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 林
(华南师范大学, 广东 广州 510631)
魏源与陈澧的交往
(华南师范大学, 广东广州510631)
摘要:魏源与广东陈澧以文交友,始于1845年陈澧在太守张南山处见到《海国图志》一书,他对魏源推崇有加,同时对书中的不足之处提出了中肯意见和看法,魏源于1848年南游广州时,特意拜访了陈澧,进一步增强了友谊,并成为文坛佳话。
关键词:魏源; 陈澧; 交往; 友谊
陈澧(1810—1882年),字兰甫、兰浦,世称东塾先生。广东番禺木排头(今属广州市区)人。清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中秀才,道光十二年(1832年)中举,屡次入京会试不第。1840年受聘为学海堂学长,1850年授翁源县训导,两个月后辞归,1867年受聘为菊坡精舍山长。前后执教数十年,提倡朴学,破除汉学宋学门户之见,所造就者甚众,形成“东塾学派”。生平对天文、地理、乐律、算术、古文、骈文、诗词、画和篆、隶、真、行书无不研究。著有《东塾读书记》(21卷)、《声律通考》(10卷)、《学海堂丛刻》、《切韵考》(6卷)、《汉书地理志水道图说》、《汉儒通义》等116种。
魏源与陈澧的交往,有两条资料直接谈及:一是《清史列传》卷六十九《陈澧传》:“邵阳魏源著《海国图志》,初成,中有可议者,澧论辩之。后源至粤,见而大悦,遂与定交。”二是陈澧《书〈海国图志〉后呈张南山先生》篇末附记:“后数年,魏君来粤,余以此书所说质之,魏君大悦,遂定交焉,并屡改《海国图志》之书。其虚心受言,殊不可及也。”(《东塾集》卷二)。
这两则资料涉及三个问题,但没有提供答案:一是魏源何时寄《海国图志》给陈澧征求意见;二是魏源何时至粤与陈澧见面并定交;三是陈澧以《海国图志》“所说质之”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一
据现有《魏源集》中的诗文来看,没有发现魏源直接寄《海国图志》的线索。从陈澧与张南山(维屏)两人亲密的师生关系来看,结合陈澧《书〈海国图志〉后呈张南山先生》一文开头所述,陈澧见到的《海国图志》初刻本,是由张维屏转交给他的。那么,魏源是何时将《海国图志》寄给张维屏的呢?据黄丽镛编的《魏源年谱》(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1月版)推测,是道光三十年(1850年),所据材料是张维屏的两首诗:《魏默深进士源书来以所著〈海国图志〉见寄,赋此奉报,即题卷端》《默深刺史至粤访余,论文数日别去,昨得诗,知在海州,次韵答之》。还有魏源《寄番禺张南山太守》诗一首。其实,张维屏的两首诗,并非写于此年。第一首载《松心诗集》壬集《花地集》。《花地集》所收诗篇是张维屏辞官后,于丁酉(1837年)六月至丙午(1846年)十二月间所写的。该诗收在《花地集》卷三,在它之前有《哭三儿祥鉴》《重哭三儿》等诗,《哭三儿祥鉴》诗中有“儿生在已巳,儿卒在乙巳。”乙巳即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由此可推知该诗大约也写于该年,并题于《海国图志》卷端。
二
魏源何时至粤访友与游历?目前有三种意见:1.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持这种意见的是李瑚的《魏源诗文系年》(中华书局1979年版)和黄丽镛的《魏源年谱》(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2.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是李汉武的《魏源传》(湖南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中的看法;3.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是汪宗衍的《陈东塾先生年谱》的意见(见1935年出版的《岭南学报》第四卷第一期),丁宝兰在《陈澧评传》中也持这一看法,他说:“1849年(道光二十九年)魏源来粤,陈澧和他定交,相与论学,并就《海国图志》一书提出一些商榷性意见,魏源非常高兴地接受。”(见《岭南历代思想家评传》,广东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对上述三种看法,我同意李汉武的意见,而且也基本同意他给魏源南游路线作的描述:1848年阴历四月从扬州出发,溯江而上,四月初六到九江,与蒋湘南同游庐山后回九江,仍沿江而上,入洞庭,上湘江,过灵渠,泛漓江,游桂林、阳朔,顺流过梧州、端州,到广州,访张维屏、陈澧。然后到澳门,过香港。自香港回程时,由北江过韶州、南雄,进入江西章水,顺流入赣江。七月十五日在南昌百花洲与黄爵滋等聚会。离南昌后,游贵溪的象山、龙虎山,入福建,游武夷山,过仙霞岭入浙江,九月九日到温州,会梁章钜。游永嘉、乐清山水,登北雁荡、东雁荡、西雁荡,最后经杭州回扬州。
我认为魏源到广州访张维屏和陈澧的时间是道光二十八年夏天。理由有三:第一,陈澧《书〈海国图志〉后呈张南山先生》的附记说:“后数年,魏君来粤。”前面我们已指出张维屏收到《海国图志》是在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后数年”,起码是三至五年。如果从道光二十五年算起,后数年应是道光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年。而魏源于道光二十九年六月任扬州府兴化县知县,不可能南游,道光三十年又奉檄总催运河西堤工程和权淮北海州分司通判,更不可能南游。其次,张维屏写于道光三十年的《次韵答魏默深》末尾“今宵南海月,梦见东海云”,自注:“君时以公事在海州。”可见魏源的《寄怀张南山》是道光三十年任职海州之时写的。诗中有“一别已三秋,犹酣公瑾醇”。由此上推,也正好是道光二十八年夏天。第三,从魏源写的《诮荔支二首》小序有“予至南海啖荔支”句,也可知他至粤的时间应是夏天,因为只有夏天才有荔枝上市。
三
陈澧以《海国图志》“所说质之”的具体内容,见陈澧的《书〈海国图志〉后呈张南山先生》,该文载光绪壬辰刊成的《东塾集》卷二,全文约二千字。
陈澧首先赞扬魏源是“有志之士”,其书是“奇书”:“前者见示魏氏《海国图志》,读之三叹曰:魏君可谓有志之士矣!非毅然以振国威、安边境为己任,何其编录之周详,议论之激切如此哉?澧谓其书罗列荒远之国,指掌形势,可谓奇书。”并指出“其所论则以调客兵不如练土兵,及裁兵并粮、水师将弁、用舵工炮手出身诸条为最善,切实可行,真有用之言也”。
接着,陈澧就《海国图志》中涉及的几项战略战术思想进行商榷。他对书中的《议攻篇》提出的“以夷攻夷之说”,提出了批评。认为此说是三“未喻”、三“不可”。三“未喻”是:“不知廓尔喀(即尼泊尔国——引者注)素服中国兵强,又误闻英逆犯顺以来,屡为中国击败,故欲乘势助攻,自雪仇怨。今中国议款,廓夷闻之,难保其无轻中国之意,而魏君乃欲其受我调度,此其未喻一也。”“俄罗斯本非朝贡之国,乾隆中,天威远播,令其缚阿睦尔撒纳,彼犹为之隐匿,何况今日使受驱策?此其未喻二也。”“当英逆犯顺,米利坚、弗兰西出为调人,不过恐英逆在广骚扰,阻彼贸易,彼但劝和,何遽欲使助讨?……此其未喻三也。”三“不可”是:“倘请明诏借外兵,而四夷不奉命,岂不贻笑千古哉?然且四国果肯助攻,尤有后灾。……假令四国出兵失利,则英逆之气愈扬,我之气愈挫。其不可一也。”“又令四国一战而胜,则是为我复仇,为我敌忾,必自谓大有造于中国,其骄抗要求,必为我之所不堪,不满所欲,必且启衅。唐之回纥,是其覆辙。其不可二也。”“英吉利以战斗为事,四国既与搆怨,必相报复。自昔外夷相攻,中国可以不问。若以中国之故,四国受兵也将借助中国,叩关乞师,我应其请,则劳师涉远,不应则何词以对,匪特贻笑,且必反和好为仇衅。其不可三也。”因此,陈澧认为:“为今之计,中国贵乎崇廉耻、核名实、刑政严明、赏罚公当,则可战可守,外夷自不敢欺。不循其本,而效纵横家言,为远交近攻、近交远攻之说,譬如人有虚羸之疾,不务服药培补,而但求助己者出与人斗,可乎?”
对于魏源在书中提出“调水师不如练水勇”的“议守之说”,陈澧认为,作为权宜之计未尝不可;如从巩固海防的战略而言,则应训练正规水师。因为“兵之外复有勇,则兵必卸责;勇之赀厚于兵,则兵必解体。……今勇散为盗,在劫掠,又其害之彰明较著者”,这是陈澧根据粤省当时的实际情况做出的分析。
对于魏源提出“守海口不如守内河”的主张,陈澧也分析了各种利害得失,认为:“守必据险。海口有险,则守海口;内河有险,则守内河。然必海口无险可守,然后守内河。……以吾粤言之,猎德大黄滘地势平衍,孰如虎门险峻乎?”
最后,陈澧还概括地指出:“夫兵凶器,战危事,不可易言之也。好奇则祸必烈,贪功则其患必速,信影响之谈,则其计必误,为不可行之说,则临事无一可用。”他所提意见,大都从实际出发,并有一定的具体论证,较切实可行,难怪魏源听后“大悦,遂定交焉,并屡改《海国图志》之书”。
The Contact between Wei Yuan and Chen Li
GUAN Lin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631, China)
Abstract:The contact between Wei Yuan and Chen Li started in 1845 when Chen Li read World Geography Records in the office of Zhang Nanshan, the prefecture chief in feudal China. He praised Wei Yuan highly and made some pertinent comments on the deficiency of the book. In 1848, Wei Yuan visited Chen Li on his tour to Guangzhou, which further enhanced their friendship and became an interesting story in the literary world.
Key words:Wei Yuan; Chen Li; contact; friendship
中图分类号:B2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012(2016)02—0005—03
作者简介:兰浦,世称东塾先生 管林(1933—),男,江西广丰人,华南师范大学原校长,教授。
收稿日期:2016-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