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群礼
赶年集
黄群礼
我的老家在藤县北部的一个小山村。村民的习惯是一进入腊月,就放下农活,开始着手赶年集办年货。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赶年集、办年货,那可是头等大事。老家的圩日是每月的“逢一、四、七”。到了年廿七这天,是一年中最后一个圩日,乡里集市再也不是一般的集市了,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年集。年集上卖的也不再是普通商品,全部都是年货。对于平时很少赶集的乡下人来说,赶年集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天蒙蒙亮,家里的女人们就起床了,匆匆忙忙料理好家务,等着赶年集。乡下人赶一趟年集不容易,出门前,女人们会往自己的脸上涂些雪花膏什么的打扮一番,再给孩子穿一身漂漂亮亮的衣服。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们,毕竟平时没吃过什么零食,没玩过什么玩具,只有过年的时候父母才会满足一下。
村子里去乡里赶年集的人很多,阿公阿婆,大姑娘小伙子,随着一声“赶集去啰”的招呼,大伙说笑着从村口步行出发了。路上偶尔会遇到骑自行车的小伙子搭着大姑娘,“铃、铃……”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过,让步行的人羡慕不已。从村里到乡上有好几里的路程,当时都是土路,一群人走过去后尘土飞扬。
三村六垌前来赶集的人流,把本来并不宽敞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街道两旁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年货,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讨价还价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各个摊位被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媳妇们买年货图的是实用,老往卖成衣的摊位挤,这家看看那家比比,心里盘算着给家人买一些过年穿的新衣服新鞋袜。男人们抽着旱烟在肉台边转悠,目光始终停留在白花花的五花腩肉上,即使囊中再羞涩也要割几斤回家弄两碗扣肉,让一家老小解解馋。有了零花钱的孩子们,从人头攒动的街头挤到街尾,围着卖糖通、葵花籽、射天炮的摊位转,遇上心爱之物,出手大方,一买就是好几样。
快到中午时,年集上最红火的买卖就是水豆腐摊了。水嫩水嫩的豆腐放在大铁锅里煮着,锅里还放了枸杞菜和几根猪骨头一起熬汤。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冒出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让人垂涎欲滴。水豆腐不算贵,五毛钱一碗,要是多出两毛钱,还可以吃到几个油炸豆腐或者腐角。吃水豆腐的人多,而桌凳有限,迟来的只能围着桌子站着等,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哧溜哧溜”地吃。吃水豆腐的多是妇女和孩童,男人们一般是不会在这地方挤的,他们会约上几个老哥们,找一家粉摊坐下,要两个荤菜和一碟炸花生米,再叫两盅米酒,就这样美美地喝着。喝到兴起时,还不免要划拳猜码一番。这时候老板娘会瞅准机会,问要不要多加两个菜,喝得正酣的男人们自然是爽快得很,大手一挥说:“加!”
太阳慢慢偏西了,吃饱喝足的村民们,手提肩挑着年货,踏着夕阳回家。一路上,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噼里啪啦放起了火柴炮,开始新年的预热。大人们则唱起了古老的山歌,那歌声或婉转悠扬或激昂高亢,随着弯弯的山路,一路飘到家。
这是我童年时代赶年集的画面,就像一幅淳朴而喜庆的年画,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令我回味无穷。
责任编辑:傅燕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