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的主体特征、生命意识与文学创作

2016-04-16 23:24丁楹肇庆学院文学院广东肇庆526061
关键词:生命意识文学创作

丁楹(肇庆学院文学院,广东肇庆526061)



李光的主体特征、生命意识与文学创作

丁楹
(肇庆学院文学院,广东肇庆526061)

摘要:迁岭后的李光身份、角色较之以往发生了巨变,由权臣、政要转变为逐臣迁客。外族的入侵、时代的巨变、社会的动乱、政敌的打压、贬谪的失意促使他对人生无常、世事如梦的现实进行了深邃精微的哲理思考。这种思考不仅源自自我生存环境的跌宕变化,也因其受到了迁岭前辈苏轼文化性格、人生思考的深刻影响,从而对人生、世事有了更加深刻细腻的体悟,并将其形诸文字、表达出来,反映在作品中、记录在历史上的便是一种独特的审美风貌。

关键词:迁岭文人;李光;主体特征;生命意识;文学创作

其身系乎长消安危,其人又系乎用与不用。用之而不终用之也,于是则悲天运,悯人穷,当变风云时,自托乎小雅之才,而词作焉。其思若怨悱而情弥哀,颥号幽明,剖通精诚,又不欲以为名也,于是则摧刚藏棱,蔽遏掩抑,所为整顿缔造之意,而送之以馨香芬芳之言,与激昂怨慕不能自殊之音声,盖至今使人读焉而悲,绎焉而慨伉,真洞然大人也。[1]175

李光是南宋四名臣之一,也是四名臣中谪居海南时间最长的,从绍兴十五年至绍兴二十五年,长达十年以上。他的诗词创作甚多。墓志不见于宋人载籍。王兆鹏先生从清同治刊本《山阴天乐李氏宗谱》中觅得朱熹所撰《庄简公(李光)墓志》,据此佚文订正了《宋史·李光传》之阙失讹误,弄清了绍兴间迫害李光父子的那场文字狱的告密者正是李光的亲家陆升之。从中可以看出南宋初在秦桧淫威下无行文人的不良表现和恶劣的政治环境。[2]李光于绍兴十年(1140)因反对秦桧被贬谪到岭南,而又遭受到亲家陆升之的告密迫害之灾,平常人一定是怨天尤人、心灰意懒的了。而李光却不是这种恩怨相尔汝的儿曹辈,他谪居岭海二十年,迫害接踵而来,却大节不亏,乐观自适、旷达自处。我们就以李光这一“洞然大人”为中心探讨南宋迁岭文人如何在无尽无休的苦难生活中坚持自我、直道而行、乐观旷达的文化性格与他们应对人生苦难时的哲理思考。

南宋迁岭文人们的人生经历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孔子“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孟子“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思想。李光在写给同贬岭海的好友胡铨的信中道:

惟祝乘此闲放,尽为己之学。至处忧患之际,则当安之若命,胸中浩然之气,未尝不自若也。邦衡岂俟鄙言,仲尼作易亦专论此事,……惟知生死事大,无常迅速,故汲汲耳。[3]600

患难至此,正是着力处想。宴居有以自娱,动则观书以广智,静则息念以存诚;赋诗一首,弹琴一曲,古人困而能通用此道也。[3]601

某老病如常,儋崖天下至恶弱之地,吾二人居之能不以为陋,内有黄卷圣贤,外有青衿士子,或一枰之上,三酌之际,陶然自乐,是非荣辱、了不相干,故十五年之间虽老而未死。[3]601

这样的夫子自道之语,很能够体现生处逆境的南宋士大夫的生命意识、处世哲学、人生态度和人格精神。他的作品与苏东坡的一样能够给后人提供一个可感知、思索的活生生的真实人生,生动反映了这一文人群体生活方式的选择和人格个性、人生态度的自我显现,展示了这一文人群体的独特生存状态,体现出一种独特的社会心理和人格品质。四库馆臣很看重李光过岭以后与胡铨往返的简札,一语道破其特征及意义:“迨过岭以后,与胡铨往还简札甚多,乃皆醇实和平,绝无幽忧牢落之意,其所养抑,又可知矣。名臣著述,幸而获存,虽残章剩句,固当以鸿宝视之也。”[4]1347所言甚是!

安之若命的南宋迁岭文人们整天在岭海的蛮山瘴水、明月清风中自得其乐,读书自遣,以养其气。李光著《读易详说》,号“读易老人”,深悟人生进退出处之道,据载:

光为刘安世门人,学有师法。绍兴庚申,以论和议忤秦桧,谪岭南。自号读易老人,因摅其所得,以作是书。故于当世之治乱,一身之进退,观象玩辞,恒三致意。如解坤之六四云:“大臣以道事君,苟君有失德而不能谏,朝有阙政而不能言,则是冒宠窃位,岂圣人垂训之义哉!故《文言》以括囊为贤人隐之时,而大臣不可引此以自解。”又解《否》之初六云:“小人当退黜之时,往往疾视其上。君子则穷通皆乐,未尝一日忘其君。”……光尝作胡铨《易解》序曰:“《易》之为书,凡以明人事。学者泥于象数,《易》几为无用之书。邦衡说《易》,真可与论天人之际。”又曰:“自昔迁贬之士,率多怨怼感愤。邦衡流落瘴乡,而玩意三画,可谓困而不失其所亨,非闻道者能之乎?”其序虽为铨作,实则自明其著述之旨也。[4]8

在“至处忧患”的海南生活环境中,李光形成了自己应对人生忧患苦难的方法,这方法体现在他的《读易详说》与文学作品中。他在《读易详说》中道:

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阳上薄阴,阴能固之,然后蒸而为雨,释疑解难之象也。今云既上于天而未为雨,则疑未释而难未解,故为需。须也,待也。物有所须,则有所待。君子处此时则当饮食宴乐以俟机会,不可亟也。饮食者,宴乐之具。宴乐必资于饮食,此君子从容避祸,以礼自娱乐之时也。[5]

这种思想暗合传统儒家的“中庸之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6],当时贬谪之所的生活环境、生活方式形成了迁岭文人李光独特的生命意识、人生态度、文化个性和人生思考,他从容待人、优游处世、伴同着玩世式的天真与豁达。李光自号转物老人、无碍居士[3]619,对禅宗哲思、浮生悟语颇感兴趣,故能在《渡海》诗中吟咏道:

三载藤江守药炉,身轻那复羡飞凫。琼山万里乘风便,始觉惊涛异坦途。

出处从今莫问天,南来跨海岂徒然。须知鲁叟乘桴兴,未似商岩济巨川。

潮回齐唱发船歌,杳渺风帆去若梭。可是胸中未豪壮,更来沧海看鲸波。[3]494又在《次韵赵丞相海鸣》中化用苏东坡夜渡海时的名句“天容海色本澄清”吟咏道:

幽人一枕梦云清,风鼓寒潮夜有声。海色天容本澄静,年来应为不平鸣。

身如一叶任风飘,闭眼观心路匪遥。

惯听海鸣还熟寝,未妨归梦趁回潮。[3]496

南宋迁岭文人独特的文化性格与人生思考由此可见,反映在文学作品中就展示出了其独特的审美意境。

李光现存十四首词中,大多也表现出他那“穷通皆乐”、“困而不失其所亨”的精神情态和审美风貌,聊拈数例,以证鄙说。如下词所云:

元亮赋归去,富贵比浮云。常于闹里,端的认得主和宾。肯羡当年轩冕,时引壶觞独酌,一笑落冠巾。园圃日成趣,桃李几番春。挹清风,追往躅,事如新。遗编讽咏,敛衽千载友斯人。君爱谪仙风调,我恨楼船迫胁,终污永王璘。何似北窗下,寂寞可栖神。(《水调歌头·丞相李公伯寄示水调一阕,咏叹李太白,词采秀发。然予于太白窃有恨焉,因以陶渊明为答,盖有激云耳》)[7]1016

从李光尚友古人、对李太白、陶渊明的态度中,我们也可感受到李光的价值取向、文化性格与人生思考。其现存词作中一半以上是侧重于描写岭南风物与他在其中生活的,虽处岭海,李光仍然不改其乐天知命、倔强不屈的人格个性和人生态度。如下面这首词就很能够说明问题:

独步长桥上,今夕是中秋。群黎怪我何事,流转古儋州。风定潮平如练,云散月明如昼,孤兴在扁舟。笑尽一杯酒,水调杂蛮讴。少年场,金兰契,尽白头。相望万里,悲我已是十年流。晚遇玉霄仙子,授我王屋奇书,归路指蓬邱。不用乘风御,八极可神游。(《水调歌头·昌化郡长桥词》)此词前有一小序,亦是一段奇妙文字,现抄录如下,与大家共赏:

昌化郡城之北,长桥跨江,风月之夕,气象甚胜。庚午八月望夜,士友悉赴郡会。仗策独游,颇怀平生故人,作水调歌以自释。予自长年,粗闻养生之术。放逐以来,又得司马子微叙王屋山清虚洞所刻坐忘论一编,因得专意宴坐,心息相依。虽不敢仰希乔松之寿,度未即死,庶有会合之期。[7]1016-1017

如果我们了解这段文字是在何种境况下写成的,就更能确切地领悟其中的雅量高致、旷达风神。李光与赵鼎是同年,曾在绍兴八年十二月拜参知政事[8]2011,绍兴九年十一月,因与秦桧不合作而被迫引疾而去[8]2141,绍兴十一年,又以“阴怀怨望”的罪名而被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藤州安置[8]2287,绍兴十四年移琼州,十五年三月望到达琼州[3]609。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三炎兴下帙一一三亦载:绍兴十三年“十二月李光移琼州安置。李光初安置藤州,知州周某者诱光唱,说秦桧和议,有讽刺者,积得数篇,密献于桧。桧怒,令臣寮言其罪,故移琼州安置”[9]。这首词作于庚午,即是宋高宗绍兴二十年(1150),词为中秋作。李光此时贬官琼州(今海南琼山县)已五年多了。昌化,即今海南昌江县,环境险恶,“东坡言昌化不类人境”[10]5089。在受到如此诋毁陷害后被贬至天涯海角、“不类人境”的海南昌江县,李光不但没有失去生活的信念、做人的乐趣,反而能如此乐观自释,不戚戚于贫贱之苦,不汲汲于放逐之事,留心、学习养生之术,坐忘心安,心安则住茅屋也感到安稳,性定就是吃菜羹也觉得香甜,世味薄方好,人情淡久长,正是这种淡泊旷达、昂扬乐观的胸襟气度及从容待人、优游处世、伴随着玩世式的天真,让李光在这个非人的世间活到了八十二岁,得享高寿。

古人云:仁者寿。高寿与人品是有一定关系的。一般说来,一个道德上完成的人必然是个快乐的人,即如孔子所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贫而乐”、“咏而归”、“君子坦荡荡”、“箪食瓢饮”、“孔颜乐处”,就是一种胸襟气度;孟子所说“君子有三乐”中的“君子”,也是一种为人处世很高的境界,如果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人生何往而不乐哉!而快乐的人是容易长寿的。

值得注意的是,高寿对于有冤屈的人来说,其意义尤其重要。因为他们的冤屈需要时间来辩诬昭雪,当时受到压制、无法实现,只有设法长寿,等敌人死去,他们才有机会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平反,赢了敌人,获得胜利。所以,这种高寿往往来之不易,其间充满了辛酸、屈辱与眼泪。李光得享高寿并最终洗刷冤情,就跟他的人格个性和人生态度有着密切关系。姑举数事,以证吾说,兼资谈助。

据周辉《清波杂志》卷六“养生修身”条载:

“神虑淡则血气和,嗜欲胜则疾疹作。”……是为养生之要。……“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是笃修身之要。皆可铭于坐右。[10]5077

由此可见,养生实际上就是养德,只有性情淡泊、胸襟开阔的人才能“血气和”而得享长寿,否则疾疹丛生而短寿。我们须知李光生活在党争激烈、内忧外患的宋室南渡之际,仕途坎坷,屡遭不白之冤,其中的种种愁闷苦涩,非常人所能忍受。一般人通常表现出来的感情基调是抑郁悲观的,正如周煇《清波杂志》卷四“逐客”条所指出的那样:

放臣逐客,一旦弃置远外,其忧悲憔悴之叹,发于诗什,特为酸楚,极有不能自遣者。[10]5050

这种种忧悲愁苦的不良情绪极大地影响到了他们的身体健康,历史上、现实生活中这种抑郁寡欢而导致短寿夭折的人我们实在是见得太多了。而李光却与此相反,他到海南后“平生习气扫除殆尽……唯经史、禅悦、道家养生之说乃所乐闻”[3]502,在“转物”、“读易”、“无碍”[3]619中深得养生真谛,涵养豪迈性情。

李光的豪迈性情,与他“粗闻”具体的“养生之术”也有着一定程度的联系。如在《与胡邦衡书》中,他说自己梦见道士“授与道书两卷,云是司马子微养生说”[3]598,又在《客有见馈温剂云可壮元阳感而有作》中,表达了自己对养生之道深刻独到的看法:

世人服暖药,皆云壮元阳。元阳本无亏,药石徒损伤。人生百岁期,南北随炎凉。君看田野间,父老多康强。茅檐弄儿孙春垄驱牛羊。何曾识丹剂,但喜秫黍香。伊馀十年谪,日闻贵人亡。金丹不离口,草妙常在旁。真元日渗漏,渣渍留空肠。四大忽分离,一物不得将。歌喉变哀音,舞衣换衰裳。炉残箭簇砂,匣馀鹿角霜。咄哉此愚夫,取乐殊未央。我有出世法,亦知不死方。御寒须布帛,欲饱资稻粱。床头酒一壶,膝上琴一张。兴来或挥手,客至亦举觞。涤砚临清池,抄书傍明窗。日用但如斯,便觉日月长。参苓性和平,扶衰固难忘。恃药恣声色,如人畜豺狼。此理甚明白,吾言岂荒唐。书为座右铭,聊以贬世盲。[3]445

我们认为,李光的养生之术与长寿之道其实是一致的:正是因为热爱生活,热爱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才那样珍惜生命、渴望长寿;性情乐观、善待自己。如他身在岭海尚能作如此优游之词:

海外无寒花发早。一枝不忍簪风帽。归插净瓶花转好。维摩老。年来却被花枝恼。忽忆故乡花满道。狂歌痛饮俱年少。桃坞花开如野烧,都醉倒。花深往往眠芳草。(《渔家傲》)[7]1019

他的洒脱,由此可见。据词序所说“今岁寓昌江”,可知这首词写于绍兴二十年(1150),时李光自琼州移昌化军。岭南风物在李光的笔下是如此的优美雅致深情,表现出词人身处逆境却不悲观失望而是恬淡乐观地面对现实,这种旷达的生活态度,确实体现出其词“深微浑雄而情独多”[1]175的特点。

我们知道,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落的痛苦,越是多情、越是有理想抱负的人,对时光的流逝和美好事物的消亡就越发敏感,他们理想破灭的痛苦就越大,故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最是令人扼腕叹息。李光在贬谪放逐生涯中却能消解人生的失落感,乐观自信使他在岭南这种穷乡僻壤、蛮山瘴水中生活时对人生的思考获得了新的视角和高度:

予顷在琼山,见桃李甚盛,但腊月已开尽,三春未尝见桃花,每以为恨。今岁寓昌江,二月三日与客游黎氏园,偶见桃花一枝。羊君荆华折以见赠,恍然如逢故人。归插净瓶中,累日不凋。予既作二小诗,同行皆属和。忽忆吾乡桃花坞之盛,每至花发,乡中人多醵会往游。醉后歌呼,今岂复得,缅怀畴昔,不无感叹,因成长短句,寄商叟、德矩二友。若悟此空花,即不复以存没介怀也。(《渔家傲·序》)[7]1016序中所云“予既作二小诗”,其诗如下:

桄榔林里见桃花,正似罗帏翠幕遮。老去已无簪髻梦,净瓶归插一枝斜。

竹外篱边映柳条,一枝纤软更妖娆。似知摩诘愁无伴,留向书窗不忍凋。[3]501

李光以平常心、欢喜心去看待外物,外物皆有可观可乐之处!对于贬谪海南的南宋迁岭文人来说,死亡原本不足畏惧。甚至,由于他们多年来受尽苦难、受尽屈辱和折磨,死亡于他们,或许还是一种解脱,如李光的好友、同样被谪居海南的四名臣之一赵鼎就是绝食而死的,可见在当时当地,死亡至少并不比生存来得沉重。然而李光却不愿就死,他用自己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发现现实生活中还有如此众多美妙的事物,所以,他才抱着脱离困境的热望去学习养生之术,“十年远徙,犹冀生还”[3]572,“顾九死以犹甘,虽三黜而无憾”[3]571,能够具有“度未即死,庶有会合之期”的人生感悟,与东坡“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如出一辙,异曲同工,令人心醉神迷,并由此悟出了“不复以存没介怀”的人生境界。

宋室南渡以来谪居岭南尤其是在海南的李光在生活态度上与北宋相比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他更热爱岭南旖旎的风光、更重视当地的文化政治事业、更会寻找和把握脱离岭海的机遇。以至于清代李慈铭在读《庄简公集》时不禁感叹道:

其中奏议书牍,言言剴切,肝胆照人。在昌化时与胡忠简往复诸书,意气安舒,皆见道之言;而偶及于权奸当轴,劲直无所避。其家书及与故乡戚友书,皆处置如平时,诗尤闲适和平,若未尝在忧患。琼州昌化两谢表绝无怨怼乞怜语,而贬斥贼桧,不少屈节,较东坡儋州上表尤为警绝。放翁尝记公青鞋布袜,闻命即行,及讥赵忠简效儿女子之语,盖学问冲邃,自信有素也。[11]

由此可见,李光诗词文章在以理遣情之中,处处渗透着意气安舒、见道有得、学问冲邃、自信有素之态,此亦李光之所以为李光、名臣之所以为名臣欤?

据此,我们再顺藤摸瓜、按图索骥地补充两则体现李光文化性格与人生思考的动人案例。陆放翁曾回忆道:

李庄简公泰发奉祠还里,居于新河。先君筑小亭曰千岩亭,尽见南山。公来必终日,尝赋诗曰:“家山好处寻难遍,日日当门只卧龙。欲尽南山岩壑胜,须来亭上少从容。”每言及时事,往往愤切兴叹,谓秦相曰咸阳。一日来坐亭上,举酒属先君曰:“某行且远谪矣,咸阳尤忌者,某与赵元镇耳。赵既过峤,其何可免?然闻赵之闻命也,涕泣别子弟。某则不然,青鞋布袜,即日行矣。”后十馀日,果有藤州之命。先君送至诸暨,归而言曰:“泰发谈笑慷慨,一如平日。问其得罪之由,曰不足问,但咸阳终误国耳。”[12]191

陆游对此印象深刻,尤其是李光的风神意态对他影响很大,故屡在文中提及,如在跋《李庄简公家书》时亦道:

李丈参政罢归乡里时,某年二十矣。时时来访先君,剧谈终日,每言秦氏,必曰咸阳,愤切慨慷,形于色辞。一日平旦来,共饭,谓先君曰:“闻赵相过岭,悲忧出涕。仆不然,谪命下,青鞋布袜行矣,岂能作儿女态邪?”方言此时,目如炬,声如钟,其英伟刚毅之气,使人兴起。后四十年,偶读公家书,虽徙海表,气不少衰。丁宁训戒之语,皆足垂范百世,犹想见其道“青鞋布袜”时也。[13]

由此可见李、赵二人在人格个性、人生态度方面的区别以及陆游对李光的推崇赞叹。这些推崇高赞叹应当说是正确的,因为观之后来的发展,李光一直保持优游从容、乐观通达的人生态度与人格个性而得享高寿。当然,赵鼎以抗金报国为第一要义,偏多热血偏多骨、能歌能哭迈俗流,光明磊落直至忧愤而死,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成就了千秋万岁名,其人格精神、人生境界同样可入不朽之林。

李光对人生、世事深刻细腻的哲理思考,也可从陆游的记载中体现,据《老学庵笔记》卷八载:

绍兴十六七年,李庄简公在藤州,以书寄先君,有曰:“某人汲汲求少艾,求而得之,自谓得计。今成一聚枯骨,世尊出来,也救他不得。”“一聚枯骨”,出《神仙传·老子篇》。“某人”者,前执政,留守金陵,暴得疾卒,故云。[12]435

这段记载中李光所表达的人生思考与老子是一脉相承的,所举之事例,正可作为老子所云:“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14]20、“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14]4的绝佳注脚。这些也可说明李光之所以能够“不复以存没介怀”的内在深层动因,在于他对人生无常、世事如梦的现实进行了深邃精微的哲理思考。

这种思考不仅因李光自己生活的大起大落、跌宕起伏而对人生、世事有了更加直接深刻的切身感受,也是受到了苏东坡的文化性格和人生思考的影响,并将其形诸文字、表达出来。如他在《水调歌头·罢政东归,十八日晚抵西兴》中道:

晚渡呼舟疾,寒日正苍茫。西兴浦口云树,真个是吾乡。闻蜗庐好在,小圃犹存松菊,三径未全荒。收拾桑榆景,蓑笠换金章。珥金貂,拥珠履,在岩廊。回头万事何有,一枕梦黄粮。十载人间忧患,赢得萧萧华发,清镜照星霜。醉倒休扶我,身世永相忘。[7]1019

这首词中“真个是吾乡”的感悟,明显受到苏东坡“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定风波·赞柔奴》)[7]373的启发,其间经历了“十载人间忧患,赢得萧萧华发”的眼泪与白发,才有此“回头万事何有,一枕梦黄粮”的顿悟。这样感慨万端、飞扬跳脱、潇洒纵横的人格个性、人生思考确实能够给后辈文人如陆游辈提供了一个可感知、思索的活生生的真实人生,从而深深地影响到他们生活方式的选择和人格个性、人生态度的自我设计。

李光曾经也如苏东坡当年那样,是名声大振、蜚声寰宇的得志文士,却“何事成淹泊,流转海南边”[7]1016,仕途坎坷,被贬至蛮瘴之地海南,眼见莽莽中原沦于夷狄,却恢复无期,只能谪居在岭海讨生活,人生的大起大落加深了他对现实的体悟。生活环境、人生境遇、人生态度、人格个性方面的相似,使他对神交已久的苏东坡更加崇拜仰慕,从而心慕手追,到了岭南便去寻访苏东坡的旧迹,其《琼州双泉记》、《泂酌亭》诗序都记载了他在琼州寻访苏迹之事:

苏公端明南迁过琼,酌水而异之,往告其人,而郡守求亭名与诗,遂名其亭曰“泂酌”,且留诗其上。绍兴乙丑,予自藤江再贬海外,以三月望至琼,众指双泉之胜,乃葺居。……双泉之名闻于远近,实自苏公发之。旧传有白龙尝露脊尾,气浮水面,询之故老,以为信然。苏公既不载,然亦莫有见者,独惠洪记注间一诗,其略云:“异哉寸波中,露此横海脊。举首玉箸插,忽去银丁掷。大身何时见,夭矫翔霹雳。谁言鹏背大,更觉宇宙窄。”语虽不凡,然决非苏公诗。……四月七日,上虞李某记。[3]609

旧传双泉相去咫尺而异味,东坡先生易名泂酌,且作诗其上。后稍稍增葺,疏为三池。今兹五十年,水益清驶,然所谓双泉乃混而为一,非知水味者莫能辨也。东坡诗题不复存。绍兴乙丑之春,予再贬琼山,九月二日,自行馆与仲子孟坚徙居之,因访寻旧题,得“泂酌亭”三字于乡老朱景贶,复揭之亭上。居闲无事,因作古风二十韵,意殊未尽,复赋律诗一篇,以示太守徐自然、别乘李申之。[3]454

其《泂酌亭诗》亦颇有苏东坡的风神意态:

投老几三黜,郊居更一迁。江山相映带,风物自清妍。妙墨移新榜,清诗失旧镌。地偏无俗辙,境胜赖前贤。气浃冈峦润,荣滋草木鲜。双泉今莫辨,异味岂虚传。馀润分畦圃,支流给市廛。幽嵌锵玉佩,石罅涌玑璿。沥漉闻朝汲,淙琤搅夜眠。甘寒通沆瀣,精洁秘蜿蜒。奔驶观洄洑,泓渟有折旋。滂沱苏旱岁,清冷变炎天。雁过空遗影,僧来忽误禅(二事见传灯录)。澄澜涵璧月,暗谷响朱弦。梦想千岩秀,徜徉一壑专。使君常倒载,别乘屡加笾。隔竹闻茶臼,临池泛酒船。尘襟如可洗,来此弄潺湲。[3]454-455

并且,李光在词中亦常常化用东坡诗意,如这首《念奴娇·符昌言写寄朱胡梅词,酬唱语皆不凡,因次其韵》曰:

榕林叶暗,见一枝独放,霜华争白。写我精神惟赖有,潇洒西湖词客。玉骨清羸,冰容冷落,似恨关山隔。蛮烟侵妒,未应减动肌雪。幽梦时绕芳枝,夜寒谁见我,身为蝴蝶。抱蕊窥丛惊睡觉,窗影横斜和月。谢馆池边,松风亭下,忍使香消歇。多情饶恨,算应天解磨折。

在“关山隔”、“蛮烟侵妒”的自然环境中写此词,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苏东坡,故在此词最后李光特别强调:“松风亭见东坡梅诗”[7]1018。在《庄简集》卷二《载酒堂》更加热情洋溢地歌咏东坡道:

东坡文章喧宇宙,粲如日星垂不朽。六一老人犹避路,作者纷纷皆束手。俊逸精神追李杜,华妙雄豪配韩柳。晚年流落海南村,黎唱蛮讴随蜑叟。先生已去五十年,遗墨残篇尚多有。丰城宝剑埋狱中,光焰犹能射牛斗。败垣坏壁秘蜗涎,夭矫龙蛇已惊走。独馀黎氏旧园亭,乔木森森免薪槱。半是东坡亲手植,老干樛枝互缠纠。杖藜乘兴访遗像,遐想英风竚立久。曾吹葱叶送迎翁,当日儿童今白首。莫嗟寂寂路荒芜,亦有幽人时载酒。

并在“当日”句下,李光还特别自注道:“子云之子今六十馀矣,东坡所谓小童,即此人也。”[3]451

李光到海南后经常提及苏东坡,如在《绍圣中,苏公内翰谪居儋耳,尝与军使张中游黎氏园,爱其水木之胜,劝坐客醵钱作堂,黎氏名子云,因用扬雄故事,名其堂曰载酒堂。予始至儋,与琼士魏安石杖策访之,退作二诗》中道:

何年老扬雄,寄此十亩园。年深草木荒,杖策谁叩门。缅怀东坡老,陈迹记旧痕。空馀载酒堂,往事孰与论。黄柑与丹荔,不受瘴雾昏。邦人时馈奠,一笑空罍尊。[3]444

就在叙述“载酒堂”形成过程中表达了对东坡的仰慕之情;又如在《东坡载酒堂二诗,盖用〈渊明始春怀古田舍〉韵,遂不见于后集。予至儋,始得真本,因追和其韵》中道:

荒园草木深,樵牧不敢践。虽无南国爱,正以东坡免。平泉与金谷,视此颜有靦。至今儋耳民,里巷多乐善。胜游倘可继,杖策敢辞远。燕谈有佳侣,永日可忘返。酒酣任歌呼,此兴吾不浅。

嗟彼南海郡,土脊士常贫。藷芋饷画耕,松明照夜勤。当年两黎老,能邀玉堂人。一往五十年,遗迹宛若新。邦君时举酒,父老举欣欣。贤多隐农圃,耦耕可问津。鲁叟欲乘桴,东坡愿卜邻。他年青衿子,凜凜多秀民。[3]444-445

李光还“在儋耳尝赋东坡六无诗”、“波澜意度,亦约略可睹矣”[4]1347,其中《食无肉》、《居无屋》二诗,表达了对苏东坡生存处境、生活方式的了解与同情:

养生有真诠,虚心实其腹。十年岭海游,一钵随僧粥。纳息归丹田,息在火亦伏。黄河朝昆仑,昼夜自回复。空肠无滓秽,气转声漉漉。腥膻减吾寿,厚味有腊毒。颜回称好学,陋巷一瓢足。何俟日万钱,但取身后辱。齑盐有馀味,何必常食肉。(《食无肉》)

处世若传舍,吾生聊讬宿。志士守蜗庐,幽人卧空谷。君看汉梁董,日享万钟禄。华榱庇千间,子孙无讬足。海南吾欲老,是处堪卜筑。结庵傍松林,开牖面修竹。野老日往来,席地有棋局。俯仰天地宽,莫叹居无屋。(《居无屋》)[3]445

甚至在海南看到小鸟,他也会联想到苏东坡,《海南有五色雀,土人呼为小凤,罕有见者,苏子瞻谪居此郡,绍圣庚辰冬再见之,常作诗记其事,公实以是年北归。癸酉冬予亦两见之,今二年矣。乙亥八月二十二日会客陈氏园。飞鸣庭下回翔久之,众客惊叹创见因赋是诗》:

神物知吾忠,天公怜我直。吉凶有先兆,告我将返北。苏公不吾欺,流咏冠今昔。斯言傥有征,便可具接淅。[3]445-446

更可看出李光在海南时对东坡先生的心慕手追。

李光在海南时还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化现象,就是:苏东坡谪居海南给当地的文化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昔苏公端明谪居此邦,有《游学舍》诗云:“摄衣造两塾,窥户无一人。邦风方杞夷,庙貌犹殷因。先生馔已阙,弟子散莫臻。”盖叹之也。今相去五六十年间,文学彬彬,不异闽浙。[3]610

近年风俗稍变,盖中原士人谪居者相踵,故家知教子,士风浸盛,应举终场者凡三百人,比往年几十倍,三郡并试时得人最多。[3]611

可见,苏东坡没有死,他时时刻刻活在李光这样的迁岭文人心里。

苏东坡谪居海南为后来的南宋迁岭文人提供了文化性格与人生思考方面的参照,为后世文人提供了一个可供学习、效仿的人生范式。当年的苏东坡一到海南,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内,安排好了后事:

某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昨与长子迈诀,已处置后事矣。今到海南,首当作棺,次便作墓。[15]

因有此考虑、安排,苏东坡才能在海南写出流传后世的经典之作《千秋岁·次韵少游》:

岛边天外。未老身先退。珠泪溅,丹衷碎。声摇苍玉佩。色重黄金带。一万里。斜阳正与长安对。道远谁云会。罪大天能盖。君命重,臣节在。新恩犹可觊。旧学终难改。吾已矣。乘桴且恁浮于海。[7]427

超然自得、不改初衷之态,由此可见。这样情真词挚的作品,得到王水照先生细致深入的分析和高度评价:

这首和词是苏轼对秦、孔贬谪态度的一种反响、异议和诲导,也是他晚年历经磨难的政治自白,更是他一生人生思考的最后结晶。……苏轼在黄州、惠州、儋州的长期贬谪生活中,咀嚼尽孤独、窘困、凄苦等种种况味,并从佛老哲学中寻求过摆脱、超越悲哀的思想武器,以保持对生活、对美好事物的信心和追求,坚持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就其成熟和典型而言,代表了封建文人士大夫人生思考的最高境界。[16]

正是生活在困境中对苏东坡人格精神、人生态度和生活方式的效仿追慕,使得大难不死后的李光对人生也有了更透彻的体悟:

海外气候,每岁三、四月间已如剧暑。客有自吉阳至者寓馆,问汉亭累日,且言吉阳气候昼夜如炊,因叹此邦之胜。乃知人生无有足时,不经热恼,岂知平日之清凉乎?故古之达者,每以此对治。释氏云:推落大火坑,火坑变成池。皮鞋和尚以为即时清凉也。苏公亦云:岭南瘴毒地,有此江月寒。乃知天壤间,何人不清安。予谪居岭海逾十五年,见闻习熟,不以为异。因作此诗以自慰,且以警世之贱丈夫,一不快即愁叹怨愤,或讥谤怒骂,如柳、刘之徒,盖未足以语此也。[3]480-481

没有深刻的人生体验,是说不出“乃知人生无有足时,不经热恼,岂知平日之清凉乎?”这种至理名言的。南宋迁岭文人阅尽人生的艰难险阻,即使是苏东坡谪居海南也没有如此之久,他们的生活状况可想而知。正是化烦恼为菩提,化病场作道场。非上上智,无了了心。只有经历人生风波又有高度智慧且喜对人生进行哲理思考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胸襟气度。在这样的物质条件和自然环境下,李光还有雅兴作诗咏叹生活,其诗云:

客自东来说吉阳,始知儋耳本清凉。潮声卷海千峰雨,月色侵门满地霜。更欲何方寻佛国,此生真欲老蛮乡。安心守一师吾祖,尚觉人间日月长。[3]481

读着李光这类充满人生哲理的话语与诗歌,我们就仿佛在聆听一位历经人生坎坷的智慧老人告诉我们如何在苦难生活中超越自我,在充满风险的生活中自救与解脱,如何在动荡不安的世界中保持自己心灵深处的平安喜乐,不为外在的环境所左右而达到乐天知命的人生境界。

李光在人生态度和文学创作上皆学习苏东坡,以至于被后人认为“多近东坡,……虽处厄穷患难,而浩然自得,无一怨尤不平之语,则非东坡所及焉”[1]176。李光词作是其文化性格与人生思考的真实呈现,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可况周颐的著名论断:“作词有三要:重、拙、大。南渡诸贤不可及处在是”。[17]4406

参考文献:

[1]施蛰存. 词籍序跋萃编[M].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4.

[2]王兆鹏. 两宋词人丛考[M]. 南京: 凤凰出版社, 2007: 86-92.

[3]宋·李光. 庄简集[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第1128册[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

[4]永瑢.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M]. 北京: 中华书局, 1965.

[5]李光. 读易详说: 卷二[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第10 册.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 284.

[6]朱熹. 四书五经[M]. 北京: 中华书局, 2009: 54.

[7]唐圭璋. 全宋词[M]. 王仲闻, 参订. 孔凡礼, 补辑.北京:中华书局, 1999.

[8]李心传.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M]. 北京: 中华书局, 1988.

[9]徐梦莘. 三朝北盟会编: 卷二一三[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第352册.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 212.

[10]周辉. 清波杂志[M]//宋元笔记小说大观: 第5册. 秦克, 校点.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

[11]李慈铭. 越缦堂读书记[M]. 由云龙, 辑. 北京: 中华书局, 1963: 648.

[12]钱仲联, 马亚中. 陆游全集校注: 第十一册[M]. 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 2011.

[13]钱仲联, 马亚中. 陆游全集校注: 第十册[M]. 杭州: 浙江教育出版社, 2011: 175.

[14]王弼. 老子道德经[M]//诸子集成. 长沙: 岳麓书社, 1996.

[15]苏轼. 苏轼全集[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0: 1846.

[16]王水照. 王水照自选集[M]. 上海: 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 638.

[17]唐圭璋. 词话丛编[M]. 北京: 中华书局, 1986: 1412.

(责任编辑:梁念琼liangnq123@163.com)

Li Guang’s Main Characters, Life Consciousness and Literary Creation

DING Ying
(College of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Zhaoqing University, Zhaoqing 526061, China)

作者简介:丁楹(1976-),男,江西于都人,肇庆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博士后。王鹏运高度评价南宋四名臣时道:

基金项目:肇庆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岭南文化与南宋迁岭文人研究”(15DF-02);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项目“南宋干谒与文学研究”(GD11XZW06);西江特色文化研究开放课题“西江流域的迁谪文人”

收稿日期:2015-11-23

中图分类号:J206.4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018X(2016)02-003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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