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空千鹤幻若梦

2016-05-03 00:26马欢
博览群书·教育 2016年1期
关键词:雪子文子太田

摘 要:《千只鹤》围绕两代人的畸恋展开,父亲三谷生前与栗本近子、太田夫人有着不道德的情爱关系,而父亲去世后儿子菊治又与太田夫人与其女儿文子产生了暧昧的情愫。两代人的情感无疑都是不幸的,小说中的很多人物都带有悲剧色彩,但淡淡的忧伤中并不都是绝望,也蕴含着救赎和再生,这正集中体现了川端康成的“物哀”之美。

关键词:千只鹤;物哀

日本“哀”之传统滥觞于《古事记》、《日本书纪》等,至中世纪紫式部的《源氏物语》,逐步发展成为“物哀”。物即指物象,它包括物象本身、物象蕴含的意义以及由它所引发的情感。哀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简单的哀伤、哀愁,而是包含着一种同情、怜悯,甚至是壮美。小说中的很多人物都带有这种悲剧色彩。

父亲的情人近子在小说中无疑是“丑”的象征。近子的左乳房上长着一大块痣,近子庸俗,想要操控菊治的生活,因嫉恨而辱骂太田夫人。在很多人看来,近子尖酸刻薄,但也许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吧。近子因胸前的痣自卑,因害怕这块痣“深刻地缠住孩子的一生”而终生未婚。(P5)她想插手菊治的婚姻,看似让人厌恶,其实是对不能得到菊治父亲爱的一种反抗。虽干涉菊治的生活但不能说不是一种关心,或许她潜意识里已经把菊治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因此,与其说她在被抛弃后的中性化是一种自我放弃,更不如说是一种自我保护,既然作为一个女人得不到心爱男人的爱,也就不再在乎女性化与否,更何况这种中性化能够使自己无所顾忌地活下去。

而另一个女子雪子则是“美”的象征,正如她的名字一样,雪子纯洁如雪。菊治对雪子无疑也是有好感的,但雪子恰恰是近子的学生,他对近子的控制欲感到厌烦,因此对这次相亲从心底里就有了抵触。此外,也许正是因为雪子太纯洁无暇,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一旦没有了距离,也许心中的白玫瑰就会变成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菊治是明白这一点的,当他去拜访久违的故友时,故友的妻子眼神漠然地抱着孩子,已然全无白玫瑰的风采。

显然,近子与雪子是美与丑的对比,丑就在身边,美却不可得,甚至终有一天也会转化为丑。即使是丑,也可能含有善与美。这也是“物哀”的一个层面,哀美之易逝,叹美之虚无。

雪子之美是众口一词的,而太田夫人的美却是众口不一的。很多人从道德的层面去谴责太田夫人,但女儿文子却认为母亲不是有罪的,这只是她的悲哀。日语中的“悲哀”有爱情和同情之意。书中也有“可以说,在这里没有什么道德观念的投影”。(P8)可见川端康成并不是站在一种道德的高度居高临下地谴责,而是带着一种悲悯的眼光审视这场爱的悲剧。太田夫人的美正是在于她身上最初的女人的本质,她生存在理性与道德之外,也因此无法区别三谷与菊治,无力抵抗与菊治的交往。在这里,美恰恰是一种最大的哀悼,当美绕过道德的栅栏变成罪恶,也就面对着毁灭。相反,抛却道德,当我们勇于面对自己的本性与欲望时,一切罪恶都变得不再重要。小说中作者对道德的虚无化存在着巨大的争议,但也许作品本身要表现的恰恰并不是道德本身。这也是“物哀”的又一个层面,怀着一种悲悯的眼光去看待本性的释放,而不是严厉地谴责。也许爱本无罪恶可言。

太田夫人的死是小说的转折也是高潮所在。在听到菊治与雪子的“婚讯”后,她终于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而选择走向毁灭。太田夫人死之前菊治的生活其实是下沉的,而在她死后,菊治真正走向了救赎之路。而救赎他的,正是太田夫人的女儿文子。

菊治从小便继承了父辈的罪恶感,活在父亲婚外情的阴影中。其实他潜意识对这种罪恶是抵抗的,因此拒绝了继承父亲的茶道,也拒绝了近子对自己婚姻的安排。只是菊治始终未能完全摆脱这种罪恶,活在丑的阴影下。直到他遇见了文子。文子在小说中是一个救赎者的形象,救赎他人也救赎自己。如果说母亲死前她只是在菊治的救赎之门外,自母亲死后她努力打破菊治心中的罪恶,开始真正参与菊治的这场“重生”。当菊治因自己与太田夫人的邂逅而自责时,她的劝慰让菊治卸下了心理的负担。也是为了彻底的拯救,她打破母亲留下的茶具并最终离开了菊治。打破的是过去,是菊治对母亲的执念与心中的罪孽。同时,她也完成了自我的救赎。她与菊治永远无法真正相爱,过上平凡夫妇的生活。太田夫人与三谷是不可跨越的阻碍,只有离去才能真正解脱。

小说中多次出现的茶具是永恒的象征,它们几经人手,静静地看着人事变化。美丽的茶文化是永恒的,而人性中的美与丑却是复杂而短暂的,成为美的附庸、丑的奴隶是人最大的悲哀,而人却往往在这种偏执中无法得到解脱而最终走向自我毁灭。太田夫人的死是这样,另一个女人近子的命运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使没有躯体的毁灭,她的精神也早已枯朽,毁灭女性化的一面,偏执地干涉菊治的生活以期报复太田夫人,最终又在这种重复的庸俗中继续无意义的人生。她的生活早已失去自我,何尝不是另一种毁灭?

其实,太田夫人的毁灭也是一种重生,而近子的生却是另一种形式的死。在川端康成看来,肉体的死不是可怕的,所以他不逃避。死是另一种重生,因此在他笔下,死不是丑陋的,而是另一种美。

《千只鹤》这部小说最大的意义不在于美的描写与丑的展现,更不是关于道德的论战,而是罪恶与扭曲中的自我拯救与解脱。当我们背负看似深深纠缠于灵魂无法摆脱的罪恶,是不是就该从此沉沦甚至走向自我毁灭?摔碎心中的志野彩陶吧,不要成为丑与恶的奴隶,更不要被扭曲的美所捆绑。死亡就在脚下,但我们不能为其所俘虏。就像川端先生的散文中写道的,“凌晨四点的海棠花,应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如果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有时就会不由地自语道:要活下去!”(P53)

参考文献:

[1]方霞.浅谈《千只鹤》对日本传统文化精神的继承.[J]消费导刊,2007(7).

[2]川端康成.川端康成文集 千只鹤·睡美人.[M]叶渭渠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3]川端康成.川端康成文集 花未眠.[M]叶渭渠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作者简介:马欢(1994—),女,河南许昌人,河南大学2013级汉语言文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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