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障碍研究综述

相慧杰　黄亮　林国耀　韩燕萍

（闽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福建漳州363000）



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障碍研究综述

相慧杰黄亮林国耀韩燕萍

（闽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福建漳州363000）

意图理解是个体在人际互动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基本认知能力。自闭症患者不仅从他人的面孔和眼睛注视中捕获社交信息的能力差，而且从他人的身体动作中理解意图的能力也存在缺陷。文章首先介绍了心理学领域关于意图的定义及分类，然后介绍了适用于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研究的实验范式，并阐述了自闭症患者理解物理意图、私人意图和交际意图的神经机制研究现状，最后强调为探索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的生化、神经和行为基础，未来应该从跨学科角度并采用多手段的方式对其进行研究。

自闭症；意图理解；神经机制；心理理论；社会认知

正确理解他人的心理意图是成功进行社会互动的认知基础，是心理理论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心理理论指个体理解自己和他人的愿望、信念和意图等心理状态并据此推测他人行为的认知能力。自普瑞玛克和伍德拉弗于1978年[1]首次指出黑猩猩拥有心理理论后，它成为30多年来发展心理学中最活跃、最丰产的研究课题之一，而针对意图理解的研究成为该领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一、意图的涵义及类型

多数学者认为意图是一种心理表征，是人类经验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2]，在愿望和行为之间起着某种中介的因果关系。赛尔将意图分为先前意图和运动意图。[3]先前意图是预先形成的，在行为启动之前对行为目标的一种表征；运动意图，是个体身体运动的直接心理原因。长期以来，心理学领域对意图理解的研究视角有两种，第一种采用第一人称视角，主体先形成先前意图，再计划某种行为来实现其目标（如，一个人想要喝水，因此他端起水杯）；第二种采用第三人称视角，个体通过观察主体的行为来理解其运动意图，然后对其先前意图进行归因（如，观察一个人端起水杯，可以推测他想要喝水）。有关意图理解的经典研究一般采用后者，个体从观察主体的行为开始，根据行为目标的不同性质，将主体的意图分为私人意图（privateintention，PInt)和社会意图（socialintention，SInt）。这种分类来源于心理哲学和认知语用学，前者只涉及到单个人的活动，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个人的特定目标，而后者指一个人（A）的行为目标在当下至少指向另外一个人（B），并被B所识别接收。[4,5]对于社会意图，根据目标实现的时间维度又可分为当下的和未来的。当A和B互动发生在当下时，社会意图在此刻被共享，即交际意图（communicativeintention，CInt）。在另一种情境中，尽管两者（A和B）在当下没有进行真实的社会互动，但主体行为目标在未来与他人共享，即前瞻性社会意图（prospectivesocialintention，PSInt)。近来对意图理解的研究对象已经由正常健康群体逐步扩展到患有某种精神损伤的特殊群体，如自闭症患者和精神分裂症患者等，下文将集中介绍在该领域有关自闭症患者的最新认知神经科学研究成果。

二、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的研究范式与认知神经机制研究现状

（一）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的研究范式。自闭症谱系障碍（AutismSpectrumDisorders，ASD）(简称自闭症)是一种神经发育障碍，具有持续的社会沟通及社会交往缺失，以及刻板重复的行为模式，而且这些症状出现在发育早期[6]。对自闭症的相关临床研究和心理学研究均发现，自闭症患者对他人的面孔情绪的知觉能力极差，存在着回避他人面孔、尤其是眼睛的显著临床表现。能否准确地识别他人的面部表情，尤其是从眼睛获取社交信息，进而识别他人的心境、情绪和意图，并做出适当反应，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儿童社会能力的发展状况，关系到个体社会交往沟通的成败。大量研究发现，自闭症患者难以完成这一简单的观察任务。陈顺森等人考察了自闭症儿童对不同情绪面孔的觉察和加工情况，研究发现，自闭症儿童对不同情绪面孔的觉察时间长于正常儿童，面孔加工时间少于正常儿童，其对恐惧面孔的注视时间长于对中性或愉快面孔，然而其对三种情绪面孔的觉察与加工模式却与正常儿童相似。[7]对灵长类动物的研究发现，猩猩在观察人类将手中食物从左手位置、经过人物面孔、到达右手位置时的眼动轨迹，出现了回避人物面孔位置的现象。换言之，自闭症患者表现出与大猩猩类似的眼动现象，从而为解释许多自闭症患者与猩猩在社会认知方面能力相当的现象提供了一定的证据。社会认知研究早已表明，自闭症患者比健康个体的心理理论能力更差，他们在理解他人的心理意图的能力方面存在严重障碍。总结近四十多年关于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的经典心理学研究范式，按照实验材料的不同，可以主要分为三类，即分别以图片或漫画、文字语言故事和视频片段或声音文件这三种方式来呈现，让被试推测材料中人物的行为意图。文章将重点介绍因果逻辑关系判断范式。它是由巴伦科恩等人开发，实验材料由连环画组成，该任务要求被试对画中人物的意图进行归因，或者对画中物体的相关知识进行运用，本质是考察个体对意图与行为之间因果关系的理解。相关研究结果发现，自闭症儿童理解物理意图（特指物理事件与其发展结果之间的因果联系[5]的行为表现与正常儿童无显著差异，但在推断他人心理意图时的行为表现却显著地比正常儿童更差。[8]除此之外，还有反语理解范式，它要求被试根据实验材料中人物的语音语调的变化推测其真实意图。总之，绝大多数学者对意图理解的实验研究范式还缺乏较一致的认可。随着认知神经科学的发展，关于自闭症患者的研究，已经逐步从其外显的行为特征向内在的脑神经机制的探索转变。

（二）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的认知神经机制研究现状。近来，愈来愈多的研究者采用事件相关电位（Event related potentials，ERPs）技术和功能磁共振成像（Functionalmagnetic resonanceimage，fMRI）技术等现代脑成像技术来研究自闭症患者理解意图的认知神经机制。目前，有关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的认知神经科学研究主要由对理解物理意图、私人意图和交际意图的神经机制的研究构成。许多认知神经科学研究表明，自闭症患者与健康控制组对物理意图的理解能力不存在显著差异，均激活了颞上沟等脑区。近期对自闭症患者的意图归因能力的研究表明，自闭症患者在加工心理意图时，与物理意图相比，右后部颞上沟的激活程度较低，该区域与腹内侧前额叶皮层之间的连接活动模式较弱。[9]换言之，自闭症患者的负责对意图进行归因的前额叶皮层激活不足，而与物理意图加工相关的颞上沟等区域表现出较强的激活。许多认知神经科学研究，表明个体执行动作与理解他人执行相同动作的神经表征是相似的，相应脑区位于大脑的顶下小叶和额下回等区域，这些区域被称为镜像神经元系统。社会认知神经科学对镜像神经元系统所包含的脑区及其功能已经有了较一致的共识，这些脑区包含腹侧前运动皮层、背侧前运动皮层和前部顶内沟等区域，负责对人物动作或面孔的自动化识别。自闭症患者在较早阶段就表现出，在利用眼睛注视信息来理解他人的意图和协调联合注意等方面存在缺陷。佩尔瑞等人采用脑成像技术发现，自闭症患者在理解眼睛运动知觉时大脑的颞上沟等区域表现出缺陷。[10]以上研究探讨了镜像神经元网络缺陷可能与自闭症患者理解心理意图障碍有关，但仍然未能获得有关多数自闭症者的基因和神经病学标记。然而，综观大量与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有关的认知神经科学研究可以发现，大脑颞上沟区域的功能缺陷可能是导致该病情的重要原因。西让米达等人研究发现，内侧前额叶皮层和颞顶联合处等心理理论系统在理解意图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其中右颞顶联合处和楔前叶主要负责加工先前意图，而左颞顶联合处和杏仁核皮质内侧仅在理解社会意图时被显著激活。[11]社会认知神经科学对心理理论系统所包含的脑区及其功能已经有了较一致的共识，这些脑区包含内侧前额叶皮层，颞顶联合处，前颞叶皮层等区域，负责对意图推理的控制性归因。沃尔特等人采用脑成像技术表明，前部旁扣带回皮层在理解私人意图时并不是必需的，它仅在理解交际意图时被显著激活。该研究表明，在理解不同类型的意图时，心理理论系统的激活区域是不同的。[4]上述研究表明，大脑神经网络在理解不同类型的意图时的激活是不同的，对交际意图的加工可能比私人意图更为复杂。许多认知神经科学研究表明自闭症患者被要求理解交际意图时的心理理论系统无显著激活，存在严重的意图理解障碍。潘特里斯等人采用fMRI技术考察了自闭症患者的大脑在观看电影片段时的活动情况，研究结果发现，在影片中非常尴尬的时刻，自闭症患者与控制组被试相比，在右侧颞顶联合处延伸到右侧颞上沟后部区域的表现出更少的脑激活。[12]换言之，自闭症患者的心理理论系统的部分脑区激活程度不足，对心理意图的理解存在障碍。乌丁认为，自闭症儿童没有健康儿童所具备的对自我与他人的神经共享表征。[13]近期，一项关于自闭症儿童和健康儿童的fMRI研究发现，自闭症儿童在加工同类型群体时与健康儿童在加工同类型群体时都激活了腹内侧前额叶皮层，但健康儿童还显著的激活了腹内侧前额叶皮层和颞上沟之间的神经网络，而自闭症儿童则激活了另外不同的神经网络。[14]综观已有的对自闭症的相关研究，对自闭症患者的镜像神经元系统和心理理论系统是否受损尚存争议，对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障碍的神经机制的认识有待于深入探索。

三、对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未来研究方向的展望

近来有关自闭症患者的科学研究日益受到越来越多学科领域的研究者的关注，他们分别来自哲学、神经科学、计算机科学、生物学、运动学以及物理学等学科领域。随着科技的进步，心理学的研究手段也日益丰富，以现代脑成像技术为代表的认知神经科学技术也渐渐成为心理学研究的一股潮流。把眼动追踪技术与ERP、fMRI等技术相结合，探索自闭症患者的核心症状表征以及各亚类的特异性，将是今后研究的重要取向。通过收集客观的生理反应指标，将加深对自闭症患者社会认知机制的理解，有利于自闭症患者的早期识别和有效干预。[7]与此同时，传统的行为观察与问卷测量技术仍然作为心理学的研究基石，同时伴随着计算机技术、生物化学技术以及肌电、光学物理技术等各种手段的综合使用，为更好地从微观（分子水平）到宏观（行为角度）等各个层面揭示自闭症患者的意图理解障碍提供了现实可能性。自闭症患者往往无法正常学习和独立生活，给其家庭带来巨大的精神负担和经济压力。[6]未来关于自闭症患者的相关研究，无论是从遗传基因和分子水平方面（如考察催产素等生化成分对自闭症患者理解不同性质的运动意图——友好意图和敌对意图——的影响），还是从行为特征和认知神经机制方面对其进行探索，必将有力地构筑起一幅从微观层面到宏观层面揭示自闭症患者意图理解内涵的理论愿景，并为其提供丰富的实证研究数据[15]，这将有助于为自闭症患者的治疗与康复训练提供指导和更优质的教育环境，真正地将国家“以人为本”的方针理念落实到各项工作之中。

[1]Premack,D.,&Woodruff,G.Does the chimpanzee have a theoryofmind[J].Behavioralandbrainsciences,1978(4):515-526.

[2]Douglas Z H,Maniscalco B,Hallett M,et al.Modulating Conscious Movement Intention by Noninvasive Brain Stimulation and the Underlying Neural Mechanisms[J].The Journal of Neuroscience,2015(18):7239-7255.

[3]Searle,J.R.Intentionality:Anessayinthephilosophyofmind [M].Cambridge: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83.

[4]Walter,H.,Adenzato,M.,Ciaramidaro,A.etal.Understanding intentionsinsocialinteraction:Theroleoftheanteriorparacingulate cortex[J].JournalofCognitiveNeuroscience,2004(10):1854-1863.

[5]王益文,黄亮,徐晟,等.理解私人意图与交际意图的ERP证据[J].心理学报,2012(12):1618-1627.

[6]林国耀,陈顺森.有关自闭症的强烈世界理论假说及其教育启示[J].中国特殊教育,2015(6):45-50.

[7]陈顺森,白学军,沈德立,等.7～10岁自闭症谱系障碍儿童对情绪面孔的觉察与加工[J].心理发展与教育，2011(5):449-458.

[8]Baron Cohen,S.,Leslie,A.M.,&Frith,U.Mechanical, behavioural and intentional understanding of picture stories in autisticchildren[J].BritishJournalofDevelopmentalPsychology, 1986(2),113-125.

[9]Ciaramidaro A,B?lte S,Schlitt S,et al.Schizophrenia and autism as contrasting minds:neural evidence for the hypo-hyperintentionality hypothesis[J].Schizophrenia bulletin,2015(1):171-179.

[10]Pelphrey,K.A.,Morris,J.P.,&McCarthy,G.Neuralbasisof eyegazeprocessingdeficitsinautism[J].Brain,2005(128):1038-1048.

[11]Ciaramidaro,A.,Adenzato,M.,Enrici,I.,et al.The intentional network:How the brain reads varieties of intentions[J]. Neuropsychologia,2007(13):3105-3113.

[12]Pantelis,P.C.,Byrge,L.,Tyszka,J.M.,et al.A specific hypoactivationofrighttemporo-parietaljunction/posteriorsuperior temporalsulcusinresponsetosociallyawkwardsituationsinautism [J].Socialcognitiveandaffectiveneuroscience,2015:nsv021.

[13]Uddin,L.Q.The self in autism:An emerging view from neuroimaging[J].Neurocase,2011(3)201-208.

[14]Komeda H,Kosaka H,Saito D N,et al.Autistic empathy toward autistic others[J].Social cognitive and affective neuroscience,2014:nsu126.

[15]黄亮.理解肢体表达的友好和敌对互动意图的行为特征与认知神经机制[D].天津：天津师范大学,2015.

[责任编辑郑丽娟]

The Reviews on Intention Understanding Disorders of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

Xiang HuijieHuang Liang Lin GuoyaoHan Yanping
(School of Education Science,Minnan Normal University,Zhangzhou Fujian 363000)

Intention understanding is an essential cognitive ability during the interpersonal interaction in the daily life.The autism patients can’t seize the social information from others’face or eye gaze well,but also have a deficit in the ability to understand the intention from the body movements.The paper firstly introduce the definition and classification of the intention in psychology domain.Further,the experiment paradigms of and the neural mechanisms underlying the physical,private and communicative intention understanding in autism research are briefly clarified.Finally,the future studies which highlight the coordination between crossed disciplines and multiple approaches in exploring the biochemical,neural correlates and behavior mechanisms underlying the intention understanding in autism are necessary.

autism;intention understanding;neural mechanism;theory of mind;social cognition

G766

A

2095-0438（2016）04-0065-04

2015-10-21

相慧杰（1991-），女，河南驻马店人，闽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自闭症和社会认知神经科学；黄亮(1986-)，男，湖北钟祥人，闽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社会认知神经科学。

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基地重大项目(12JJD190004)子课题；天津师范大学博士新人项目（2014BSXR）；闽南师范大学科研启动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