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
摘 要:《反对本本主义》是毛泽东在共产国际不顾中国革命实际而瞎指挥、党内盲目执行共产国际指示从而严重“左”倾、其诸多正确主张无法得到执行甚至备受指责和非难的情况下所写的一篇重要著作。它实际上已经具备了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雏形,是毛泽东思想开始形成的重要标志。它所体现的不唯书、不唯上,敢于挑战权威的精神和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注重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法在今天仍然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关键词:毛泽东;《反对本本主义》;教条主义;实事求是
中图分类号:A8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9-6922.2016.03.08
文章编号:1009-6922(2016)03-26-04
毛泽东于1930年5月在寻乌期间写了《反对本本主义》一文(当时原题为《调查工作》)。这篇全文不到4300字的文章在当时共产国际的“瞎指挥”和反“围剿”的艰苦形势下,在党的思想路线的艰难探索中占有很大的分量。它对党内打破对苏俄和共产国际的迷信,摆脱教条主义的束缚和党的正确思想路线的形成,指导革命顺利进行具有重大的理论价值和历史意义,对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党的建设,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指导作用。
一、《反对本本主义》的写作背景
(一)从宏观上看,中国共产党内盛行共产国际决议和苏联经验神圣化
从中国共产党诞生到1935年遵义会议召开的10余年,党内几乎一直盛行着把共产国际决议和苏联经验神圣化的错误倾向。究其原因,一方面,中国共产党尚处于幼年阶段,客观上需要共产国际的指导和苏俄的帮助。中国共产党是在共产国际和苏俄的帮助和指导下建立起来的,对于年轻的中国共产党和共产党人来说,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认识和研究尚欠深入和全面,对中国革命的准确认识也同样极度缺乏,因而更不用说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有机结合。中共二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加入第三国际决议案》明确指出:“中国共产党为国际共产党之中国支部。”1928年7月中共六大上通过的《中国共产党党章》除再次规定中共为共产国际支部外,另有12处规定共产国际和中共之间的领导与被领导关系。因此,不管是中共二大通过的“决议案”,还是六大通过的“新党章”,都极其强调共产国际和中共之间的领导与被领导关系,体现了他对共产国际的坚决服从和隶属,它们都为中共党内盛行把共产国际决议和苏联经验神圣化提供了有力的理论依据,也成为中共把共产国际决议和苏联经验神圣化的思想根源。另一方面,共产国际的世界无产阶级革命领导核心地位和苏俄十月革命的成功是中共把共产国际决议和苏联经验神圣化的现实依据。共产国际自成立以来,就历史地成为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领导核心,在领导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中发挥了巨大而积极的作用。尤其在中国革命问题上,为创建中国共产党,促进国共两党合作,革命统一战线的形成,以及推动北伐战争的胜利等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苏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成功无疑成为了年幼的共产党人领导革命时唯一学习和模仿的对象。以俄为师,走俄国人的革命道路,这是当时中国历史和人民的必然选择,也是当时共产党人领导中国革命的基本指导思想。
然而,共产国际对于中国革命正如向青老师所言:“从中国共产党创建时期开始,共产国际及其代表对于中国革命的客观实际就了解不够,对于一些重大问题作出了片面的表面的分析”,不管是共产国际派驻中国的代表还是顾问,他们要么是理论家,要么是曾经领导过他国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经验家,对于复杂的中国革命他们并不是“中国通”,况且更替如此频繁,从1920年到1942年先后有维金斯基、马林等16人。可以想像,这些“钦差大臣”对中国革命的实际了解有多全面,研究有多深刻?他们在指导中国革命问题上要么机械照搬马克思主义的本本,要么以欧洲工人运动和苏俄社会主义革命经验模式求解答,其结果必然导致一系列脱离中国革命实际的教条主义错误不断发生。大革命失败后,先是斯大林的“第三阶段”理论不顾中国革命实际,照搬俄国革命程序,机械地划分中国革命阶段。接着是共产国际派驻中国代表罗明纳兹把“第三阶段”理论发展为更“左”的“无间断革命论”,混淆了中国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的界限,把中国革命规定为“不断革命”的过程。1928年,共产国际和斯大林又提出了新的“第三时期”的理论,认为1928年以后是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第三时期,要求各国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向反动资产阶级展开全面进攻,以取得社会主义的最后胜利。而当时的中共中央领导在共产国际高度集中的组织原则之下,完全不顾中国革命的实际,忠实地听命于共产国际的指示和决议,成为共产国际错误决策的忠实执行者和人云亦云的扮演者,正如后来毛泽东在1957年的一次谈话中指出的那样:陈独秀、王明、李立三、瞿秋白、张国焘等人跟着别人跑,盲目地跟着别人的指挥棒转。先后出现了瞿秋白“左”倾盲动主义、李立三“左”倾冒险主义、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这些给中国革命造成了巨大损失的“左”倾错误都有一个基本的共同点,那就是“唯上”“唯书”“唯苏”的教条主义。
(二)从微观而言,毛泽东的个人境遇备受挫折
教条主义错误的严重危害对毛泽东而言,他既是错误的经历者、见证者,同时又是错误的受害者。他在同教条主义斗争的过程中各种争议经常发生,有的发生在他同上级领导机关(包括当时的中共中央和共产国际)之间。比如,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中,他通过调查研究而得出的对中国阶级关系的正确分析遭到中共中央总书记陈独秀的否定;“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科学论断和枪杆子运动必须与民众运动相结合的军事思想,被认为是“一种军事的冒险,或者军事投机”秋收暴动受挫后的正确转兵被当作“最可耻的背叛与临阵脱逃”,以及“散乱的、不相关联的、必致失败的游击战争”而遭批判和处分等。
有的发生在红四军内部,在领导井冈山革命斗争中,党内普遍存在的教条主义严重渗透到红四军内,建立不久的红四军党内便出现了关于红军的建设和发展的诸多原则性分歧和斗争,主要体现在:在党对军队的领导问题上,他坚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在军事与政治的关系问题上,他坚持必须重视军队中的政治工作,反对单纯的军事观点;在军事策略上,从敌强我弱的事实出发,坚持对敌斗争应集中兵力,反对分兵冒进;在创建根据地和流寇思想问题上,强调建立、巩固、扩大农村革命根据地的重要性,反对无需根据地的流寇思想。毛泽东的这些意见和主张一方面是来自于对实践活动的科学分析和总结,另一方面又是被后来的革命实践证明了是正确的,然而遭到一些教条主义者的反对。尤其是红四军七大前后关于要不要设立军委的那场争论令他感触颇深。从苏联回来的中央特派员刘安恭别有用心,故意制造派别,对毛泽东的一些正确主张任意指责。为了争权夺利,“只是形式地要在前委之下、纵委之上硬生生地插进一个军委”,争论的结果1929年6月22日红四军七大的召开,“错误地否定了毛泽东提出的党对红军的领导必须实行集权制和必须反对不要根据地的流寇思想的正确意见”。并因为他是前委书记,对于红四军党内出现的争论应负有较大的责任而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在改选红四军党的前敌委员会中,本由中共中央指定为前委书记的他落选了,被迫离开红四军的主要领导岗位。幸而中共中央及时纠正了这一错误,红四军九大上,结束了红四军党内长期的争论,毛泽东重新回到了前委书记的领导岗位上。
但是他并没有停止于职位的恢复和争论的结束。在1930年5月,他利用攻克寻乌县城后少有的安定环境对先前的各种争议产生的根源进行了认真的思考和总结,深刻地认识到:这些争议背后潜藏着是两种不同的思路:一种是毫不动摇地坚持从实际出发,另一种是只从主观愿望或某些书本上的现成结论出发。从这两种不同思路出发,可以对同一事物作出完全不同的判断和决策。因此,要解决各种具体问题上存在的分歧,必须从这个根本问题上着手。《反对本本主义》一文就是在这样的党内严重“左”倾形势下,在共产国际“瞎指挥”和党内不顾实际盲目执行共产国际指示而使中国革命遭受重大损失的情况下,在自己的正确主张无法得到执行甚至备受指责和非难的个人境遇中应运而生。
二、《反对本本主义》的主旨意思
首先,文章开篇态度鲜明地提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观点。对“问题的现实情况和历史情况既然没有调查,不知底里……发言便一定是瞎说一顿”,因此必须“注重调查!反对瞎说!”,“离开实际调查就要产生唯心的阶级估量和唯心的工作指导,那么,它的结果,不是机会主义,便是盲动主义”,这样“一定要弄坏事情,一定要失掉群众,一定不能解决问题”。这些论述坚定而明确地说明了教条主义产生的深刻根源在于共产国际和中共党内各级领导严重缺乏对中国革命实际的科学的深入的调查研究,在工作指导上就表现为形形色色的机会主义、盲动主义等主观唯心主义,在工作效果上必然导致严重危害革命的主观愿望与客观结果分离,革命与群众脱离,斗争策略与决策与斗争实际背离,能解决的问题却不能解决,该弄好的事情却被弄坏等现象。
其次,文章在第六部分中提出“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这一科学论断。它包含了两层含义:远离中国革命实际的共产国际不可能透彻了解中国国情和中国革命特点,也不可能为中国革命想出什么好办法、打出什么好主意;既然不能主要指望共产国际,那么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必须主要靠中国共产党人自己通过实际调查,自主地确定“正确而不动摇的斗争策略”。这一论断一针见血的说明:从第一次大革命后期以来,中国革命遭遇的种种重大挫折与失败,正是由于共产国际把马列主义和苏联经验机械地教条地照搬到中国革命上来,使得不少决策严重偏离甚至完全脱离中国革命的实际,违背中国历史和革命发展的自身的特殊规律。
其三,从方法论的角度指明了克服教条主义错误的正确方法。毛泽东指出克服教条主义必须深入群众,作调查研究,这是根本。但同时如何作调查研究还需要技术,也就是说必须讲究科学的调查研究方法,才能做出科学的调查研究结论,只有根据科学的符合实际的调查研究结论,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和斗争的策略和决策。因此毛泽东在文中第七部分从7个方面深刻论述了调查研究的技术和方法。不管是“要开调查会作讨论式的调查”“调查会到些什么人”“要定调查纲目”,还是“凡担负指导工作的人”必须“要亲自出马”“要深入”,还“要自己做记录”等等。这些论述无一不说明毛泽东实事求是的工作精神和严谨认真的科学的工作态度,更加深入和具体地批判了教条主义者在工作中的错误。
三、《反对本本主义》的现实启示
《反对本本主义》一文是毛泽东对中国革命情况进行深入思考和总结后的重大理论成果,也是他应用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和方法从事社会调查,同主观主义特别是教条主义作斗争的历史经验的科学总结,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理论价值,而且具有重大的现实启示。
首先,他不迷信“书本”、不迷信“权威”,以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为指导,站在思想路线的高度对教条主义错误进行了深刻批判,对共产国际的权威进行了大胆挑战。他这种不唯上、不唯书,不迷信权威、敢于冲破权威的实事求是的精神和大胆挑战的勇气对我们今天的广大领导干部,尤其是年轻的领导干部有重大的启迪意义。在新形势,新情况飞速变化的今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更需要创新的思维,创新的机制,创新的手段迎接不断出现的新问题的挑战。尤其是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这五大发展理念是我们在深刻总结国内外经验教训、深刻分析国内外发展大势的基础上形成的,集中反映了我们党对经济社会发展规律认识的深化,是关系我国发展全局的一场深刻变革。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当前经济转型发展的必由之路,其成效如何取决于我们的创新思维和创新勇气。这就对我们党的领导干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必须做到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勇于开拓,大胆创新。一方面,每一位党员领导干部,特别是有资历的老党员、老干部,都应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自觉地把自己的思想认识从那些不合时宜的陈旧观念、过时的做法和日渐“老化”的各种体制、机制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从对马克思主义的错误的和教条式的理解中解放出来,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打破习惯思维、努力开拓创新。在对待下级方面,要多引导下属大胆发表见解,多给下属提供思考的空间和提建议的机会,不要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听不进不同的意见和声音,并对不同的意见和声音横加干涉或粗暴指责。另一方面,对于年轻的领导干部而言,更应树立实事求是的精神和掌握科学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法,并在此基础上自觉树立挑战那些“不求是”“不察情”的权威或上级的意识,以科学、严谨、求是的精神做好党和人民交给的各项工作,确保始终正确地、科学地贯彻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确保党的事业健康发展。
其次,他科学的调查研究工作方法和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不仅对于改变当时党内存在的严重的教条主义有重要的历史作用,同样对今天纠正我们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方法也具有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纵观中国共产党的成长历程,在《反对本本主义》一文中所蕴含的实事求是这一根本思想路线不仅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取得成功的根本保证,也是引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顺利进行的根本路线。实践证明:一旦偏离了实事求是这条根本思想路线,无论是革命还是社会主义建设事业都会遭到巨大的挫折和损失。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教训如前所述,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文化大革命等建国以后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的重大历史教训深刻地印证了这一点。反之,革命和现代化建设事业就会在正确思想路线的指引下制定出正确的方针和政策,使之往正确的方向前进和发展,直至胜利。无论是长征的伟大胜利、抗日战争以及解放战争的胜利,国民经济的迅速恢复和发展、还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改革开放的伟大成就无不说明了这个道理。我们要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仍然离不开实事求是的工作态度,离不开科学的调查研究。有些地方领导,好大喜功,脱离实际,为追求个人名利,不顾本地实际,提出过高目标,大搞特色工程,亮点工程。如媒体曝光中有国家级贫困县修建50年不过时的豪华党政办公大楼;有国家级贫困县购买若干辆严重超标的豪华公务用车……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在人民群众中引起极大的反响,严重损害了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损害了党群关系、干群关系,给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构建产生了巨大的阻力。
重读《反对本本主义》一文,再次领会到毛泽东在复杂而艰难的革命环境里为中国共产党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确立做出了巨大努力和艰辛探索,也承受了不小的冤屈,但是他求实的精神和巨大的政治勇气和理论勇气成为我们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今天坚持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求真务实”的思想路线正是对毛泽东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继承和发展,它必将激励和鼓舞我们不断开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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