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魏源的民主政治思想

欧阳恩涛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 北京　100720)



浅析魏源的民主政治思想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北京100720)

摘要：魏源是我国杰出的爱国主义思想家、改革家和诗人，其著作现存七百万字左右，内容涉及哲学、民主政治、经世之学等各个方面。特别是他的《海国图志》不仅对英、美等国的民主政体制度作了详备的介绍，而且还明显作了热情的称颂，对中国近代民主思想的勃兴起了启端发轫的历史作用。

关键词：魏源； 《海国图志》； 英美民主政体； 民主政治思想； 历史作用

一、民主政治思想产生的历史条件

1840年，鸦片战争的炮火，打开了“天朝”的门户。一向闭关锁国、防内甚于防外的清政府，开始震动了。皇家的尊严、帝国的统治，不容许外来势力的威胁。但多年来，统治阶级与世隔绝、盲目自大的后遗症，使他们闭目塞听、愚昧无知，再加上朝廷以八股取士，不重视实学，皇帝专制，官场腐败，以致人才销铄、国力衰退，战争失败的结局不可避免。

魏源是一位“师夷”论者，也是一位“更法”论者。他谈“自强”时，将“自修自强”并提，并把“治内”和“师夷”作为实现“自强”的关键和保证。魏源作为一位地主阶级改革派人士，在鸦片战争前就怀有强烈的社会危机感和历史责任感。他忧怀国事，关心民间疾苦，呼吁民主政治的改革。魏源的这些改革主张是建立在变易进化史观基础上的。他在《默觚·治篇》中则谈到了有关政治的许多问题，如“自古有不王道之富强，无不富强之王道”“变古愈尽，便民愈甚”“人材者，求之则愈出，置之则愈匮”，强调“善治民者不泥法”，“变古愈尽，便民愈甚”，法要因“时”因“势”而改，因“人情所群便”而“变”，以“期于利民”等有关发展经济、改革弊政和重视人才的思想，可见他对清朝社会以及政治经济中的问题已经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

魏源把了解世界情况，视为抵制西方侵略，推行改革的首要任务。魏源在《筹海篇·议战》中反复指出：“欲制外夷者，必先悉夷情始。”并且强调，同是抗敌，知情与不知情，利害相差百倍。他认为鸦片战争的失败，首要原因就在于清朝当局对世界情况的蒙昧无知。那时中英通商已经两百年，他们对英方情况却无知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对敌人如此不知，哪有不败之理！在这里，向西方学习以推动中国的改革甚为关键，而作为晚清经世思想代表人物的魏源，为了帮助全国上下了解正在迅速发展的世情，以林则徐编译的《四洲志》为基础，广泛搜集中外有关资料，在战争结束仅三个月，即编成《海国图志》50卷，长达50多万字。后来几经修改补充扩编成100卷，约90万字。这部皇皇巨著，介绍了各国的地理、历史、经济、政治、法律等各种科学技术知识，图文并茂，内容十分丰富，全面地展示了世界大势，给人们介绍了许多新知识新概念，其中介绍和提出了学习西方民主政治的思想和主张。这一民主政治思想的提出，为当时“中国往何处去”指出了新的方向，开出了医治中国“今病”之新方，给当时的中国人以一种新希望和力量，启发了后来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继续向西方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因而成为近代中国人向西方学习新思潮的发端，具有“创榛辟莽，前驱先路”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作用。

二、介绍西方英美等国的民主政治制度

魏源在其一百卷的《海国图志》中向国人介绍了英美两国的近代政治制度。对于英国的君主立宪政治制度，魏源作了比较全面的介绍。指出英吉利是“欧罗巴强大之国”，“面积三十多万平方公里，人口二千二百万”，采用君主立宪政体：“王后主国，贵臣共十二人……此外尚有议事协办大臣等，皆理政事者也。”而英国议会的组成，议政过程和作用是：“都城有公会所，内分两所，一曰爵房(即上议院)，一曰乡绅房(即下议院)。爵房者，有爵位贵人及耶稣教师处之；乡绅房者，由庶民推择有才识学术者处之……”“设有用兵和战之事，虽国王裁夺，亦必由巴厘满(即议会)议允。”英国的这种君主立宪政体，使君主的权力受到限制，君主不直接支配国家政权，由内阁掌握行政权，对议会负责，议会则享有立法和组织、监督政府内阁等权力。而中国当时仍然实行君主专制体制，帝王掌握着全部国家权力，实行专制统治，他的意志就是国家法律，臣民必须绝对服从。两者相比较，前者显然比后者要民主而公正多了。

在政治方面，魏源对美国的选举制很感兴趣。对此，魏源在《海国图志》中作了详尽介绍：

合众国，又名弥利坚，又名花旗国。……部分三十，每部各立一贤士以为总统，各总统公举一极正至公之贤士，总摄三十部之全政，名伯理师天德。又各部总统或一年、或二年为一任，惟总摄国政者四年为一任，按期退职，公举迭更……如综理允协，通国悦服，亦有再留一任者。总统无世袭终身之事。

美国实行民主共和的政体，永远废除了世袭制，实行总统选举制度。这种制度是除了封建郡县制以外的另外一种制度。这种制度一“公”二“周”，部民勤奋、事简政速、令行禁止，竟与有贤明国君的统治没有差异，也与魏源理想中的“战胜于庙堂”颇有相似之处。

美国在建国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内，迅速崛起，成为后起的西方资本主义强国，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先进的民主共和政体毫无疑问是重要的因素，所以魏源总结说：

足见国家之勃起，全由部民之勤奋，故虽不立国王，仅设总领，而国政操之舆论，所言必施行，有害必上闻。事简政速，令行禁止，与贤辟所治无异。此又变封建郡县官家之局，而自成世界者。

上述言论已明显流露出魏源对清朝封建世袭制的不满和对英、美近代民主政体的仰慕。他热情称赞美国独立战争及其民主政体道：

呜呼！弥利坚国，非有雄才枭杰之王也，涣散二十七部落，涣散数十万黔首，愤于无道之虎狼英吉利，同仇一倡，不约成城，坚壁清野，绝其粮道，遂走强敌，尽复故疆……可不谓公乎？议事听讼，选官举贤，皆自下始。众可可之，众否否之。

这里，他盛推美国的民主政治制度，“以部落代君长，其章程可垂奕世而无弊”，这种看法，到康有为《大同书》仍然相同。魏源对美国评价的溢美之辞，表明了他对西方民主政治的向往之情。同时，魏源通过介绍西方的民主制度，向国人揭示了君主专制是可以改变的道理，而且表露了他的民主倾向。魏源认为，外国的某些制度，“其章程可垂奕世而无弊。”“小用小效，大用大效，以震叠中国之声灵者焉，斯则夙夜所厚幸也矣。”“震叠”见《诗·周颂·时迈》：“薄言振之，莫不震叠。”魏源在这里使用“震叠”二字，说明他为了使国家富强而对西方制度向慕之深了。尽管魏源对于这种制度的性质或局限性有认识不足之处，但这是对清朝君主世袭和专制政体的严厉批判，是一种大胆和进步的言论。同时，这也表明魏源“开眼看世界”的幅度已相当宽广，已从器物长技，旁及政治制度。

三、魏源民主政治思想的历史作用

魏源能在19世纪中叶以肯定的态度向国人介绍英、美近代政治制度，实属难能可贵，对当时和稍后的人们产生了深刻影响。尽管当时支持者少，却深得后来爱国者的肯定。爱国志士读后发出了“大获我心也”的感慨；郑观应、王韬提出变君主专制为议会制度的政治要求，主张仿行西方资本主义议会制度；到1880年至戊戌变法前这段时间，变君主专制制度为立宪政体的主张，已成为主张改革的人们的普遍要求。康有为早年就读过魏源的《海国图志》，22岁时再次阅读了《海国图志》等书，并以此作为讲“西学”的基础。魏源的爱国思想，特别是使中国人知“旷代所未闻”“扩万古之心胸”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深深地启迪和鼓舞了后来的早期改良派、洋务派、资产阶级改良派，支配思想界长达七八十年之久：

洋务运动开展后，冯桂芬说中国“君民不隔不如夷”，王韬、郑观应等人要求“君民共主”，设立议院，正是魏源这种视野的不断拓展。

康有为、梁启超的戊戌变法是为了救亡图存，是在魏源“民主政治”改革思想的基础上，以图变更封建主义国家为资本主义国家的一次具有重要意义的政治运动。

《辛丑条约》的签订，证明愚昧落后和盲目排外的彻底失败。这一惨痛教训，再次唤醒了人们的良知，人们要求再次“师夷”进行民主政治改革，从而发动了清末“新政”。清末新政是继洋务运动、戊戌变法的主张而全方位拓展的，是魏源“师夷”民主政治改革思想的广泛开展，它在近代史上显示了旺盛的生命力。

辛亥革命，是在魏源“师夷”民主政治改革民主共和思想的基础上而展开的革命活动。

五四运动，是魏源“师夷”民主政治改革思想民主和科学的运动，成为空前的新文化运动，进而发展到“以俄为师”，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的崭新局面。

1851年《海国图志》传入日本，短短几年，翻印本和节译本竟有20余种，日本的有识之士，“争读这本书”，一些人因此“思想起了革命”，由锁国论者转变成开国论者。他们赞此书是“武备大典”，引魏源为“海外同志”。日本现代学者井上清也明确指出：“幕府末期人士又经中国文献的媒介，最初获得了关于国家法和立宪政治的知识。”历史证明，魏源的著作对日本的倒幕运动、明治维新的思想启蒙发生了不容忽视的促进作用。英国学者赫弗思也认为，魏源的师夷长技思想，“形成了以后20年间中国人民对于西方科学机械观念的最佳部分，甚至影响了那一整个世纪”。但是，魏源的著作和民主政治改革思想却没有引起他祖国的最高统治者的注意，以致日本的盐谷世弘慨叹：“呜呼！忠智之士，忧国著书，不为其君用，反为他邦。吾不独为默深悲，抑且为清帝悲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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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的史学家陈旭麓曾指出：“近代中国的民主思想不是从黄宗羲等人的思想直接孕育出来的，乃是由传述西方思想及其政制为起点，是从《海国图志》《瀛环志略》介绍西方民主制度开始的。”是的，近代爱国主义是民主思想生长的沃壤，沃壤中的理性思考必然会培育出民主政治思想，而处在近代史开始阶段的魏源正是这一沃壤的最早开垦者。魏源谋求当时中国人心的“违寐而之觉”，呼唤民族近代意识的觉醒，面对变化的局面，他说：“凡有血气者所宜愤俳，凡有耳目心知者所宜讲画。”他的“讲画”，“已经把对于外来侵略的反应从感情层次提高到理性层次，并且已经接触到近代化这一伟大的历史任务”。他后来所编著的《海国图志》《圣武记》《皇朝经世文编》等，都是为“谋救时方”而作的鸿篇巨著；他发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呐喊，震醒了无数志士仁人为民族和国家的存亡而奔走呼号、前赴后继。本文将从魏源民主政治思想产生的历史条件、对英美等国的民主政体制度的详备介绍与热情称颂和由此产生的历史作用这三个方面进行论述。

A Brief Analysis on Wei Yuan’s Democratic Political Thoughts

OUYANG En-tao

(Graduate School,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720, China)

Abstract：Wei Yuan is an outstanding patriotic ideologist, reformer, and poet in China. The existing works left by him contain about seven million words, which involve the knowledge of philosophy, democratic politics and “State Management”. In his World Geography Records, Wei Yuan not only introduced in detail but also greatly praised democratic systems of government in Britain and United States, which brought out the rise of democratic thoughts in modern China.

Key words：Wei Yuan; World Geography Records; democratic systems of government in Britain and United States; democratic political thought; historical role

中图分类号：B2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012(2016)02—0016—04

作者简介：欧阳恩涛(1989—)，男，湖南隆回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

基金项目：中国社会科学院创新工程学术出版资助项目“魏源的法学思想研究”(2015CASS0128)

收稿日期：2015-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