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与自然的断裂与联结——兼论劳动教育的当代价值

2016-04-13 09:10:28吴洪亮孙小晨丽水学院工程与设计学院丽水学院教师教育学院浙江丽水33000
绥化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劳动教育

吴洪亮孙小晨(.丽水学院工程与设计学院;.丽水学院教师教育学院 浙江丽水 33000)



儿童与自然的断裂与联结——兼论劳动教育的当代价值

吴洪亮1孙小晨2
(1.丽水学院工程与设计学院;2.丽水学院教师教育学院浙江丽水323000)

摘要:“自然缺失症”概念是思考自然与儿童成长关系的新视角,提出儿童与自然断裂的现代性问题。劳动作为儿童复归自然的媒介,为儿童与自然的联结提供了可能性。当代劳动教育的价值在于:劳动教育是儿童作为“人”的自然本性的解放;儿童的劳动过程即儿童自然“教育”的过程。

关键词:自然缺失症;儿童与自然;劳动教育

“自然缺失症”的概念是美国“儿童与自然网络”主席理查德·洛夫(Richard Louv)在《林间最后的小孩——拯救自然缺失症儿童》(2005年)一书中提出来的,洛夫认为:“现在儿童的成长过程中出现一种现象,我称之为‘自然缺失症’,它提供了一个视角,帮助我们思考自然对于儿童成长以及所有人的影响。”[1](P9),这一概念旨在表明儿童与自然的断裂问题,以及与自然直接接触之于儿童身心健康发展的重要性,该书掀起了以美国为开端的儿童与自然运动,并影响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洛夫在《林间最后的小孩》中文版序言中指出:“全世界范围内人们对‘自然缺失症’及其对当地社区的负面影响的认识正持续深化。”并在分析了一项16个国家2400位母亲的调查结果后,认为,“在中国,只有5%的母亲说自己的孩子常常在大自然中探索”是“可能最有趣的数据”,并且洛夫相信中国将在这场让孩子回归大自然的世界性运动中起到领袖作用。

实际上,儿童与自然的疏离已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现象,杨东平教授在《重建孩子与自然的联系》一文中指出:“事实上,‘去自然化’的生活、儿童的‘自然缺失症’,已经成为‘全球化’时代人类共同的现代病。”这种“现代病”的表现有:城镇化进程中自然村落的消逝。文化学者冯骥才指出,近十年间“全国每天消失近300个村落”,这意味着儿童自然生存空间的缩减,以及自然场景中儿童互动生活方式的改变,城市中的儿童穴居于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中,农村儿童成为新版“麦苗与韭菜”的主人公。互联网时代对于电子科技的过度依赖,导致儿童陷于“电子隔离”的境地,使儿童隔离于洛夫所谓的“有插座的地方”,华东师范大学李政涛教授在《以生长的眼光审视儿童的需要》中开篇讲到:“这是一个‘游戏’狂欢的年代,大人小孩每日每夜坐在电脑、游戏机前的场景随处可见。”[2]互联网时代中儿童与自然的彻底决裂,使我们的城市出现一个新的物种——城市中与世隔绝的“宅童”。教育的消费主义、市场主义与精英主义使得儿童与教育的关系转变为“商品服务”的关系,学校中传授的知识成了满足社会竞争、提高社会竞争力的“商品”,而教育的精英主义意味着社会丛林中的“精英”可以获得更多社会优质资源,更加剧了“丛林社会”中的竞争,教育偏离了以人的发展为旨归的终极价值,这种观念在不断突破道德底线中下移,熟不知“不让儿童输在起跑线上”意味着“抢跑”“违规”(违反儿童天性之规),教育的消费主义、市场主义和精英主义的直接现实体现就是应试教育,凡是通过考试可以增加消费、迎合市场和遴选精英的知识商品,即被奉为圭臬,儿童的生活方向偏离了人的自然本性轨道,在全社会愈发重视儿童“社会化”的过程中,却忽视了儿童作为“社会中的自然人”这一人类本性,加剧着儿童与自然疏离。

二、劳动:儿童复归自然的媒介

劳动何以成为儿童复归自然的媒介?儿童劳动作为儿童与自然复归的媒介,其作用机理是什么?

关于“劳动”的理解,前人有过众多的说法,其中马克思理解的“劳动”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即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3](P56)。马克思对“劳动”的理解,侧重于人和自然互动基础上的“生产性劳动”,也是人类得以生存、繁衍和发展的基本方式,人类其他更高级的文化活动都是建立在这种基本的存在方式上的,彰显了人之为人的“基色”,这种“劳动”的理解表明人是自然中的人,人只有在与自然互动的关系中才能完成“人”的“自我确证”“自觉”,通过劳动,人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变化,而且在自然物上实现自己的目的,使人实现自由、超越,归于自然而又超于自然。我们认为,儿童在其共性上首先是“人”,石中英教授也在《人作为人的存在及其教育》一文中检视了卢梭要求把儿童当做儿童对待的观点,指出:“儿童不仅是一个儿童,而且还确实是一个人;儿童的活动不仅是儿童的活动,而且还是人的活动,看不到儿童与成人之间的差别是错误的,但是看不到成人与儿童之间作为人而存在的共同性也是不对的。”[4]可见,儿童作为共性上的“人”,其劳动便蕴含儿童与自然的天然联结,正如赵荣辉在《劳动教育及其合理性研究》一文中归结关于“儿童劳动”的第一条特殊性即是“儿童与自然的相互作用以及在此基础上认识周围世界的体力活动”[5](P11)。

儿童劳动作为儿童与自然复归的媒介,其作用机制是什么呢?笔者认为,是劳动中儿童身体置入自然产生的“经验”,使儿童与自然联结。根据儿童劳动的特殊性,在强调儿童与自然联系的基础上,强调儿童劳动的“体力活动”性质,即需要儿童“身体的置入”,同时又强调儿童劳动对儿童“自身”发展的促进、成长的作用,这种成长是如何生成的呢?作为活动主体的儿童以身体的置入与自然世界进行活动,并在互动间成长,这都依赖于儿童的“经验”,这里的“经验”是指杜威语义中的“经验”:“经验包含一个主动的因素和一个被动的因素,这两个因素以特有形式结合着。......在主动的方面,经验就是尝试——这个意义,用实验来表达就更清楚了。在被动的方面,经验就是承受结果。我们对事物有所作为,然后它回过来对事物有所影响,这就是一种特殊的结合。”[6](P148)从主动方面讲,儿童通过身体的置入,尝试并不断探索自然世界的奥秘,从被动方面讲,自然回过来对儿童施加影响,这正是理查德·洛夫关于自然界定的本意,洛夫指出:“在研究儿童与自然的关系时,对自然的定义既不能过于宽泛以至于无所不包,也不能狭义到原始森林......一般提到‘自然’时,像说到花园和崎岖的山脊时,也是在说野生世界的生物多样性和丰富度。更多时候,我说‘自然’,意指nasci(将要诞生),是指自然的神奇赋予我们的能力。”[7](P7)洛夫的“自然”实质是在强调儿童与自然之间相互作用的机制,在这种特殊的结合中,儿童的“经验”得到提升,而实现这一提升的实践形式即是儿童的劳动。

三、劳动教育价值的当代审视

针对当代社会儿童与自然逐步疏离的现象,结合劳动对于儿童与自然复归的作用机理,主要从以下方面对当代劳动教育的价值进行审视:对作为共性“人”的儿童而言,劳动教育是儿童自然本性的解放;从儿童相对于成人的独立性、特殊性上讲,儿童的劳动过程也即儿童自然“教育”的过程。

(一)劳动教育是儿童作为“人”的自然本性的解放。恩格斯在《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的作用》中提出“劳动创造人类本身”的著名论断,可以说劳动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本质特征,动物的本性是特定自然的特定产物,人因其“未完成性”可以通过劳动不断与自然相互适应,以实现人的超越,人本身即是归属自然的人,又是独立于自然的人,归属自然的人决定人的发展不能脱离自然的滋养,独立于自然的人因人类自身的文化创造而不断超越自然的“特定化”。因此,人类发展的动力源于两方面,一是“自然的归属性”,二是“文化对自然特定化的超越性”。

这里有个概念不得不提,就是工具理性。工具理性是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理论的一个重要概念,源自马克思·韦伯(MaxWeber)关于理性范围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之分,所谓“工具理性”,就是通过实践的途径确认工具(手段)的有用性,从而追求事物的最大功效,为人的某种功利的实现服务。韦伯在其代表作《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有关于资本主义发展,宗教动力丧失,人们追名逐利,工具理性走向极端的阐述。]的不断膨胀,导致人类对科技等人类文化创造物的愈发依赖,而不断远离自己的本性,与自身的“自然归属性”不断疏离,正如亨利·戴维·梭罗(HenryDavid Thoreau)讲的:“广阔、狂野、孤寂,这就是我们的自然母亲。不过我们都早早地和自然母亲断了奶,钻进了只和人打交道的社会”。使儿童的世界变成了赫尔伯特·西蒙(Simon,Herbert A)所谓的“人造的或人为的世界”,儿童的世界充斥着人类制造的气息,这样的儿童世界,不是儿童通过自身与世界的相互触动而经验到到的世界,而是人为世界制造者们根据自身意图设计、为儿童强加营造的“人为居所”,居于此的儿童被隔离于自然之外,剥夺了儿童作为“人”存在的“自然归属性”,忘却了“安居是凡人在大地上的存在方式”,无法实现海德格尔式的“诗意的栖居”。

劳动教育之于人的“自然归属性”回归的意义在于,回归自然中全面占有自身的“自然本性”,在自然中实现儿童自然本性的解放,不仅强调儿童作为“人”与自然界的不可分割性,如费尔巴哈所言:“我们始终置身于自然之中,我们的起源、我们来源不应该处于自然之外。”[7](P7),而且强调儿童本性的全面占有,这也就是马克思主义人的全面发展学说中“自由、充分”发展的内涵。当“自然归属性”疏离于人的时候,劳动教育能有效弥补这种偏差,“劳动教育不仅仅是人对自然的改造和适应的目的性行为,更是人性有机体的活力和积极性的表征”[8]。

(二)儿童的劳动过程即儿童自然“教育”的过程。对于儿童的世界,最重要的是什么?儿童最需要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生活最适合儿童世界的需要?卢梭自然主义教育理念给于我们的回答是“自然的生活”。善良的人性存在于纯洁的自然状态中,自然状态中的儿童是独立自主的人,儿童的世界本身具有独立性,儿童不是通往成人的准备,儿童在自身独特的世界中自由的探索,在自身的教育和成长中居于主动地位,“儿童有他特有的看法、想法和感情,如果想用成年人的思想去代替儿童的思想和感情,是最愚蠢的事情,是把教育引入歧途的重要原因”[9](P269),卢梭呼吁不要把儿童当成待管教的奴仆,也不能把儿童视作成人的玩物,“在万物秩序中,人类有他的地位,在人生秩序中,儿童有他的地位,应该把成人看成成人,把孩子看做孩子”[9](P269)。

现实中,儿童周围的教育者总是力所能及的对儿童施加“积极的教育”,在教育对象观上,将儿童视为成人的准备阶段,忽视儿童世界的独立性,以成人的标准规训儿童;教育内容上,总是对儿童施加各种成人认为的“有用”知识,教授为将来成人、进入社会竞争做准备的系统知识,过早的以分门别类的“学科”肢解着本是一体、不可分的完整世界;在教育方法上,忽视儿童“天赋”的感受性,以系统的逻辑思维方法取代直观、体验的知识获取方式。目前社会中盛行的各类培训机构、教辅资料等即是抓住了家长这种“积极”教育的心态,不断通过灌输、强迫以及压制的干预方式“拔苗助长”,这种儿童的“积极教育”观,使儿童自身“生长”以外的目的性强势,教育的“内在目的”——生长弱化,用杜威在“我的教育信条”中的话说,“教育之外另立一个目标,会剥夺教育过程中的许多教育意义,并导致我们在处理儿童问题时依赖虚构的和外在的刺激”[10](P11),这种弱化的表现即是“身”与“心”的分离,“他把身体和心智一起带到学校,他的身体不可避免的是精力的来源,这个身体必须有所作为”[6](P150),不能剥夺孩子通过自身“身体的置入”感知世界的权利,使得原本丰富多彩的世界简单抽象成了文字、数字符号,美国悉尼·乔拉德在《健康人格》一书中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讲,语言文字常常限制一个人在具体情景下的实际体验,只要学会一个概念,一个人就会长时间看待一个给定客体,把它放入一个范畴,忽视了事物的很多真实情况,“对于自然世界,让儿童去学习知识远没有让他去体验重要”。

让儿童接受自然的滋养“教育”,依赖儿童“天赋”的感受性,“珍视、保留人生命早期敏锐的感受能力、强烈的感受欲望及其细致性和独特性,不要着急将这一丰富的感知纳入逻辑训练的轨道,让人的社会感受和审美感受牺牲在急风暴雨般的‘读、写、算’中”[11](P149),这正如苏霍姆林斯基所言:“如果孩子脱离大自然,从一开始学习起就只感知词语,脑细胞很快就会疲倦”[12](P34),继而告诫我们“这是儿童集体自然发展的规律要求”,让儿童生活在自然中,而不是过早地进入概念世界,让儿童在自然中主动、自由地捕捉来自自然的“教育”,让自然滋养儿童的心灵,这样的“教育”产生的爱、经验、好奇心、兴趣和学习才是内在于儿童身心成长的有效教育。这种自然的“教育”的基本体现方式即是儿童的劳动,让儿童“自觉自愿的裹挟着‘自身’冲入劳动中去”,以一种新儒家倡导的“默会之知”或者“身体之知”(体知)触碰自然,领略自然之中“无法用命题性语言表达的”、受符号化知识过滤过的“新知”[13],这种获取“新知”的过程是儿童在劳动中发现自然、认识自我的过程,也即自然的“教育”过程。

参考文献:

[1][美]理查德·洛夫,著.王西敏,译.林间最后的小孩:拯救自然缺失症儿童[M].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2014.

[2]李政涛.以生长的眼光审视儿童的需要[J].今日教育,2013(6).

[3][德]马克思,恩格斯,著.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4]石中英.人作为人的存在及其教育[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3(2).

[5]赵荣辉.劳动教育及其合理性研究[M].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2.

[6][美]杜威,著.王承续,译.民主主义与教育(第一版)[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0.

[7][德]费尔巴哈,著.王太庆译.宗教的本质(第二版)[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8]肖绍明,扈中平.重释劳动教育的人性意义[J].现代教育论丛,2013(4).

[9]吴式颖.外国教育史教程[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9.

[10][美]杜威,著.赵祥麟,等译.学校与社会·明日之学校[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4.

[11]朱小蔓.情感教育论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12][苏]苏霍姆林斯基,著.毕淑芝,译.育人三部曲[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

[13]杨晓峰.“身体”视域中的中小学劳动教育价值与策略[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13(3).

[责任编辑王占峰]

The Fracture and Connecting Between Children and Nature——the Contemporary Value of the Labor Education

Wu Hongliang Sun Xiaochen
(Engineering and Design College of LiShui University, LiShui, ZheJing 323000)

Abstract:“Nature Deficit Disorder”is a new perspective of thought about relationship between nature and children’s growth.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a modernity issue------the fracture between children and nature. Labor is regarded as a medium between children and the nature. The value of the contemporary labor education lie in that labor education is children’s liberation of human nature and the process of children’s labor education is the“nature education”of the children.

Key words:nature deficit disorder; children and nature; labor education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基金项目“民族地区和谐人际关系构建的教育人类学研究”(10YJA880094)。

作者简介:吴洪亮(1987-),男,山东滕州人,丽水学院工程与设计学院教师,硕士,研究方向:教育学原理。

收稿日期:2015-05-24

中图分类号:C9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0438(2016)2-0105-04

一、儿童与自然的断裂:自然缺失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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