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妇地会第60届非政府组织论坛观察——可持续发展与妇女赋权

和建花

（全国妇联妇女研究所，北京100730）

联合国妇地会第60届非政府组织论坛观察
——可持续发展与妇女赋权

和建花

（全国妇联妇女研究所，北京100730）

联合国妇女地位委员会（以下简称“妇地会”）第60届非政府组织论坛于2016年3月14-24日在纽约联合国总部附近的教会中心等地点举行。会议有两个主题：优先主题为“妇女赋权及其与可持续发展的关系”，副主题为“预防和消除一切形式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后者也是对第57届妇地会商定结论执行情况的回顾审查。

一、会议基本情况

2016年是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通过后的第一年，据主办方统计，共有1000余个各类非政府组织的8000余名代表注册参会，实际参会人数超过4000人。其中，本届妇地会的主要组织方纽约非政府组织妇地会（NGO CSW/NY）主办的活动就有40余场。整个非政府组织论坛包括了非政府组织磋商会、早间吹风会、午间倡导培训会、区域核心组会议以及450多场平行会议。

论坛首日的非政府组织磋商会有约千名代表参加，这可以看作其后将持续两周的450多场平行会议的启动会、定调会。纽约非政府组织妇地会主席Susan O’Malley在欢迎辞中指出，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是推进性别平等和妇女发展的良好契机，而妇女赋权和可持续发展则离不开非政府组织的积极参与，为此，全球非政府妇女组织应继续主动作为，加强与联合国相关机构的继续合作，共同推动可持续发展目标的贯彻落实。联合国副秘书长、妇女署执行主任Phumzile Mlambo-Ngcuka在磋商会开幕式发言中指出，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是继《北京宣言》和《北京行动纲领》以及2015年9月全球妇女峰会领导人政治宣言之后又一个妇女赋权的理论和实践方面的新依据。在这样的背景下，非政府妇女组织应充分发挥作用，针对妇女和女童生存发展中面临的新情况和新挑战，积极采取切实有效的对策措施，推动政府共同解决妇女赋权和可持续发展问题。同时，在未来可持续发展和国际妇女运动中，青年人也将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因此，妇女组织也应更加关注年轻人的参与和代际传承问题。本届妇地会会议主席、巴西常驻联合国代表Antonio de Agular Patriota在发言中表示，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为各国妇女赋权和发展描绘了新的路线图，性别平等和妇女赋权不仅仅局限于可持续发展议程目标5中，而是体现在所有目标中，因此在各国发展规划中，应把妇女置于中心位置，妇女组织在推动妇女发展中将起到更重要的作用。

在磋商会上，尼泊尔妇女活动家Bandana Rana发表了题为“母亲、姐妹、女儿：她们面临的暴力”的演讲，分享了尼泊尔妇女组织通过推动立法、建立庇护所和宣传教育反对家庭暴力的案例。其后，题为“不让一个人落下”的大会专题讨论，则聚焦于落实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在专题讨论会上，联合国助理秘书长、妇女署副执行主任Lakshmi Puri指出，虽然联合国和各国在妇女赋权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但形势依然严峻，在全球发展过程中，不能让任何一个妇女和女童落下。磋商会后的当天下午，分别举行了4场分组会议，议题聚焦于以下4个方面：和平、安全与移民、健康与教育、贫困与金融、水与气候变化，同时还举行了一场性别平等与妇女和女童赋权倡导培训会。

二、妇女赋权及其与可持续发展的关系

2016年是2030可持续发展目标实施的起始之年，同时也是国际社会成功将性别平等与妇女赋权目标（目标5）单列为2030可持续发展17个目标之一并加以落实的头一年。在2030可持续发展中，除了目标5，其他目标如贫困、饥饿、健康、教育、水和环境卫生、就业、城市、气候变化、和平和包容性社会等目标也包含了妇女和女童赋权及性别平等相关的内容。

由于“妇女赋权及其与可持续发展的关系”议题能够兼容、涵盖非常多的妇女权益保护和妇女发展议题，引起了第60届妇地会非政府妇女组织参会者的极大热情，并引发了广泛、热烈而深入的讨论。在这一主题下，论坛分享和讨论的主要领域涵盖了’95北京世妇会的关切领域、千年发展目标和2030可持续发展目标涉及的重要领域内容。

第一类议题是对妇女赋权与可持续发展关系问题的探讨。如，可持续发展对女童和妇女的意义；女童和妇女从赋权及可持续发展中的收获；妇女和女童需要的赋权和可持续发展的类型和形式；妇女人权与可持续性发展及消歧公约的关联；妇女赋权的新工具及策略；妇女作为增长和可持续发展的中心；妇女赋权与妇女议题的多样性；女童发展的机会窗口与可持续发展；性别平等与妇女赋权；等等。

第二类议题是分领域探讨’95世妇会《北京行动纲领》12个关切领域及其与2030可持续发展目标之间的关联。如，促进妇女健康与妇女赋权及可持续性发展；教育对可持续发展的作用和意义；将保障妇女经济赋权作为2015后千年发展目标的中心；妇女参政、妇女赋权与可持续发展；妇女在文化、政治、经济市场中的活动与可持续性发展；赋权妇女使其成为可持续发展中的领袖；妇女和平与安全与可持续发展；家庭、社会变迁与可持续发展；女童与可持续发展等。在上述领域中，更多的会议主题聚焦于各国各类非政府组织在妇女与女童的健康特别是生殖健康和心理健康、女童与妇女的教育培训、政治与经济参与，反对贫困、反对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战争与冲突中的妇女、妇女的人权、妇女与传媒、妇女与环境、国家的性别平等机制建设及妇女组织的推动等方面的具体做法、成就、问题和挑战。此外，由于最近欧洲难民潮等现象的出现，妇女和女童移民的生存特别是拐卖、暴力等问题也受到与会者关注。

第三类议题是关于妇女中的不同群体及其可持续发展问题。如：农村妇女如何参与到可持续发展中；生物独特性、母职、妇女赋权与可持续发展；移民妇女的赋权与可持续发展；难民、地区和平安全与可持续发展；女童成为改变世界的力量；青年、和平建设与可持续性发展；残疾妇女与可持续发展；等等。

第四类议题聚焦妇女组织和妇女研究及可持续发展的讨论。如，可持续发展与妇女组织；妇女组织在实现2030目标中的作用；推动政府实施后千年发展目标的策略措施；女性/性别研究对可持续发展目标的贡献和作用；女性社会学研究对妇女赋权、反暴力与可持续发展的贡献；妇女研究组织对可持续发展的贡献；重新联结草根运动以促进可持续发展；可持续发展与全球合作；等等。

当然，由于全球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差异性，除了反暴力、移民、青年和男性参与等共同性话题外，不同地域、不同发展程度的国家和地区所关注的妇女赋权与2030可持续发展议题下的具体问题和政策法律需求也有所差别。

欧美国家非政府组织较为关注反对暴力与可持续发展之间的关系、妇女的经济参与、职业隔离和薪酬的性别平等、妇女参政包括女议员数量增加和对女企业家的扶持政策、移民和人口拐卖、妇女健康包括心理健康与生殖健康。其中，妇女心理健康的话题引起了参会者较高的关注和较深入的讨论，这场题为“妇女心理健康对可持续性发展的重要性”的论坛，讨论了在全球社会经济发展、社会压力增大、家庭及其成员孤立化等背景下，对这些问题更加敏感的妇女在心理健康方面出现的问题。有专家指出，与暴力、难民等问题类似，妇女心理健康问题是一个跨越地域、种族、文化、阶层的问题，但目前为止，无论政府还是非政府组织，对人类可持续发展中这一重要议题的认识程度和采取的措施还非常有限。还有专家在发言中指出，全球几百万有心理障碍的人，多数无法享受咨询等服务，特别是发展中国家不能享受服务的现象更加普遍。遗憾的是，在千年发展目标和2030可持续性发展健康相关的目标指标中对妇女心理健康的关注有限，相关的预算和其他可获得资源也较少，导致妇女组织在进行相关工作时遇到诸多困难与障碍。

欧美国家的学者和社会活动家对妇女赋权与2030可持续发展以及《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的歧视公约》的签署、执行问题也有较高的关注度。一场题为“从全球到地方：消歧公约签署倡议活动在美国”的平行会议，讨论了美国在国家层面签署消歧公约的重要性以及非政府妇女组织在敦促政府签署该公约所做的努力。有发言指出，在贯彻落实北京世妇会精神、《北京宣言》和消歧公约精神等问题上，不少发达国家依然有欠缺，妇女在政治、文化上的受到的隐性歧视也依然存在。为此，妇女组织在倡导各国签署消歧公约的活动和工作不仅依然必要，而且一些国家最终对该公约的签署也势在必行。一位律师从法律层面上探讨了美国在消歧公约签署中存在的问题并在发言中提出“美国需要消歧公约，消歧公约需要美国”的口号，引起了与会者的反响。此外，由于社会阶层的分化和移民问题，欧美国家对妇女贫困和无家可归者以及移民、难民的关注程度也开始提高。

非洲和东南亚国家则较为关注贫困、农村妇女、艾滋病、生殖健康、人口拐卖、扫盲和职业教育和培训以及战乱、冲突和灾害对妇女的影响，呼吁政府更好地解决难民、童婚及早婚、传统文化对女童和女性以及性别平等的影响、侵害农村妇女土地权利以及资源不足导致妇女健康受损等问题。有的非洲妇女组织主办的论坛指出，非洲一些国家的孕产妇和女婴死亡率较高，女童因家庭经济困难支付不起疫苗接种费用导致各种疾病，一些艾滋病感染和癌症患者不能得到及时的医疗健康服务。非洲一些论坛还强调了教育培训对妇女和女童就业、健康以及其他方面的重要意义，以及非政府妇女组织在这方面所做的努力。有的论坛也展示了非政府组织在利用太阳能等技术，赋权妇女，促进东南亚妇女健康、就业和政治和决策参与方面的经验。拉美国家和阿拉伯地区的代表则更为关注传统文化对妇女和女童的影响、针对妇女的暴力、农村妇女、移民妇女以及难民庇护所、社会文化对妇女和女童赋权的约束等问题。

而2016年的论坛也对女童和年轻女性的赋权、参与和代际传承尤其是男性的参与给予了密切的关注，普遍认为’95世妇会后20余年，国际妇女运动和妇女发展需要年轻一代的积极参与和主动担当，将北京世妇会精神世代传承下去。通过对不少平行会议会场的观察发现，青年女性的身影活跃在几乎每个会场。在反暴力相关的论坛上，一位青年代表就日本传媒中儿童色情传播问题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并引起了与会的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专家的关注，赞扬其对这一问题的观察和重视。各个论坛上亦有两成左右的男性参与并积极就妇女赋权和性别平等进行发言，其中也包括男性青年。青年论坛在最后还发表了《青年人宣言》，描绘了他们希望看到2030年的世界性别公正状况，内容涵盖参与政治和决策、气候变化、健康、经济赋权、反对暴力、安全、文化传媒、体育运动等领域。

上述关于“妇女赋权及其与可持续发展的关系”议题相关的会议强调了妇女和女童赋权、性别平等对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分享了国家、地区乃至各个非政府妇女组织层面的工作经验、问题和挑战及对策，并提出21世纪的性别议题不是女性主义议题，而是全人类共同的议题等观点。一些论坛则更深层次地探讨了人权、妇女权利、发展、可持续发展、性别、消歧公约之间的联系等问题，并讨论了人权的目标，如人权是否等同于自由，人权与妇女权利之间的关系，可持续性发展与妇女发展的关系，政府对实现发展、实现妇女赋权的重要责任以及国家妇女政策的影响因素等。

第60届妇地会众多非政府妇女组织平行会议突出强调和高度认识到妇女和女童的赋权是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和核心所在。与会代表认为，妇女可持续发展的需求具有多样性，而很多地区面临的贫困、暴力、资源缺乏、文化偏见、战争冲突及难民问题等都增加了妇女和女童的脆弱性，阻碍了可持续性发展和男女平等进程。

三、反对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

“反对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议题是本届妇地会非政府组织论坛的次主题，也是非政府组织论坛在配合妇地会政府会议同时也在开展的对第57届妇地会商定结论执行情况进行回顾审查的一项活动。因此，很多非政府妇女组织主办方的议题设置也与反暴力主题密切相关，并突出和强调了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是对妇女和女童人权的严重侵害。

一些论坛依据联合国和其他国际组织的研究报告，重申世界范围内暴力侵害妇女和女童的发生率依然居高不下的事实。世界卫生组织2013年发布的全球最新估计数据表明，35%的妇女遭受过亲密伴侣的暴力和非伴侣的性暴力。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2015年的数据表明，1/3的妇女遭受过身体暴力或性暴力的侵害。即使在欧盟的一些发达国家，基于性别的暴力的数据状况也令人担忧。非政府妇女组织与会者充分意识到，反对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议题是今后需要持续关注的议题。

来自全球不同区域的非政府妇女组织主办的论坛，也呈现出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行为在全球不同地域、环境中均有发生，无论在和平环境下还是在冲突中、冲突后和人道主义背景脆弱等环境下，无论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也无论在城市还是农村，暴力都是一个跨越国家、民族、地域、文化、阶层等因素的全球性问题。而武装冲突、移民和难民、早婚等情境，更增加了妇女和女童遭受暴力的可能性。论坛中的不少发言者也指出，目前，各国在预防和应对暴力的领域仍然存在着各种挑战，例如案例报告不足、数据有限、不能充分执法、司法救助和服务有障碍、资源特别是非政府妇女组织可利用的资源有限、利益相关方缺乏协调以及有的国家的政府对反暴力问题的重视程度有限等。

非政府妇女组织论坛的讨论议题主要涉及如何推动各国实施反对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的法律和政策，如何消除暴力的潜在根源和风险因素以及如何加强针对暴力侵害妇女和女童行为的多部门服务等。来自各大洲的论坛发言者分享了各自国家和非政府妇女组织在这方面的经验、面对的问题和挑战，非政府妇女组织在推动相关立法和政策出台，为受害者提供咨询、庇护、生活资助等服务，以及提供分性别统计和研究数据所做的各种努力。

参会者普遍认识到，一切伤害妇女和女童行为的根源是男性与女性之间的不平等权力关系和基于性别的歧视。为了预防和应对这一问题，各国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应加强信息收集和分性别数据统计工作；非政府妇女组织可以通过该调查研究为政府提供更多的数据和事实资料，同时，也要鉴别哪些数据是可靠的和对政策有实际意义和作用的；在立法、司法和执法方面进一步加强预防和保护工作；为受害者提供各种服务；倡导性别平等的文化观念；促进男性和男童的参与。关于后者，有的论坛男性发言者指出，暴力始于男性，也应该终于男性，21世纪是男性对这一议题重视和觉醒的时代。

不少论坛发言者强调，为了预防对妇女的暴力，必须改革社会、经济和政治生活各方面的结构，并改变那些继续容忍或固化暴力侵害妇女和女童行为的社会规范和性别陈规定型，采取促进和保护妇女人权的措施，增强妇女的权能和在所有层级的参与。

一些非政府妇女组织在论坛中也提出，在制订和实施消除暴力侵害妇女和女童行为的战略方面，非政府妇女组织积累了很多经验，发挥了重要作用。为此，需要以第57届妇地会关于反对针对妇女和女童暴力的商定结论为蓝本和路线图，在所积累的知识和技能基础上，继续加强与政府的合作，采取综合措施，预防和应对这类暴力。与会者也意识到，非政府妇女组织特别要加强与政府的对话、沟通、合作、监督，履行关于终止暴力侵害妇女和女童行为的国际义务和国际承诺。

本届妇地会充分讨论了妇女赋权与反对暴力两个议题，使参会者对全球、区域、国家、地方及各类妇女组织在这两个领域已有的进展、面临的挑战及政治、社会、文化等深层次原因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大多数非政府组织代表也一如既往地强调政府对贯彻落实2030可持续发展目标和妇女赋权、性别平等的重要责任。参与者普遍认同妇女赋权与性别平等不仅仅是“妇女议题”，而是涉及政府和非政府妇女组织的多部门、多机构、多领域、多层面的综合发展议题。面对性别平等和妇女赋权领域的各种挑战，各国政府必须更加努力，实现跨领域与非政府组织的更加密切的交流合作，需要在各层面增加对妇女和女童的投资，鼓励妇女和女童的参与，使她们真正成为推动变革的重要力量。

非政府妇女组织也总结了自身在联合国制定、出台和实施2030议程过程中，在促进改革、影响政策、参与监测和维护问责制方面已经和正在发挥的重要作用，特别是在支持促进性别平等的国家机制、加强国家和地方规划及政策拟订、执行各种方案和项目、监测各部门履行承诺的进展情况、追究责任等方面的充分参与和贡献。参会者普遍认为，在执行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时顾及性别平等，需要妇女和妇女组织充分有效的参与，并寻求与政府的沟通合作和相互支持。参会者也探讨了如何增强与政府和有关机构的沟通、对话、交流、合作的案例、技能和经验，面临的问题和挑战以及相关建议，分享实际经验和困难，共同寻找解决办法。值得一提的是，同时在联合国总部召开的联合国政府团的一些会议也对非政府妇女组织的参会者开放。一些非政府妇女组织参会者也兴致勃勃地参与了经社理事会组织的政府相关的一些边会。这对非政府妇女组织更好地了解政府的相关活动并与政府开展对话、合作提供了又一渠道和平台。

责任编辑：绘山

C27文献标识：A文章编号：1004-2563（2016）03-0124-05

和建花（1964-），女，全国妇联妇女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方向：社会性别与公共政策、女童、家庭教育和学前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