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茹 冰
(商丘师范学院 历史与社会学院,河南 商丘476000;陕西师范大学 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发展研究院,陕西 西安710062)
北宋洛阳牡丹文化初探
白 茹 冰
(商丘师范学院 历史与社会学院,河南 商丘476000;陕西师范大学 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发展研究院,陕西 西安710062)
摘要:北宋时期,洛阳牡丹被称为“天下第一”。在这一时期,牡丹确立了其在众花中的地位——花王;栽培技术进一步提高,品种不断增多;洛阳城中有专门的牡丹市场;牡丹盛开季节,城中有专门的庆祝活动;洛阳牡丹相关的文学和艺术作品也不断涌现。北宋洛阳牡丹文化成为中国牡丹文化发展承前启后的重要时期。
关键词:北宋;洛阳;牡丹文化
北宋洛阳牡丹是继唐代长安牡丹之后兴起的全国牡丹栽培中心,也是自古至今依然兴旺的牡丹栽培中心。现代我们常说的“洛阳牡丹甲天下”应当从北宋开始而不是从唐代开始。洛阳牡丹在北宋时期确立了在全国的中心地位。深得宋代文化精髓的欧阳修在其名篇《洛阳牡丹记》中表述:“牡丹出丹州、延州,东出青州,南亦出越州。而出洛阳者,今为天下第一。”[1]卷22北宋时期是洛阳牡丹蜚声全国甚至海外的重要时期,也是我国牡丹文化形成的重要时期。
一、洛阳牡丹地位的确立
中国地域辽阔,花卉植物种类繁多。全世界约有花卉3万种,原产于我国的花卉就有1万—2万种。众多花卉中,牡丹开始并不起眼。牡丹二字最早见于医简,用于治疗“血淤病”[2]17,有着丰富植物资料记载的《诗经》中并没有提到牡丹。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牡丹更多地出现在医书中,而与花卉欣赏没有关系。直到东晋时期,牡丹才开始入画。唐代时期,由于女皇武则天对牡丹的喜爱,使得昔日以药用为主的野生牡丹进入宫廷禁苑,成为观赏栽培植物,由此“京国牡丹日盛”。长安牡丹已俨然有了王者风范,但此地位并未得到人们的广泛认可。加之适值唐末,社会动荡,京师长安为战乱所毁,牡丹文化也随之衰落。
北宋时期,洛阳牡丹号为“天下第一”,这在文人诗篇中被多次提到,如“洛邑牡丹天下最”[3]5“古牡丹惟以药见本草,今洛阳牡丹遂为天下第一”[4]卷7“牡丹家中州,尤者西邑洛”[5]卷30“天下花王都洛京,清明寒食走香軿”[6]卷3。洛阳牡丹能在北宋时期成为国内冠首有着自然和人文两方面的原因。从自然环境角度来讲,北宋时期洛阳人认为“洛阳于三河间古善地,昔周公以尺寸考日出没,测知寒暑风雨乖与顺于此,此盖天地之中。草木之华,得中气之和者多,故独与他方异”[1]卷22。这一点,在现代社会得到了较为科学的印证:2003年春季,洛阳地矿局和河南省地质调查院在伊洛河领域 (洛阳市)采集了大批土壤、水样品,分析了其中 54种化学元素的含量。结果发现牡丹种植园区的土壤中,钙、镁、铁、锰、铜、锌、硼、钼、钒、钴、镍等微量元素的含量较高,特别是锰、铜、锌、钼元素的含量明显高出其他地区的土壤,其中锰的有效态含量异常丰富。上述元素能有效促进植物细胞的生长和叶绿素、糖类、酶类的合成及花蕾的形成[7]。再加上适宜的气候环境,洛阳就成了适宜牡丹生长的“风水宝地”。在当时,欧阳修并不同意众人的观点,他认为洛阳牡丹繁盛更多是因为人文因素。他反问说:“洛阳城圆数十里,而诸县之花莫及城中者,出其境则不可植焉?”[1]卷22欧阳修在这里提到了决定牡丹文化繁盛的重要原因是人文环境。洛阳城中多官宦富豪之家,其私家园林中多有技艺高超的花工,所以城中牡丹远胜周边诸县。长期居住于洛阳的司马光就曾对洛阳园林大加赞赏:“洛阳名园不胜纪,门巷相连如栉齿。”[8]卷5考察北宋洛阳的人文环境,我们不难发现,北宋时期作为陪都的洛阳,有着良好的经济和文化条件,更成为京官们退休后的休闲之所。洛阳园林兴盛,节日繁多,加之洛阳有专业的牡丹市场和园丁,所以洛阳牡丹兼具了其发展的自然和人文因素,成为全国之冠自然在情理之中。
北宋时期,洛阳人尤爱牡丹,这使牡丹从众花中脱颖而出:“洛阳亦有黄芍药、绯桃,亦有瑞莲、千叶李、红郁李之类,皆不减他出者,而洛阳人不甚惜,谓之果子花,曰:某花云云,至牡丹则不名,直曰花,其意谓天下真花独牡丹,其名之著,不假曰牡丹而可知也,其爱重之如此。”[1]卷22此时的牡丹已有了花中独尊的位置,“洛中花甚多种,而独名牡丹曰‘花王’,凡园皆植牡丹”[9]。北宋时期,洛阳牡丹“天下第一”,而牡丹在洛阳又成为“花中第一”。
二、洛阳牡丹园艺
唐代洛阳牡丹园艺记载不多,唯在玄宗时期提到了一位神奇的牡丹花工——宋单父[10]151。他来自洛阳,在骊山为皇家植花万本。唐代时期,牡丹已幻化出粉、红(浅红、肉红、殷红)、紫(含深紫)、黄、白(含通白、黄白)等多色。加上基本的养护之法,唐代牡丹的色、香、型均满足了社会各阶层人们的需求,为北宋时期洛阳牡丹种植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只可惜唐代没有能够把牡丹园艺技术记录下来并传之后世。北宋时期,牡丹已有了专门谱录,我们现在能够见到的有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和周师厚的《洛阳牡丹记》,加上《洛阳名园记》《洛阳花木记》等记载,使我们能初见洛阳牡丹园艺的神奇之处。
(一)洛阳牡丹养护之法
牡丹在唐代成为观赏花卉后,在花工技术的积累下,形成了一些养花之法,在白居易的《买花》中提到:“上张幄幕庇,旁织笆篱护。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11]卷425当时,人们并没有把牡丹种植技术进行专门总结。北宋时期,洛阳有“好事者又善植”,牡丹种植技术得以记录,传之后世。首先,种花须选择好的土地。如果地不好有两种办法:一是“锄深三尺以上”,“尽去旧土,以细土用白敛末一斤和之,盖牡丹根甜,多引虫食,白敛能杀虫”[1]卷22。二是每年“四五月间,先治地。如地稍肥美即翻起,深二尺以耒,去石瓦砾,皮频锄削勿令生草”。种牡丹不需用粪,那样会生虫以致蛀根[1]卷22。其次,浇花的时间是有规律的。给牡丹浇水“或于日未出,或日西时”。“九月旬日一浇,十月、十一月三日、二日一浇,正月隔日一浇,二月一日一浇”。再有,为保证牡丹花型大、花层多,需要打剥。意思是牡丹“一本发数朵者,择其小者去之,只留一二朵”,这样不会“分其脉”,保证了剩下牡丹花的优良[1]卷22。还有,在养花的过程中有一些习惯能很好地帮助花卉成长。例如:牡丹花落要立刻剪枝,不要让花接籽,这样可以保证花树不老;春天时,去除牡丹花上的覆盖物之后,需用荆棘树枝置于花丛之上,这样既能保暖又能挡霜,起到保护花芽的作用;牡丹花开时,如发现生虫,可以用大针沾硫磺沫针之,“虫乃死,花复盛”;另外,牡丹花忌乌贼、鱼骨,如“用以针花,入其肤,花辄死”[1]卷22。牡丹的成长需要悉心的呵护,牡丹的变种和变色则需要改变其生态基因,嫁接就是这样一种技术。
(二)洛阳牡丹嫁接之法
中国嫁接技术起源较早,“至少可以追溯到周秦时代”[12]。由于牡丹在唐之前基本是作为药用植物,所以没必要人工栽培,嫁接技术也使用较少。唐代牡丹逐渐成为观赏植物,为了让牡丹幻化出更多色彩、花型更大、花层更多、香气更浓,嫁接无疑成了较好的选择。北宋时期,洛阳牡丹嫁接技术已较为成熟,“大抵洛人家家有花,而少大树者,盖其不接则不佳。春初时,洛人于寿安山中斫小栽子卖城中,谓之山篦子。人家治地为畦塍种之,至秋乃接”。从欧阳修的记载中可以看出,洛阳牡丹使用嫁接技术已是一种常态,技术较为成熟。洛阳人对于嫁接时间、嫁接方法的掌握较为明确的记载了下来。首先关于嫁接时间的选择,欧阳修和周师厚的记载都是秋季,“秋社后、重阳前”。这一点,被长期继承了下来,现代洛阳牡丹嫁接也是在9月下旬至10月上旬[1]卷22。关于嫁接之法,欧阳修和周师厚也分别进行了记载。“花之本,去地五七寸,裁之乃接,以泥封裹,用软土壅之,以蒻叶作庵子罩之,不令见风日。惟南向留一小户,以达气,至春乃去其覆。此接花之法也。”[1]卷22周师厚进行了更加详细的记载:“削接头,须平而阔,常令根皮包含。接头勿令作陡刃,刃陡则带皮处厚而根浃。接头系缚欲密,勿令透风。不可令湿疮口。接头必以细土覆之,不可令人触动。接后月余须时时看睹,勿令根下生妒芽,芽生即分减却津脉,而接头枯矣。凡接头须取木枝肥嫩,花芽盛大、平圆而实者为佳,虚尖者无花矣。”[13]156这些谱录用平实易懂的语言记述了如何选接头、削接头、嫁接之后如何观察等牡丹嫁接技术,即使今人也可照此操作,显示了这项技术在洛阳牡丹的培植过程中已很成熟,甚至人人皆知。
(三)洛阳著名牡丹花工
欧阳修《洛阳牡丹记》中载北宋时期洛阳“接花工尤著者谓之门园子,豪家无不邀之”[1]卷22。这说明北宋时期洛阳已有专门的牡丹接花工,且有人技术高超,这为洛阳周边善植花卉的农民带来了工作机会和丰厚的利润。洛阳花工中以“门园子”最为有名,“善接花以为生,买地于崇德寺前,治花圃”,并培育出了珍稀品种“朱砂红”[1]卷22。北宋时期在洛阳,如果成功接活一株姚黄接头,酬银5000钱;魏花新出时,接头也值5000钱,后人们掌握此技术后魏花接头为1000钱。由于价格昂贵,为保证接头效果,秋季接头时立下字据,春季开花时一次给付。洛阳牡丹名品接头在北宋时期尚且如此珍贵,培养成活的成株名品牡丹的价格可想而知。这对要求接头的豪家来说也不是亏本的买卖。因为新的名品牡丹被培育出来的消息会迅速传遍全城,人们会争相前来观看,这也是要付费的。例如魏花初出时,“人有欲阅者,人税十数钱,乃得登舟渡池至花所”[1]卷22。
三、洛阳牡丹品种
北宋时期,洛阳牡丹谱录中记载的牡丹品种不尽相同。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中详细记载了牡丹品种24种[1]卷22,周师厚《洛阳牡丹记》[13]151记载46种,《洛阳花木记》[13]154中载牡丹品种109种。周师厚《洛阳牡丹记》中的46种涵盖了欧阳修提到的24种,他的《洛阳花木记》在《洛阳牡丹记》的基础上又扩充到109种。但可惜的是,《洛阳花木记》中关于牡丹品种的描述只是名称而没有像两部专门的牡丹谱录《洛阳牡丹记》中那样对牡丹每一个品种的性状进行描述。从两部专门牡丹谱录《洛阳牡丹记》来看,欧阳修的要早于周师厚的,但在欧阳修记述时,北宋洛阳牡丹不仅只24种。文中欧阳修曾回忆拜访钱惟演,在其双桂楼下的屏风上,钱惟演谈道:“欲作花品,此是牡丹名,凡九十余种。”对于当时的情况,欧阳修回忆说:“余时不暇读之,然余所经见而今人多称者,才三十许种,不知思公何从而得之多也?”[1]卷22欧阳修认为自己所见常为时人称道的大概有三十余种,达不到九十余种,且欧阳修认为钱惟演仅记了有牡丹名者,并没有广为人知,未必品种好,所以对于钱惟演所描述的牡丹择其特著者而进行描述。钱惟演有关牡丹品种的记录没有流传下来,不过这件事至少说明了当时洛阳牡丹品种不止24种,甚至可能超过90种。随着时间的变迁,牡丹的品种也越来越多。大约十年后,欧阳修在其《洛阳牡丹图》中感叹道:“我昔所记数十种,于今十年半忘之。开图若见故人面,其间数种昔未窥。客言近岁花特异,往往变出呈新枝。……四十年间花百变”。[1]卷28洛阳牡丹品种变化之快可能连时人都不一定认得过来呢。
唐代时期,有关牡丹品种的命名多是以颜色来区分的。这也是符合现代牡丹品种的划分原则的。现代牡丹分为九大色系:红、白、黄、粉、紫、黑、蓝、绿及复色。唐代时期没有人系统地对牡丹的品种进行分类命名,沿至北宋时期,两部牡丹谱录均是按照基本品名分类:“或以氏,或以州,或以地,或以色,或旌其所异者而志之。”[1]卷22至周师厚《洛阳花木记》有了较大的变化——结合牡丹色彩和花型来划分牡丹品种大类,然后再分述其下小类。色彩分为黄、红、白、紫、绯、粉等多种,花型分为千叶、多叶和单叶三种[13]154。这为我国牡丹分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四、洛阳牡丹市场
北宋时期洛阳的自然和人文条件为牡丹花卉消费提供了良好的条件。首先从自然条件来看,洛阳“为天下之中,土圭日影,得阴阳之和;嵩少泸润,钟山水秀。名公大人,为冠冕之望;天匠地孕,为花卉之奇”[14]卷7。从人文条件来看,“洛阳古帝都,其人习于汉唐衣冠之遗俗,居家治园池,筑台榭,植草木,以为岁时游观之好”[15]卷24。北宋时期,整个洛阳城市“逐渐完成了从政治型都市文化到休闲娱乐型文化的嬗变”[16]。京官们更是把洛阳当成了退休后休养生息的好地方,所以纷纷在洛阳置地修园,一时间洛阳园林景致日盛,有效地推动了花卉市场的繁荣。而在众花中牡丹被直呼为“花”,拥有花中之王的位置,自然成为花卉市场中的主角。
牡丹花卉市场有三个交易旺盛的季节,一是春初,“洛人于寿安山中斫小栽子卖城中”[1]卷22,这些预备秋季接花的“山篦子”会在这个时节运往城中,一般卖给城中专业的花农或私家园林。二是在春暮“花开时,往往于古寺废宅有池台处为市井,张幄帟,笙歌之声相闻”[1]卷22。此时,洛阳城中“都人仕女载酒争出,择园亭胜处,上下池台间引满歌呼,不复问其主人。抵暮游花市,以筠笼卖花,虽贫者亦戴花饮酒相乐”[17]1811-1812。可以看出,为了吸引更多人前往购花,花卉市场俨然成了一个文化盛会,弦乐表演、歌舞演出、饮酒戴花等休闲娱乐活动丰富多彩。这使得花卉市场实现了其经济价值的同时,又凸显了其文化价值。届时,洛阳城牡丹花卉市场多设于“月坡堤、张家园、棠棣坊、长寿寺东街与郭令宅”[1]卷22。除这些地点外,天王院花园子也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牡丹交易场所。李格非在《洛阳名园记》中记:“洛中花甚多种,而独名牡丹曰‘花王’,凡园皆植牡丹,而独名此曰花园子,盖无他池亭,独有牡丹数十万本,凡城中赖花以生者毕家于此,至花时张幙幄列市肆管弦其中,城中士女绝烟火游之。”[9]花开时节,牡丹市场的交易量是惊人的。不仅洛阳人会有大量消费,还有外地客商前来购买。如郑獬诗云:“第一名花洛下开,马驮金饼买将回。西施自是越溪女,却为吴王赚得来。”下注云:“陈人尝赍金就洛中市花,一圃或至千余缗。”[18]14春暮时节的牡丹交易带有较强的季节性,一般花落即毕。三是在秋季,牡丹嫁接季节。因洛阳人认为牡丹不接则不会出现新的品种,也会使老树失去活力,所以每年秋季重阳节前是这项交易的旺盛时节。为保证接头质量,双方要签订协议,春季开花时兑现酬资。这种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的技术可谓价值不菲。当时,“宋代下层人户一般每天收入数十文到100文”[19],如以100文记,姚黄一接头即相当于宋代下层人户50天的全部收入。
洛阳牡丹所带来的经济效益不仅仅停留在牡丹花卉的交易和引种栽培,还体现在牡丹游赏。牡丹花开时节,人们到某些私家园林观赏名品牡丹是要付费的。例如“魏花,出五代魏仁浦枢密园池中岛上”,“此花初出时,人有欲阅者,人税十数钱,乃得登舟渡池至花所,魏氏日收十数缗”[1]卷22。又如姚黄被洛阳人誉为花王,三四年才开一两朵。花开之时,全城倾出只为看其花,于是“姚黄苑圃主人,是岁为之一富”[17]3125。这更进一步促生了牡丹市场的繁荣,使牡丹交易在洛阳进入一个良性循环的阶段。
五、洛阳牡丹游赏
牡丹游赏是推动洛阳牡丹文化发展的主要动力。北宋时期洛阳牡丹游赏活动绝不亚于现代一年一度的洛阳牡丹花会。北宋时期牡丹花会算得上是当时洛阳特有的地方性的节庆活动。邵雍在《洛阳春吟》中曰:“洛阳人惯见奇葩,桃李花开未当花。须是牡丹花盛发,满城方始乐无涯。”[20]卷19可见洛阳人对牡丹盛开时节娱乐活动的重视。在牡丹花开时节,洛阳城可谓满眼皆花,“洛阳春日最繁华,红绿阴中十万家。谁道群花如锦锈,人将锦绣学群花”[3]卷56。配合着赏花活动,城中还会围绕牡丹开展各种娱乐活动。这吸引人们从家里走出来,看到的景象是“车中游女目笑语,楼下看人闲往来。积翠波光摇帐幄,上阳花气朴樽垒”[20]卷2。
北宋时期洛阳牡丹之所以会形成独具特色的地方性节庆活动,与洛阳城全民参与有很大关系。首先,有官方的推动。“西京牡丹闻于天下,花盛时,太守作万花会,宴集之所,以花为屏障;至于梁栋柱栱,悉以竹筒贮水簪花钉挂,举目皆花也。”[17]4732此时,官府会给各级官吏放假,让其尽情赏花。万花会也会邀请各级官吏、文人雅士前来赏花、饮酒、赋诗以赞赏牡丹、愉悦心情。在官府的引领下,洛阳民众也会在花开时外出赏花、游玩、购花。此时,城中私家园林会对外开放,人们会“于花盛处作园圃,四方伎艺举集,都人仕女载酒争出,择园亭胜处,上下池台间引满歌呼,不复问其主人。抵暮游花市,以筠笼卖花,虽贫者亦戴花饮酒相乐,故王平甫诗曰:‘风暄翠幕春沽酒,露湿筠笼夜卖花’”[17]1811-1812。文人雅士更会借此机会广交好友,富弼居洛期间聚友赏牡丹:“富郑公留守西京日,因府园牡丹盛开,召文潞公、司马端明、楚建中、刘几邵先生同会。”[17]3155司马光居洛期间也会与友人一起到各园观赏牡丹,并赋诗《和子华喜潞公入觐归置酒游诸园赏牡丹》曰:“介圭成礼下中天,春物虽阑色尚妍。园吏望尘皆闭户,肩舆回步即开筵。波涛凌乱靴旁锦,风雨纵横拨底弦。洛邑衣冠陪后乘,寻花载酒愿丰年。”[3]卷53写下《洛阳牡丹记》的欧阳修更是在居洛期间每年受邀与友一起赏花,并在赏花之余进行了详细的记述。
六、洛阳牡丹文学及艺术
大自然赋予了牡丹色、香、型诸多方面的国色天姿,社会又赋予了牡丹雍容华贵、富贵吉祥、高洁伟岸的美好寓意。这使得人们在表达对美好生活向往时往往会想到牡丹,所以自唐代以来,有关牡丹的文学艺术形式逐渐增多。
今人查阅牡丹文献会发现,自唐代以来,牡丹诗词骤然增多,北宋时期更是达到了牡丹诗词的成熟与繁荣阶段,其中有关洛阳牡丹的诗词在其中占有相当的分量。以梅尧臣、欧阳修、司马光、邵雍、文彦博等为代表的一批诗人、文学家、理学家,用他们的诗词记录、赞美洛阳牡丹,为洛阳牡丹登上甲天下的宝座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把牡丹诗词推向了时代巅峰。北宋洛阳牡丹诗词或描写牡丹盛开时节的繁盛景象,或抒发诗人对国家、社会的情感,从不同角度全方位地展现了洛阳牡丹文化。邵雍《东轩添色牡丹》以“天下唯洛十分春”[20]卷10描写西京花开景色之秀美;梅尧臣也曾经“畴昔居洛阳,看尽名园花”[21]卷8;张岷看完洛阳牡丹后不禁感叹“平生自是爱花人,到处寻芳未遇真。只道人间无正色,今朝初见洛阳春”[20]卷6;周密特意为洛阳牡丹自制一首词《楚宫春·为洛花度无射宫》,开首便为人们描绘出一幅色彩绚丽的金谷牡丹图;汪莘《浣溪沙》还以诗词的艺术形式指出洛阳牡丹之所以甲天下的原因;李廷忠《鹧鸪天》写洛阳牡丹盛开之时,人们陶醉宴饮的情景,将赞美牡丹之美和抒发对牡丹之爱融为一体。这些洛阳牡丹诗词作于当时,传于后世,是后世人们追颂北宋洛阳牡丹的最好媒介。
除了诗词之外,北宋时期洛人对牡丹的喜爱还体现在众多的文物古迹中。以洛阳牡丹为主题的各种艺术形式,使“洛阳牡丹甲天下”得到了实物印证,其中建筑雕刻、墓室壁画成为一大特色。新中国成立以来,在洛阳考古发掘的宋代砖室墓中,多有砖雕牡丹。具有代表性的有洛阳七里河村宋墓、新安县城关镇宋村宋墓。洛阳地区所见的墓室壁画中的牡丹,年代最早的为新安县古村发掘的北宋神宗时期墓室壁画,最好的是梁庄墓壁画。这些壁画,面积较大,写实性强,内容多为牡丹山石图和牡丹仕女图等。北宋时期,洛阳人还以诸多手法将牡丹与建筑结合起来。宋代《营造法式》“彩画作制度五彩遍装条”记:“牡丹花……宜于梁、额、橑、檐枋、椽、柱、斗拱、材、昂、拱眼壁……皆可用之。”[22]313这说明,宋代时期牡丹图案成为建筑物常用的装饰,只可惜我国宋代建筑物留存太少,无法看到。不过在洛阳发现的多处北宋画像石棺上,多刻有牡丹图案,至今保存。如崇宁五年(1106年)的张君石棺,棺楣中央阴线刻一花盆,盆内植两株牡丹,布满棺楣,棺盖两侧又饰以大朵连枝牡丹。喜爱牡丹的洛阳人把牡丹与生活紧密结合起来,现在我们可看到的北宋洛阳文物遗存中,陶器、瓷器、铜镜等均有牡丹出现。这些精美的牡丹纹饰被后代继承下来,在现代社会仍可见到。洛阳牡丹文化在我国牡丹文化发展过程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保护传承这份文化遗产成为我们不容推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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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韦琦辉】
中图分类号:K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600(2016)04-0052-05
作者简介:白茹冰(1979— ),女,河南商丘人,讲师、博士生,主要从事历史文化地理研究。
基金项目: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青年项目“唐宋洛阳牡丹文化景观研究”(编号:2014-qn-641)。
收稿日期:2016-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