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海 洲
(商丘师范学院 文学院,河南 商丘 476000)
论郭沫若政治文化思想的发展历程
刘 海 洲
(商丘师范学院 文学院,河南 商丘 476000)
摘要:在郭沫若政治文化思想发展的历程中,其对马克思主义的追求是一条主线,经历了五四时期的萌芽期、流亡日本时期的发展期、抗日战争时期的成熟期和新中国成立后的僵化期。郭沫若政治文化思想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发展,促使其文学观也发生了转变,创作了一系列具有时代政治色彩的作品。通过对其政治文化思想的梳理,可以更好地了解郭沫若文学创作与时代政治的复杂关系,对其文学创作作出一个更为客观公正的历史评价。
关键词:郭沫若;政治文化思想;马克思主义
郭沫若是20世纪中国的文化巨匠,凭借着诗集《女神》和以《屈原》为代表的抗战历史剧,树立了中国现代诗歌和现代历史剧的两座高峰,让后人,很难超越。在郭沫若一生的文学创作中,最突出的一点是文学创作与时代政治的紧密结合。他把握不同历史时期的时代精神,创作了一系列具有时代色彩的文学作品。郭沫若对时代政治的追逐,源自于对马克思主义的追求,其政治文化思想经历了一个完整的发展历程。五四时期,郭沫若受到日本社会主义思潮的影响,马克思主义思想开始萌芽,其文学观从最初的个性主义转而提倡无产阶级革命文学;流亡日本十年,郭沫若系统地学习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观和辩证法,其马克思主义观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用于指导中国历史和考古的研究,取得了划时代的成就;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确立了郭沫若在文化界的领袖地位,其马克思主义思想进入成熟期,确立了“人民本位观”,指导自己的历史剧创作和史学研究,成绩斐然;新中国成立后,随着自身身份和政治地位的转变,郭沫若的马克思主义观出现了“僵化”,创作了众多的政治打油诗。
一、萌芽期
郭沫若在日本留学期间,广泛接触与吸收西方的各种学说,其中就包括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学说。1955年,郭沫若率领中国代表团访日,期间访问过自己曾留学的九州帝国大学——这时已叫做九州大学。在座谈会上,郭沫若在回答问题时顺便说起了一件往事:“中国人民接触到马克思主义和知道马克思主义,是由于贵国学者的介绍。1903年前后福井准造写的《近世社会主义》四册被译成中文介绍到中国,从而使中国人民接触到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1]214从这次谈话中,我们可以得知郭沫若留学之初即读过《近世社会主义》这本书,这是目前记载郭沫若最早接触马克思主义的资料;同时,也揭示了当时日本的一个很重要的历史文化背景,社会主义思潮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学者蔡震指出:“日本开始有马克思主义的介绍、传播,是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即明治时期,片山潜等早期社会主义者在开展理论研究的同时成立了社会民主党、平民社、日本社会党,创办了《平民新闻》宣传马克思主义。《共产党宣言》即是在1903年由《平民新闻》译载介绍到日本。……福井准造的《近世社会主义》一书也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中出现的,尽管它还算不上一本理论著作。但是,这一时期马克思主义在日本的传播没有相应的社会运动做基础,只是局限在少数知识分子中间的一个思想运动,直到大正年间才逐渐形成一股社会思想。”[2]153到郭沫若去日本留学的时候,社会主义思潮在日本已蔚为大观。郭沫若对社会主义的了解与介绍也就成为一件很自然的事情,社会主义思潮成为他广泛吸收西方各种学说的一个组成部分,在其早期的文学创作与思想发展历程上都有明显的痕迹。由于郭沫若是通过日本的一些社会主义理论家和一些翻译的书籍来学习马克思主义,这就导致了郭沫若的马克思主义观出现一定的偏颇与误读。但“正因为有这样的社会思想文化环境,郭沫若才能够在留学初期即接触到马克思主义。同时,也正因为他是从日本社会的思想文化背景下走进马克思主义,这预设的历史情境,将使他在行进的路途上与日本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日本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主要是无产阶级文化运动)具有了精神上的联系——从获得思想的动力到出现无可避免的偏激”[2]153-154。
五四时期,郭沫若的思想开始倾向马克思主义,他的文艺思想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这个时代觉醒促进了我自己的觉醒,而同时也把我从苦闷中解救了。从前我看不起文艺的,经过这一觉醒,我认为文艺正是摧毁封建思想、抗拒帝国主义的犀利武器,它对于时代的革新、国家的独立、人民的解放和真正的科学技术等具有同样不可缺乏的功能。因此,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放弃我无法精进的医学而委身于文艺活动了。”[3]这就真实表达了郭沫若当时的政治思想,对共产主义产生了憧憬,为以后转向马克思主义奠定了思想基础。1919年,郭沫若在日本创作了自己的第一篇白话小说《牧羊哀话》。这篇小说以日本兼并朝鲜为时代背景,把自己的排日情绪转移到朝鲜人身上,充满了对祖国命运的担忧,在当时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此后,他倾慕俄国的十月革命,赞美伟大导师列宁:“为自由而战哟!为人道而战哟!为正义而战哟!最终的胜利的总在吾曹!至高的理想只在农劳!”[4]112在1921年创作的《王阳明礼赞》一文中,郭沫若说:“所以在我自己是肯定孔子,肯定王阳明,而同时更是信仰社会主义的。我觉得便是马克思与列宁的人格之高洁不输于孔子与王阳明。俄罗斯革命后的施政是孔子所说的王道。”[5]299在《马克思进文庙》一文中,郭沫若把马克思所提倡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和孔子的大同世界等同起来,并通过马克思之口称赞孔子:“我不想在两千年前,在远远的东方,已经有了你这样的老同志!你我的见解完全是一致的,怎么有人会说我的思想和你的不合,和你们中国的国情不合,不能施行于中国呢?”[6]167-168这就说明郭沫若对马克思主义认识仍有很多“误读”,但他坚信走社会主义道路是当时中国的唯一出路。在《一个伟大的教训》一文中,郭沫若指出:“我们假使不想永远做人奴隶,不想永远做世界的资本国家的附庸,我们中国人只剩着一条路好走——便是走社会主义的道路,走劳农俄国的道路。”[7]16郭沫若开始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分析一些社会问题。在《论中德文化书》和《泰戈尔来华的我见》等文章中,他揭露资本主义对中国侵略所造成的罪恶,表示自己对马克思主义的信奉。郭沫若的文学态度和情感开始发生转变,逐渐与广大人民融为一体,为广大劳动人民的解放而奋斗,马克思主义开始占据了他的头脑。
1924年,郭沫若翻译了河上肇的《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一书,标志其政治文化思想由萌芽期向发展期过渡,这一转变在郭沫若一生的发展历程上具有重要意义。郭沫若译完《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一书后,在与友人的通信中多次谈到自己翻译这部书的巨大收获,认为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是社会和自己的必然选择。郭沫若在致何公敢的一封信(1924年7月22日)中写道:“关于社会经济诸科素无深到研究,惟对马克思主义有一种信心,近译《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一书完后,此信心益见坚固了。弟深信社会生活向共产制度之进行,如百川之朝宗于海,这是必然的路径。”[7]45-46在致成仿吾的信中,郭沫若的欣喜之情更是无以言表,宣称“我现在成了个彻底的马克思主义的信徒了!马克思主义在我们所处的这一时代是唯一的宝筏”[8]8。在以后的多篇文章中,郭沫若一再谈到《社会组织与社会革命》一书对自己的影响,他说:“我自己的转向马克思主义和固定下来,这部书的译出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当然我在译出本书之前,早就有革命的情绪和要求,希望对于马克思主义能够有一番深入的了解,因而我决心翻译了这一部书。翻译了的结果,确切地使我从文艺运动的阵营里转进到革命运动的战线里来了。”[9]序
北伐战争开始以后,郭沫若毅然投笔从戎,担任国民革命军政治部副主任一职。经历了北伐战争的洗礼,郭沫若自身的浪漫性格受到一定的磨砺,更加注重社会生活的实际和人民大众的力量。在北伐战争取得重大胜利的时候,以蒋介石为首的反动派发动了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此时的郭沫若拒绝蒋介石的拉拢与封官许愿,毅然写下了著名的讨蒋檄文《请看今日之蒋介石》,揭露蒋介石的反动面目。不久,郭沫若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形势如此严峻之时,郭沫若的举动证明了其对马克思主义的忠贞信仰,相信共产主义一定能够胜利。郭沫若的诗集《恢复》是大革命失败之后的产物,流露了郭沫若对共产主义的乐观精神,他写道:“不过我们也没有一个人在抱着悲观,我们相信着革命是操着最后的胜算。”[4]365该诗集还表现了郭沫若进一步坚持自己的马克思主义信仰,比如他说:“我的阶级是属于无产”、“我爱的是那些工人和农民”、“我仇视那富有的阶级”[4]374。《恢复》这部诗集无论内容与风格都与郭沫若以前的诗歌创作有很大的不同,正如他自己所说:“从以前的浪漫主义的倾向坚决地走到现实主义的路上来”,“更由文艺界跳进革命运动的浪潮里去了”[7]6。对于郭沫若思想的这一转变,北伐战争的影响是至为重要的。
二、发展期
大革命失败后,郭沫若由于受到国民党的通缉,被迫潜回日本,开始了长达十年的蛰居生活。但郭沫若并没有消沉,他的兴趣开始转移到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上面。郭沫若定居日本之后,翻译了《经济学方法论》,这本书实际是《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的第三章,他在《译者附白》中说:“我的译文在自己是尽了最善的努力。我努力地在忠实于原文之(追随),我也努力地在求其消化。”[10]42后来,郭沫若也谈到这件事情:“(在日本)我也翻译了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两部书都经由王礼锡的接受,由神州国光社出版。”[11]349-350郭沫若在翻译马克思的经典著作的过程中,逐步消化与吸收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并与中国的社会实践相结合,进一步掌握了认识社会和历史的辩证唯物论,使其思想水平得到进一步提高。这种思想提升的表现就是他用辩证唯物论来研究中国古代社会,并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开辟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新天地。郭沫若研究中国古代社会,并不仅仅是出于对历史的喜爱,而是想实现“对于未来社会的待望逼迫着我们不能不生出清算过往社会的要求”[12]6。
当时中国国内关于社会性质的讨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这是直接关系到中国未来走向的大事情;当时的国内又出现了一股否定马克思主义的思潮,这就促使郭沫若通过中国社会的研究而指出正确的道路。在研究的过程中,郭沫若逐渐认识到:“辩证唯物论的阐发与高扬,使它成为中国思想的主流。”“辩证唯物论是人类的思维对于自然观察上所获得的最高成就,那是毫无疑问的。”[11]311在对中国古代社会的研究中,郭沫若把辩证唯物论作为指导思想:“我主要是想运用辩证唯物论来研究中国思想的发展,中国社会的发展,中国的社会,中国的历史,来考验辩证唯物论的适应度。”[13]331《中国古代社会研究》就是运用辩证唯物论研究中国古代社会的学术成果,郭沫若在该著的自序中说道:“谈‘国故’的夫子们哟!你们除饱读戴东原王念孙章学诚之外,也应该知道还有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没有辩证唯物论的观念,连‘国故’都不好让你们轻谈。”[12]9借助于辩证唯物论的科学方法,郭沫若认识到中国古代社会同样合乎人类发展规律,从而打开了通向中国古代社会的神秘大门。郭沫若在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中的丰硕成果,有力地打击了国内的托派分子,确定了中国社会的反帝反封建的目标,证明了马克思主义对中国社会的正确指导。正如茅盾所说:“他的关于《中国古代社会研究》的一连串的考古的著作,在当时也在繁疏的中国考据学的氛围里投下了一个炸弹,也正是中国史学界的一个‘狂飙突进’。”[14]郭沫若的《中国古代社会研究》是第一次把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和中国古代社会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的代表作,郭沫若把唯物史观运用到中国历史研究中的开创之功,是得到了举世公认的。通过对中国古代社会的一系列研究,郭沫若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与了解更进一步加深了,从而真正实现了自己世界观的转变,可以称为一位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对于自己这段的人生经历,郭沫若后来总结道:“尤其辩证唯物论给了我精神上的启蒙,我从学习着使用这个钥匙,才认真把人生和学问上的无门关参破了。”[15]465郭沫若运用辩证唯物论研究中国古代社会和现实的各种问题,其本质是想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显示了一名真正马克思主义者的优秀品质。
三、成熟期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件爆发,揭开了中华民族全面抗战的序幕。蛰居日本十年之久的郭沫若,早就仇恨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渴望早日回到祖国,为民族抗战尽自己的力量。郭沫若归国之后,成为国共两党竞相争取的对象。1938年夏,党中央根据周恩来的建议,作出党内决定:以郭沫若为鲁迅的继承者,为中国革命文化界的领袖,并由全国各地党组织向党内外传达,以奠定郭沫若同志的文化界领袖的地位。郭沫若在文化界领导地位的最终确立是1941年党组织为其举行的“庆祝郭沫若五十寿辰暨创作生活二十五周年”的庆祝活动。对于这一活动,郭沫若开始并不同意,经周恩来特地对郭沫若解释:“为你做寿,是一场意义重大的政治斗争。通过这次斗争,我们可以发动一切民主进步力量,来冲破敌人的政治上和文化上的法西斯统治。”[16]郭沫若才明白这场庆祝活动背后的“政治含义”,并极力配合党组织的安排。阳翰笙受周恩来委托,起草了南方局通知成都、昆明、桂林和香港等地党组织的一份电报,说明开展郭沫若创作二十五周年纪念活动的意义、内容和方式等[17]65。这次庆祝活动盛况空前,周恩来亲自发表讲话:
郭沫若创作生活二十五年,也就是新文化运动的二十五年,鲁迅自称革命军马前卒,郭沫若就是革命队伍中人。鲁迅是新文化运动的导师,郭沫若便是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鲁迅如果是将没有路的路开辟出来的先锋,郭沫若便是带着大家一道前进的向导。鲁迅先生已不在世了,他的遗范尚存,我们会感觉到在新文化战线上,郭先生带着我们一道奋斗的亲切,而且我们也永远祝福他带着我们奋斗到底的。[18]
国共双方及各民主党派人士对郭沫若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郭沫若在文化界的领袖地位最终得以确立。这种身份的确立,是由当时的政治形势与郭沫若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发展的合力结果。自此之后,郭沫若就彻底告别个性言说,按照党的方针政策进行文学创作和文化宣传。郭沫若的好友李初梨更明白郭沫若的人生追求,他说:“他终极的目标,不是仅仅反映现实或解释世界,而是要尽一切可能去直接参加改造世界的活动。提起笔来做文艺活动或研究学术,对于他诚然是重要的,然而在他这仅是参加改造世界实践活动的一方面或其准备工作,可能时一方面提笔一方面参加战斗,必要时他这支如椽之笔随时都可以‘投’的,事实上他已是‘投笔’两次了。”[17]77正是郭沫若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来分析和解决中国问题,才更加坚信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抛弃自己的个性言说,甘做党在文化界的代言人,这是时代历史和郭沫若自身思想发展的必然结果。
郭沫若在文化界确立领袖地位之后,积极利用自身的影响,通过举办各种学术讲座,进行各种学术研究活动,发动和争取广大人民群众,收到了良好的抗日宣传效果。郭沫若在此时期内所写的《十批判书》《青铜时代》《甲申三百年祭》等研究著作,都是有现实针对性的,尤其《甲申三百年祭》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争论,达到了学术研究与时代政治的完美结合,郭沫若的政治倾向性更加明显与坚定。据当年文化工作委员会的成员回忆:“凡是当时党中央宣传部对文委工作上的决定,郭老总是坚定不移加以执行,对党中央宣传部负责同志的一些建议,郭老总是非常重视,我当时心中常感叹地想,郭老真不愧为一位模范的‘非党的布尔什维克’!”[19]郭沫若作为党在国统区文化界代言人的形象已经为广大群众所熟知。随着抗战胜利的临近,郭沫若积极联合各民主党派人士为反对内战、争取民主而奔走呼号。郭沫若于1945年起草的《文化界时局进言》中明确指出:“形势是很鲜明的,民主者兴,不民主者亡。中国人民不甘沦亡,故一致要求民主团结,在这个洪大的奔流之前,任何力量也没有方法可以阻挡。”[20]525此宣言被称为“民主宣言”,得到社会各界知名人士的签名拥护,同时在《新华日报》《新蜀报》等报刊公开发表,产生了极大的震动,彰显了郭沫若在文化界的影响力。在建立新中国的过程中,党格外重视民主党派的力量,通过郭沫若等人紧密与各民主党派人士广泛接触,逐渐得到广大民主人士的支持。在国统区建立一支反对蒋介石的文化大军,对新中国的最后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周恩来多次写信叮嘱郭沫若对各民主力量要“从旁有以鼓舞”,“民主斗争艰难曲折,居中间者,动摇到底,我们亦争取到底”[21]。郭沫若牢记党和周恩来的嘱托,尽可能地团结广大民主人士,在国统区形成反蒋的第二条战线,为新中国的建立作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四、僵化期
新中国成立后,郭沫若出任了国家的重要领导职务,自身所肩负的使命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自此,郭沫若由一个自由知识分子转变成为一个党派知识分子。长期以来,郭沫若以无党派人士的身份从事各种工作,但他其实一直是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郭沫若在1958年重新入党,就充分说明了郭沫若实质上是一位党派知识分子。新中国成立前由于当时政治斗争的需要,郭沫若的公开身份只能是无党派的自由知识分子,这样才能为各方所接受,但他一直和党组织保持密切的联系,为党的各项事业进行不懈的奋斗。新中国成立后其成为一名真正的党派知识分子,身份地位的变化,也就意味着政治文化思想的变化,其进入了思想的僵化期。
美国学者杰弗里·C·戈德法布说:“党派知识分子往往以思想理论家的身份,以优越的理论为名来为党的观点辩解。无党无派的知识分子以卓越客观的洞察力为名承诺可以用科学的方式来解决政治冲突。专家承诺用科学来代替政治冲突和思维方式。”[22]39一旦成为党派知识分子,就要以党的思想与政策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郭沫若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的知识分子的代表,他的为文与从政必须要保持与党的思想高度一致,这是他自身的地位与党性原则的要求。郭沫若的《百花齐放》诗集中有一首《牵牛花》,牵牛花俗名为喇叭花,诗中这样写道:
一大清早我们就吹奏起喇叭:
“太阳出来了,快把干劲放大!”
万只喇叭齐奏,雷霆都喑哑,
吹起六亿人民有如奔腾万马。[23]135
这首诗号召广大知识分子争做喇叭,为社会主义建设作贡献,认为这是广大知识分子在新中国的使命与责任。
新中国成立后的历次文艺批判运动,使郭沫若思想中的个性和浪漫色彩逐渐消退,代之而来的是对党的理论的虔诚信奉,这就出现了所谓的一种“政治宗教化”现象。学者潘光旦认为这种现象是有历史渊源的,“马列主义下的苏俄政治是宗教化了的,最初只是意识上的宗教化,及列宁之死,形式上也成为宗教化,及中山先生作古,形式上也就宗教化起来”[24]189。这种现象在新中国成立后的思想意识形态领域中比较明显,主要表现为对毛泽东及其思想的崇拜。毛泽东思想是马列主义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产物,中国共产党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取得了革命胜利,作为毛泽东思想的主要代表毛泽东就被看做中国人民的大救星,这种思想普遍存在于广大民众之中。对毛泽东的崇拜,郭沫若曾这样表白过:“我要坦白地说,我是敬仰毛泽东同志的。我这不是盲目的个人崇拜,我是同样反对盲目崇拜的人。所谓盲目的个人崇拜是所崇拜的对象并不是真正代表真理的个人,如果是真正代表真理的领袖,如马克思、列宁、毛泽东,我们为什么不拜为老师?”[25]10这确实是发自郭沫若的肺腑之言,郭沫若与毛泽东具有多年的革命友谊,郭沫若的历史剧创作得到毛泽东的高度评价,新中国成立后郭沫若与毛泽东之间的诗词唱和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新中国成立后,郭沫若政治思想虽说比自由知识分子转变得更顺利,但也有心灵的痛苦与思想的矛盾。学者李泽厚说过:“这就是知识分子通向这条道路上的忠诚的痛苦。一面是真实而急切地去追寻人民、追寻革命,那是火一般炽烈的情感和信念,另一方面却是必须放弃自我个性中的种种纤细复杂的高级文化所培育出来的敏感脆弱,否则就会格格不入,这带来了真正深沉、痛苦的心灵激荡。”[26]239这种痛苦的心迹在郭沫若的私人通信与亲人交谈中还是有所流露的,毕竟郭沫若还是一个文人。郭沫若自我的身份与地位就决定其处于一个复杂而矛盾的处境,这也造成了其晚年的诸多人生悲剧。
总之,通过对郭沫若一生政治文化思想发展历程的梳理,可以发现其对马克思主义的追求是贯穿其中的一条主线。郭沫若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政治文化思想,对其文学观的转变和创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通过了解其文学创作与时代政治的复杂互动和结缘方式,可更好地对郭沫若这位政治文人作出更为客观公正的历史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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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德民】
中图分类号:I206.6;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600(2016)04-0063-05
作者简介:刘海洲(1980—),男,河南商丘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现代文学与文化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20世纪40年代左翼文学创作研究”(编号:12BZW087);
收稿日期:2015-12-20
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郭沫若文学创作的政治文化阐释”(编号:2014CWX013);
商丘师范学院2013骨干教师资助计划项目“20世纪中国政治文化中的郭沫若”(编号:2013GGJS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