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超
现在很难找到内容,大家的生产力下降了。90后还在消费80后的内容。
两年前,投资人汪天凡发现了一款应用DEMO。他随意下拉几次屏幕,能看到图片、视频等不同内容,“跟翻杂志一样,读者在百无聊赖中,期待惊喜”。汪天凡说这是他见到的设计感最好的产品。
汪天凡所在的贝塔斯曼亚洲基金在天使以及A轮中投资了这款名叫MONO的产品。汪天凡说,投资MONO主要是看重它未来的广告空间。“在微信体系下,你看哪个微信公号有很高逼格的用户体系呢?MONO独特,适合高端品牌投放。”打开它,可以读到哲学家福柯眼中的当代音乐、金正恩身边的记录者,尼采的名言等涉及文化、政治、艺术中的冷知识。
作为杂志控,杂志不仅给了于向飞设计的灵感,也决定了他进行创业的因素。
其实,这些内容大多来自微信公共号,但它在MONO上却呈现出另外一种质感。公司特意从方正买了一种字体,对行间距等细节调整了好久。MONO还做了个三栏的竖版模型来呈现名人名言。汪天凡将MONO比作好看的专柜:“就像高贵的鞋子,它放在好看的专柜里卖和放在马路上卖是两回事”。
MONO的设计者同时也是公司的创始人于向飞。他于伦敦印刷学院(现更名为伦敦传媒学院)硕士毕业,长于设计。他借鉴了原研哉等设计大师的设计思路——以保存智慧为目标的“容器系统”。具体到MONO,就是设计的容器既要满足内容在自动装入时传播的准确性,还要保证形式、阅读上的美感。于向飞喜欢的杂志《Monocle》正是“容器系统”样板,“这个杂志,我从第一期开始买,图片、标题、广告都有规则,它可以适用任何一种内容的装入。”
杂志不仅给了他设计的灵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决定他进行创业的因素。他本身是个杂志控,但又觉得“现在整个中国文化形态还是很糟糕。噪音很大,即使拥有优质的内容,但容易被淹没”,微信平台上传播量很广的都是类似于“老公给我一个大嘴巴,我要不要离婚”之类的内容。
市面上,今日头条以及各大门户网站的APP已经解决了用户对新闻的需求,于向飞则希望将优质、时效性低的内容提供给用户。“我们想做个东西,聚合,然后分发。”他说。
于向飞今年33岁,2008年留学回来后,他一直在设计行业打拼。他曾设计过杂志《独唱团》,后加入豆瓣团队,成为资深产品设计师,连续设计了豆瓣阅读、豆瓣广播等多款早期移动产品。本次创业,于向飞也邀请了另外两个豆瓣的工程师加入。这个自称“设计师都想做上帝的”男人对自己首次创业做出的产品感到满意。“在这个容器设计的思路下,即使内容都换成《知音》杂志的文章,体验上的问题不会很大。”
但尽管团队拥有豆瓣经验以及移动互联网履历,于向飞在遇到汪天凡之前,还是碰过不少壁。投资人担心,MONO提供的是偏文化类的内容,并不是大众需求,很容易造成用户粘性不足。“你如何去谈内容,找用户?我们即使对接了优质内容,怎么找用户?这些都非常困难。”
最终,在寻找内容上,于向飞将目标锁定在微信公共号上,通过“硬磕”的方式找到十几家内容供应方,其中一家就是宣传全球青年文化的美国媒体VICE。目前MONO主要依靠编辑运营团队的判断力,选取“很好,但不一定会火的内容”。于向飞举例说,像引力波,AlphaGO这些高深的知识,如果能以大众能接受的方式做出的内容,就符合挑选的标准。
于向飞也考虑过国内外图片社交APP的不同。比如社交产品instagram比国内同类的APP火热,原因是西方人生活丰富,愿意晒出刺激的事儿,但国内人生活相对单调,“白天上班,晚上看片,哄孩子”。
而转到MONO的内容,于向飞说:“你看中国,那么多人做东西,好的东西还是非常少。中国人的创造力不足。我觉得现在做这个东西,是让更多人看到到底有哪些好的东西。”
MONO于2014年秋季上线,在次年的春节前后用户数涨得飞快。“决定性的,还是需求。人对内容永远有需求,这个时代是非常饥渴的状态。比如我们三成用户是学生,他们有时间,没什么社会压力。他们希望看到最前沿的东西。”
有媒体将MONO比做杂志型的内容APP。“杂志”一词契合了于向飞的设计理念和对品质的追求。但线下杂志的内容进入MONO平台的则很少。
“杂志谈起来,更麻烦。”于向飞说,他认为有些杂志要么是政府背景,要么是20年纪的采编团队,他们在新媒体上的表现跟年轻人脱节,“内容很烂”。另外一部分杂志则是觉得可以自己做新媒体,留住用户。
但是,那些提供内容给MONO的公共号们也曾就用户问题跟于向飞有过纠缠。“很多内容方表达需求和不满,说你们火了,要给我点什么。我理解,做内容辛苦。” 于向飞明白,他必须找到双赢的方法。他准备在下半年启动一个自媒体扶植计划,和内容供应方合作,在资金的支持下,推出相关的内容产品。
当然,扶植计划不仅是为了安抚内容供应方,同时还有内容质量的考虑。“其实我们发现,内容质量在下降,方向的选择同质化,什么火就做什么。”今年3月,腾讯发布了“芒种计划”。在这个计划下,自媒体发布的内容可以一键分发到微信、新闻客户端等四个平台,对于那些深耕优质内容的自媒体,腾讯还将给予全年共计2亿元的补贴。但于向飞解读到的意思是——微信有1000万的公共号,质量却很差。
MONO的影响力慢慢壮大后,于向飞也曾决定自己做内容。但他很快发现,这个方式的生产成本高,效率低,最后只好放弃。他获得了教训,暂时不考虑原创内容。“现在会给内容方更大的权限,比如引流,突出公共号的位置,通过推荐的方式吸引用户去关注。我们希望更开放,跟内容供应方的关系更和谐。”
现在,MONO文章的数量超过10万篇,用户数量接近400万。但聊到用户,他双手戳着打火机说:“目前没法特征化,豆瓣的用户跟我们很像,但豆瓣用户很窄,对于一线城市的人来说,很多文章并非如获至宝,但在信息相对闭塞的小城市里,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对世界的看法。”
在于向飞的构想里,MONO的未来会类似于一个优质内容的搜索引擎。而支撑这个构想,就需要更多的内容和内容供应者。不过,在数量与质量上寻找平衡是个难题。
“麻烦的是,我们不了解很多行业。比如经济类的内容,我们不引入不是不想,而是不了解。”在MONO上,每天都有超过1000个账户想通过申请,但于向飞说自己对内容供应商的内容要求较为严格,通过率很低。“现在很难找到内容,现在大家生产力下降了。”他的结论来自豆瓣。他说,豆瓣的内容现在大多数还是80后的人贡献:“现在90后还在消费80后的内容,他们做的内容还没起来,是不是分心太多了呢?”
于向飞还要为MONO找到赚钱的方法。有段时间,于向飞为琢磨商业化,准备买些广告类书籍。他的购物行动也提供了另外一种商业化的可能。“我到亚马逊网站很迷茫,我问广告圈的朋友,他就推荐了七八本。MONO有文化的发现机制,可以在这方面做导购。”
于向飞正在适应商人的角色,“我觉得要有商人的形态。但是大多数的互联网从业者,出发点不是钱,而是希望做点善意的东西,不都是抱着商人的形态做事情。进入公司化,不是那么容易,你没做商人,活不了多久。商人这个角色靠天赋”。
“你有这种天赋吗?”
“我没有。很多互联网创业者都这样,要花很多努力,去做你不擅长的事情。商业很简单,觉得好卖就去卖,这是钱的心态。但我不是这个领域的人,本身没这个天赋,这个东西很难。”他认为MONO只有在成熟的环境下才会成长得更快。“文化类产品,只有在整个社会引导下,产品才有更多的人群去关注。放10年前产品不能成,但现在文化环境也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