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豪 李红祥
(1.衡阳师范学院 新闻传播系, 湖南 衡阳 421002; 2.邵阳学院, 湖南 邵阳 422000)
“民主与科学”旗帜下的新文化运动时期报刊舆论的社会动员力
(1.衡阳师范学院新闻传播系, 湖南衡阳421002; 2.邵阳学院, 湖南邵阳422000)
摘要:在“民主与科学”的大旗下,新文化运动时期报刊舆论大力鼓吹反对封建专制,提倡民主;反对旧道德,提倡新道德;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所有这些,无疑都起到了保护进步的学术思想、促进思想解放的作用。它在政治上和思想上给封建主义以空前的打击与破坏,对中国人民特别是青年知识分子的觉醒起了巨大的作用。
关键词:“民主与科学”; 新文化运动; 报刊舆论; 社会动员力
新文化运动高举民主和科学的旗帜,对封建专制主义和封建蒙昧主义的思想文化进行了激烈的批判和抨击,使近代启蒙思潮得以空前高涨。
一、报刊舆论加速了新文化运动的启动
自国人自办报刊以来,近代中国知识分子充分利用报刊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传播西方科学文化知识,报刊不仅成为他们的舆论阵地,而且是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
新文化运动将西方“德先生”与“赛先生”引入中国传统文化,高唱“民主”与“科学”两大口号。该时期的激进民主主义分子大力宣传资产阶级民主思想,反对封建专制,指出辛亥革命没有建立起民主政治,倡导国人热情投入政治,不要对所谓的“善良政府、贤人政治”[1]寄予希望。一方面,报刊确实充当了反映社会动态与民众心态的角色;另一方面,报刊也引导和塑造读者的心理与运动趋向。可以说,“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始,中国人才将民主与科学作为近代新文化的核心观念或基本价值加以追求和崇尚,民主与科学也从此才逐渐深入人心,成为促进思想解放、社会变革的有力武器”[2](P6)。
1915年9月15日,《青年杂志》创刊,陈独秀在创刊号上发表了《敬告青年》一文,称社会的新陈代谢要靠“新鲜活泼细胞”,“青年至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新陈代谢,陈腐朽败者无时不在天然淘汰之途,与新鲜活泼者以空间之位置及时间之生命。人身遵新陈代谢之道则健康,陈腐朽败之细胞充塞人身则人身死”,“社会遵新陈代谢之道则隆盛,陈腐朽败之分子充塞社会则社会亡”。在陈独秀看来,青年担负起建立中国新社会的希望。他说:“盖自认为独立自主之人格以上,一切操行,一切权利,一切信仰,唯有听命各自固有之智能,断无盲目从隶他人之理。”[3](P129)这需要思想启蒙。并认为中国“固有之伦理,法律,学术,礼俗,无一非封建制度之遗,持较晰种之所为,以并世之人,而思想差迟,几及千载;尊重廿四朝之历史性,而不作改进之图;则驱吾民于二十世纪之世界以外,纳之奴隶牛马黑暗沟中而已,复何说哉!”[4](P130-131)鉴于此,要想进行思想启蒙就必须要彻底批评封建专制。就青年来说,必须要做到“即自主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的、世界的而非锁国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科学的而非想象的”。这是对青年人提出的六方面要求,号召青年人自觉奋斗、追求解放,以摆脱中国数千年封建思想文化的束缚。
可见,《青年杂志》作为《新青年》前身,在发刊词《敬告青年》一文中,阐述了要对青年一代进行思想启蒙,以达到改造国民性的目的。无独有偶,这一观点在同期以“记者”名义发表的《答王庸工》一文中也有此论,“盖改造青年之思想,辅导青年之修养,为本志之天职。批评时政,非其旨也”[5](P82)。其时,陈独秀主持的《青年杂志》开启了思想启蒙的按钮,点燃了反封建思想的革命烈火,从此拉开了新文化运动的序幕。
二、报刊舆论促进了新文化运动的发展
针对“尊孔”逆流,新文化运动喊出了响亮的战斗口号:“打倒孔家店!”表明了新文化运动的斗争锋芒,不能不集中于封建专制主义势力极力保持的孔子权威。易白沙是该时期对“孔子”进行猛烈抨击的第一人。1916年他连续在《新青年》1卷6号和2卷1号上发表《孔子平议》上下两篇,认为孔教与封建专制主义存在着内在联系,公开批判孔子。《孔子平议》作为《新青年》上首篇反孔文章,点名批评“至圣先师”——孔子,指出了孔教的实质就是为封建专制服务的本质。这篇惊世骇俗的论文掀起了中国思想界的轩然大波,有助于新文化运动的发展。然后陈独秀顺势将“平议”推向“倒孔”。他在《孔子之道与现代生活》等文章中指出孔子学说的封建性质,是与民主思想和共和制度根本对立的,是维护封建专制主义制度,同现代生活格格不入。他说:“三纲之根本意义,阶级制度是也。所谓礼教,皆以拥护此别尊卑明贵贱制度者也。……共和立宪制,以独立自由平等为原则,与纲常阶级制为绝对不相容之物,存其一必废其一。”[6]力主打倒孔子偶像,废弃旧的封建礼教,建立与资产阶级民主生活相适应的民主制度。接着,吴虞的《吃人与礼教》、鲁迅的《我之节烈观》、李大钊的《孔子与宪法》、胡适的《论贞操问题》等一系列论文揭示了中国封建伦理道德吃人的本质,向孔子和孔教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而作为新文化运动发起人的陈独秀从1916年10月起,在《新青年》上不断发表文章,如《孔子平议》《驳康有为致总统总理书》《宪法与孔教》《孔子之道与现代生活》《袁世凯复活》《旧思想与国体问题》《复辟与尊孔》《再论孔教问题》等,形成一场空前的批孔运动。
《每周评论》继续发扬《新青年》作风,积极宣传民主、科学,反对封建文化和封建道德,甚至在“宣传新思潮,打击旧思潮,鼓动开展政治斗争”方面与《新青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两种刊物相互补充,相得益彰,共同担负起宣传资产阶级民主思想,反对封建思想文化的政治任务,是当时思想性、革命性和战斗性最强的报刊。仅从《每周评论》第17号、19号两次辑录的《对于新旧思潮的舆论》来看,全国至少有14家报纸,共发表了37篇评论文章,对以林纾为代表的封建势力及其反动倾向发动了全面进攻,舆论倒向了新文化派一边。
《每周评论》的特别附录《对于新旧思潮之舆论》不仅有力地驳斥了封建反动思想及其倾向,而且检阅了在“民主与科学”口号下,自《新青年》创刊以来所取得的成绩。《新青年》对林琴南、叶德辉等人的一些谬论作了辑录,更树立起攻击的箭靶子,置于篇末《什么话?》一栏。《每周评论》《新青年》的这种做法对新旧思想矛盾的突出、对立面的形成,甚至对进一步推动新文化运动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之后,全国掀起了一场“新旧思潮之激战”,为五四运动的爆发奠定了思想基础。
文学革命是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内容之一。他们提倡白话文,反对文言文;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企图将宣传封建思想的旧文学改造成传播民主与科学的新文学。1917年1月《新青年》上刊登了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一文,大力提倡白话文取代文言文,并主张对中国旧文学体裁进行改革。同年2月,《新青年》又刊登了陈独秀的《文学革命论》,文中提出要对文学进行内容上的革命。这一提议马上得到了钱玄同、刘半农等人的响应。于是乎,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学革命运动悄然兴起。
《每周评论》开辟的《新文艺》和《文艺时评》专栏采用了白话文,并加注标点符号,文章通俗易懂。《新文艺》栏目发表了不少白话新诗、新小说和外国文学译本。如程生描写“五四”运动中各阶层人物政治态度的小说《白旗子》、抨击封建礼教的《名节》,胡适描写青年知识分子贫穷、仿徨生活的《一个问题》。翻译小说有南非须莱纳夫人著、周作人翻译的《欢乐的花园》《人生的礼物》,瑞典Strindberg著、胡适译的《爱情与面包》,意大利文豪Entico Casterlnuovo著、胡适译的《一封末寄的信》,伯恩荪著、涵庐译的《父亲》,仁译的《他们的儿子》等。《文艺时评》栏目载有关于文学与戏剧改革的文章,例如涵庐的《我的戏剧革命观》,仲密的《论黑幕》《平民文学》《中国小说里的男女问题》以及苏曼殊等人批判林纾攻击新文化运动的小说《荆生》等一系列的文章。
《浙江教育周报》载文说:“新旧之冲突,常为过渡时代所必经之阶级。”事物的发展,“常为曲线之状态”。又说:“吾国今日之时代,新思想初萌,旧思想尚盛。”并鼓励新文化派,要树立必胜的信心,说:“吾愿提倡革新诸君,自觉其责任之重,知旧势力之大,力与奋斗,百折不挠,具独立之志趣,有牺牲之精神,真理所在,生死以之,吾知最后之胜利,必属于革新之诸君矣!”[7]这些革新主张,有力地推动了新文化运动的发展。
三、《湘江评论》成为湖南新文化运动的舆论中心
新文化运动逐渐波及全国,湖南也不例外。当陈独秀以《新青年》为阵地,开始“新旧思想大激战”时[8],杨昌济与易白沙热烈拥护,并成为《新青年》在湖南最早的宣传者。杨昌济、易白沙等不仅积极宣传和推广《新青年》,使其在青年学子中传播开来,还为《新青年》积极撰稿。杨昌济在《新青年》上发表过《治生篇》《结婚篇》等论著和译文。易白沙则在《新青年》上连续发表《述墨》《孔子平议》《诸子无鬼论》《我》《战云中之青年》等文,大声疾呼,反对封建主义思想文化,并称“真理以辩证而明,学术由竞争而进”,为刚刚兴起的新文化运动摇旗呐喊,在社会上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毛泽东于1919年主编的《湘江评论》是新文化运动时期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报纸,其刊登的文章见解深刻、独到,能切中要害。《湘江评论》针对当时湖南的政界、教育界对新文化的传播还有很多不同声音的情势,展开了对“新”与“旧”的讨论,以引导人们正确认识新文化、新思潮、新事物,从而促进新文化运动的发展。对那些批评学生“过于新”的封建教育卫道士,有文章理直气壮地指出:“我们生在这个时代,吃这个时代的饭,穿这个时代的衣,住这个时代的屋,就应当有这个时代的思想,做这个时代的事业。”[9]对那些既怕“新”又怕“旧”的官僚教育家,则提出质疑:“什么是不新不旧?”[10]所以,《湘江评论》一创刊就深受欢迎,“长沙和湖南各地的青年学生、许多中小学教师和社会上的进步人士,都成为报纸的好友,尤其是思想进步的学生,口袋里总放着一份。每一期送到各校阅览室,大家纷纷抢阅,先睹为快。武汉、广东、四川等地的青年学生中,也很快传播开来,外省订户也日有增加”[11]。
曾经高举变法旗帜的康有为,在新文化的浪潮中却成了封建卫道士。他对广州因修马路要拆毁明伦堂表示极力反对,认为这是“侮圣灭伦”的行为,“遍游各国,未之前闻”,“强要拆毁,非国民所宜”[12]。毛泽东通过《各国没有明伦堂》《什么是国民所宜》两篇文章反诘道:“康先生的话真不错,遍游各国,那里寻得出什么孔子。更寻不出什么明伦堂。”[13]“难道定要留着那‘君为臣纲’‘君君臣臣’的事,才算是‘国民所宜’吗?”[14]通过这一事件对封建等级制度及妄图尊孔复辟的顽固派给予了有力的抨击。
《湘江评论》对当时湖南的新文化运动起了相当大的推动作用,积极引导了全国的爱国青年和革命知识分子。毛泽东自己回忆说:“五四运动以后,我把大部分的时间专用在学生政治活动上,我是《湘江评论》的主编,这是湖南学生办的报纸,对于华南学生运动有很大的影响。”[15](P129)据肖劲光回忆:“我们在长沙读书的时候,也正是五四运动波及全国的时候,这时毛主席在湖南领导和开展了广泛的革命活动。毛主席主编的《湘江评论》传播了巨大的革命影响。我们正是在这个革命运动的影响下,开始了革命觉悟的。”[16]
唐耀章对《湘江评论》的回忆:“在《湘江评论》创刊前后,传播新思潮的小型白话刊物纷纷出现……我在周刊第一期登载了《欢呼〈湘江评论〉出刊》一文,开头就称:《湘江评论》出刊了,太阳升出来了,照亮了我们的眼睛;警钟响起来了,震动了我们的耳鼓;启聋发聩,指示了我们前进的方向。我们要向强权作斗争,我们要甩掉吃人的礼教的枷锁。奴隶般的教育,我们不要了。湖南的青年们站起来了,在《湘江评论》的启发下,做推动新文化、新思潮的先锋,一齐奔向反帝反封建的前线。”[17](P50)
总之,在同时期的湖南学生报刊中,《湘江评论》发挥了舆论领袖的作用,形成了湖南反帝、反封建、反军阀统治的新闻舆论,从而很好地引导了公众舆论,使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旨深入湖南人民心中,促进了湖南革命运动的发展。
此外,湖南《大公报》在接受新文化思潮洗礼的同时也促进了湖南新文化运动的进一步发展,负起了宣传新思潮的先觉责任,正如其主笔龙兼公所说,“报纸创造舆论”,“报纸代表舆论”,“报纸改革舆论”。[18]长沙《大公报》通过创造舆论、代表舆论、改革舆论,把新文化运动所提倡的内容传输给人们。长沙《大公报》成为传播新文化的重要阵地。各种各样的新思想在人们的头脑中相互碰撞、相互比较,这段时期,湖南人的思想异常活跃,有人把它喻为“西洋、希腊的诡辨勃起时代”[19]。“大众媒介提升,延展了一些意识形态的观念。通过它们,这些意识形态变得非常合法,传播起来很有说服力,甚至是富有魔力的。在这个传播过程中,这些观念进一步确立了其重要性,强化了它们最初的意义,扩大了它们的社会影响。”[20](P22)无疑,在变革社会过程中,湖南《大公报》这种大众媒介起了“倍增器”的作用。因此,对于新文化运动在湖南的深入开展,湖南《大公报》所起的促进作用主要表现在为新文化运动制造舆论,对各种新思潮进行宣传,鼓动湖南民众奋起讨伐旧的思想文化,积极建立新的民主主义思想文化。
综上所述,新文化运动是思想文化领域中的一次社会变革运动,是一次资产阶级新文化向封建旧文化发动的猛烈攻击。这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又一次思想解放的潮流,它促使人们更迫切地追求救国救民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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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cial Mobilization Force of the Press Opinion in The New Culture Movement under the Banner of “Democracy and Science”
LIU Xing-hao1, LI Hong-xiang2
(1.Hengyang Normal University, Hengyang 421002, China;2. Shaoyang University, Shaoyang 422000, China)
Abstract:Under the banner of “democracy and science”, the press opinion during The New Culture Movement strongly opposed the feudal autocracy but advocated democracy, opposed old moral concepts but advocated new morals, opposed the old literature but advocated new one. All these are undoubtedly to protect the progress of the academic thought, and promote the liberation of thought.It gave an unprecedented political and ideological blow to the feudalism, and played a huge role in the awakening of Chinese people especially young intellectuals.
Key words:democracy and science; The New Culture Movement; the press opinion; social mobilization force
中图分类号:G2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012(2016)02—0110—05
作者简介:刘兴豪(1968—),男,湖南武冈人,衡阳师范学院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后。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12BXW001);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11YJA860012);湖南省教育厅重点项目(11A108)
收稿日期:2016-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