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副文本看译者的现身——以林译小说为例

阮　晶

(闽江学院 外语系，福建 福州 350108)



从副文本看译者的现身
——以林译小说为例

阮晶

(闽江学院 外语系，福建 福州 350108)

摘要：译作副文本是译者现身的平台，也是研究译者思想的重要载体。副文本理论为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素材和角度。对林纾译作副文本的归纳分析为研究林纾在译作中的现形提供了丰富的例证。林纾通过副文本阐述其翻译动机和选材标准，解释其翻译策略并传达对原作的解读。

关键词：副文本；译者；林译小说

一、引言

二、副文本：译者现身的平台

副文本对于研究译者及其翻译思想具有重要意义。在传统的翻译研究中，翻译被认为是两种语言之间的转换，译者处于隐身状态，其地位和身份并未得到认可和重视。而随着翻译研究的不断发展，译者地位逐步提高，从边缘走向中心[6]。越来越多的翻译研究开始关注译者在翻译活动中的主体作用。而译作副文本便是译者现身的平台，是研究译者翻译行为最直接的渠道。由译者直接撰写的序跋、注释等副文本通常会对原作、译作进行介绍解读，阐述翻译选材、翻译目的和翻译策略，具体分析译作所涉及的社会文化背景、语言、风俗。通过副文本的写作，译者可以直接现身重新构筑文化语境。

林纾被公认为中国近代译界的泰斗，享有“介绍西洋近世文学第一人”的美誉。20世纪80年代以来，林纾小说翻译的研究逐渐升温。近年来对林译小说的研究在广度和深度上都有所发展，视角也更加多元化。但现有的对林译小说的研究只聚焦于林纾的译作正文和原作的对比，分析林纾的翻译风格及其对原作的增补、删节和改写，忽略了林纾译作中大量的序跋等副文本因素。林纾为其译作撰写了多篇序言、跋语、识语、译余剩语、小引等副文本，在这些副文本中，林纾对所译作品进行导读，影响读者理解和接受该译本。同时，林纾也在其副文本中阐释其翻译动机和翻译策略。可以说，副文本是我们了解林纾翻译思想的重要途径，为研究林纾及其翻译思想提供了重要依据。本文通过对林纾译作副文本的归纳整理，探讨林纾如何通过副文本“现形”，阐述其翻译目的、翻译策略，以及引导读者对原作的解读，为研究副文本与译者之间的关系提供详实的例证。

三、林译小说副文本的研究

(一)文本阐述翻译动机和选材标准

李峰提出：“几乎所有关于翻译的思考都是以译者前言的形式附在具体文本里的”[7]。译者在副文本中可以直接叙写其翻译思想和翻译动机。林纾所生活的时代，中国面临内忧外患、亡国灭种的危机。文人志士希望小说发挥“文以载道”的功能，开民智，唤醒民众爱国热情，林纾也不例外。他在其撰写的多部序跋中都直接表明其翻译动机。在《〈雾中人〉叙》中，林纾呼吁青年学生：“余老矣，无智无勇，而又无学，不能肆力复我国仇，日苞其爱国之泪，告之学生；又不已，则肆其日力，以译小说……敬告诸读吾书者之青年挚爱学生，当知畏庐居士之翻此书，非羡黎恩那之得超瑛尼，正欲吾中国严防行劫及灭种者之盗也。”[8]在 《〈爱国二童子传〉达旨》中，林纾再次对青年学生提到：“亦冀以诚告海内至宝至贵，亲如骨肉，尊如圣贤之青年学生读之，以振动爱国之志气。”[9]可见，爱国热情始终贯穿林纾的翻译生涯。

怀着满腔爱国热情投身翻译的林纾，通过选择特定内容的原文本翻译，从不同方面激发国人的爱国热情，探索救亡图存的途径。林纾翻译时经常选取西方的英雄传记和侠盗小说，以弘扬尚武精神，激励国人奋起反抗列强，保卫国家。在《〈剑底鸳鸯〉序》中，林纾提出：“余之译此，冀天下尚武也。…今日之中国，衰耗之中国也。恨余无学，不能著书以勉我国人，则但有多译西产英雄之外传，俾吾种亦去其倦敝之习，追蹑于猛敌之后，老怀其以此少慰乎！”[10]在《〈埃及金字塔剖尸记〉译余剩语》中，林纾再次提到“行将摭取壮侠之传，足以振吾国民尚武精神者。”[11]除了提倡尚武精神，林纾也选取了一些军事题材的小说，希望以此为国人反抗列强的斗争提供借鉴。他在《〈利俾瑟战血余腥记〉叙》中提到：“是书果能遍使吾华之人读之，则军行实状，已洞然胸中，进退作止，均有程限，快枪急弹之中，应抵应避，咸蓄成算，或不至于触敌既绥，见危辄奔，则是书用代兵书读之，亦奚不可者？”[12]

除了振作士气，呼吁国人爱国保种，林纾在翻译中多次强调实业救国的思想。在《〈爱国二童子传〉达旨》中，林纾写道：“强国者何恃？曰恃学，恃学生。恃学生之有志于国，尤恃学生人人之精实业。”[9]在《〈电影楼台〉序》中，林纾也指出西方强盛的原因：“可知西人之性质，勇健不挠屈，有图生之业，可以无求于人，故能强耳。”[13]在其作品的大量副文本中，林纾直抒胸臆，鼓励国人救亡图存，学习西方新的思想，探讨振兴民族、抵御外敌的方法。通过撰写副文本，林纾直接向读者表达其翻译目的，也让读者体会其选取翻译原文本时的良苦用心。

(二)副文本解释翻译策略

林纾所处的清末民初时期，翻译策略的一大特点是对原作的随意增删和改写。林纾对自己作品的随意删节是林译小说研究中经常被提到的一点。然而通过对副文本的研究发现，林纾实施删节这一策略也带有自己的主观色彩。对于自己不重视的原作，林纾往往肆意删改，例如《怪董》一书是林纾给读者作消遣之用的小说，他就对原文随意删改，并指出：“文字庞杂，译者为之更正，似颇可存，留为酒后茶余消遣可也。”[14]在翻译《兴登堡成败鉴》时，林纾认为原作者蒲哈德的写作水平不如自己心仪的大仲马父子，叙事过于繁琐，因而极力缩减原文，并在序言中指出该书“多以议论讥弹其大将，且叙事复杂，言之又言。余与林季璋极力节缩之，尚微觉其絮。此书果落仲马父子之手者，则高骋夐厉,读者必且动色。”[15]与之相反，对于自己极为推崇的迭更司的《冰雪因缘》，林纾却不愿意做任何删节，并在《〈冰雪因缘〉序》中说明：“惟其伏线之微，故虽一小物、一小事，译者亦无敢弃掷而删节之，防后来之笔旋绕到此，无复叫应。”[16]对被视为第一探险小说的《鲁滨孙漂流记》，林纾也忠实译出原文内容，并在序言中指出：“译书非著书比也。著作之家，可以抒吾所见，乘虚逐微，靡所不可；若译书，则述已成之事迹，焉能参以己见？彼书有宗教言，吾既译之，又胡能讳避而铲锄之？故一一如其所言。”[17]可见，林纾在副文本中可以详细阐述自己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及原因，进而表明自己对原作的态度。通过副文本，译者直接现身向读者传达其对原作的理解和自己的翻译态度。

(三)副文本引导读者对原文的解读

副文本是进入正文本的门槛，因此，读者在接触译作正文之前，首先会受到译作副文本的影响。而译者可以通过副文本引导读者按自己的思想解读文本。林纾在大量的副文本中对原作进行阐释，引导读者对原作的理解。林纾是一个传统的中国文人，始终尊崇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在翻译中非常具有策略性地利用西方文学来为传统辩护”[18]，林在许多副文本中，以中华传统文化解读西方小说，强调中国传统的人伦道德观念，如“孝”“义”等。林纾多部译作的题目均突出了“孝”字，如《英孝子火山报仇录》《孝儿耐女传》《双孝子噀血酬恩记》《孝友镜》等。在《〈美洲童子万里寻亲记〉序》中，林纾提出：“余老而弗慧，日益顽固，然每闻青年人论变法，未尝不低首称善；惟云父子可以无恩，则决然不敢附和。”[19]可见林纾借用西方故事劝导民众不可废黜传统道德观。在《〈孝友镜〉译余小识》中，他强调：“其女能食贫居贱，曲意承顺其父，视听皆出于微渺中，孝之至也……足为人伦之鉴矣。”[20]在《〈鹰梯小豪杰〉叙》中，林纾也指出：“其所言，均孝弟之言；所行，均孝弟之行。天下俺有豪杰，能根于孝弟而发于事业者，始谓之真豪杰。”在《英孝子火山报仇录序》中，林纾将忠孝之道上升到爱国的高度，提出“忠孝之道一也，知行孝而复母仇，则必知矢忠以报国耻……盖愿世士图雪国耻，一如孝子汤麦司之图报亲仇者，则吾中国人为有志矣。”[21]

林纾在副文本中还通过对比中西文学引导读者重新认识小说这一文学体裁，提高小说在中国文学中的地位。从而吸引更多读者阅读小说，实现小说作为思想启蒙载体的作用。“在中国传统观念中，小说历来被视为小道，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处于文学的边缘地位。”[22]林纾在多部译作副文本中指出西洋小说中有堪与《左传》《史记》并肩的好文章。例如在《〈斐洲烟水愁城录〉序》中，他提到：“西人文体，何乃甚类我史迁也……然观其着眼，必描写洛巴革为全篇之枢纽，此即史迁联络法也。文心萧闲，不至张皇无措，斯真能为文章矣。”[23]在《〈冰雪因缘〉序》中，他将迭更司与中国的古文大家相比：“左氏之文，在重复中不能自复；马氏之文，在鸿篇巨制中，往往潜用抽换埋伏之笔而人不觉，迭更司氏亦然。”[16]通过副文本，林纾直接以自己的思想介绍解读原文，预先获得读者对译作心理认同，从而保证译文能够实现其翻译目的。

四、结语

副文本理论的发展使得翻译研究的对象和素材进一步多元化，也为翻译研究开辟新的视角。通过研究副文本，可以让过去一直处于隐身的译者充分现形。林纾在译作中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副文本资源，为全面了解译者在翻译中的现身提供了充实的例证。林纾通过副文本向读者传达其翻译动机、选材标准和翻译策略，并直接解读译作。考察译作副文本，可以帮助我们深入认识副文本对于研究译者及其思想的重要意义。随着翻译研究的深入，各种不同形式的译作副文本还有待发掘，副文本理论在翻译研究中的作用也将不断深化扩大。

参考文献

[1] Gerard G.Paratexts:Threshold of Interpretation [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1.

[3] 张玲. Translation Peripheries:Paratextual Elements in Translation述评——翻译研究的副文本视角[J].上海翻译,2013(2):77-80.

[4] 郑玮.副文本研究——翻译研究中不可忽视的一环[J].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6):50-53.

[5] 肖丽.副文本之于翻译研究的意义[J].上海翻译,2011(4):17-21.

[6] 李振华.译者地位浅析——从边缘到中心[J].鸡西大学学报,2014(3):72-73.

[7] 李峰.开辟翻译文学研究的新领域——译本序跋研究初探[J].东方丛刊,2008(2):117.

[8][9][10][11][12][13][14][15][16][17][19][20][21][23] 林纾.林琴南书话[M].吴俊,标校.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45-46,69,76,23,15,90,126,129,99,115,18-19,123,27,30-31.

[18] 刘小刚.传统与现代:林纾在翻译中的两难处境[J].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1):101-105.

[22] 陈国兴.林纾文化身份的建构及对其翻译的影响[J].外国语文,2009(10):76-80.

[责任编辑、校对：李琳]

The Visibility of Translators Viewed from Paratexts——A Case Study of Paratexts in Novels Translated by Lin Shu

RUANJing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Minjiang University,Fuzhou 350108,China)

Abstract：The theory of paratexts provides new materials and perspectives for translation studies.Paratexts serve as a platform for translators' visibility as well as an important vehicle by which translators' ideas can be studied.The categorization and analysis of paratexts by Lin Shun provide ample evidence to study his identity in translation.Through paratexts,Lin Shu states his motive for translation and the standards for choosing source texts.He also explains his translation strategies and conveys his interpretation of the source texts.

Key words：paratexts;translator;novels translated by Lin Shu

中图分类号：p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233(2016)02-0037-04

作者简介：阮晶(1984-)，女，福建福安人，讲师，从事跨文化与口笔译研究。

基金项目：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JBS14124)

收稿日期：2016-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