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国的悲剧》的空间叙事类型

岳铁艳(哈尔滨工程大学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1)

论《美国的悲剧》的空间叙事类型

岳铁艳
(哈尔滨工程大学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1)

空间叙事的研究为解读文学作品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作者以线性结构安排地质空间从而突出空间的表征意义，以社会空间的存在、差距及进入社会空间的手段来描写克莱德的人生悲剧，以存在的宗教空间和作为意识形态的空间来阐述人们信仰的空虚。地质空间、社会空间和宗教空间等三个空间叙事维度增强了小说的空间化效果，加强了小说的艺术感染力，进一步烘托了小说的主题。

《美国的悲剧》；空间叙事；地质空间；社会空间；宗教空间

美国现代小说先驱西奥多·德莱赛的成名作《美国的悲剧》（1925年）广受文学评论家的好评。该作品不仅生动地反映了二十世纪初期美国社会的生活画面，同时也揭露了当时盛行的美国梦及其带来的危害。对本作品的解读，国内外学者多从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的角度来阐释文本内部的悲剧情节。国内更多人认为此小说是对美国资本主义制度的一种批判,也有论者从叙事学的角度分析该作品。

批评家们对叙事空间的概念界定不一，有的认为空间是具体的、物理的，有的则认为空间是无法感知的、抽象的，还有人认为空间是社会的、心理的、自然的甚至是文本层面的等等。但不论是哪种界定，“叙事（都）是具体时空中的现象”[2]，任何一部作品都要在某一种或某几种特定时间和空间内展开叙事。那么叙事空间是被如何划分的呢？加布里尔·佐伦在《走向叙事空间理论》一文中提出叙事空间可从纵向划分为地质的、时空体的和文本的三个层次。“地质学层次，即作为静态实体的空间；时空体层次，即事件或行动的空间结构；文本层次，即符号文本的空间结构”[1]。而在《空间的生产》一书中，列斐伏尔将空间划分为物质空间（现实的存在）、精神空间（构建精神层次的话语空间）和社会空间（社会关系的产物、社会实践的结果）。对于社会空间，他又提出了空间实践、空间表征和表征空间的三元辩证法。这三个层面也是空间的实在、构想和认知，它们彼此也是相关联的。本文主要参照加布里尔·佐伦及列斐伏尔的观点，从叙事学的相关理论出发，以前人对叙事空间的划分为参考，从地质空间、社会空间、和宗教空间等三个空间叙事维度来分析《美国的悲剧》的空间叙事艺术。

1.《美国的悲剧》的地质空间

与现实生活一样，小说叙事中所描述的地质空间可以理解为小说中人物活动的地理空间或存在空间，它是一切小说进行叙事的一个基点。在《美国的悲剧》中，德莱赛所创设的关乎主人公克莱德命运发展的地质空间主要涵盖两处，一是中西部密苏里州的堪萨斯城，另一个是东北部纽约州的莱柯格斯城。其中，堪萨斯城是克莱德的出生地，也是影响他价值观形成的地方；在莱柯格斯，克莱德的命运发生了转折，他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梦想过上奢侈的生活，享受物质上的极大富有，但这一切他都想靠攀附富家女来实现，因此，他抛弃并害死了已经怀孕的女友，最终受到了法庭的审判。德莱塞将这两个大的地质空间又进行细分，具体表现为：传道馆（克莱德的住所）、格林-戴维逊大酒店（价值观初步形成）、弗里塞尔餐厅（克莱德的娱乐、消遣之地）、塞缪尔·格里菲斯别墅（美国梦、财富象征之所）、格里菲斯衬衫公司（克莱德再次获得体面之职）、大比腾湖（克莱德行凶之处）、法院（定罪，美国梦破灭）、监狱（愧疚、恐惧、救赎）。

克莱德从小就生活在堪萨斯城某一教堂后面的旧木房内，住所的不堪程度使他羞于带自己的小朋友回家。受周围人的影响，他爱虚荣，对美好、富裕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因此，德莱赛将其“安置”在格林-戴维逊大酒店。这里豪华奢侈的设施，与他寒酸的住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为他将来对物质的追求埋下了伏笔。受到酒店里客人骄奢淫逸的影响，他经常光顾一些娱乐场所和朋友的住宅来寻欢作乐。原本天真无知的克莱德随即沾染了一些放荡和堕落的恶习。后来因意外碾死一名女孩，投奔到纽约州的莱柯格斯叔叔塞缪尔·格里菲斯家。叔叔的别墅富丽堂皇，即便是他见过像格林-戴维逊大酒店这样的场面，它也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这里就是他理想生活的化身，金钱、地位等美妙的场景涌现在他眼前。因此，他打算在格里菲斯衬衫公司好好工作（叔叔给他安排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这里的工人也因他的内部关系都对他的命令甚是服从，毕恭毕敬，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优越感”。但是，生活的单调乏味使克莱德对性的渴望愈发强烈。他获得了工厂女工罗伯达的青睐，并与之发生关系，导致其怀孕。同时，他遇到了能帮助他实现梦想的富家女桑德拉。为扫清他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他打算将他蓄谋已久的计划在满目苍凉的大比腾湖付诸行动，溺死女友罗伯达。小说中德莱赛用了大量景色描写和心理描写来说明克莱德的作案背景和心理冲突，充分展现了一个人为实现梦想而不择手段的一面。事后，克莱德被捕，他的辩护律师为他编造了一些开托的借口，但是这位律师的政敌却认定他有罪。法庭成了两党政治斗争的插曲。在监狱里等待受刑的过程中，克莱德感到异常的恐惧，他害怕面对死亡，他与桑德拉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美国梦破灭了，他希望通过牧师的帮助来忏悔而获得精神上的救赎。

纵观《美国的悲剧》的地质空间，我们发现它们不仅仅是事件发生的特定场所，而且也反映了克莱德命运发展的一个线性结构。通过德莱赛的地质空间叙事，主人公命运发展的跌宕起伏依稀可见，与此同时，我们也能领会到特定的地质空间对人物性格和价值观的形成、对人物命运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2.《美国的悲剧》的社会空间

《美国的悲剧》的社会空间主要体现在小说中人物所生存的社会空间及人物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即一定的社会空间背景下，所进行的社会活动。克莱德出身家境贫寒，从小跟随父母兄弟姐妹沿街四处布道，身边也没有一个朋友，此时的社会空间范围还仅仅局限于各大街道和传道管，然而他对这一切毫无兴趣，却非常羡慕他所见的那些人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上的那种舒适和安逸。因此，他设法在格林-戴维逊大酒店谋得了一份职位，酒店骄奢淫逸的环境使他对性产生了极度的好奇与渴望。霍顿斯的美貌瞬间折服了克莱德，但是她善于玩弄异性的秉性却对克莱德的恋爱观产生了消极的影响。就在这样的社会空间中，他初步勾勒出了他的美国梦——追求物质上的富有和精神上的浪漫风流，他努力着为能进入这样的社会空间而做准备。他甚至是模仿那些老成持重的人，以期改变现在的生活环境，这是他精神上的努力目标。后来，在贵族叔父的提携下，他在工厂这个小型的社会空间里实现了他体面的存在。但是，仍然有那么一群人鄙视他贫贱的出身。这就加速了他努力寻找进入上流社会的平台。为了更快的实现梦想，他结识了富家女桑德拉，后油为了摆脱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溺死前女友，最终酿成了自己的悲剧结局。

克莱德对“性”的粗俗概念产生于早期他结交的朋友对他的影响，他对婚姻和责任还没有清醒的认识，他在社会空间中所做的活动为后来的犯罪埋下了伏笔；克莱德与桑德拉所生活的社会空间差距注定了他为融入上流社会而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虽然桑德拉也为他倾心，但他们并未得到她父母的祝福和帮助；为实现融入上流社会的美梦，克莱德采取了杀人的极端方法，最终导致了他美国梦的破灭。特定社会空间的存在及社会空间的活动最终作用于克莱德惨淡的命运。此处，德莱赛从社会空间的影响、空间的差距及进入空间的手段三方面进行了“美国梦”的叙事，深刻揭露了美国梦破灭的社会根源。

3.《美国的悲剧》的宗教空间

宗教空间既可以以物质或人物为载体，如《圣经》、传道馆、圣乐、牧师等，也可以表现为特定的宗教意识形态，“个体人物内心的宗教信仰、代代传承的宗教思想、宗教意识及其对人物言行的规约作用”[4]。

二十世纪初期的美国经历了经济一片繁荣的景象，正当人们沉浸于日益积累的物质财富享受的过程中，社会中也到处弥漫着贪婪、伪善、精神萎靡的风气，人们的精神信仰迷失，宗教观逐渐没落。德莱赛运用具体和抽象的宗教空间叙事对此给予了淋漓尽致的批判。

美国是一个宗教色彩极其浓厚的国家，宗教是人们在精神领域的慰藉。然而在《美国的悲剧》中，宗教不再是人们心灵的寄托，提供正确的价值导向，救赎人的灵魂。小说讲述了克莱德的父母是虔诚的教徒，克莱德从小就随父母在街头宣讲圣经，唱圣歌，然而这种布道行为却招来了众人的嘲笑和讥讽。受周围人的影响，克莱德“感到这样脱离正常生活，让人们看热闹取笑真是丢丑”[3]。他对父母常用来影响他的那些教义如不要喝酒、不要和坏人交朋友等价值观、道德观一贯持反对态度，相反，他对金钱、性欲却极其好奇、痴迷。没有了正确信念的指引，克莱德在前进道路上迷失了。年幼的克莱德丢弃了传统的宗教道德信仰，融入到了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圣经，圣歌，教堂等宗教空间叙事手法表现了宗教的教义、教规在人们的心目中是苍白无力的，他们更崇尚金钱的魅力。德莱赛用大量的篇幅来描写圣经篇章，希望通过宗教的教义、教规来感化克莱德，他甚至派去了邓肯·麦克米伦牧师，“上帝的使者”、灵魂上的引路人，去拯救克莱德，最终克莱德“拜倒”在上帝的脚下，但这种“皈依”更像是精神上的麻痹。“上帝已听到了我的祈祷。他已给了我力量和安宁。不过他心里却补充说：‘他给了吗？’”。可见，对上帝的教诲和感化，他依然持怀疑态度。小说结尾再次提到了带着圣经和几本圣歌在街头布道的一家老小，他们带着坚定的信念祷告，但依旧招来了世人的冷眼相看和嗤之以鼻。一行人当中有一个与年幼时的克莱德相像的小男孩，他同样也抵制不住物质的诱惑，让我们又一次看见了宗教教育的“无能为力”，这预示着新一轮的悲剧即将开启。

圣经、圣歌、教堂等宗教空间在小说首尾反复出现，但宗教自始至终没有帮助人们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并未对人们的意识形态产生影响，相反，人们的信仰迷失，却旨在竭力追求金钱、享乐并处处以自我为中心。可见物质对人的思想毒害至深，人们的精神空虚至极。这不仅是克莱德个人，而是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的映射。具体的宗教空间叙事以及反应人们宗教信仰的意识形态领域的空间叙事扩大了小说的空间意义，进一步烘托了小说的主题。

通过对小说叙事视角的分析，德莱赛向我们展示了一个贪图享乐，为金钱、物质而迷失自我的自私自利的悲剧人物形象，同时也揭露了造成其悲剧的社会根源。地质空间、社会空间、宗教空间三种维度的叙事不仅增强了小说的空间化效果，对人物刻画、渲染主题、展现小说的艺术张力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作为现代小说的先驱，德莱赛以其独特的空间叙事手法对同期及后世的文学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程锡麟等.叙事理论的空间转向——叙事空间理论概述[J].江西社会科学，2007，（11）.

［2］尤迪勇.空间叙事学[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08.

［3］德莱塞，黄禄善等译.《美国的悲剧》,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0.

［4］胡妮.托尼·莫里森小说的空间叙事[D].上海：上海外国语大学,2010.

I106.4

A

2095-7327（2016）-04-0155-02

项目名称为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资助，项目编号为HEUCF151219。

岳铁艳（1980.7—），女，汉族，河北润丰人，硕士研究生，讲师，从事大外教学工作，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