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乐
外婆家的酱辣椒
罗 乐
一坛红艳,一坛味香,让漂泊的游子念念不忘。
——题记
一柄金属大勺,伸进褐色的大肚坛子,再出来时,满满一勺艳红的酱辣椒。“艳”和“红”都会让我想起春日里迎风绽放的大红花,但此刻用来形容这白瓷碗里的酱辣椒,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不爱酱辣椒的味道,这让外婆和外公想不通。 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人能拒绝酱辣椒的诱惑,更不用说这坛封存了十年却红艳不改的极品辣椒。
在辣椒收获的季节,外婆和邻居的婶子大娘们都背上背篓上坡了。 四川人缺不了辣,家家户户都种着尖椒,地大地小都没有妨碍,满坡的绿色总夹着那么些红绿点子布,隔老远就知道,海椒该入坛子了。 外婆不爱用剪子,她总是用手来掐椒把儿,暗色的指甲缝里都分不清是黑还是绿。她干活的时候不爱笑,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挺严厉,但当她的目光触及红彤彤的尖椒,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昭大嫂,拣辣椒吗?”葵姑婆提着一只篮子从坡的另一边上来了,“今年的辣椒红哟!”她的提篮里是一把亮闪闪的剪刀。
“哪里有啥子红!”外婆的脸舒展开了,几滴汗珠点缀其中,“你们屋的辣椒才红咧!”
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外婆弯下身子继续掐椒把儿。葵姑婆晃着脑袋向自家的菜畦走去,口中哼着我没听过的曲子:“阿妹采椒咧,椒儿那个红艳艳……”
新鲜的辣椒还没进坛,外公先舀一勺陈的酱辣椒。 外公吃饭不吃炒菜,只让外婆切一把火葱和一把碎芫荽,再拌上一勺陈香的酱辣椒,就着一小杯高粱酒,就能在饭桌逗留半天。
舅娘一年到头在外奔波忙碌,只有年节时才能闲下来,坐在乡里的长板凳上细数她新增的白发。 她是个地道的南方美人,皮肤白皙,笑容可亲,那是我童年的憧憬。 每年舅娘回乡时,外婆总会取一碗酱辣椒摆在桌子上,即使温婉的舅娘,也会用崭新的筷子挑起艳红的酱抹在雪白的米饭上或者给排骨上一层亮色。
我听着舅娘带笑地说着外头的红油豆豉和邯郸豆瓣如何好味道,说着外头的小米辣和太空椒炒什么吃最好,说外头的流行歌曲充斥着大街小巷……末了,她总不忘挑一下红艳的酱辣椒,轻抿一下唇,才满意一笑:“还是妈做的酱辣椒好吃。”
我不知道封坛十年的酱辣椒为何还能如在枝头般红艳生光,我也不知道古朴的乡村小调儿为何能传唱至今。 或许它们都是在等待,等待漂泊的孩子归乡。
羽翼渐渐丰满的我,终将飞出家乡。 待到飞回之时,不知道外婆还在不在,不知道外公还在不在。 但我知道,褐色大肚坛子里一定会有酱辣椒,仍像枝头的红尖椒一样,红艳迷人。
(指导教师 雨晓荷)
(责任编辑 曹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