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时“农都”改良推广旱地农作物的方法、原因及特点——以玉米为例

2016-04-25 03:49凌,李
关键词:实验方法抗战时期

唐 凌,李 敏

(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广西桂林541001)



战时“农都”改良推广旱地农作物的方法、原因及特点
——以玉米为例

唐凌,李敏

(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广西桂林541001)

[摘要]柳州沙塘作为抗战时期中国的“农都”,在引进及推广旱地农作物方面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大幅度提高了粮食产量,支撑了大后方经济的发展。玉米品种的优化及其种植技术的改良是“农都”科研的主要领域之一,中央农业实验所和广西农事试验场等科研机构及相关人员采用多种方式开展研究,既延续了传统,也开辟出新的道路;既发挥出科研主体的作用,也运用了社会管理的力量。“农都”引进及推广旱地农作物的方法带有鲜明的战时特征。

[关键词]战时“农都”;旱地农作物;实验方法;抗战时期

作为抗战期间“唯一仅存的农业实验中心”,柳州沙塘“农都”*抗战期间,西南地区成为中国的大后方。其中,国内及广西的农业科研机构、农业科学研究人才几乎全都集中在柳州沙塘的广西农事试验场。1945年,金陵大学校刊载文称沙塘“是中国战时后方唯一仅存的农业试验中心”,并冠以“农都”之称。延续了中国农业科研的命脉。这里的科研机构和科技人员为了实现科研救国的抱负,在十分困难的条件下,从战争的需要和大后方地区的实际情况出发,发扬创新精神并遵循农业科研的基本规律,开展了一系列改良旱地农作物的实验,取得了突出的成果。其中,玉米的实验最具代表性。因此,探析改良玉米品种实验的过程及其方法,有助于认识抗战时期中国“农都”的作用以及农业科研技术传播的特点。

一、“农都”注重延续广西农事试验场的科研方法

战时“农都”是在广西农事试验场的基础上创办的。抗战爆发前,广西农事试验场就已开展了玉米育种的实验。“农都”创办之后,科研人员在原有基础上继续开展这一实验。与战前相比,实验的方法虽然没有改变,但是由于战争形势的发展,粮食增产的任务加重,优化旱地农作物品种的实验加快了步伐。据《广西农事试验场二十七年度工作报告》记载,自交育种材料于1936年开始征集,1937年和1938年仍继续征集,征来之品种每穗种植一行,每行自交三穗至五穗。1938年之自交工作情况如表1所列:

表1 广西农事试验场1938年玉米育种实验情况

资料来源:广西农事试验场:《广西农事试验场二十七年度工作报告》,第38-40页,1940年版。

可见,1938年育种试验品种的数量比前两年增加了约2倍,穗数则大致等于两年之和。

主持这项试验的是广西农事试验场的范福仁技士和顾文斐技佐。这时,中央农业实验所与广西农事试验场已合署办公,因此,这项试验虽以广西农事试验场的名义开展,但已带上“农都”的烙印,这是十分明确的。

这一年还开展了玉米的引种试验。《广西农事试验场二十七年度工作报告》也记载了这一试验的具体情况:

试验经过与方法为:将自美国引入品种41种并加入本省品种8种作一比较试验。试验设计,采用7×7擬复因子试验(Quasi-factorial experiment),于是年5月10日播种,该试验比较之性状有:(1)种数实产量;(2)植株高度及穗之离地高度;(3)抽雄花期;(4)抽丝期;(5)玉米螟生存率,即每百卵之为害虫数,用以作品种抵抗玉米螟之指数,该数字愈小抵抗力愈强。

试验结果见表2:

表2 广西农事试验场引种美国玉米试验情况

注:1)白齿= 白色玉齿玉米;白硬= 白色硬粒玉米;黄齿= 黄色玉齿玉米;黄硬= 黄色硬粒玉米。2) 表内数字有下划线者系确定为优良品种。

资料来源:广西农事试验场:《广西农事试验场二十七年度工作报告》,第38-40页,1940年版。

担负这次试验任务的人员,也是范福仁技士和顾文斐技佐。

试验结果显示,49个品种中,由美国引种的41个品种植株数产量普遍高于本地8个品种,有的甚至高达2倍。玉米螟存活率,从美国引进的品种多数比本地的要低。植株高度,美国品种普遍比本地的高20-30厘米。自播种日至抽丝之所需日数,除“迁江六月”和“宾阳红包粟B”两个品种外,其余6个本地品种均比引进的美国品种晚2-4天。

抗战爆发前,广西农事试验场已开始引进国外的玉米品种试种,但引进品种数量不多、规模不大;这种状况在抗战爆发后得到改变,仅1938年就引进40余种美国玉米试种,并且将这些外来品种与本地品种同时试验,试验规模创农事试验场历史之最。因为随着战争局势的发展,广西农事试验场担负着越来越重的科研任务。其中,通过改良旱地农作物促进粮食增产又是当时科研的重大项目之一,更需要加强科学实验。所以,与上述育种试验一样,广西农业科技人员在外来旱地农作物品种引种方面,也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这些美国的玉米品种究竟如何引进现已无从知晓,但是,如此大量的玉米品种被引进用于试验,显然需要通过多种途径,借助多种力量。众所周知,在一个地方,生长不出如此多品质不同的玉米。而要在短时间内从美国一下引进40余个玉米品种,仅靠广西农事试验场的力量是难以办到的。因此,上述试验之所以得以顺利开展,无疑与“农都”的建立有一定的关系。1938年春,中央农业实验所刚在沙塘设立工作站(全称“农林部中央农业实验所广西工作站”),安置成为首要任务,这年的玉米引种工作只能主要由广西农事试验场的科技人员承担,但中央农业实验所长期与美国中央农业科研机构保持着联系,因此,引进不同的玉米品种就具有无可替代的优势。战时“农都”建立后,广西农事试验场的各种试验工作在原有基础上普遍有所拓展,不仅因为战争形势的发展需要研制出高产、适合本地生产的旱地农作物,同时也因为全国各地的农业科研机构及其相关人员提供了有力的帮助。

抗战的爆发促使沙塘成为中国的“农都”,广西的农业科研因此获得了发展的动力,同时也增加了工作的压力。正如广西大学校长马君武在视察广西农事试验场时所说:“欲求农业进步,必须以科学为依据。农业人士对基本科学,须有巩固之基础,尤须胸怀豁达,不羡利禄,不沽名,不钓誉,脚踏实地,努力工作,更须持之以恒,数十年如一日,则庶有伟大之成就。各农业机关之学术空气,似尚不够浓厚,故中国之农业科学,尚未有长足之进步。广西农事试验场为广西全省最高之农业研究机构,尤应以身作则,努力提倡,养成风气,则广西农业改良,庶乎有望。”[1]马君武此时强调广西农事试验场的地位与作用,目的是希望广西的农业科技人员奋发图强,承担起时代所赋予的使命。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沙塘作为战时“农都”,不仅要为广西农业的科学试验做出贡献,还要为全国的农业科研创造条件。而广西农业科研人员的社会担当精神和科研能力,对推动“农都”的建设至关重要。

二、“农都”外来科技人员利用广西农事试验场的前期成果开展研究

1941年,中央农业实验所的科技人员邱式邦在《广西农业》第2卷第2期上发表《玉米螟害与寄主生长状况之关系及其在玉米育种上之重要性》一文,介绍了自己的科研成果。他的这项试验是在中央农业实验所迁移到柳州沙塘后不久即1938—1939年进行的,成果则在1941年发表。在本文的前言部分,他明确指出:“本文之目的在利用统计方法以证明玉米螟害与寄主生长状况之关系,并将其在玉米育种上之重要性加以探讨。文中材料大部分均取给于作者二年来所举行之各种玉米螟试验,产量记录则由广西农事试验场范福仁、顾文斐两君供给。”

玉米螟蛾喜选择植株较高及生长旺盛之寄主产卵,初出土之幼苗及发育不良之玉米鲜有被螟卵寄生,自交数年后之玉米无螟虫为害。然而,玉米植株究竟须长至何种高度始能吸引螟蛾之产卵?

以邱式邦为首的专家组为解决此问题,于1938-1939年利用播种时期试验材料开展研究。根据观察,结合广西农事试验场的研究报告,他们发现了玉米生长高度与螟蛾产卵次数的关系,参见表3:

表3 玉米初次遭螟蛾产卵时之高度

说明:关于诱蛾高度,研究者于田间检查螟卵时将玉米初次遭螟蛾产卵时之高度加以记载,本文中玉米植株高度之测量均自最长一叶之尖端量至地面。

资料来源:邱式邦:《玉米螟害与寄主生长状况之关系及其在玉米育种上之重要性》,载《广西农业》,1941年第2卷第2期,第127-132页。

试验结果表明:在玉米生长过程中,幼苗时期螟蛾产卵最少,寄主日渐长大螟卵数亦日见增多。出雄穗前三日至抽丝后一星期间螟蛾产卵最盛。在此15—30日中玉米植株上所产之卵块占玉米生长期间全卵块数之67.2%—88.6%。待寄主逐渐成熟,叶部日趋枯萎,诱蛾之力遂大减。总计玉米自播种至成熟90—100天中能吸引螟蛾产卵的日期共45—54天。播种后一个月内及收获前一星期至半个月内之玉米对螟蛾毫无吸引力。

要成功引种旱地农作物,关键是让引进品种适应本地的环境。为便于比较分析,研究者选取1938年四个播种时期柳州白玉米上卵块检查情况,进一步说明研究试验的结果,参见表4 。

表4 玉米之诱蛾期

说明:表中百分率一项指是日检查所得卵块总数之百分率。数字旁之直线乃标明螟蛾产卵之最盛期。玉米植株高度、出雄穗期(T)、抽穗丝期(S)及成熟期(M)均列入表中以便参考。

资料来源:邱式邦:《玉米螟害与寄主生长状况之关系及其在玉米育种上之重要性》,载《广西农业》,1941年第2卷第2期,第127-132页。

在此基础上,研究者进一步指出,植株高度与螟卵数显著相关。植株较高者茎秆亦往往较粗,二者之相关极为显著,故茎粗与螟卵数亦有显著之相关。螟卵较多之寄主日后茎及穗中之虫数(虫数为成熟幼虫、蛹及已羽化之成虫数之总称)亦较多,因此,卵数与虫数有极显著的相关性。因卵数与虫数关系密切,故玉米生长状况能影响螟蛾产卵者亦同时影响螟害(虫数),此点由虫数与植株高度及茎粗亦有显著正相关可以证明。

表5 螟害与玉米生长状况之相关(根据41个品种比较试验之结果)

资料来源:邱式邦:《玉米螟害与寄主生长状况之关系及其在玉米育种上之重要性》,载《广西农业》,1941年第2卷第2期,第127-132页。

表6 螟害与玉米生长状况之相关(根据27种肥料处理试验之结果)

资料来源:邱式邦:《玉米螟害与寄主生长状况之关系及其在玉米育种上之重要性》,载《广西农业》,1941年第2卷第2期,第127-132页。

表5及表6中的数据表明玉米生长状况之差异(不论其由品种本身所造成或由栽培因子所引起)能影响螟蛾之产卵,结果形成不同之螟害。

发现玉米生长与玉米螟成长之间的这一规律后,科研人员提出了相应的生产对策,指出:玉米螟寄主生长状况所引起的螟害差异难以控制,要提高玉米的产量,减少螟害的影响,应尽量选择抗病能力强的品种。为证明这一观点,科研人员列举了引进美国玉米品种试验的情况,参见表7:

表7 美国玉米品种比较试验结果选录

资料来源:邱式邦:《玉米螟害与寄主生长状况之关系及其在玉米育种上之重要性》,载《广西农业》,1941年第2卷第2期,第127-132页。

研究者认为:育种者欲育得抗虫之品种常注意栽植品种之虫害程度,虫数少或被害率低之品种往往视为抗虫品种。此种标准适用于某种昆虫固甚适宜,惟以之为玉米抗玉米螟之准绳似欠妥善。螟害寄主因生长状况不同而有为害轻重之别,故如采取虫数多寡或被害率高低为抗虫之标准则不待试验抗虫品种已能预测,凡生长不良与植株矮小之玉米即为抗虫品种。此种结论显与事实不符,因为普通生长旺盛之作物其抗虫能力通常都较强。研究者进一步指出,通过与广西农事试验场合作开展玉米抗螟试验,观察其结果,主张采用玉米螟生存率为抗螟之标准。所谓生存率乃指每百粒玉米螟卵能孵化钻入玉米而达成熟幼虫期之虫数。用生存率作标准时表中十个品种间之抗螟能力并无显著差异,如用虫数作标准则品种间之抗虫能力则判然不同了。[2]因此,努力引进外来的优良玉米品种,实为促进农业进步、增加粮食产量的明智之举。

玉米的抗病虫害试验需要长期观察,外来品种的引种能否适应本地的环境,也需要时间的检验。中央农业实验所的科研人员来到沙塘后,鉴于大后方粮食增产的重要性,也鉴于广西农事试验场在玉米抗病虫害研究方面做了较多工作,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取得了大量成果,因此,利用自己的技术和广西农事试验场的资料开展研究,从而减少了摸索的过程,提高了效率,为玉米的推广创造了有利条件。从整个研究工作来看,广西农事试验场的资料为中央农业实验所科研人员的研究提供了直接证据,尤其是“柳州白”种植过程中开展的玉米螟生长及其防治试验,为美国玉米品种的引种试验提供了重要的参照系,进而为粮食增产计划的落实奠定了科学的基础。

三、“农都”不同机构的科研人员分别开展研究,形成各自的研究重点

战时“农都”是在抗战全面爆发后临时组建的农业科学实验中心,由不同层次、不同地区、不同部门的科技人员组成。虽然促进大后方农业经济的发展是“农都”农业科技人员的共同任务,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下,各科研机构很难统一行动,加上农业科研针对性和应用性强,需要及时、有效地解决生产实践中的问题,因此,科研工作多以课题组为单位开展。以邱式邦为首的中央农业实验所的科研人员一直致力于玉米病虫害的防治,因此,他们除利用广西农事试验场的资料开展研究外,还根据工作需要和本地生产实际,独自开展研究,探索更有效的玉米螟防治的方法。在沙塘期间,他们从不同方面研究本地玉米螟害的状况,并从理论上分析了产生的原因及特点,还本着务实的原则,提出了防治的实施办法,仅在《广西农业》上发表的文章就有:《玉米播种时期与玉米螟灾害轻重之关系》(《广西农业》第1卷第6期,1940年12月)、《玉米螟害与寄主生长状况之关系及其在玉米育种上之重要性》(《广西农业》第2卷第2期,1941年4月)、《广西玉米螟》(《广西农业》第2卷第3期,1941年6月)等。这些研究成果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内容:

一是对广西螟害作出估算。中央农业实验所是全国农业的科研机构,对全国各地的农业科研情况了解最全面。抗战爆发前,邱式邦课题组就已掌握了东北、华中、华南、西南等省的玉米螟危害情况。来到广西柳州沙塘后,经过实地调查研究,确定虫害危害计算方法,再结合广西政府公布的统计数据,认为广西“全省玉米年产量为5 300 000市担(假定其为无螟年度之产量),则平均每株1虫,每年玉米螟害之损失为159 000担,以每担法币10元计,合银1 590 000元。由此亦可推测螟害严重时之损失,其数字定足惊人矣”。[3]因此,加强广西玉米螟的防治工作,提高粮食产量,比其他地区更具有紧迫性。

二是确定玉米螟在广西的生长特点及玉米播种期的选择。据三年的观察,玉米初次被螟产卵的平均高度约为3市尺,最低高度为一尺半。螟害最猖獗的月份为5月。夏秋之间赤眼蜂的活动和高温天气会抑制玉米螟的成长。因此,玉米的播种时间要根据这些情况确定。[4]

三是提出了防治的方法。因为研究地是在柳州沙塘,所以当时所提出的防治方法,主要针对本地的生产实际提出。主要有:

1)彻底烧毁寄主残株或用作牲畜饲料。玉米螟大都靠躲藏在玉米茎中越冬,玉米收获后,田间里的茎秆应收集、堆积,晒干后用作燃料或就地焚烧,以绝后患。

2)提早玉米播种期。3、4月播种,玉米被害率较低,产量较高。

3)实行轮栽制度。广西玉米一年可种两造。玉米之前作物有荞麦、黄豆、油菜、小麦、大麦等,后作物有甘薯、水稻、木薯、芝麻及蚕豆等。早造玉米收获约在6、7月,如不连栽晚造玉米,则此时幼虫不能越冬(玉米螟越冬在10月下旬),而羽化之螟蛾又无寄主可供产卵,势必死亡。如早春种其他作物,晚造时栽种玉米,则越冬螟虫在来年春季活动时因玉米尚未播种亦势必无法为害。故年种玉米一次而用另一种作物与之轮栽,螟害必轻。

4)改进栽培方法。凡生长良好、茎秆粗壮的玉米,其受螟害后产量损失较生长不良者为轻,所以,通过多施肥等方式使作物生长茂盛,也能起到抗螟害的作用。

5)育成抗螟品种。不同地区和不同品种的玉米种子,具有不同的抗病虫害能力。将外来品种与本地品种杂交,培育出高产抗病虫能力强的品种,不仅能优化玉米品种,还能提高产量。[3]

这些研究成果的内容,有的广西农事试验场曾有所涉及,有的则尚未涉及。当时,中央农业实验所的这些研究具有很先进的理念,例如,利用赤眼蜂开展生物防治玉米螟和通过实施轮作制度减少玉米螟害等,都体现了自然生态防治的特点,有利于农业的持续发展。更重要的是,这些方法简单明了,容易在广大农村推广普及,所以得到广西省政府和当地民众的认可。由于西南多数省区的生产环境与广西的大致相同,因此,中央农业实验所科研人员的这些研究成果,很快成为当地农业生产的指南。

与此同时,广西农事试验场的科研人员则把研究重点放在如何通过行距、肥料、每穴株数等要素的科学组配来提高玉米产量方面。在《广西农业》第1卷第3期和第6期,以范福仁为首的课题组分别发表了《行距、肥料、播种期、品种及每穴株数对于玉蜀黍主要农艺性状之影响》、《移植及培土对于玉蜀黍产量及生长之影响》的文章,介绍其试验方法及其结果。

课题组认为,玉米栽培因子有五,即行距、肥料、播种期、品种、每穴株数。这些因素的改变,都会影响玉米的产量。要提高玉米的产量,就必须找到这些因素的最佳结合点。于是,科研人员采用混杂试验的方法,检验这些因子的组配结果:行距,分二市尺五寸与二市尺两种;肥料,主要施用堆肥(每亩施用量为2 000斤)与骨粉(每亩30斤),除以上基肥外,另施用花生麸(每亩施用量为60斤)与过磷酸石灰(每亩施用量为30斤)为追肥;播种期,分4月7日及8月5日二次;品种,有柳州白玉米和迁江六月玉米二种;每穴株数,分为每穴1株及每穴2株。以上五种因子,各具有二平准,合计共有32种处理组合。

试验结果表明:

按二尺五寸行距栽种的玉米抽穗期,较二尺行距者有提早的趋势。

重肥处理较基肥处理之产量:前者多收40%,施重肥之玉米螟数较施基肥多19.96%。

早播玉米较晚播玉米者,产量多收161.21%,玉米螟数多57.37%。早播者之抽丝所需日数(自播种后次日算起)较晚播者多11.53天,茎秆高度则早播较晚播高逾83.20厘米,穗长则早播较晚播长逾2.29厘米。

柳州白较迁江六月,玉米种粒产量多收22.14%,玉米螟数多62.14%,植株高度逾37.67厘米,穗长逾2.79厘米。

每穴二株者较每穴一株者,产量多收22.92%,玉米螟多14.55%,穗则短1.57厘米,玉米螟数每穴二株者在同面积下多于每穴一株者,惟产量较一株者为高,故以每穴留二株为宜。

早播的玉米,产量、玉米螟数及穗长,重肥处理均明显优于基肥处理,而晚播则不显著。主要原因是施追肥无效所致。每穴二株者,施重肥较施基肥多收59.33%;而一株者,施重肥较施基肥多收32.48%,可知每穴二株者能尽量利用肥料。茎秆高度,每二株施重肥处理,较施基肥高逾12.21厘米。而仅施基肥,则每穴二株肥力不足,茎秆相对较低。每穴一株者,穗长超过每穴二株施基肥者达2.44厘米。

不同品种在不同播种期玉米螟的数量及玉米穗长有所不同。这与品种的特点存在一定关系,其中,柳州白的虫数,早播者超过晚播者178.80%,而迁江玉米则晚播之虫数反超过早播者14.20%。两个品种比较,早播者,柳州白超过迁江玉米之虫数约191.41%,晚播者,则迁江玉米反超过柳州白37.95%。穗长方面,迁江玉米早播者长于晚播,晚播者则是柳州白长于迁江玉米。

播种期与每穴株数的关系对产量存在影响,早播每穴二株,产量胜于晚播二株的程度,较早播每穴一株胜于晚播一株者为大。早播二株产量超过一株,而晚播一株与二株的产量无显著差别。

总的来看,各种因子的组配所导致的结果,产量方面,主要有行距×品种×每穴株数;玉米螟数,则有行距×肥料×播种期×品种;抽丝期,则有行距×肥料×播种期、肥料×品种×每穴株数及肥料×播种期×品种×每穴株数;株高,则有行距×播种期×品种×每穴株数。[5]

这一试验所使用的玉米,虽为本地品种,但研究成果却为外来旱地农作物的引进及其优化提供了重要的参照,因为,外来旱地农作物要实现本土化,就必须借鉴本地的种植经验,与本地优质品种杂交,增强适应性能。广西农事试验场的科研人员在抗战前就开始对本地玉米种植技术反复比较研究,研究涉及行距、肥料、播种期、品种及每穴株数等因子,而当时中央农业实验所研究的重点是玉米病虫害的防治,表面上看,研究工作似乎没有关联性,但事实上,行距、肥料、播种期、品种及每穴株数等因子,都与玉米生长过程中的虫害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因果关系。因此,在“农都”建立的基础上,不同重点的研究,可以有效发现问题所在,采取相应措施加快玉米本土化进程。

此后不久,该课题组又开展了移植及培土对玉米产量及生长影响的研究,这一研究是基于农民的种植经验。为了科学说明移植及培土究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课题组采用比较的方式开展研究。具体分为移植法及移植期二项,移植法有:连土移植,即移植时连土搬移、不连土移植、不连土移植并剪去主根,此外另加不移植为对照。移植期分二期:苗3叶时及苗6、7叶时。培土方面,仅分:培土和不培土(除草中耕照常)。

试验设计,采用裂区随机区组法,以移植处理与培土处理的8个组合设置于主区,以移植期设置于副区。

全试验设三重复,共有24主区、48副区。每主区共有7行,行长30市尺,行距2市尺,穴距一尺五寸,每主区横割为二副区,故副区之行长为15市尺。于4月30日播种,在预定之移植时期,乘下雨后,径由甲移植区按照预定之移植法移植至乙移植区,每穴移二三株,疏拔时仅留一株;第一次在5月18日,第二次在5月31日。待第二期移植之苗恢复绿色时,培土处理区于6月10日则径行培土,非培土区则施以普通之中耕除草。至于肥料用量,以每亩施用骨粉30斤为基肥,花生麸60斤为追肥,于6月9日施下。

试验结果为:

不移植的玉米较移植者种粒产量多收31.14%。移植无论连土、不连土,或不连土移植并剪根,影响种粒产量之程度无甚差别。玉米苗在3叶时移植,其产量与在6、7叶时移植不相上下。

移植玉米的抽穗期,较不移植者迟四五天。移植对穗长无甚影响。

移植对玉米的株高有一定影响,尤其第二期移植者为最矮。

培土的玉米较不培土者可增加种粒产量19%,且有助长株高之趋势,培土对于抽穗期及穗长则无甚影响。[6]

这一试验所用的玉米品种,研究报告没有具体说明。成果发表的时间为1940年12月,此时,“农都”已将各种力量有效聚合起来,据此,可以肯定,大后方粮食增产的需求和“农都”当时的科研任务,决定了一定是具有推广价值的高产玉米品种。

移植及培土,将传统的农业生产经验用科学方法予以验证,这是从另一个方面的本土化探索。广西农事试验场的科研人员熟悉当地情况,所以致力于这一问题的研究,其所运用的方法在当时也许不一定十分先进,但是,对中央农业实验所等外来科研机构及其人员的科研工作无疑会提供有益的借鉴,因为,只有经过大量的不同方法的本土化研究,才能找到外来旱地农作物推广的最佳路径与方法,减少阻力,实现增效。

抗战期间,中央农业实验所和广西农事试验场的科研人员围绕旱地农作物品种的改良与推广,既有合作开展的研究,也有各自独立开展的研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运用科研力量寻找最优质、适合本地生产的品种,促进大后方粮食的生产。

在“农都”创建的情况下,不同层次、不同部门和不同地区的科研机构仍独立开展研究,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当时的农业机构并未形成严密的组织系统,而是基本保持原有的管理格局。这与当时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的复杂关系密切相关。

四、“农都”科研人员与垦区实验村联合开展研究

广西农事试验场在创建之初就根据研究和生产的需要建立起垦殖区,目的是检验科研结果,形成推广运用成果。1933年,广西农事试验场从容县、北流、岑溪等地先后移民2 500余人到沙塘、石碑坪、无忧三个垦区从事垦殖。[7]1934年,广西省政府颁布《全省农林实施方案》,规定省农事试验场为全省农业实验中心,全省分为六个农业实验区,各建综合试验场一个,以扩大农业科研实验的场所。[8]“农都”创建后,随着科研成果的不断面世,各垦区也承担了越来越多的实验任务。为了提高科研工作的准确度,减少探索过程中的不确定性,科研人员深入垦区,与当地村民和基层管理人员共同完成玉米新品种的种植任务。例如,据1941年6月出版的《三区农业》(广西第三区农场主办)记载,这年天河县爱峒尧河村汰浼屯发生玉米铁甲虫害,当地民众虽然采取措施予以防治,但是效果不够明显。为此,沙塘“农都”的科研人员赶赴该县指导防治。

玉米铁甲虫是危害玉米生长的一种害虫,其飞翔力较弱,每日晨间朝圳未干时,成虫不甚活动,多栖于玉米叶面而行交配,且常沿叶脉食害叶肉组织。晨间甚易捕捉。中午甚灵活,人影靠近即飞逃。雌成虫在玉米叶之落尖部分,咬破叶之表皮,产卵于其组织,卵在叶内孵化为幼虫后,即在叶之表皮内叶绿组织中食害。多数幼虫由叶尖部分沿着叶基方向食去,幼虫成熟亦在叶之表皮内化蛹,再由蛹羽化成虫,穿破叶之表皮而出叶外。该虫一年约发生三四世代,已成虫潜伏于草丛、土块间越冬。

天河县多数乡屯均有此种虫害发生,其中最甚者为怀群、爱峒、喇襦、板晒四乡。1941年,该四乡玉米被铁甲虫灾害面积参见表8:

表8 天河县怀群、爱峒、喇襦、板晒四乡玉米受虫灾情况统计

陈英芳:《协助天河县防治玉米铁甲虫》,载《 三区农业》,1941年第1卷第2期,第143-149页。

该四乡玉蜀黍被铁甲虫灾害之轻重参见表9:

表9 天河县怀群、爱峒、喇襦、板晒四乡玉米受灾面积统计

陈英芳:《协助天河县防治玉米铁甲虫》,载《 三区农业》,1941年第1卷第2期,第143-149页。

综观表9,可知这四乡玉米被铁甲虫为害之面积合计为9 690亩,其中受害重者计有3 530亩,叶片多变白而枯萎,损失量均在60%以上;被害中等者,计有4 660亩,损失量在25%—50%;受害轻者,计有1 700亩,其叶片被害部分均变成白色之点线状,损失量约在20%以下。铁甲虫最多之玉米地,每株平均有成虫与幼虫各二三十头之多。

毫无疑问,若不能有效防治虫害,任其发展蔓延,玉米生产将陷入困境,制约大后方的经济建设。因此,“农都”科研人员在当地政府部门的配合下,发动垦区民众开展了防治病虫害的斗争。

科研人员根据病虫害产生的原因及其防治的需要,并结合村民的生产状况,提出了务实有效的办法: 于清晨露水未干、成虫不甚活动时,至玉米地内,捕捉害虫并纳入盛水加煤油少许之桶中溺毙或放入竹筒中烧杀; 剪除已有虫卵、幼虫或蛹玉米叶的部分或全部,集中烧毁之; 清除玉米地周围的杂草,集中烧毁,以消除其藏匿之所,冬季及春初更宜注意行之。

农民在生产中形成了各自的生产习惯,不易改变。所以,当这些务实有效的防治技术提出后,还需要借助政府的力量才能有效推广。战争期间,政府面临的任务繁重而艰巨,不可能抽调大量人力开展防治玉米病虫害的工作,只能委派专员,在各乡(镇)长、村长及当地小学校长的配合下,采用会议宣讲、现场指导示范、督促检查等方式,组织开展防治工作;并规定:灾区内各农户,不论男女老幼均须连续四天早晨分别到其玉米地捕杀成虫(每天捕捉2小时,由上午5时起至7时止),于第四天早晨捕杀成虫后,须一律剪除已有虫卵或幼虫、蛹之叶一次。如系出征军人家属确无人力除治者,则由该乡村长或教师等率领学校学生分组协助依法防治。各农户捕捉之成虫杀死后,交与村公所登记,后由村送乡转县备核。各地玉米如有被害严重者,经验明已无收获希望时,种植者应全数拔起烧毁,而另改种陆稻、棉芝麻及豆类等作物。各村甲长如有督促农户防治不力或各农户有不依法除治者,均从严处罚。由于采取了有效措施,玉米虫害大减。

严格说来,与垦区民众共同防治玉米病虫害是生产环节的工作,不属于科研活动。但是,实验室的研究与生产实践毕竟存在一定的差距。另外,玉米螟与铁甲虫虽然都危害玉米的生长,方式却不尽相同。“农都”科研人员根据垦殖区玉米生长中遭遇虫害的情况,采取务实有效的方法,通过农村基层组织的力量展开防治,使科研工作与管理工作结合起来,确保玉米种植顺利,这同样具有重要的价值。

玉米生产涉及许多技术,病虫害防治只是其中之一。事实上,抗战期间,“农都”的科研人员在各垦殖区还开展了育种、肥料使用、行距、播种期等实践探索工作,以此一方面检验自己的研究成果,另一方面则帮助广大农民更新生产观念,提高生产技术,促进玉米的增产。

五、“农都”运用多种方法开展玉米培植研究的原因

根据目前的史料,抗战时期,“农都”科研人员在旱地农作物品种的优化及推广方面所开展的研究是较全面而深入的,取得的成果也较丰富。红薯、玉米和马铃薯都是外来的旱地农作物。“农都”科研人员之所以更重视玉米品种引进及推广过程中有关技术问题的研究,不仅因为当时引进的玉米品种较多,需要通过加强研究,在比较的基础上正确选择,还因为当时玉米的种植面积不断扩大,种植的情况日趋复杂,有的地方除专门种植各种玉米外,还在其他植物种植地间种,见表10。

表10 广西省各县1941年度植棉面积与玉米等作物间作情况

资料来源:胡坤荣:《广西植棉事业之过去与未来》,载《建设研究》第7卷第3期。

如此复杂的种植情况,遇到的困难和问题相对较多,因此,需要研究解决的问题自然也就较多。确实,每一种间作方式都面临不同的种植环境,玉米生长的方式会出现差异,需要采取的生产策略有所不同,研究的侧重点也就有所不同。其实,比间作更复杂的还是玉米品种的优化,由于大部分品种由国外引入,战争形势下,增产粮食的任务紧迫,研究条件艰难,要确定哪些品种更优质、更适宜本地种植,不仅要研究各品种本身的相关因子,还要研究与之相关的生长环境和种植方式。不加强比较研究,在短时期内是很难找到正确答案的。从上述情况看,即使开展了比较研究,仍然存在许多不确定的因素,这是导致玉米培植研究成为“农都”研究重点的重要原因。

抗战时期,柳州沙塘为全国各地的农业科研机构及其人员提供了科研场所。在这里,中央农业实验所与广西农事试验场合署办公,建立起战时科研管理体制,这对整合力量、共同推动农业科研的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在当时的形势下,真正意义上的联合科研成果却不多见。从见于记载的研究成果报告来看,中央农业实验所的科研人员利用广西农事试验场的部分资料开展研究,广西农事试验场也利用中央农业实验所引进的玉米品种开展种植试验,产生了一些成果,但是,联合组建科研团队开展研究,尤其是从事系列性和持续性研究的情况却没有出现。目前保存的国民政府和广西省政府的历史文献中都没有发现联合组建团队开展研究的情况,中央农业实验所和广西农事试验场所留下的档案都没有对此作出相应的解释。分析“农都”当时的实际状况以及国民政府与广西省政府的关系,估计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有二:一是蒋桂矛盾的影响并未消除。众所周知,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政府和以李宗仁、白崇禧为首的广西省政府一直存在尖锐而复杂的矛盾与斗争,全面抗战爆发后,在中国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推动下,他们的矛盾得到了缓解,然而,相互防范、抵制的心理及措施并未消除。中央农业实验所迁移到沙塘后,国民政府并未予以财力、物力等方面的支持,同时,国民政府当时未将广西列入大后方经济的区域[9],也没有对广西农事试验场予以支持。广西省政府出于维护自身利益、促进农业科研发展的需要,虽然积极为中央农业实验所提供安置方面的帮助,但是,限于财力却不可能为其提供大量的科研经费。更重要的是,共组团队持续开展系列研究,涉及敏感、复杂的人事管理问题,以李宗仁、白崇禧为首的广西省政府是不敢贸然行事的。1938年10月,广西省政府根据抗战需要颁布《修正广西农事试验场组织章程》,这一章程,只是对广西农事试验场的机构设置、人员组成及事务安排等作出规定,从核心内容分析,章程重在规范管理,而不是科研团队的联合组建及运作方式。《广西农事试验场二十九年度工作报告》在介绍本年玉米培植的五个试验情况时,均以广西农事试验场的研究为重点,至于中央农业实验所的研究状况并未有所涉及。[10]蒋桂矛盾对农业科研领域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另一个原因是中央农业实验所与广西农事试验场在战前缺乏联合组建科研团队开展研究的经历。众所周知,科学研究是一个系统工程,在长期的探索中,既要依靠先进的理念与方法,也要依靠相互配合。抗战爆发前,无论是广西省政府还是广西农事试验场都意识到开展合作研究的重要性,因此多次派人到国外学习考察,同时邀请国外农业代表团到沙塘考察,努力寻求合作的机会。[7]广西农事试验场与中央农业实验所的合作关系却一直没有建立起来。中央农业实验所作为当时领导全国农业的科研机构,照理说有义务通过联合研究的方式促进各地农业科研的发展,而事实上,由于蒋桂矛盾、经费不足等原因,这种合作研究的机制一直未能建立起来。抗战爆发后,中央农业实验所等科研机构迁移到广西,加上战争形势的发展迫使蒋桂缓解矛盾,合作研究已基本不存在政治障碍。但是,长期各自开展科研的状况制约了合作科研的进行。道理很清楚,在战争环境下,没有合作基础的科研,要想迅速改变各自的研究理念与方法,确定新的研究方向和重点,并取得新的成果是十分困难的。因此,在战时迫切需要增加粮食产量以及中央农业实验所与广西农事试验场合署办公的情况下,各科研机构利用彼此的前期成果或资料开展研究就成为当时最恰当也最有效的途径。

玉米的引进与推广是一个复杂的历史运动。品种的优化和种植技术的改良是其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两个环节,其中又分别涉及许多技术问题。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些技术问题需要逐一研究解决,有的研究还需要漫长的过程。抗战时期,“农都”的科研人员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下开展科研工作,体现了敬业的态度和严谨的精神。当时一些试验记录单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有的试验数据每天都记录,如玉米虫害从发生到消亡的过程;有的试验数据甚至连续记录多年,如广西大学农学院、广西农事试验场主办的《广西农业》第1卷第6期(1940年12月出版)第373-382页就记载了“玉米螟活动期间柳州沙塘气象要素历年之平均(21—28年)及27、28两年之雨量与增减百分率”;有的数据有抗战前后的对比,如玉米轮栽试验产量表。[11]这些记录,不仅反映了玉米与各种农作物轮栽的产量变化,还反映出战前与战时的科研状况,是“农都”十分珍贵的文化遗产。1939-1940年的桂南战役,中日两国军队在昆仑关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沙塘距离昆仑关仅约100公里,日军飞机300余架次对柳州市区狂轰滥炸,[12]“农都”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即使在如此形势下,科研人员也没有中断研究工作,《广西农业》记载的各科研机构所开展的玉米培植科学试验不少就在这期间完成,试验的程序与方法始终没有因战争的影响而改变,实属不易。因此,这些保留下来的每一个试验数据都是科研人员忠于职守、坚持抗战救国的生动体现。尽管品种优化和种植技术改良的任务在战争期间难以全部完成,但是,科研人员严谨的科研精神和坚持不懈的努力,为旱地农作物在大后方地区的推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由于历史造成的原因,大后方地区开发相对较晚,社会经济发展水平长期处于落后状态。外来旱地农作物的引进及推广一定程度上改变了生产方式,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发展。经济增效无疑是推广旱地农作物的前提,而科研则是经济增效的基本保证。正常情况下,科研工作需要艰苦的付出,而抗战时期的科研所需要的付出则更大,不仅包括智力和毅力,还包括无私的奉献精神和牺牲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说,“农都”科研人员所取得的玉米培植试验的每一项成果,不仅有力支持了抗战,还为大后方地区的经济开发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当然,在肯定这一点的基础上又必须指出,由于管理方面的局限,未能将中央和地方科研人员组建起联合攻关的研究团队,玉米品种的优化和种植技术的改良也存在一些缺陷。例如,玉米病虫害的研究就出现了重复的现象,虽然技术方法各有侧重,但是,毕竟造成了一定人力和物力的浪费。又如,外来玉米与本地玉米品种的杂交培育,各农业机构虽注重相互借鉴,但是,由于未能结合生产实践深入开展合作研究,效果受到一定的影响。

抗战时期粮食增产的特殊需求,决定了玉米种植技术的研究占据更重要的位置。据初步统计,战时“农都”各刊物登载的有关玉米培植的论文和调查报告共约12篇,其中,有关品种培育的3篇,约占25%;有关玉米种植(包括播种期的选择、肥料的使用、行距的确定、间作等)的有8篇,约占67%;综合的有1篇,约占8%。此外,刊物中登载的有关玉米农事的报道共有9则,其中有关育种的2则,约占22%;有关种植、生产的7则,约占78%。*依据沙塘“农都”创立期间所出版发行的《广西农业》、《广西农业通讯》、《三区农业》、《广西农事试验场年度工作报告》、《沙塘农讯》等期刊、出版物统计。有的成果或消息涉及多方面的信息,依据其主要内容归类。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 是因为,广西农事试验场在战前已开始从事外来旱地农作物品种的引进及推广工作,“农都”创建后,在中央农业实验所等科研机构的支持帮助下,更多的外来旱地农作物被引进。面对越来越沉重的粮食增产压力,无论政府部门还是科研机构,都会尽量减少探索过程,选择相对高产的品种推广种植,并在种植中作比较试验,促使外来品种尽快实现本土化。这种科研策略,取决于战争的形势,是迫不得已的。按照农作物品种引进推广的一般规律,科研的基本程序应为:品种优化——种植技术改良——实践检验——品种进一步优化——种植技术进一步改良——确定研究成果——大力推广。从“农都”及政府部门提供的信息看,当时,虽然这个流程是基本完整的,但是,品种优化的措施却不够有力,成果也不够突出。而种植技术的研究却相对深入、具体,推广的措施在政府部门的支持帮助下也比较有力。从是否有利于抗战的立场来看,这种战时农业科研的策略显然是合理的,因为及时有效地改进了农业生产技术,提高了粮食产量,支撑了大后方经济的发展。但是,就农业科研整体效益的提升而言,这种做法显然也存在着失误之处,因为品种的优化工作未能深入开展,尤其是本土化的试验,在品种培育阶段缺乏不同方式、反复的实践检验,这样,在大规模推广中就难免出现随意或盲目现象。各地由于生产环境不同,生产方式各异,推广时就会导致不同的低效状态。更重要的是,品种优化工作的简单化,会使玉米引进及推广失去持续发展的动力,进而使种植的质量受到影响。

六、战时“农都”科研的特点

在了解“农都”引进和推广玉米品种的试验方法及其原因的基础上,可对战时农业科研的特点归纳如下:

第一,抗战时期大后方地区粮食增产的重任,是“农都”开展玉米品种优化试验、推广有关种植技术的动力。战争需求导向,决定了当时的农业科研必须以支撑大后方的经济为目标,使之带有鲜明的应急性和实用性。

第二,“农都”的建立为农业科研人员开展科研工作提供了有利条件,而中央农业实验所与广西农事试验场合署办公的管理体制,实现了科研力量的重组。但是,政府主导下的科研,由于历史上的政治矛盾和战争形势的制约,在短时间内无法形成合力,因此,研究过程中虽然产生了不少成果,但是,重大创新成果却没有出现。我们充分认可“农都”科研人员在引进及推广旱地农作物、提高大后方粮食产量中所发挥的积极作用,同时,也要对其未能实现重大突破的原因进行客观分析。明确战时科研管理体制与科研成果之间的因果关系,如此,才能正确区分政治因素与科研因素,正确评价“农都”的科研成果。

第三,玉米育种技术和种植技术的研究对实现旱地农作物的本土化具有同样重要的作用。抗战前期,“农都”的科研人员把育种工作放在比较突出的位置,取得了一些有价值的成果,而到了抗战中后期,种植技术的改良成为研究的重点,科研人员不再继续关注品种的优化研究。这从又一个侧面显示了战时农业科研的特点。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抗战中后期,政府不仅要求“农都”加快玉米等旱地农作物种植技术的研究,而且直接将行政力量介入推广工作中。通过不断制定粮食增产计划和基层组织管理条例,引导各级管理部门和各地民众积极扩大玉米等旱地农作物的种植,并与科研人员一道,深入农村,及时发现和解决种植过程中的技术问题,显示政府在战时农业科研中充当了重要角色。政府虽然不直接参与玉米种植技术的研究,但是其采取的措施,却加快了先进技术的普及。既然种植技术的研究成为重点,而政府在其中又发挥出重要的作用,因此,对于玉米等旱地农作物的本土化进程,同样不能忽略政府的因素。

第四,“农都”所研究的技术,多先在广西农事试验场和广西各垦区推广实验,取得实践成果后再向大后方其他地区普及。在玉米等旱地农作物本土化过程中,试验场和垦区扮演着特殊而重要的角色。无疑,试验场和垦区也是在政府的推动下建立起来的,但是,还要看到,政府为了确保试验场和垦区坚持开展玉米等旱地农作物种植试验,不仅划拨了土地,委派了专员,举办了技术骨干培训班,还调动各种社会力量支持科研工作,并提供了一定的经费。[13]正因为如此,“农都”的研究成果才得到有效推广。试验场和垦区既是玉米等旱地农作物的培育地,也是其推广的展示地和中转站。战时“农都”之所以取得令人瞩目的科研成果,为抗战做出了突出贡献,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能充分有效利用试验场和垦区的资源与力量。

上述战时农业科研特点的形成,都与政府的作用密切相关,正因为如此,对于抗战时期科研统制的合理性,应予以肯定。只是需要明确,统制中,广西省政府的作用比国民政府的作用更突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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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广西省三十一年度粮食增产工作竞赛办法[J].广西农业通讯,1942,2(10-11).

[责任编辑刘文俊]

Methods, Reasons and Features of the Improvement and Spreading of Dry Land Crops in Shatang During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Taking Corn as Example

TANG Ling,LI Min

(College of Historical Culture and Tourism,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541001, China)

Abstract:As the “center of agriculture” during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1937-1945), Shatang in Liuzhou, China, contributed a lot to the introduction and spreading of dry land crops, effectively improved the food production, and thus sustained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the great rear area. Improving corn variety and planting techniques is a main field of the scientific research in this agricultural center. Central Agriculture Research Institute, Guangxi Agricultural Experiment Station and other scientific research institutions employed many research methods, which not only reserved research tradition but also found a new way, and not only gave main play to scientific research but also employed social management.

Key words:the “center of agriculture” during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dry land crops; experiment methods; comment and analysis

[作者简介]唐凌(1955-),男,广西灵川县人,广西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和广西地方史的教学与研究;李敏(1974-),女,广西蒙山人,广西师范大学讲师。

[收稿日期]2015-10-11[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战时农都”在外来旱地农作物本土化进程中的作用》(批准号11BZS081)

[中图分类号]K265.9;F129.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6597(2016)01-0076-015

doi:10.16088/j.issn.1001-6597.2016.0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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