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焰 向 阳
(邵阳学院, 湖南 邵阳 422000)
魏源与故乡师友对湖湘文化的贡献
熊焰向阳
(邵阳学院, 湖南邵阳422000)
摘要:魏源同郡师友邓显鹤、邹汉勋等校刊湖湘文化之代表性著作《船山遗书》,魏源《诗古微》中取船山《诗广传》甚多。魏源和湖南师友贺长龄、陶澍、左宗棠,以及邵阳隆回金潭魏氏子孙魏光焘等受湖湘文化熏陶的有识之士,发扬光大湖湘文化之经世致用和爱国传统。
关键词:魏源; 湖湘文化; 经世致用; 爱国传统
南宋期间,福建崇安人胡安国、胡宏父子在建炎之乱后,由湖北迁往湖南,在衡山、湘潭著书立说、聚徒讲学,开创了湖湘学派。宋开宝九年(976年),潭州太守朱洞创建岳麓书院。彪居正、张栻、胡大厚、胡翌等一大批弟子集于胡宏门下,形成一个志趣相同、学术思想相近的学者群体。南宋乾道元年(1165年),湖南安抚使刘拱重建岳麓书院,聘请张栻、彪居正主持学政,确立讲学、藏书、祭祀等书院功能,湖湘文化学术中心从衡阳、湘潭转移至长沙的岳麓书院,形成的湖湘文化及学术思想对全国产生了巨大影响,奠定了湖湘文化的基础。朱熹及其弟子慕名赴岳麓书院,出现了朱、张会讲二月有余的盛况。明代哲学家、教育家王守仁及其弟子曾到岳麓书院讲学。清代岳麓书院成为湖南最高学府和湖湘文化的中心,清廷为表彰岳麓书院传播理学的功绩,颁赐乾隆帝御书匾额“道南正脉”。嘉庆年间岳麓书院山长袁名曜、贡生张中阶联合撰联:“惟楚有才,于斯为盛。”前山长罗典重书为条幅,后将此联悬于岳麓书院大门两侧,成为后来湖南人才鼎盛的标志性名联。湖湘文化是地域文化,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魏源深受湖湘文化影响,又广交朋友,虚心待友,平易近人,与湖南师友邓显鹤、邹汉勋、贺长龄、陶澍、唐鉴、汤鹏、严如熤、欧阳厚均、左宗棠等受湖湘文化熏陶的有识之士一起,共同发扬光大湖湘文化。
一、邓显鹤、邹汉勋等校刊《船山遗书》,使湖湘文化代表性著作得以流布
王夫之(1619—1692),字而农,衡阳人,晚年居衡阳之石船山,世称船山先生。明崇祯十一年(1638年)肄业岳麓书院,明亡,在衡山举兵起义,阻击清军南下。后投奔南明桂王,33岁返回湖南,知事不可为,但誓不降清,匿迹湘西以及郴、永、涟、邵之间,窜身瑶洞,伏处深山。他一生数徙,流离困苦,备尝艰辛,专心著述40年。其一生坚持爱国主义和唯物主义的战斗精神,致死不渝。王夫之学术成就很高,对天文、历法、数学、地理学都有所研究,尤精于经学、史学、文学,特别是哲学研究成就卓著,总结和发展了中国传统的唯物主义,成为著名的湖湘文化代表人物。他著作宏富,著作有100余种、400多卷、470余万言,当时未刊刻流传。道光十九年(1839年),魏源同郡师友邓显鹤寓长沙辑《沅湘耆旧集》,征求王夫之遗诗。王船山七世孙王世全介绍欧阳兆熊携船山诗集访邓显鹤,且言船山六世孙王承佺珍藏有船山遗书多种。邓显鹤于王承佺处得船山遗著38种。邓显鹤对王船山十分敬仰,“尝慨然发愤,思购求先生全书,精审锓木,嘉惠来学”[1](P400-401)。翌年春邓显鹤主持校刊《船山遗书》,并聘请魏源故乡好友邹汉勋、何绍基、左宗棠及欧阳兆熊等历时三年,刊成“湘潭王氏守遗经书屋刻本”。故刻本审阅姓氏中列有“道州何绍基子贞”,编校姓氏列有“新化邹汉勋叔绩、湘潭欧阳兆熊晓岑、湘阴左宗棠季高”等。欧阳兆熊《重刊船山遗书凡例》云:“《船山遗书》旧刻于道光二十二年,共成一百八十卷,新化邹叔绩汉勋实司其役,兆熊时亦与校雠之事。”[2](P420)邓显鹤,字子立,号湘皋,湖南新化人,与魏源同郡,嘉庆九年(1804年)举人,任湖南宁乡训导13年,主讲宝庆濂溪书院。邹汉勋,字叔绩,一字绩父,湖南新化人,咸丰元年(1851年)举人,曾助邓显鹤整理《蔡道宪遗集》《王夫之遗书》,又助其修道光《宝庆府志》。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应贺长龄邀赴黔修志,先后成贵阳、大定、兴义、安顺四府府志。著作有30余种、400余卷。咸丰三年(1853年)其胞弟邹汉章被太平军困于南昌,故从同郡新宁人安徽巡抚江忠源率楚勇往解南昌之围。围解,叙知县,随营襄赞军务。同年十一月抵庐州(今安徽合肥)防守,以功迁直隶州同知,太平军破庐州城,殉难。欧阳兆熊,湖南湘潭人,道光十七年举人。邓显鹤又赴金陵请两江总督陶澍题额、资助刊刻并跋。陶澍题《跋》云:“衡阳王船山先生,国朝大儒也。经学而外,著述等身。不惟行谊介特,足立顽懦。新化邓学博来节署,言其后嗣谋梓遗书。喜贤者之克绍家声,因题额以寄。”[3](P690)邓显鹤还撰著《船山著述目录》《王夫之传》,其《著述目录》论证王夫之已刊、未刊、散佚著作,其序言对船山学术著作多有论述,确立了王明末清初大思想家地位。这是王夫之逝世200年来学者首次发掘、整理、刊刻其遗著,于船山思想从湮灭到复苏有筚路蓝缕之功,使得其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历史进化论的观点、经世致用的学风得以发扬光大。
魏源同郡好友邹汉勋应邓显鹤招校刊《船山遗书》,魏源方得以先睹王夫之著作。他在阅读中受益良多,尤其于《诗广传》的观点高度切合。魏源著《诗古微》,全书上篇六卷并卷首一卷,中编十卷,下篇三卷,下卷则注明“此卷皆取衡山王夫之《诗广传》”[4](P697),李兆洛《诗古微序》说“其择之也卓”。《诗古微》对王夫之《诗广传》大量直接摘录引用,一方面是对王夫之诗学思想的继承,另一方面也表达了魏源自己的思想主张。据不完全统计,《诗古微》中摘引、论及《诗广传》的内容共十多处,而下编《诗外传演下》则“皆取衡山王夫之《诗广传》”。如魏源在《诗古微》中编《鲁颂答问》中摘引王氏之说后说道:“文者道之显事也,而载藏以出,不可掩焉矣。况圣人之洗心而藏密者无迹,而奚其仿佛哉?王氏不宗三家《诗》而暗与之合,盖入之者深,则察之者皙,淄、渑固不能紊于易牙之尝也。”[5](P605)《诗广传》共5卷,237则,涉及《诗经》篇目共194篇。魏源《诗外传演下》共录《诗广传》60则,涉及《诗经》篇目50篇,约占《诗广传》内容的四分之一。其次来看魏源所引用《诗广传》的内容,从《采蘩》论诚乃人之道,从《蓼萧》论君臣关系,从《青青者羲》论求贤之道,从《黍苗》论营国在畅民之郁,从《绵》论治国在得民气、民心,从《甫田》对人君与臣子皆提出要求,认为“人君患不广大,人臣患不节俭”等,反映出魏源对《诗广传》的关注,集中在政治思想和伦理道德观点上,王氏对君臣关系、君子之道的探讨,与魏源《诗古微》突出以《诗经》作为《谏书》的作用,“以经术为治术”“通经致用”的主旨有着极大的相同性。魏源在《诗古微目录书后》中说道:“天牖颛蒙,俾昌绝学,冥探显辟,奥阼洞开,阅二十余年,搜讨成编,多从古所未有。又得乡先正衡山王夫之《诗广传》,虽不考证三家,而精义卓识,往往暗与之合。左采右芼,触处逢原,于是《风》、《雅》、《颂》各得其所。”[6](P736)
《诗广传》是王夫之研究《诗经》的随笔性文字,在探求诗经本义的基础上旁征博引,引申发挥他的哲学、政治、历史等观点的著述,是清初研究《诗经》的一部非常重要、特色突出的作品。王夫之在批判总结宋明理学的同时,提出“行焉可以得知之效也,知焉未可以得行之效也”[7](P67)的“知行观”和“明体达用”的经世思想,从哲学的高度和理论的深度论证了湖湘文化中孕育已久的心性之学与经济之学相结合的特征,从而奠定了近代湖湘文化经世致用的深厚思想积淀,是魏源思想体系的重要来源之一。“嘉道之际湖南经世派的崭露头角,是同他们从王夫之的著作中获得启示有很大关系。”[8]魏源经世思想的形成不仅吸纳了这位近代湖湘文化代表性人物的精神养料,而且将其进一步发扬光大。
邓显鹤、邹汉勋等校刊《船山遗书》后,曾国藩、曾国荃兄弟于同治四年(1865年)在金陵新刊了这部巨著。欧阳兆熊为复刻《船山遗书》耗费巨大心血,他始终把它当作自己一生中最大的事业在做。欧阳兆熊《重刊船山遗书凡例》云:“流传未广,旋罹兵燹。幸先生裔孙在衡阳者,能守遗经。因请于勋伯中丞曾公,出资重刊,广为搜辑,合以邹氏旧刻,计经类二十部、史类四部、子类十部、集类二十四部,都二百八十八卷。”[9](P420)曾国藩曾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进入岳麓书院学习,在山长欧阳厚均的教育下,较系统地感受了湖湘学风,接受了经世致用思想,并以之指导湘军将士,使船山思想传播更广。
二、魏源与故乡师友发扬光大湖湘文化的经世致用传统
经世致用的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传统,也是湖湘文化的精髓。这一思想体现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讲求功利、求实、务实的思想特点以及“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怀。经世致用就是要实事求是,强调调查研究,一切从实际出发,不仅体现为一种学风,更重要的是,它还是一种勤勉笃实、注重实践的务实精神。湖湘文化的“躬行实践”主要以道德践履为特征,这是源于湖湘学派的学术特色。胡安国、胡宏氏父子把“力行”作为“躬行实践”的最高境界,胡宏说:“学,行之,上也;舀言之,次也;教人,又其次也。”[10]王夫之对中国传统的知行观做了唯物主义的总结,提出了“知行相资以为用”的新观念,使知行论达到了古代唯物主义的最高峰。崇尚实学、倡导力行是湖湘文化的重要特点。不空谈,讲实用,主张从国计民生、日用之实中探求强兵富国之道;强调“言必证实、义必切理”的社会实学观。特别是王夫之创立起“欲尽废古今虚妙之说而返之实”的唯物主义思想后,大力抨击了明末学术界“离行而求知”的治学倾向,使“即事穷理”的实学思想更加盛行于湖湘大地。正如黄宗羲所说,湖湘弟子“多留心经济之学”[11]。
进入清代中叶,经世致用学风几近崩溃,代之而起的是乾嘉汉学,训诂、考据之风骤起,而大部分湖湘学者没有抛弃经世致用传统,钱穆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说道:“清儒学考证之学,盛于吴皖,而流行于全国,独湖湘之间被其风最稀。” 史学家孟森也说:“嘉道以后,留心时事之士大夫,以湖南为最盛,政治学说亦倡导于湖南。所谓首倡《经世文编》之贺长龄,亦善化人,而(陶)澍以学问为实行,尤为当世湖南政治之巨擘。”[12]黄浚则认为,“三湘学人,诵习成风,士皆有经世之志”[13](P200)。这一时期湖湘地区,涌现出一大批经世致用人物,他们既“皆有裨益经济,关系运命”的经世著作又有成功的实践探索,共同开启经世致用的务实新风。魏源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位中坚人物,正如钱穆《读古微堂集》一文所云:“默深所志,乃在通经、史,融汉、宋,会古、今,而又情切于当前之致用。”
魏源继承湖湘文化中的经世致用传统,反对空谈和无用之学。他说:“士之穷而在下者,自科举则以声音诂训相高;达而在上者,翰林则以书艺工敏,部曹则以胥史案例为才,举天下人才尽出于无用之一途。”[14](P163)他批判官场:“民瘼之不求,吏治之不习,国计边防之不问;一旦与人家国,上不足制国用,外不足靖疆圉,下不足苏民困,举平日胞与民物之空谈,至此无一事可效诸民物,天下亦安用此无用之王道哉?”[15](P36),他抨击清代“无一岁不虞河患,无一岁不筹河费,此前代未之闻焉;江海惟防倭防盗,不防西洋,夷烟蔓宇内,货币漏海外,病漕、病盐、病吏、病民之患,前代未之闻焉”[16](P162)。他强调实事求是,注重调查研究,认为“披五岳之图,以为知山,不如樵夫之一足;谈沧溟之广,以为知海,不如估客之一瞥;疏八珍之谱,以为知味,不如庖丁之一啜”[17](P7)。他一生倡导改革除弊。正如齐思和所说:“夫晚清学术界之风气,倡经世以谋富强,讲掌故以明国是,崇今文以谈变法,究舆地以筹边防。凡此数学,魏氏或倡导之,或光大之。”[18]魏源不仅是一位经世致用论的倡导者,而且是经世致用思想力行者,其经世思想的一大特点,就是针砭时政,除弊兴利。他说:“守朱者曰户庭之儒,考经者曰塗辙之儒。”[19](P342)他反对这两种儒,主张做经世致用的真儒。
魏源在理论和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发展湖湘文化,其思想建树与学术成就对中国近代社会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林昌彝说:“默深所为诗文,皆有裨益经济,关系运会,视世之叠绘句藻者,相去远矣。”[20](P14)魏源的经世致用思想的发展,以鸦片战争为分水岭。鸦片战争前,主要致力于对国家弊政的改革,鸦片战争爆发后,民族矛盾与阶级矛盾集中爆发,英帝国主义的侵略与太平天国的起义,给清廷致命一击,此时魏源的目光由国内的弊政改革投向了更为广阔的世界,他开始在国际背景下思考抵御外患及款夷、制夷的策略,开始认真思考国家、民族的命运和出路。这一思想集中体现在《圣武记》《海国图志》等著述中。林昌彝说:“《圣武记》、《海国图志》尤为有用之书,诚经世之大业,不朽之盛世也。”[21]魏源把反抗外国侵略和去掉民族虚骄心理,了解世界,学习外国长技,实现国富民强有机地结合起来的思想,是19世纪中叶中国思想家的最高成就,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开辟了近代先进中国人向西方寻求救国真理的新的思想方向。沿着他所指引的思想方向,湖湘经世致用者不仅把“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主张付诸实践,而且不断地扩大着师夷的范围,他们在政治上维新变法,在经济上投身洋务,兴办实业,从而推进了近代中国的历史发展。
嘉庆十一年(1806年)贺长龄入岳麓书院学习,在时任山长罗典的教育下,在湖湘学风的影响下,他关心现实和社会,主张兴利除弊,经世致用。进入官场后,在品行上秉承罗典“廉峻正直”的官风。重视经世致用之学,积极倡导、践行、宣传经世致用思想,委托幕友魏源辑《皇朝经世文编》,并数次刊印,影响甚大。此书是影响中国思想界的重要著作之一,是中国近代经世学的划时代文献。它的问世,标志着嘉道时期经世致用思潮的形成,堪称“晚清经世运动之宣言”,是嘉道时期的汉学和考证之学向经世致用转变的里程碑式的著作,对中国学风更具有深刻影响。张之洞《皇朝蓄艾文编序》称:“善化贺氏、武进盛氏《文编》,于经济、掌故、交涉、政要,最称明备。”此书不仅充分体现了贺、魏两人的经世致用思想,而且标志着经世致用思想进入一个新时代,此后类似于《皇朝经世文编》的著作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贺长龄为官40年,一直坚持上述思想,大力改革弊政,推行新政,极力反对西方侵略,为社会发展做出了贡献。
陶澍随其父陶必铨在岳麓书院学习,师事罗典。陶澍开拓革新,勇于任事,尤能力排众议,又能用人所长,政绩斐然。为御史时,疏劾吏部重签,河工冒滥,外省吏治积弊。巡视南漕时,草陋规,请浚京口、运河。为川东道时,总督蒋攸铦荐其治行为四川第一。为巡抚时,清查库疑,奏定章程,赈济灾民,治河保田。为总督时,积极改革弊政,实行南漕海运,浚治吴中水利,推行淮北票盐改革,收到利国利民利商之效果。魏源为陶澍江南幕府幕友13年,“时巡抚为陶文毅公澍,亦以文章经济相莫逆,凡海运水利诸大政,咸与筹议”[22](P848),“襄助颇有力焉”[23](P15),其经世才干得到最大的发挥。陶澍“少负经世志”[24](P901),“研经究史为致用之具”[25]。他是经世致用思潮的倡导者,上承王夫之经世思想,下启魏源务实变革思想,其经世思想不仅体现在学术上,还体现在巡抚江苏、总督两江的实践中,将湖湘文化的践履务实思想提高到新的高度。在改革漕政、倡行海运、革新盐政,整理财政、改革币制、整饬吏治、赈济灾荒、兴修水利、兴办教育、培育人才等事功上,都取得了卓越的成绩。他重视边防、海防,严禁鸦片,坚决反对列强的侵略,是开启中国近代史的杰出政治家,用经世思想治国理政推向一个新阶段。
邓显鹤,湖湘文化传承人。何绍基作《邓湘皋丈六十寿诗》云:“先生怀抱在经济,欲使环堵安耕牧。”他“一以纂著为事,系楚南文献者三十年”[26],毕生不遗余力搜集整理湖湘地方文献,致力于湖湘文化的积累和传承,精研诗文,孜孜不倦,梁启超称之为“湘学复兴导师”。有《船山遗书》《资江耆旧集》《沅湘耆旧集》《明季湖南殉节诸人传略》《明季湖南十三镇考略》《楚宝增辑考异》《南村草堂诗钞》《宝庆府志》《武冈州志》等45种640余卷。
唐鉴,湖南善化人,嘉庆进士,致仕南归,主讲金陵书院。他倡导躬身履践,不尚空言,专宗程、朱,排斥陆、王,一时翕然成风,为晚清经世致用之宗主人物,晚年致力于教书、著述,培养经世人才。
汤鹏,湖南益阳人,道光三年(1823年)进士。著《秋浮子》,大声疾呼社会改革,魏源称“是书可传也”,姚莹称其“慨然有肩荷一世之志”[27]。他对清代的吏治进行了深刻的揭露和无情的鞭笞,而且是一位倡导改革的经世思想家和理论家。
严如熤,湖南叙浦人,嘉庆元年(1796年),举孝廉方正,官至贵州按察使,赠布政使。他面向现实,为解决实际问题,献言献策。魏源父邦鲁少时尝从其学奇门六壬占筮之术,兼闻经世之学。著有《苗防备览》《三省边防备览》等经世致用著作。
欧阳厚均,湖南安仁人,嘉庆进士,官至浙江道监察御史,年未50,即以母老告归。自嘉庆二十三年始主持岳麓书院达27年,以“忠孝廉洁,敦品励行”立教,以“经世致用,明习时务”课书,培养弟子3000余人,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郭嵩焘、李元度、江忠源等皆出其门下。道光间,清廷以其教学“著有成效”,曾三次嘉奖。
三、魏源与故乡师友发扬光大湖湘文化的爱国传统
湖南是屈原、贾谊的伤心之地。屈原是楚国人,我国最早的爱国诗人。贾谊是西汉爱国政治家、文学家,被权贵排挤,贬为长沙王太傅,渡湘水时为赋吊屈原,“亦以自谕”。屈、贾都对湖湘文化产生过很大影响。湖湘文化蕴含有爱国主义精神和传统,曾造就了一大批爱国之士。如胡安国、胡宏、张栻等都是爱国学者,王夫之、魏源等都是杰出的爱国思想家。“魏源编撰的《海国图志》是湖湘文化和中国知识分子民族责任感的典型体现”[28](P652),他“以振国威、安边境为己任”,是书被陈澧称之为“奇书”[29]。魏源继承和发扬光大湖湘文化的爱国传统,面对国家危难、民族沦亡,他胸怀天下,忧国家衰败民生艰难,诗文里充满了爱国主义情怀。鸦片战争期间,他发愤著成《圣武记》《海国图志》等著作,提出富国强兵和御敌之策,表达了他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他在《圣武记序》中说:“今夫财用不足,国非贫,人材不竞之谓贫;令不行于海外,国非羸,令不行于境内之谓羸。故先王不患财用而惟亟人材,不忧不逞志于四夷,而忧不逞志于四境。官无不材,则国桢富;境无废令,则国柄强。桢富柄强,则以之诘奸,奸不处;以之治财,财不蠹;以之搜器,器不窳;以之练士,士无虚伍。如是,何患于四夷,何忧乎御侮!”他在书中率先提出了“以彼长技御彼长技”的应敌策略,开近代中国人探索西方长技、学习西方军事技术和设防备战的军事思想之先河。后来在《海国图志》中更是明确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主张学习西方军队的“船坚利炮”和“养兵练兵之法”,使之“尽收外夷之羽翼为中国之羽翼,尽转外夷之长技为中国之长技,富国强兵”[30](P619-620),从而达到抵御、战胜外国侵略者的目的。这一思想的产生,是西方资本主义侵略中国之后,中国人开始“睁眼看世界”,力图改变中国军事落后状况的反映。这一思想不仅具有反对西方资本主义侵略,维护民族利益和国家主权的进步性,而且为19世纪60年代以后中国新式军事思想的出现,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邵阳金潭魏氏四修族谱《族人守则》第一条是“爱国爱家”,魏源宗族和受湖湘文化爱国传统的影响,形成了爱国的优良传统。邵阳魏氏爱国亲民敢于担当后继有人,魏源族侄孙晚清重臣魏光焘是著名的爱国将领。他曾为族祖魏源刊刻《海国图志》《元史新编》等著作。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魏光焘率湘军武威六营北上抗日,翌年正月进入辽东,扼牛庄驻扎,以数千人抗击数倍于己的日军优势兵力的进攻。魏光焘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三易座骑。将士皆殊死向日军冲杀,血战竟日,重创日军。日军今田唯一少佐被击毙,佐藤正大佐被击负重伤。魏源族侄孙、游击魏极富将军及左营总兵余福章、右营参将陈胜友等将官英勇杀敌,壮烈牺牲。魏光焘又赴新疆抗击俄国与英国侵略军。为纪念故乡这些阵亡的爱国将士,魏氏家族将他们与同治十一年(1872年)战死的十七世孙魏纪鋆同祀“忠臣庙”,魏极富、余福章、陈胜友等三名将官被雕塑成三尊金像,与魏纪鋆的金像并排安座在前殿,其余众多阵亡士卒,则分别以黄扬木书写姓名,设立牌位,依次列于后殿,尊受后世香火膜拜。专人护庙,晨钟暮鼓。“忠臣庙”位于邵阳隆回金潭石山湾金水河西茅铺街,“忠臣庙”成为清代乃至民国期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邵阳金潭魏氏子孙投笔从戎,报考黄埔军校,踊跃参加抗日战争,先后有魏巍(第4期)、魏人卓(第4期)、魏克先(第5期)、魏鹤霄(第6期)、魏嵩(第6期)、魏国钧(第7期)、魏燮尧(第7期)、魏荣馨(第10期)、魏致华(第17期)、魏镇华等10余人考入黄埔军校,有魏巍、魏肇文、魏荣滚、魏国钧、魏云、魏鹤霄等成为国共两党军队的将军。他们中有的成长为军中重要人物,如魏巍成长为新中国开国将军,他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中浴血奋战,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湖湘文化及魏源爱国主义思想对故乡师友以及后世均有重大影响,湖湘大地涌现出了一大批爱国人士。
杰出的爱国者洋务派首领左宗棠,字季高,湖南湘阴人。他青年时期就究心“经世致用”之学,魏源的《皇朝经世文编》《海国图志》是其案头常备书。光绪六年(1880年),他筹备新疆建省时在《二十四庚辰答陶少云书》中说:“道光朝讲经世之学者,推默深与定庵。实则龚博而不精,不如魏之切实而有条理。近料理新疆诸务,益叹魏子所见之伟为不可及。《海国图志》一书尤足称也,婿盍取而览之。新疆改设郡县,龚议多不可行,盖未尝亲历其境,不习知山川条列,故所拟建置大略多舛错。”[31](P18)“其后左宗棠用其(魏源)言以疆我理,改建行省”[32]。又如左宗棠在新疆抗击俄军和英军侵略,最终收复新疆,从而奠定了中国西北疆域,其功之伟,可谓空前。袁南生称“他是自唐太宗以后对国家领土贡献最大的人物”。再如他在主政时,极力主张富国强兵,学习西方先进技术,振兴民族工业,先后创办“福州船政局”和“兰州机器织呢局”,为民族振兴和中国的近代化做出了巨大贡献。
著名爱国者清末外交官郭嵩焘,湖南湘阴人。他对魏源爱国主义和经世致用思想十分推崇,主张学习西方科学技术。曾与魏源好友邹汉勋之弟刊刻魏源的《古微堂诗集》并亲自作序。郭氏曾出使英、法,在弱国无外交的清末,他能援国际公法,与外人力争,维护国家利益,实属难能可贵,是爱国名士,真心寻求民族复兴之道。后来他主讲城南书院,力主办铁路,开矿山,整顿内务,都是受魏源思想的影响。杨笃生在《新湖南》中指出:“湘阴郭嵩焘远袭船山,近接魏氏,其谈海外政艺时措之宜,能发人之所未见,冒不韪而勿惜。”
著名爱国者清末外交官曾纪泽,湖南湘乡(今双峰)人,曾国藩长子。1878年出使英、法,1880年兼驻俄公使,这年底赴俄,与俄国谈判,次年2月24日在圣彼得堡签订《中俄伊犁条约》,争回了新疆伊犁南境特克淖尔以东地区。在英国订购铁甲军舰,帮助李鸿章建立北洋海军,1887年著《中国先睡后醒论》,主张“强兵”优先于“富国”。他学贯中西,乃清末秉承“经世致用”新思维的名臣。
中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东方主战场,主要是抗击日军侵略中国。抗日战争之初,湖湘是中国的大后方,抗战相持阶段,湖湘是中国正面的主战场。湖湘经历了3次长沙会战,均取得胜利,还经过长衡、常德及湘西会战,仅湘西会战就击毙日军12000余人。湖湘人民发扬光大湖湘文化的爱国传统,踊跃参军参战,仅抗战第一年,就有30多万人参军。8年抗战中,湘军将士达200余万人,湘籍将军齐学启血洒缅北、郑作民喋血广西昆仑关,谱写了一部反抗外敌侵略的史诗和一曲爱国主义颂歌。出生于湖南醴陵县的八路军左权将军在抗日战争中于陕西省辽县(今左权县)壮烈殉国。出生于新邵县的国民党将军廖耀湘率部参加远征军,入缅对日作战,日本宣布投降第三天任芷江日本受降签字典礼筹备处主任委员。抗日战争期间,“飞虎队”在芷江机场起飞击败日军飞机2600多架,芷江中国人民抗战胜利受降纪念坊和芷江中国人民抗战胜利受降纪念馆,是全国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中,湖南涌现出了曾中生、段德昌、黄公略、左权、蔡申熙、毛泽东、彭德怀、贺龙、罗荣桓、粟裕、黄克诚、陈赓、肖劲光、谭政、许光达等军事家,其数量是全国各省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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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ribution of Wei Yuan and His Local Teachers and Friends to Huxiang Culture
XIONG Yan, XIANG Yang
(Shaoyang University, Shaoyang 422000, China)
Abstract:Wei Yuan edited Chuanshan Yishu, the representative work of Huxiang Culture with his teachers and friends Deng Xianhe and Zou Hanxuan who were from the same county with Wei Yuan. Wei Yuan cited many opinions of Shi Guangzhuan in his Shi Guwei. Wei Yuan carried forward the concept of administration and pragmatism, and patriotic tradition with his Hunan teachers and friends He Changling, Tao Shu, Zuo Zongtang, and descendant of Wei——Wei Guangtao from Jintan Village, Longhui County, Shaoyang City, and other far-sighted personages.
Key words:Wei Yuan; Huxiang culture; administration and pragmatism; patriotic tradition
收稿日期:2016-02-26
基金项目: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委托项目(2009JD42)
作者简介:熊焰(1959—),女,湖南隆回人,邵阳学院湖南省魏源及湘西南文史研究基地研究员。向阳(1963—),女,湖南邵阳人,邵阳学院图书馆馆员。
中图分类号:B2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012(2016)03—003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