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平,张鹏鹏
(武汉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房价、劳动力异质性与产业结构升级
张平,张鹏鹏
(武汉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摘要:房价过快上涨一直是社会关注的热点问题,它不仅影响了居民的个人生活,也对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产生重要的影响。本文将劳动力消费偏好异质性纳入理论分析,从消费视角分析房价上涨对异质性劳动力流动进而对产业结构变动的不同影响,并利用2004-2013年中国285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进行了实证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城市相对房价上涨导致普通劳动力的流出和技术人才的聚集,改变了城市的劳动力供给结构,进而对不同产业的迁移和布局产生影响:人力资本密集型产业排挤了劳动密集型产业,促进产业结构由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导向人力资本密集型产业为主导演变,从而实现产业结构升级。基于此,文章认为应加大人力资本投资来提升劳动力流动能力,有序合理地引导劳动力在产业间、区域间、城乡间的流动;同时要重视劳动力异质性和非经济因素在劳动力流动中重要作用。
关键词:相对房价;异质性劳动力;消费偏好;产业结构
一、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高速经济增长,是在充分发挥比较优势的基础上实现的[1]。但是,伴随经济快速发展而来的是地价、房价的不断上涨,劳动力成本的不断上升[2],支撑经济高速增长的传统人口红利、资源环境红利等已逐渐衰减,已难以保持创造中国“经济奇迹”的比较优势,这在客观上促使中国经济增长由中高速增长逐步回落到中低增速的“新常态”。比较优势的逐渐丧失使得传统的产业结构受到严峻的挑战,因此,经济新常态下经济结构优化升级的主攻方向是产业结构由中低端向中高端转换升级[3]。当前,房价的快速上涨已成为经济社会的一大问题。房价作为企业生产和劳动力生活成本的一部分,房价的上涨不仅增加了企业的实际生产成本,也影响了劳动力的生活质量,进而对劳动力在城市间的集聚与扩散产生影响。而劳动力流入某个城市会使就业更加集中于这个地区,从而使该地区更易形成产业集聚,进而改变产业结构[4]。由此可见,房价上涨会通过影响劳动力流动进而改变地区产业结构[5]。但是,我们不能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当经济发展达到一定水平时,劳动力异质性(能力异质性和偏好异质性)逐渐凸显出来[6],这必然会对劳动力流动决策产生影响。因此,在经济新常态背景下,研究房价如何影响异质性劳动力流动决策进而对产业结构变动产生影响,对引导劳动力合理流动和实现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具有重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二、文献评述
研究房价、劳动力流动和产业结构的现有文献往往注重两两关系的研究。一是重点研究房价对劳动力流动的影响。最早将房价与劳动力流动联系起来的是Helpman[7],他将住房市场因素引入新经济地理学标准模型,发现某个地区住房价格过高会降低劳动力的相对效用,进而抑制劳动力在该地区的集聚。随后Hanson等[8]利用美国的郡县数据构建模型验证了Helpman的结论。Monk[9]和Braknan等[10]分别对英国和德国进行了研究,指出过高的住房价格抑制了劳动力的流入,造成部分地区劳动力紧缺。二是研究劳动力流动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新经济地理学理论认为,企业生产布局往往受到要素供给、成本和需求等因素的影响,伴随着劳动力的流入使就业集聚于一个地区,从而在该地区形成产业集聚,进而对该地区的产业结构产生影响[4,11]。Dumais等指出当劳动力跨区域流动时,会伴随着制造业集聚的出现[12]。Hanson & Slaughter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某个地区的产业结构会伴随着劳动力的流入与流出而发生调整[13]。刘新争对比分析了外流劳动力“孔雀东南飞”和就地转移现象,指出劳动力流动将决定着产业转移的方向和趋势[14]。
上述文献虽然间接地指出了房价、劳动力流动和产业转移之间存在着重要的关联性,但是大多数文献侧重于探讨房价对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和劳动力流动对产业转移的影响,割裂了三者之间的关联性。国内学者高波等通过拓展引入房地产价格的核心—边缘模型,首次将区域房价、劳动力流动和产业转移纳入到一个完整的理论框架中进行分析,揭示了三者之间的系统关联机制[1]。席艳玲等分别从企业生产和劳动力流动的视角,探究了不可流动要素价格(房价)和可流动要素价格(工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2]。刘志伟实证研究了城市房价、劳动力流动和第三产业发展之间的关系,指出相对房价升高对部分企业产生挤出效应,促使第三产业由低附加值领域向高附加值演进,进而实现了城市的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15]。
但是,新经济地理学的传统模型均严格假设农业和工业使用的劳动力是无差异的,特征相同,偏好一致[16]。劳动力同质性的假设往往意味着某个地区房价的上涨必然阻碍劳动力向该地集聚,即会减少从业劳动力的绝对数。然而在现实中,我们发现虽然北上广等大城市房价居高不下,仍然有大量的知识精英和专业技术人才(下文简称“技术人才”)选择在大城市就业,而那些没有专业技能的普通劳动力,则在房价上涨带来的生活成本上升的压力下选择离开城市或者在次一级城市就业。这一现象促使我们思考,房价上涨对劳动力的影响可能并不一致,也就是说劳动力具有异质性,具有不同技能和偏好的劳动力面对房价上涨,可能会做出不同的行为决策(继续进入还是选择离开),从而改变该地劳动力的分层结构和相对数量,进而影响该地的产业结构。Takatoshi&Thisse[17]最早将异质性劳动力引入新经济地理学模型。他们关注到劳动力对区域间工资差距反应并不相同,劳动力受个人的家庭状况、生活环境、受教育状况、特殊偏好等的影响,表现出不同的流动行为,进而影响经济活动的空间分布。尤其是当经济发展到较高水平时,劳动力异质性会逐渐增强,劳动力流动考虑的因素会从单一的经济因素(工资和房价的比较)转变为包括经济因素和非经济因素在内的多种因素,劳动力流动也会呈现出多元趋势[18]。后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考虑劳动力异质性的问题,但是多数研究只考虑了劳动力技能异质性而忽略了劳动力偏好异质性,主要从供给角度研究异质性劳动力流动对区域发展的影响,忽视了从消费角度研究异质性劳动力流动,如孙晓芳[18]、张文武[19]等。
劳动力作为消费者,选择在哪个城市就业和生活看重的是这个城市能够提供的消费物品的多寡。Urry认为,在当代社会,劳动力作为消费者,不但重视对具体物品和服务的消费,而且越来越把地方作为一个整体性产品来消费[20]。一般来说,城市越大,城市所能提供的消费品越多且质量越高,也越能吸引劳动力向大城市集聚。但是随着经济发展进入较高的水平后,劳动力消费偏好异质性逐渐凸显,技术人才对工资、房价等经济性因素的考量会逐渐降低,对教育、文化、娱乐、社会认同和包容等非经济因素的消费逐渐增多,而普通劳动力则由于经济实力差、消费观念落后而更看重经济性因素。因此,房价作为经济性因素,房价上涨对普通劳动力和技术人才的影响可能不同,这为我们解释“为什么大城市的高房价抑制了普通劳动力的流入却不能阻挡技术人才的流入”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综上可见,现有文献在研究房价、劳动力流动和产业转移之间的关联时忽略了劳动力异质性这一现实,而且在分析房价影响劳动力流动和劳动力流动影响产业转移时,主要从生产角度研究劳动力技能异质性对经济空间布局的影响,忽视了从消费视角研究劳动力消费偏好异质性。鉴于此,本文尝试从劳动力消费偏好异质性角度,研究异质性劳动力在面对房价上涨时所表现出的不同消费偏好对劳动力流动和就业地选择的影响,进而分析异质性劳动力多元流动趋势对产业转移和产业结构的影响。
三、理论分析和相关假设
(一)劳动力异质性的显现
焦斌龙和孙晓芳[6]认为劳动力异质性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在工业化初期和中期劳动力供大于求,使得劳动力异质性难以体现。这一时期劳动力流动是自发性的,追求的目标是收入的最大化,工资成为决定劳动力流动的主要因素。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对劳动力的需求开始升级分化,技术人才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劳动力技能异质性凸显出来,伴随而来的是劳动力的偏好异质性。劳动力异质性的凸显引发了劳动力的集聚与扩散,非经济因素成为影响劳动力流动的重要因素,对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的选择、对文娱设施的享受、对社会认同和包容的渴望等非经济因素都成为劳动力流动的重要因素。同时,收入不再是劳动力追求的唯一目标,幸福感最大化成为劳动力的追求目标。由于非经济要素在劳动力流动过程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重要,大城市物价、房价压力对异质性劳动力的负效用不再相同。普通劳动力重视经济效用,生活压力增加往往会导致其离开城市,而技术人才对非经济效用更加偏好,能够抵消或部分抵消生活压力带来的负效应,一般仍会向大城市集聚,由此导致城市普通劳动力的扩散和技术人才的集聚。
(二)消费视角下房价上涨对异质性劳动力的流动决策影响
1.房价对异质性劳动力的流动决策影响
在当代社会,居民作为消费者,不但重视对具体的物品和服务的消费,而且越来越把地方作为一个整体性产品来消费[20],这种把地方作为一个整体性消费品来进行选择的消费偏好和价值观念,就是地方消费主义[21]。过去,人们的消费享乐更多地来源于对一个个具体的物品或服务的消费,今天人们的消费享乐除了来源于具体的物品或服务,还扩展到一个承载了更多非经济因素的地方。随着人们越来越把地方或城市之整体当作消费对象,人们就越来越倾向于选择在拥有较高非经济因素的城市居住。
在劳动力异质性凸显后,技术人才成了地方消费主义价值观念的主要携带者。地方消费主义作为一种消费价值观决定了技术人才的非经济因素导向的择地行为或移民倾向。一方面,他们的人力资本拥有更高的市场价值使得他们有能力选择到具有较高非经济因素的城市去就业。另一方面,技术人才对地方非经济因素有更高偏好,并乐意为了满足这种偏好而支付额外的价格高于其他地方的房价或房租以及其他生活成本。对普通劳动力来说,受限于收入水平、文化知识以及家庭状况等因素,他们的消费观念还停留在对衣食住行等具体的物质消费阶段。对他们来说,经济机会仍然是他们考虑进入城市与否的关键因素,他们选择在大城市生活工作更多的是出于工作考虑,生活性享受或娱乐并不是他们所关注的。所以,一旦生活成本上涨超过他们的预期时,他们会比技术人才更有可能离开这个城市,转移到生活成本小的城市去。
经济学理论认为,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包括自然环境、生活环境等。当人们为了获得高质量的非经济因素而不得不展开竞争的时候,住房价格就成为筛选城市非经济因素获取权的“筛选器”。对城市非经济因素获取权的竞争,一定程度上演变成住房成本负担能力的竞争。因此,当劳动力异质性显现后,房价上涨使异质性劳动力表现出不同的决策行为。对于地方消费主义价值观念携带者的技术人才来说,房价上涨并不能阻止他们进入大城市。一方面,他们往往可以获得更高的工资收人,因而能够支付得起更高的房价或房租,从而往往更有能力选择在具有较高非经济因素的城市居住。另一方面,大城市所拥有的较高非经济因素带给他们的正效用,能抵消或部分抵消房价上涨带给他们的生活压力。普通劳动力则不同,他们收入本来就十分微薄,同时大城市的较高非经济因素带给他们的效用很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从而使得房价上涨带来的负效用相对更加凸显,导致难以忍受高房价而选择离开。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一:在地区间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相对房价上涨减少了普通劳动力的流入,对知识精英和专业技术人才的影响则相对较小,从而使得异质性劳动力在城市间的集聚与扩散,由此导致地区劳动力供给结构的优化。
2. 劳动力供给结构变化对产业结构的影响
从供给角度来看,劳动力是产业发展必不可少的生产要素,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发展依托于普通劳动力的大量集聚,人力资本密集型产业依托于人力资本的大量集聚,因此产业的投资选址就越靠近劳动力集聚的地方[22]。相对房价上涨导致城市劳动力供给结构发生变化,普通劳动力逐渐向外扩散,技术人才逐渐向城市集聚。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因为追逐非经济因素而聚集到具有较高非经济因素的城市,不可避免地导致当地房租和房价的上涨以及生活成本的提升。对劳动密集型产业来说,一方面普通劳动力向外扩散导致本地产业的“用工荒”,生产难以为继;另一方面房价上涨往往会带动整个城市土地价格和物价的上涨,涨工资成为普通劳动力的普遍诉求,相对要素价格上涨使得处于价值链低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被迫迁出城市。那些人力资本密集型或技术密集型的产业则不同,这些产业具有较高的生产率且处于价值链上游,能够支付较高的工资和房租,同时技术人才在城市集聚为产业发展提供了充足的技能资源,导致人力资本密集型或技术密集型的产业在城市的扩大与集聚。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二:相对房价上涨促进了地区劳动力供给结构的优化,劳动力供给结构的优化迫使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的迁出和高技术产业的集聚,从而实现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四、实证分析
(一)模型设定
为了检验房价上涨对异质性劳动力流动和产业结构变动的影响,利用2004-2013年全国285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分别设立如下面板模型进行实证分析。
Lit=α0+α1RHPit+α2RWit+Zit+εit
(1)
Yit=β0+β1RHPit+β2RWit+μit
(2)
其中,Lit表示某产业t时刻在城市i的相对就业率,用以衡量房价上涨对异质性劳动力流动的影响。Yit表示某产业t时刻在城市i的相对产值,用来衡量房价上涨对城市产业结构变动的影响。RHPit表示城市i与其他城市的相对房价,RWit表示相对工资,Lostit为失业率。Zit为主要控制变量,主要包括交通基础设施条件、教育条件、医疗卫生条件和信息发达程度等,这些变量一方面可以作为城市供给品供居民消费,同时也可以作为基本的要素促进经济增长。其中,交通基础设施条件用城市公路里程来表示,取对数后记为LTraff;用城市高等学校数量来衡量教育条件,取对数后记为LSchool;医疗卫生条件用城市医疗机构床位数来表示,取对数后记为LHealth;信息发达程度用城市互联网宽带接入户数来表示,取对数后记为LInternet。
(二)数据来源
正如本文在理论部分所分析的,消费偏好异质性与能力异质性具有高度的相关性,能力越强的人,往往能够获得较高的收入和消费水平,以及高水平的消费层次。因此,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本文使用基于能力异质性的劳动力行业分布来衡量劳动力的消费偏好异质性。
图1 各行业分城镇就业人员中大专及以上受教育程度人员占比
《中国人口与就业统计年鉴》中“按行业、性别分的城镇就业人员受教育程度构成”一栏统计了20个大类行业的劳动力受教育情况,如图1所示。从图1中可以看出,有9个行业“劳动力受过大专及以上教育”的占比皆在40%以上,而其他行业占比较低甚至只有1.48%。因此,可以使用“劳动力受过大专及以上教育占比在40%”的行业就业人员来代表“技术人才”,记为RLA,而其他行业的劳动力则代表“普通劳动力”,记为RLB。《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统计了按行业分各城市的就业情况,将这两个统计年鉴结合起来得到了异质性劳动力的数据。其他的变量数据则主要来自于历年《中国区域经济统计年鉴》,部分城市数据缺失严重,经删减后最终获得285个地级市的数据。
(三)回归结果分析
考虑到房价、工资、劳动力流动和产业结构之间存在一定的关联性,为了有效的避免内生性带来的回归偏误问题,本文使用系统GMM估计方法来进行回归分析。
1. 房价对异质性劳动力流动的影响
表1 房价对异质性劳动力的影响
现有研究认为房价上涨对所有劳动力向城市流入都产生了抑制作用[1-2],但是当我们将劳动力消费偏好异质性纳入分析中回归发现,城市相对房价上涨对普通劳动力(RLB)的抑制作用始终都存在,但是并不能阻碍技术人才(RLA)向城市的流入。从表1可以看出,在没有加入控制变量时,相对房价上涨对技术人才的影响为负,但不显著。当充分考虑控制变量后,相对房价上涨对技术人才的影响变为正,且在1%水平上显著。但是,相对房价上涨对普通劳动力的影响则不同,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相对房价上涨都对普通劳动力的流入产生显著的负向影响。技术人才与普通劳动力具有不同的消费偏好,当只考虑经济因素时,相对房价上涨阻碍了二者向大城市的流入。但是,当加入其他控制变量,这些变量作为城市的供给品供居民消费,技术人才与普通劳动力的消费偏好异质性立即凸显出来:相对房价上涨不能抑制技术人才向城市的流入,但是却始终抑制普通劳动力向城市的流入。
正如理论部分所分析的,一方面,技术人才往往可以获得更高的工资收人,因而能够支付得起更高的房价或房租,从而往往更有能力选择在具有较高非经济因素的城市居住。另一方面,大城市所拥有的较高非经济因素带给他们的正效用,能抵消或部分抵消房价上涨带给他们的生活压力。普通劳动力则不同,他们收入本来就十分微薄,同时大城市的较高非经济因素带给他们的效用很小,导致难以忍受高房价而选择离开。房价上涨相当于设置了门槛,抑制了普通劳动力的流入,同时将城市内部难以承受高房价的劳动力排挤出去,但是未能阻碍技术人才向城市的流入,正是通过普通劳动力的流出与技术人才的流入,促进了城市劳动力供给结构的改善,假设一得到证实。
2.房价对产业结构变动的影响
产业结构的衡量一般采用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因此分别采用第二产业相对产值(R2GDP)和第三产业的相对产值(R3GDP)作为被解释变量,L1.R2GDP和L1.R3GDP分别表示相应的滞后一期的数值,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从表2可以看出,回归结果非常稳健。城市相对房价上涨促进了该城市第三产业相对产值的增加,但是对第二产业则产生了挤出效应,假设二得到了实证支持。相对工资同第三产业和第二产业的相对产值正相关,这说明工资越高越能激发劳动力的积极性,从而促进该地区的经济增长。失业率则与第三产业和第二产业的相对产值负相关,失业率越高往往意味着该地经济发展动力不足。交通基础设施、医疗和教育条件均对第三产业和第二产业的发展产生正向影响,但是信息发达程度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并未显现,这说明当前中国的互联网络建设还存在不足,不能满足经济发展的需要。
表2 房价对产业结构变动的影响
注:Sargan统计量用来进行过渡性识别检验,AR(1)和AR(2)分别表示一阶和二阶残差序列的Arellano-Bond自相关检验。*、**、***分别表示在10%、5%和1%水平上统计性显著。
综合以上分析可见,城市房价上涨并没有对劳动力向城市流入都产生抑制作用,由于劳动力具有不同的消费偏好,技术人才更看重大城市所能够提供的社会认同、发展前景、良好的生活设施等非经济因素,部分抵消了房价上涨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仍能够吸引技术人才向大城市的流入、聚集。但是对普通劳动力的抑制作用始终存在,通过普通劳动力的流出和技术人才的流入,实现了城市劳动力供给结构的优化。
在劳动力充足和自由流动的情况下,劳动力一般追随企业流动,这在2004年之前的东部沿海地区表现最为突出。但是当人口红利逐渐消逝,劳动力不再无限供给,同时高房价“门槛”阻碍了劳动力尤其是普通劳动力的自由流动,这时候表现为企业追逐劳动力,向劳动力集聚的地区迁移布局。劳动力供给结构的变化使得城市不同劳动力的集聚状况发生改变,从而对不同产业的迁移布局产生影响。对劳动密集型产业来说,普通劳动力向外扩散导致本地产业的“用工荒”和相对要素价格上涨(工人工资、土地价格)使得处于价值链低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被迫迁出城市。人力资本密集型或技术密集型的产业因为具有较高的生产率且处于价值链上游,能够支付较高的工资和房租,同时人力资本在城市集聚为产业发展提供了充足的技能资源,导致人力资本密集型或技术密集型的产业在城市的扩大与集聚。这一过程导致城市产业结构发生变化:生产率、投资回报率高的产业排挤了生产率、投资回报率低的产业,促进产业结构由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导向人力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为主导演变,从而实现产业结构升级[21]。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将劳动力消费偏好异质性纳入理论分析,从消费视角分析房价上涨对异质性劳动力流动进而对产业结构变动的不同影响,并利用2004-2013年中国285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进行了实证研究。实证结果表明:(1)相对较高房价对异质性劳动力进入该城市的行为决策产生不同的影响。相对较高房价导致普通劳动力从城市流出,但是却促进技术人才向城市聚集,由此实现城市劳动力供给结构的优化。(2)城市相对房价上涨导致普通劳动力的扩散和技术人才的聚集,进而影响不同产业在城市间的迁移与布局,从而实现产业结构的升级。
房价过快上涨已成为基本事实,且在短期内难以改变。在此情况下,应通过引导劳动力的有序合理流动,着力促进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第一,国家应加大对劳动力尤其是普通劳动力的人力资本投资,完善劳动力技能职业培训网络,提高劳动力的技能水平和文化素质。技能水平越高的劳动力,往往也具有较高的流动能力和意愿。通过加大人力资本投资来提升劳动力流动能力,实现城市劳动力供给结构的优化提升。
第二,充分发挥劳动力流动对产业转移布局的作用,有序引导和合理布局劳动力在产业间、区域间、城乡间和城市间的流动。劳动力流动对产业发展具有集聚和分散效应,房价较高的地区可以通过发挥房价的“筛选”功能,引导劳动力在城市间的流入与流出。同时,逐步转移出附加值较低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大力发展附加值高的高端制造业、技术密集型产业,通过合理匹配劳动力供给结构,发挥比较优势,实现城市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升级。
第三,重视劳动力异质性,尤其是劳动力消费偏好异质性,充分发挥劳动力消费偏好异质性在劳动力迁移决策中的重要作用。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逐步提高,尤其是中国跨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后,劳动力异质性逐渐凸显出来,非经济因素在劳动力流动中越来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大城市提供的非经济因素给予劳动者的正向效用越来越突出,城市要通过大力发展医疗、教育、社会保障、文娱设施等吸引人才流入,同时要提高城市文明程度,构建更加宽容和谐的社会环境,以此来吸引和留住技术人才,充分发挥人才在城市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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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李斌泉
House Price, Labor Heterogeneity and Industrial Structure Upgrading
ZHANG Ping, ZHANG Peng-peng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2,China)
Abstract:The too fast rise of house price has always been a hot issue of social concern, which not only affects the personal lives of residents, but also has important impacts on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industrial structure. This paper theoretically analyzes the consumption preference heterogeneity of labor and explains the different effects of fast rising house price on the mobility of heterogeneous labor and the change of industrial structu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sumption and conducts empirical research by using the panel data of 285 Chinese prefecture-level cities from 2004 to 2013.The research results indicate that the rising house price of cities leads to the outflow of ordinary labor and the congestion of technical talents, which changes the labor supply structure of cities and has effects on the migration of different industries and layout: human capital intensive industries push out labor intensive industries, which promote the evolution of industrial structure from being led by labor intensive industries to human capital intensive industries and realize industrial structure upgrading. Based on this, this paper thinks we should enlarge human capital investment to upgrade the mobile capacity of labor and guide the labor to flow between industries, regions and cities and countryside orderly and reasonably. Meanwhile, we should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important roles of the labor heterogeneity and non-economic factors in labor flow.
Key words:Relative House Price; Heterogeneous Labor; Consumption Preference; Industrial Structure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848-2016(02)-0087-07
作者简介:张平(1957-),湖北省武汉市人,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产业经济;张鹏鹏(1990-),河南省叶县人,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产业经济。
收稿日期:2015-1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