皇位继承人选成为当时的焦点,而决定权便掌握在邓绥之手。按照宗法制的传统,立嫡以长。但是她以刘胜体弱有疾为由,改立出生只有百日的刘隆。奇怪的是,刘隆竟生在民间,而其生母又是谁?对于这两个问题,史官并未予以记载。究竟有何隐情,后人便不得而知了。

刘隆即位,是为汉殇帝。谥法曰:“短折不成曰殇。”小皇帝即位不到一年就死了。于是邓绥又选汉章帝之孙、清河王刘开之子刘祜为帝,是为安帝。皇帝年少,只有13岁。邓绥继续临朝称制。

其实刘氏宗族里不乏年长之人,而邓绥偏取幼少,恰恰反映出,她与以往的太后一样,都渴望长期掌握权力。只不过,这份私心对于东汉社稷而言并非坏事。因为她德才兼备,是个优秀的政治家。

和帝驾崩那年,邓绥只有26岁。一夜间成为天下之主,她深知肩上的重任。东汉王朝已现衰落,四夷寇边而内忧不断。她以缓和社会矛盾为目的,奉行德治。称制后数月曾发布一道诏书,表示要施惠天下,并实行大赦,将光武帝刘秀以来,诸犯禁锢之罪人一概赦免。其文曰:“皇帝幼冲,承统鸿业,朕且权佐助听政,兢兢寅畏,不知所济。深惟至治之本,道化在前,刑罚在后。将稽中和,广施庆惠,与吏民更始。其大赦天下。自建武以来诸犯禁锢,诏书虽解,有司持重,多不奉行,其皆复为平民。”

这是她推出的第一项惠民措施。一个月后又再次下诏,将获罪为奴的刘氏宗亲、外戚一概赦免,阴氏也因此受益,从施行巫蛊的罪责中解脱出来。

力求司法公正是邓绥缓和矛盾的重要举措。除了大赦以外,她还亲自受理案件。据说初为太后时,先帝的一个侍从被指施行巫蛊,下掖挺狱拷问。但她认为,她一向待此人不薄,而此人平素又无恶言,为什么和帝死了,倒要来魇镇她?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故亲自审讯,果现冤情。安帝即位后的第三年,邓绥领他亲至洛阳监狱,清理冤案,并将渎职的洛阳令下狱问罪。

这是正义的壮举,也是一个伟大女性的人文关怀。诚然,在人治的社会里,冤情无处不在。她亲力亲为的同时,也要求各地监察官秉公执法。效果如何倒是其次,至少她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朝廷的态度。

邓绥推行德政的第二方面,是节省用度。时逢外族常年袭扰,而内地又连遇自然灾害,百姓困苦。邓绥继续秉持她在后宫的节俭作风,缩减御膳、服饰及诸般器物用度,并规定粱米非供庙陵之用,不得导择;至于平素菜肴,唯“朝夕一肉饭而已”。据《后汉书》记载,“旧太官、汤官(主管御膳)经用岁且二万万,太后敕止,杀省珍费,自是裁数千万。”而郡国所贡,也跟着减了大半。另外,后宫诸般玩好,如锦绣、冰纨、绮E金银、珠玉、犀象、玳瑁、雕镂皆禁绝不作。而上林苑鹰犬卖了,离宫别馆的薪炭米粮也省了。汉朝宫廷仿佛回到了刘秀初定天下之时。一切都是那么朴素,即便老弱宫人也蒙恩典,恣听去留。

不过,这许多努力并不能改变汉朝当时面临的困境。匈奴、鲜卑、羌族——甚至西南少数民族也袭扰边疆。这就意味着,朝廷需要大量经费用于国防;而水、旱、蝗等自然灾害几乎每年都发生。朝廷非但不能加征赋税,还要对许多地区实行减免政策,并调拨钱粮赈济。长此以往,则国库空虚自不必说。《后汉书·孝安帝纪》载,永初三年(公元109年),“三公以国用不足,奏令吏人入钱谷,得为关内侯、虎贲羽林郎、五大夫、官府吏、缇骑、营士各有差。”这说明,当时财政捉襟见肘,朝廷不得不出售爵位和吏职,以缓解困难。缇骑系执金吾的属吏;营士则是屯骑、越骑、步兵、射声、长水五校尉麾下的军士,属禁军。

客观地说,这种卖官鬻爵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于国家政治、军事倒也没什么损伤。因为关内侯、五大夫之类的爵位并无封地;而所卖职务均是办差跑腿的,权力不大。邓绥非常明白,要治理好天下,必须招贤纳士、延揽群英。为此,她多次发布诏令,征辟贤良。例如,在永初五年,她颁旨说道:

“朕以不德,奉郊庙,承大业,不能兴和降善,为人祈福。灾异蜂起,寇贼纵横,夷狄猾夏,戎事不息,百姓匮乏,疲于征发。重以蝗虫滋生,害及成麦,秋稼方收,甚可悼也。朕以不明,统理失中,亦未获忠良以毘阙政。传曰:‘颠而不扶,危而不持,则将焉用彼相矣。公卿大夫将何以匡救,济斯艰厄,承天诫哉?盖为政之本,莫若得人,褒贤显善,圣制所先。‘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思得忠良正直之臣,以辅不逮。其令三公、特进、侯、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守、诸侯相举贤良方正、不道术、达于政化、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及至孝与众卓异者,并遣诣公车,朕将亲览焉。”

在这里,她引用《左传》里的名言:“颠而不扶,危而不持,则将焉用彼相矣。”表达出对扶危济世之能的渴望。尽管未必如愿,但这项举措扩大了统治阶层,有利于缓和社会矛盾。在群策群力之下,国家虽处困境,却能继续发展。比之后世的腐败昏乱,这一时期可谓清明。

鉴于汉兴以来外戚势力飞扬跋扈,邓绥自抑母家。她曾下诏,要求各级官员对邓氏一族秉公执法、一视同仁。而以兄长邓骘为首的娘家人也能明礼守法、进退有度,是孝安朝的贤臣。

相比吕雉靠扶持娘家以打压皇族的做法,邓绥的平衡之术更为老到。她一方面对娘家严格管束,另一方面又重用娘家。邓骘官至大将军,录尚书事,掌辅政大权,却是从郎中到中郎将,再到车骑将军,逐渐升迁的。在这崇、抑的作用之下,她本人就是平衡点,自行天子事,亲力亲为,而不致权力下移,为母家所垄断。

如此一来,她固然维护了朝廷的纲纪法度,却不免落下专断的骂名。特别是刘祜成年以后,便有大臣要求她归政皇帝。却被她杀了。

毫无疑问,她爱权力。然毕生操劳,所为者何?不正是汉家的锦绣河山吗?正如范晔在《和熹邓皇后传》中评论道:“持权引谤,所幸者非己;焦心恤患,自强者唯国。”

长期高负荷的工作耗尽了她的心血。永宁元年春(公元120年),她与世长辞,年仅41岁。尸骨未寒,邓氏一族即遭刘祜的乳母王圣诬告,被指曾与太后预谋废帝,另立平原王刘得。刘祜大怒,将邓氏子弟悉数免职,还剥夺爵位,或徙归故里;或流放边远。地方官吏望风使舵,墙倒众人推,全不顾念昔日太后的恩德。

其实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刘祜才是幕后主使。不然,何以凭借下人的片面之词就草率行事呢?邓骘不在“预谋”之列,却也被没收家产,绝食而死。自此以后,许多士大夫纷纷为其上书鸣冤。刘祜自知做得太过,遂遣使责备州郡,并将邓骘遗骸迁回洛阳旧茔,令公卿会丧。及顺帝即位,感念邓太后恩训,悯邓骘无辜,才重新起用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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