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秋
(中国人民大学 哲学院,北京 100872)
马克思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历史境遇与当代价值
黄光秋
(中国人民大学 哲学院,北京100872)
[摘要]马克思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当代价值,既指思想本身的当代性和现实指导意义,也指思想的历史境遇给予的借鉴意义。有时,认识、理解思想需要立足于该思想的历史境遇。该思想自形成以来,支持和反对、理解和歪曲兼而有之,思想的历史境遇显得十分曲折、丰富。展现该思想的历史境遇,不失为一个从历史到现实、从理论到实践的过程。以史为鉴,当今中国应更加重视上层建筑问题,注重上层建筑建设,突出上层建筑的重要性,这是该思想的当代价值之所在。它符合马克思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内容和精神实质。
[关键词]马克思;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历史境遇;当代价值
马克思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当代价值,既指思想本身的当代性和现实指导意义,也指思想的历史境遇给予我们的借鉴意义。马克思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以下在标题和论述中有时简称“思想”)形成于19世纪中后期,距今已有150多年。正确对待马克思的思想,需要分析、研究150多年当中一些人的解读、阐释及其实践。有时,认识、理解思想需要立足于该思想的历史境遇。探讨该思想的历史境遇,其目的是为了该思想的现实指导意义。这是说,把握该思想的当代价值,需要了解思想的形成过程、掌握该思想精神内涵,并且更要掌握前人对该思想的认识和实践,这样才能更好地体会这种思想的历史和现实意义。本文指出,当今中国应该更加重视上层建筑问题,注重上层建筑建设,突出上层建筑的重要性,这是该思想的当代价值和现实意义之所在。
一、“思想”的历史境遇的意义、选择
思想的历史境遇,就是指前人对该思想的认识和实践。这就是说,它无非是指历史上的某一时间点上、在某个空间范围内,某些人、某些事件对该思想的研究和实践情况,有正确的、有错误的,有成功的、有失败的。如果从时间点上来说,这些人当时对该思想的研究和实践都是一个一个的“当代”事件,“当代”事件体现出来的成绩和不足也就是该思想的“当代价值”。可见,所谓历史境遇,其实都是思想“一个一个的当代价值”,历史就是现实,历史境遇就是由一个一个的“当代价值”构成的。现在,探讨马克思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当代价值,需要以史为鉴、从理论走向现实,需要掌握它在当时的“一个一个的当代价值”。思想的历史境遇具有重要的借鉴、启示意义,有不可替代的历史和现实价值。
马克思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内容丰富、观点深刻,但是,这种思想自形成以来,支持和反对、理解和歪曲兼而有之。思想的历史境遇显得十分曲折、丰富。马克思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被很多人解读、阐释,我们不能个个梳理,面面俱到。应该如何选择这些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非常明确的一点,就是要立足现实、从当代问题和需要出发,筛选一些前人和他们的思想、解读,希望这种思想和解读对我们今天有重要的借鉴启示作用。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对前人关于马克思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解读和阐释所进行的评价,是基于我们的时代和实际,这里所要评价的前人及其思想,都是我们认为对现实有重要意义的。这样,通过分析、探讨这段时间里的马克思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历史境遇,我们才能够更好地把握该思想,更好地发挥思想的当代价值。
马克思的思想走出德国范围,走出西方,影响世界。本文主要梳理这种思想在西方的历史境遇,挑选有当代价值的人物、事件进行分析探讨。这种梳理和挑选十分必要,也很有价值。所谓“在西方的历史境遇”,主要包括德国资产阶级思想家、德国社会民主党、第二国际、俄国(苏联)马克思主义者、西方马克思主义、法兰克福学派和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等对马克思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理解、看法及其实践。我们可以看看,这种产生于西方的思想在西方世界是受到何种“待遇”的,又产生了何种影响。
二、“思想”在西方的历史境遇
马克思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形成于德国,在德国产生影响,也在这里,马克思的思想受到巨大的歪曲和攻击。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进行捍卫并且加以极大丰富。恩格斯逝世后,第二国际对待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情况比较复杂,这里有修正主义的彻底背叛,也有其他一些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人的误解、曲解。作出重大贡献的是俄国(苏联)的普列汉诺夫和列宁等马克思主义者。面对庸俗化的马克思主义,西方马克思主义得以产生,表达了不同的独到的见解,而法兰克福学派、结构主义和分析主义又有自己的理解。
在德国,随着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出现了反对马克思主义的思潮,矛头直指马克思、恩格斯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19 世纪90 年代,历史唯物主义主要面临着来自两方面的挑战,分别是资产阶级的一些思想家和德国社会民主党内的“青年派”。他们或者认为马克思、恩格斯只承认经济因素的作用而否认其他因素的作用,把承认历史的必然性视为机械决定论和社会宿命论;或者认为马克思、恩格斯思想中的人不过是经济关系玩弄的“棋子”,历史是完全自发形成的,人是历史必然性的奴隶。他们歪曲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是“经济唯物主义”,是“经济决定论”。
恩格斯对此予以批评,这在他的晚年通信中得到充分体现。恩格斯明确指出,马克思对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关系的认识,马克思认为二者是一种辩证的关系,不仅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且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只需看看马克思的《雾月十八日》,那里谈到的几乎都是政治斗争和政治事件所起的特殊作用……”[1]恩格斯再一次表达了这样的主要思想: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经济因素在归根结底上起着决定性作用,上层建筑各种因素起着巨大的反作用;人们自己创造历史,历史发展归根到底受经济运动的必然性支配。
但是,恩格斯逝世后,情况又变得复杂。这里主要指第二国际对该思想的理解。他们当中有人是刻意的彻底背叛,而有人是一些误解和曲解,比如伯恩斯坦、考茨基和拉法格,他们成了经济主义、经济决定论者。这种经济决定论观点本是资产阶级思想家和其他一些人强加给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的,但是,第二国际的思想家却真正变成了这样的人。这是因为,他们“忽略了历史主体在历史进程中的作用,把历史理解为完全按照历史必然性和客观规律性运行的自在的进程,这导致了严重的宿命论倾向”[2]83。也就是说,经济主义的基础“是一种机械决定论和历史宿命论,它的核心是关于历史必然性的信念”[2]83-84。他们把马克思的学说归结为一种客观地描述在盲目的经济必然性支配下的历史进程的“经济决定论”,这种决定论是一种线性因果论。这是一种错误的观点。
第二国际这种理解和歪曲给马克思思想带来不好影响,在实践中也造成了一些后果。普列汉诺夫和列宁进行了捍卫和阐释。比如,普列汉诺夫创造性地提出社会结构的“五项因素公式”。这种公式把社会因素简称为生产力、经济关系、社会政治制度、社会心理和思想体系,其分析的新颖之处在于把上层建筑区分为三个因素或层次,特别是把思想上层建筑区分为社会心理和思想体系[3]。至于列宁,他捍卫了马克思的思想,提出“两个归结于”的著名思想,既有骨骼、又有肌肉,有血有肉[4]。并且,在实践中予以天才般的创造使用。
第二国际的思想遭到俄国的普列汉诺夫和列宁的批判。这种批判极其有力,效果巨大。但是,也就是在俄国,仍有很多人持着经济主义的观点。比如,俄国的“合法马克思主义者”经济派、孟什维克等,都是经济唯物主义的鼓吹者。可见,经济主义的市场还很大,这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原因很多。以至于,后来苏联成立后,既有对马克思、恩格斯思想的坚持和继承,也有某些僵化和偏离的问题,因此出现了经济主义、机械决定论的倾向。总之,经济主义、机械决定论是一种庸俗的马克思主义,这种思想从19世纪后半叶到20世纪上半叶都存在。
经济主义这种庸俗的马克思主义在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中造成了消极的后果,遭到了卢卡奇、葛兰西等人的批判。在批判过程中,也自然表达了他们对马克思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认识和见解。20世纪上半叶,以卢卡奇、葛兰西为代表的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开始兴起,这有着现实的文化和历史原因。一战以后,无产阶级的暴力革命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经历了不同的命运,有的国家取得了胜利,而有的国家却以失败而告终,这一事实促使一些马克思主义者重新反思传统马克思主义的革命观,开始“把注意力从革命的经济基础和政治条件转向革命的文化内涵和总体特征”[2]9。这种反思其实就是对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关系的重新思考,它带来对马克思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重新理解。
卢卡奇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和政治体制,他提出物化理论和总体性、阶级意识概念。他认为要扬弃物化,就要依赖于历史的总体性的生成,“总体性范畴的首要性是科学里的革命原则的承担者”[5]27,总体性原则高于经济原则,总体性原则对于经济原则具有优先性,而总体性的生成又取决于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的自觉,“只有无产阶级的实践的阶级意识才拥有这种改造事物的能力”[5]221。这就是说,革命的命运和人类的命运将依赖于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的成熟。显然,卢卡奇把意识革命提到了无产阶级革命的核心地位。卢卡奇认为,总体性优先于生产力,而总体性的生成依赖于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显然,在一定程度上,他对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关系的理解偏离了马克思的观点,这种偏离后来他自己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自我纠正。卢卡奇的批判没有仅仅停留在经济和政治的层次,而是深入到文化层面,特别强调了阶级意识的重要性。这是对经济主义的一种反动。
葛兰西也是如此,他拒斥机械决定论和历史宿命论、反对必然性信念。葛兰西强调文化领导权和主观能动性,他的西方革命理论中最有影响的核心范畴就是市民社会和文化领导权。葛兰西有时用市民社会指称经济关系或经济结构,但有时又把市民社会归结到上层建筑之中,使之同国家相并列。如果是前者,这就很接近马克思的市民社会概念,但是,他主要趋向于后一种理解。葛兰西又认为,在西方社会,由于形成了独立的市民社会,资产阶级不但拥有政治上的领导权,而且取得了文化或意识形态的领导权,这时,国家“不过是外在的壕沟,其背后是强大的堡垒和工事”[6]。他得出结论,在西方社会,革命的首要任务不是政治革命,而应当是文化革命,即同资产阶级争夺意识形态领导权。
卢卡奇、葛兰西或者通过对无产阶级的自身状况和文化模式的分析,或者通过对东西方社会结构的比较分析,对传统的革命观提出质疑,并制定了以意识革命和文化革命为先导或主要内涵的新的革命观。总之,他们非常强调意识形态领域革命和文化革命。也就是说,他们强调上层建筑的作用和重要性,并且认为上层建筑中的意识是根本性的,意识和文化起决定性作用。
在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之后,承接其思想的法兰克福学派也同样批判经济的作用,强调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的作用,比如,哈贝马斯。他就认为,传统的历史唯物主义的主要局限性在于“它的不加反思的历史客观主义,主要体现在过分突出生产力、生产方式等对于历史发展的决定作用,而忽略了道德规范结构在社会进化中的重要意义”[2]237。所以,哈贝马斯要做的事情是“限定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辩证关系等范畴和命题在社会历史领域的核心地位,主要把它们限制在人类历史的早期”[2]237。在这一点上,哈贝马斯的认识和第二国际的考茨基相似,“卡尔·考茨基和哈贝马斯都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命题没有普适性”[7]。哈贝马斯认为,在现时代,必须凸出上层建筑、道德、交往等的重要性。应该说,凸出上层建筑的重要性是没有错的。
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对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也有自己的论述。阿尔都塞对经济主义进行了批判,提出了矛盾与多元决定的说法。阿尔都塞批驳了这种观点,即经济因素是政治和意识形态因素的全部本质,政治和意识形态因素只是经济因素的现象,而经济因素则是政治因素的“真理”。他认为“马克思讲的统一性是复杂整体的统一性……复杂整体具有一种多环节主导结构的统一性”[8],这是说,矛盾不再具有单一的含义,它有了复杂的、有结构的和不平衡的规定性。每个范畴、每个矛盾以及通过结构调整得到反映的主导结构各环节,都在结构调整中起了本质的作用。有人认为,阿尔都塞的多元决定论符合马克思的思想,也有人认为不然,这种理论“却从否认上层建筑具有任何反作用的一个极端,跳到无限夸大上层建筑反作用的另一个极端去了”[9]。这种多元决定论到底符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关于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思想的基本原理,有没有反映当代社会的发展变化和社会实际状况,需要我们更深入地思考。
分析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对该思想的研究自成特色,有着分析哲学的显著特征。比如柯亨,他就非常具体地研究了“基础”和“上层建筑” 的关系,他分析了这种关系究竟是“ 塑像的基座”与“塑像”的关系, 还是“楼房的基础”与“ 楼房”的关系[10]。我们知道,雕像的底座不属于雕像,不是雕像的一部分,而房子的基础是房子的一部分。在此,柯亨认为,马克思的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区分是相对的,因为,“上层建筑是一个比喻性概念”[11],马克思所使用的“基础”和“上层建筑”概念是一种比喻、类比说法。既然基础和上层建筑是比喻性的概念,区分是相对的,不成为固定的、专门化的事情,那么,经济、政治和文化,都有可能成为基础,也都有可能成为上层建筑。何时成为基础,何时成为上层建筑,这要看时代的需要和问题所在了。这种“基础与上层建筑区分是相对的”观念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不能简单地进行彻底否定。
三、“思想”的历史境遇的启示
纵观该思想的历史境遇,对第二国际、西方马克思主义、法兰克福学派、结构主义和分析主义等来说,无非是在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二者之间进行强调和选择的问题,或是经济基础被强调,或是上层建筑被强调,或是二者都被强调。这种理解,它们或是对马克思思想的正确理解和丰富发展,或是对该思想的误解、歪曲和污蔑。马克思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是一种“决定论”思想,但不是“经济决定论”即经济主义。恩格斯、普列汉诺夫和列宁都进行了捍卫和阐述。但是,在某些时期,经济决定论的市场和力量还是很大。当然,这种决定论本身也不是“调适论”“相互决定论”,也不是上层建筑决定论。
马克思的决定论思想贯穿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的始终,在19世纪的四五十年代如此,在19世纪八九十年代也是如此。四五十年代,马克思和恩格斯为了反驳唯心史观,确立唯物史观,他们确立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思想。唯心史观是一种颠倒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思想。马克思他们强调物质生产、经济发展对社会发展的决定作用。这种思想后来遭到一些人的误解和污蔑,他们认为马克思他们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是“经济决定论”“经济唯物主义”等等。不管如何,这都是歪曲了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这时,他们二人特别是恩格斯捍卫了他们自己的思想。在八九十年代,恩格斯通过晚年的书信丰富了他们的上层建筑思想,强调上层建筑的独立性和反作用。
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二者各自的作用都是巨大的,但是,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不是“调适论”、不是“相互决定论”。马克思、恩格斯不同意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是一种相互调适的作用。所谓的“谁也不决定谁,谁也决定不了谁”,或者它们互相决定、它们的互相调适随时随地发生变化,等等,这些都是错误的观点。马克思、恩格斯自始至终非常强调经济基础的决定作用,这是一种基本精神和思想,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就在他们强调上层建筑反作用的时候,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否定经济基础的决定作用,文化、道德和意识形态等在第一性的决定作用下起着第二性的作用。
另外,上层建筑决定论也是错误的。我们可以看到,卢卡奇、葛兰西等人认为时代条件的不同,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地位、作用就有所不同,所以,重视的程度应该有所不同。卢卡奇、葛兰西都强调上层建筑的作用和重要性,并且认为上层建筑中的意识是根本性的,意识和文化起决定性作用。当然,他们片面夸大上层建筑特别是意识的作用,这是错误的。因为,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地位和作用是不变的。但是,对二者重视的程度应该发生变化,这种说法具有比较重要的当代价值。另外,法兰克福学派的一些思想家认为的生产力在现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层建筑、道德和交往;又如,结构主义的多元论,对几个要素的并排强调,等等;又如,分析主义认为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区分的相对性,我们一直批判这些观点和解读,但是,这些不能不让我们更加思考上层建筑的性质和作用。
这些研究、解读所给予的借鉴意义与马克思思想的本身意义一起构成该思想的当代价值。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是一种辩证的关系,强调二者和重视它们之间的关系,这是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这里,我们需要进一步加深认识。
四、“思想”的当代价值
笔者认为,当代生活中更应重视上层建筑问题,注重上层建筑的建设,突出上层建筑的重要性,这就是该思想的当代价值之所在。这种分析有理论和实践两方面的考量,它基于马克思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本身、思想的历史境遇和当代生活的实际情况。马克思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思想是一种决定论,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二者之间的地位是不变的。但是,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中,强调和重视应该有所不同。当代生活,我们应该更加强调上层建筑,这却并非对“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偏离。
(一)应区分重要与重视的区别,不同时期应有不同的“重视点”
对待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这里涉及对重要和重视的区别。本来,一般认为重要才需要重视,把重要等同于重视。其实,二者可以分出差别。重要,这是指在二者的辩证关系中,经济基础的地位、性质,讲它与上层建筑的关系,在它们的关系中,它的重要是指它是决定作用;而重视,是指根据实际情况,应该更加突出其中的一个,这种突出是我们实践的着力点。
不可否认,经济基础是起着根本性作用的,经济基础最重要;而重视就是说要视情况不同,重视点要有所变化,也就是说,要转移重视点。有时要重视经济基础,有时就要重视上层建筑。时代的不同,这种重视点是要发生转移的。道理其实很简单,但是有时又好像很复杂,很是说不清楚的样子。一旦讲到要重视上层建筑的作用和功能时,马上遇到的反驳就是:这是要颠倒二者的关系吗?难道经济基础不重要吗?不值得重视吗?无疑,这种强调并不是颠倒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它们当中的决定作用还是决定作用,反作用还是反作用。二者的关系根本没有改变。其实,这里涉及重要和重视二者之间的区别。现在,我们应该更加重视上层建筑问题,突出上层建筑的的重要作用,也就是说,关注上层建筑的相对独立性和反作用。我们既要知道经济基础的重要,又必须结合时代的情况,现在就要加大对上层建筑的重视。可以这样认为,当今时代,重要,当然是经济基础重要,重视,当然重视上层建筑。可见,对经济基础或上层建筑的重视,都是视当时现实需要而定的。
这里涉及,为什么当代社会,更加关注的不是经济基础,而是上层建筑?实际情况决定了这种“重视点”的转移。人有多种需求,这里包括物质和精神等方面的需求。这些需求和需求的满足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呢?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中说过,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 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12],马克思、恩格斯讲过有关衣食住行的话,他们说人们只有解决了这些问题以后,才能去搞其他的事情。这说明,需要具有一种层次性。无疑,衣食住行之后,才是其他方面的需求。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我们的经济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现在,人们的吃喝住穿的问题基本解决,或者说,这个问题已不是极其紧迫的事情。的确,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于改革开放之前,物质方面的需要已经不是最需要的事情,而精神上的东西显得无比重要,人们渴望自由、个性、道德和信仰等等。这其实涉及政治和文化的问题。实事求是地说,相比于以往,人们的物质需要和满足的紧迫性得以有效缓解,而上层建筑方面的问题却是日趋严重,有些是急需深入关注、彻底解决。换言之,我们现在精神和心灵上的需求和安顿显得无比重要,而在政治上也需要加快解决人们的自由、个性等问题,这就是重视上层建筑的原因所在。我们应该重视上层建筑的问题,加大上层建筑方面的建设,满足上层建筑方面的需求。
(二)分析对“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质疑
当然,这种说法不是否定经济的基础地位和决定作用。有人质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种观点和做法,对此,我们倒要加以分析。首先,这里需要说明当时的一种历史事实问题,它是在一种历史情境下产生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提出有当时的历史必然性和必要性。当时,我们不搞经济,不搞生产,不改善社会民生,不重视人们的衣食住行。物质生活水平低下,这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事实情况。物质决定生死,有了物质就是生,没有物质就是死,显然,精神上的情况是退居第二位的。这种精神上的事情包括涉及政治的一些东西,比如人们的自由、平等,等等。在物质极其贫乏的情况之下,国家进行拨乱返正,提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进行了一个重心转移。这是为了破除当时的不搞经济,不解决民生这种现状而提出来的对策。提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之后,国家大力发展生产力,提高了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所以说,这种观点和论述的提出和存在具有一种历史必然性和合理性,并且它的确也发挥了巨大的积极作用,满足了人们的衣食住行等最基本的需求,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得以极大提高,基本解决了衣食住行等方面的问题。人们得以生存,社会得以安定。毋庸置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提法和做法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
另外,我们也要明确“基础”并非“中心”。中心是与非中心相对立而存在的,非中心就要服务于和服从于中心,非中心是为中心而存在的,非中心只有手段的意义,本身不是目的。有时,中心可以取代非中心,牺牲非中心。马克思主义认为经济是基础,但不是中心,更不是全部和一切。经济基础与经济中心,或说以经济为基础与以经济为中心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马克思主义探讨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而不是讲经济中心与上层建筑的关系。
在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中,存在两个结论。一是经济基础的决定作用,一是上层建筑的反作用。这两个结论是缺一不可的。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不是“取代论”。这是说,经济基础并不是可以取代上层建筑,经济决定论不是经济取代论。上层建筑不是经济基础的显现,不能简单地还原为经济基础,上层建筑有上层建筑自身的重要作用,它的作用,经济基础取代不了。显然,经济基础取代不了上层建筑,上层建筑也取代不了经济基础。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是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马克思从不否认经济基础的根本性和决定作用,但是,也从不否定上层建筑的重要性和巨大反作用。对经济基础的重要性的认识,他们没有忽视、削弱,而只有重视、加强。同样,对上层建筑的认识也是如此。他们认为,有时上层建筑发挥着极其重大的作用,甚至是关键性作用。所以说,“以经济为中心,经济决定一切,经济就是一切”,这是错误的观点。
总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种思想和做法有它的特定时期的重大作用和历史性。但是,不可否认,这种说法容易误导人们的思想和行为。现在的很多问题,本身就不是经济的问题,而是政治和文化的问题,于是,解决政治和文化方面的问题,显得非常的凸出。我们需要改变这种状况,这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事情。现在,我们也看到了一些说法和做法的改变。我们越来越认识到,解决上层建筑这方面问题具有极其重大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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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istorical Circumstances and the Contemporary Value of Marx′
Thought of Economic Basis and Superstructure
HUANG Guangqiu
(SchoolofPhilosophy,RenminUniversityofChina,Beijing100872,China)
[Abstract]The contemporary value of Marx′s thought of economic basis and superstructure refers to both contemporary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of the thought itself, and it also refers to the referential significance that the history of the idea gives us.Sometimes, learning and understanding of the idea needs to be based on its historical circumstances. As a matter of fact, historically speaking, the thought, in its formation which is quite tortuous, has witnessed support and opposition, and understanding and distortion. In this sense, to show the historical situation of this idea is actually to reflect a process from history to reality, and from theory to practice. Taking history as a mirror, in today′s China, importance should be attached to superstructure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superstructure, and the highlight of the importance of superstructure, since this is the contemporary value of the idea. It conforms to the ideological content and spiritual essence of Marx′s thought of economic basis and superstructure.
[Key words]Marx;economic basis;superstructure;historical circumstances;contemporary value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285(2016)01-0003-06
[DOI]10.16396/j.cnki.sxgxskxb.2016.01.001
[作者简介]黄光秋(1979-),男,浙江苍南人,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生。研究方向:唯物史观、社会发展理论。
[收稿日期]2015-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