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食大王

蔡澜

烤些面包，滴几滴松露菌浸的油，是最佳零食之一，不然回头去，吃陈皮梅和加应子，一乐也。

从小喜欢零食，自称零食大王。

零食之中，有两个主角：陈皮梅和加应子。包在一张蓝色或褐色的蜡纸之中，从前常被蜜饯浸湿，变成一塌糊涂。后来改进，先裹一层透明塑料。这些零食一干了就不好吃，一定是湿沥沥的，所以粤人亦称之为干湿货，亦称凉果。

当然也有雪花梅、咸柑橘、柠汁姜、咸黄皮、飞机榄，等等。杏脯制成后叫蟠桃果，装进一盒画着天女散花的小纸盒中，叫“百花魁”。澳门制造，数十年来设计不改动，让人怀旧一番。

腌制的仁稔，味道最为独特，但有季节性，非常年可食。“九龙酱园”把仁稔一瓶瓶浸着，可当零食，也能蒸肉，每年必去买一两瓶来吃。

另一主角为话梅，价钱天壤之别，最贵的在“么凤”有售，从前已卖到10块港币一粒，当今每两要卖80大洋，一两大的5粒，小的6粒罢了。

怀念的是昔日看电影的零食，戏院前总有一档卖皮蛋甜姜、■鸡翅和酸萝卜。我必买的是猪肝，用红色染料卤得干瘪瘪的，小贩用把■果形的尖刀，一片片切得很薄，再点些辣椒酱和黄芥末，包成一包，一边看电影一边吃。

在台湾生活的年代，看电影之前也到西门町的“老天禄”，或在“日新戏院”前买一包卤鸭舌，另买一瓶难喝到极点的绍兴酒，在黑暗中大吃大喝，差点把刚认识的女友吓跑。

当今已多在家里看影碟了，酸枝椅旁有个木架子，充满零食，用法国制的橡皮圈密封玻璃瓶装着，不怕漏气。

至于红、黑瓜子，是不宜看电影时吃，我学不会上海姑娘不看也能嗑的本事，甚至白瓜子也往嘴里送，吃得满身碎片，但剥好的瓜子没有情趣，也非我所喜。

果仁之中，松子最为高级。开心果从前珍贵，当今大量种植，也不稀奇，而且劣质居多。腰果也便宜了，最好吃的是泰国冬荫功味的，中央还有抽干的柠檬叶拌着，味道十足。

无味的果仁，有点寡，配甜的零食好了。选择有中东的蜜枣和无花果干，在高级超市中能找到。有种杂果，果仁之中掺着葡萄干，甜柠檬片的也不错。夏威夷果能接受，杏仁就觉得太硬了。

杏仁只能吃澳门的杏仁饼，他们那边还有一种叫猪油膏的零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恐怖，的确美味。

糖果类，在我心目中并非零食，最不爱什么草莓味、柠檬味的，其实一点果汁也不加，只是人工模仿出来的味觉。

朱古力可称得上是零食了吧？可是我并非专家，又不喜强烈爱好者的黑朱古力，一味选带有牛奶的。有些友人花一生去研究。

喝了中药，那么苦，总得吃一点甜零食，不然对不起自己。试过多种，结果发现山楂饼最佳，喝一口吃一片才抵得住。

一般人看足球，总爱吃薯仔片，这是我认为糟糕透顶的零食，油腻腻的，吃得喉咙生疮，最低级。要吃什么片的话，还是虾片。

我们到底是食肉兽，零食如果全是植物性，就觉得口寡，所以我做的饭焦，淋了糖浆，再喷上肉松，吃起来满足感就多了。

较豪华奢侈的零食，当然是伊朗产的鱼子酱，其他地方的用盐都太多，不如把马友咸鱼煎来吃。

有时也不必花那么多钱，烤些面包，滴几滴松露菌浸的油，是最佳零食之一，不然回头去，吃陈皮梅和加应子，一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