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国
体育人类学视野下仙马苗族射弩的研究
◎刘建国
(安顺学院体育学院,贵州安顺561000)
基于体育人类学的视角,运用文献资料法、田野调查法、访谈法等研究方法,主要从仙马苗族射弩的起源与演变、社会文化背景、生存环境与自然社会环境变化关系、生产生活方式的变迁、社会影响等五个方面展开分析,对仙马苗族射弩的传承现状及存在的问题进行了调查及探讨,针对其存在的问题,提出了较合理的建议与对策。
体育人类学;视野;苗族射弩
特定地域内的地理环境是一个民族长期繁衍生息的空间条件,在不同的自然环境中就会产生不同的生活习俗与生产方式,并形成不同的民族传统体育。[1]弩,苗族称“lou”,是古代兵器之一,历史久远。据《楚南苗志》中有“……苗人器械……有弩,以木为之”的记载,《苗俗记》载有“……诸者恒用药用弩……猎鸟兽”的记录。[2]仙马村位于贵州省安顺市普定县猴场苗族仡佬族乡,在这个特殊的苗族村寨中很早就流传着一种传统的体育竞技活动——射弩,它是由过去的狩猎技能慢慢演变成当今一项中国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射弩在中国的苗族、布依族、傈僳族、彝族、傣族等少数民族区域很是盛行,深受喜爱,而苗族射弩主要集中在贵州省的安顺、毕节等一些少数民族地区。
对于体育人类学的概念,不同的专家、学者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与见解。席焕久认为“体育人类学是体育科学领域中的新兴学科,它是一门交叉学科,是一门运用人类学的观点和方法来研究各种体育运动现象的新兴学科,它从宏观上研究体育与人类发展的关系,从体质和文化的角度揭示体育对人类进化和发展的影响,从而更好地发挥体育的各项功能,为人类健康服务,造福于人类。”[3]饶远等认为“体育人类学是运用人类学的视角和方法,从体质和文化诸方面来综合研究人类的体育问题的一门学科。”[4]胡小明认为“一切运用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从生物学和文化两个方面,对人类的体育及相关的文化现象的研究,都可以归入体育人类学的范畴。”[5]对比以上三位专家对体育人类学的概念的界定,笔者比较认同后者的观点。
根据体育人类学的研究主要范围和角度,笔者主要从仙马苗族射弩的起源与演变、社会文化背景、生存环境与自然社会环境变化关系、生产生活方式的变迁、社会影响等五个方面的进行分析、探讨。
(一)起源与演变
苗族是中国历史久远的最古老民族之一,属蛮尤部落,远古时期苗族的先祖,与其他民族部落一起,共同缔造了最早的东方文明。[6]炎黄时期,苗族的祖先所属的蚩尤部落与黄帝部落之间发生战争,战败后逐渐向南迁移,上周时期,苗族先民便开始在长江中下游建立“三苗国”,后来多次迁徙,由黄河流域一直迁徙到湘、黔、滇一带。[7]经过血与火的多次洗礼,经过不断的分化、融合与迁徙,有一支名为“阿卯”的大花苗族流落在乌蒙山地域,其中一部分来到了普定县猴场乡仙马村并定居下来,开始了新的生活。因仙马村地处普屯坝边缘,原始森林茂盛,豺狼虎豹、野猪、野猫等动物众多,常常窜到村里,为了生存和生活的需要,村民们每家每户都把弩作为一种打猎和防身的工具。在丛林里,寻找猎物,及时抬弩,搭箭瞄准,必须射死或重伤猎物,不然就要生命的危险。小的猎物则扛回,大的则几人一起抬回来,然后均匀分配,一起享用。[6]
新中国之后,由于“大跃进”运动的严重破坏,仙马周边的原始森林几乎被砍伐殆尽,所剩无几,各种野生的动植物资源也随之急剧减少或灭绝。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仙马苗族同胞的生产条件和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野兽也在当地几近灭绝,村民也不再把弩当做生活辅助工具和防御工具,但仍保存着射弩的习惯。平时,仙马的男人们将练习射弩作为一种强身健体的活动,在院子里,以桃梨树为靶,以竹为箭,进行练习、娱乐,既欢乐又刺激。近年来,随着国家、省、市、县等各级的少数民族运动会的开展,仙马的男女时常练习射弩,参加各种射弩竞赛,捧回了众多的金、银、铜奖。这样,才使射弩这一古老的少数民族体育项目得以传承下来。[6]
(二)社会文化背景
体育的形成和发展不仅是一种自然行为的结果,也是人们在社会生活中的一种行为技艺的凝集,还是人类社会文化在某一种表现形态中的必然结晶。只有当人类体育运动技巧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它的行为模式和精神内涵得到人们的共识之后,体育运动才会逐渐独立于其他的社会文化,成为一种特殊的文化体系而得以存在和发展。在社会发展进程中,体育文化的价值不断被人们从新的视角去观察、去发掘,以新的行为准则去判断。[8]仙马苗族射弩,这一古老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竞技项目,贯穿了仙马苗族同胞生产、生活的各个层面,是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和仙马苗族人民认识的深化而变化、发展、传承下来的,是一个微小单位的人类社会生活的缩影。其之所以能传承至今,是与本民族的坚忍不拔的性格、民族信仰及社会文化文化背景是密不可分的。
(三)生存环境与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变化关系
一个地区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是一个民族长久生息、持续繁衍、不断发展的空间条件。仙马地处云贵高原的乌蒙山区,原是山林茂密的山地,周围被岩山环抱,被参天古树庇护。仙马苗族先民主要过着以狩猎为主,以农耕、采集为辅的生活,生存条件极为恶劣,时刻面临着猛兽与饥饿的威胁,个人的生命和人身安全也很难保证,故强身健体,练习射弩技艺成了他们生存和生活的必备条件之一。到了现代,其周围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发生了巨变,村寨四周的原始森林早已不在,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和电子通讯设施的普及,与外界社会的联系越来越多,外出谋生打工的村民也越来越多。由于高山的阻隔,交通的不便,仙马苗族村寨与外部社会接触很少,其受外部的影响较少,从而使射弩才可以在这里得以传承。每逢盛大的节日欢庆,特别是在跳花节上,仙马人在跳花场地中举办盛大的射弩竞赛,互相角逐、互相切磋,以弩交友,一显身手。射弩高手经常以精湛的技艺博得姑娘的爱慕与芳心,情定终身。
(四)生产生活方式的变迁
人类从野蛮到文明要靠文化进步,从生物属性的人到社会属性的人要靠文化教化。[8]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与进步,仙马人的生产生活方式也在发生着巨变,由早先的狩猎为主的生活逐渐过渡到半狩猎半农耕生活,最后到现在的农耕生活。随着社会化、市场化、信息化的不断深入与推进,以及电子通信设备的广泛普及和西方文化的不断冲击与渗透,他们的生活方式已逐渐趋向城镇化。当今生活的压力,使仙马的青壮年不得不外出到城市里打工,跳出原来家里的那几亩山林和梯田的束缚,去追求更多物质,以满足提高生活质量的需求。虽然仙马人人都会射弩,人人都是好射手,并且各级政府给予一定的支持,但是目前村寨里仍以留守老人和儿童居多,真正练习射弩的人越来越少。
(五)社会影响
从体育人类学的角度来审视,仙马苗族射弩从它最早的雏形到形成,演变以及全部的传承、发展历史,都以其显著的体育文化特征存在于人仙马苗族村寨的社会生活之中,它与人类社会生活中的其他文化形态时时保持着相依相存的密切联系。[8]仙马村先后涌现出了李贵福、王宪美、王仁爱等神射手,从2002年开始至今,他们参加国家级、省市级等各级各类的比赛,共获得金、银、铜总数130多枚,其中王仁爱连续三次参加了全国第八、九、十届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连连荣获4块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的金牌,被誉为“三冠王”,在社会上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之后全国各地的许多游客慕名而来,络绎不绝,想来看看这个处于深山中的传奇村寨——仙马及其神射手们的绝技。
(一)仙马苗族射弩的射技传承情况
2007年5月,普定苗族射弩和织金实兴苗族射弩成功申报了第二批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2010年9月,王仁爱荣获了苗族射弩“省级传承人”的称号。笔者通过田野调查,实地访谈了原仙马村教练兼队员李贵福和王仁爱,仙马村主要的“神射手”有王仁爱、李贵福、王献美、李建权等人。截止到当下,仙马射弩队共荣获各种省级及以上赛事的射弩比赛的金、银、铜牌的总数有130多枚(因团体的奖牌,团体成员每人都有,故计算在个人的获的奖牌之列;另外不包括在贵阳、安顺、鄂尔多斯等地举行的全国射弩邀请赛上荣获很多的第一、二、三名奖项,因为其只有证书,没有奖牌)。其中王仁爱44枚(金牌24枚、银牌11枚、铜牌9枚)、李贵福42枚(金牌18枚、银牌15枚、铜牌9枚)、王宪美6枚、张友敏10多枚、王贵祥10枚、李建权、张成英夫妇20多枚,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王仁爱连续在三届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的射弩比赛中荣获4块金牌,获得了“三冠王”的称号。以前仙马村的村民几乎个个都是神射手,但是随着社会环境和社会生活现代化的飞速发展,为了生活许多的青壮年外出打工,真正学习、练习射弩的人却很少。
(二)仙马苗族传统弩的制作工艺传承情况
射弩主要是以弩为器材,目前射弩比赛用的弩可分为标准弩和民族弩两种。过去仙马人主要使用的是自己制作的民族弩,其制作过程由结构、规格、制作程序三个部分,从扁担、弩弦、弩身材料的选用、规格大小、厚度、程序制作等等,过程较为繁琐而费时。目前在仙马村真正会做民族弩的传承人越来越少了,只有李贵福、王仁爱等六七个人,目前只有李贵福、王仁爱两人会制作民族弩这一工艺,其他几个懂得制作技艺的年龄都在六十以上,由于他们年事已高,基本上已很少或已做不动民族弩了,“民族弩”这一制作工艺的传承情况令人十分担忧。
(三)民族学校开设射弩训练的情况
在省、市、县各级政府的关怀和帮助下,在民族传统体育进校园等相关政策支持下,射弩这一民族传统体育项目逐渐走进了仙马民族小学、猴场乡民族中学的课堂,王仁爱、李贵福被外聘为专业教练,这样举措使得射弩在这两所学校内开展了起来,但其效果并不太好。虽然许多学生很喜欢射弩这一体育项目,但是由于受传统思想的影响,其家长却认为学习射弩与学生以后的升学、就业的关系不太大,故此家长支持力度并不高。
(四)仙马村射弩基地建设情况
通过访谈安顺市射弩教练孙安、仙马射弩队员王仁爱、李贵福等人了解到,省、市、县各级政府曾下拨了一些相关资金用于仙马村射弩基地建设、器材的购买等,场地和器材有了一定的改观,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其管理情况不是很合理,真正喜爱、练习射弩的人不多。村里的青壮年村民为了家庭、生活外出打工、谋生的越来越多,而真正喜欢射弩、练习射弩的人却少得可怜,现在只有王仁爱、李贵福等在苦苦地坚守着,仙马射弩的人才出现了青黄不接,后备力量极其缺乏。
(一)立足于乡村旅游的融合发展,积极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作为贵州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苗族射弩,应该与乡村旅游相结合,充分融入到当地独具特色的民族风俗习惯之中,融入到大型的节庆表演、节日展演活动之中,充分展示苗族射弩这一特色运动项目的魅力,加快与当地特色的乡村旅游相融合的步伐,让游客积极地参与到射弩展演活动中来,充分体验射技之美感,享受射技之过程,回味、留恋射弩之乐趣,打造仙马特色的品牌效应。同时还要积极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进一步深化苗族射弩传承与保护,不断弘扬和传承优秀少数民族文化,引起社会各界及相关领导的关怀和支持,从而获得更多的社会关注和企业资助。
(二)在民族地区的中小学设置特设人才岗位,解决传承人的生计问题
目前最紧迫解决的是传承人的生计问题,如果传承人最基本的生计问题都解决不了,那么让传承人把精力和时间用在传承、发展相关技艺上将是一句空话。建议相关政府部门,针对特殊人才、技艺特殊的传承人在民族地区的中小学设置特殊的岗位,解决传承人的生计问题。在偏远的民族地区的民族中小学,针对国家级、省级的传承人,每个乡镇学校就近专门设置在1名~2名的特殊教师(教练)岗位,由省或县财政专门拨发,该岗位为在职不占编制,根据该教师(教练)担任的课时量和训练、比赛次数不同,每月发放2000元~4000元的工资,这样既解决了传承人的生计问题,也可以使射弩这一技能在学校得到更好的传承和发展。
(三)加大相关文化宣传,更新、转变思想观念
充分利用好电视、广播、展板、宣传栏等传播途径和手段,在仙马村寨、猴场的民族学校增强宣传的力度和深度,特别是针对苗族射弩的文化内涵、价值等方面进行大量的宣传、报道与展示,不断提高村民、学生的认识,增强学校练习射弩的氛围,树立正确的弘扬、传承民族文化新理念。时时宣传民族精神,处处渗透民族文化,逐步转变、更新家长、学生的思想观念。
[1]饶远,刘竹.中国少数民族体育文化通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7):26.
[2]张选惠.民族传统体育概论[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2006(5):211.
[3]席焕久.体育人类学[M].北京:北京体育大学出版社,2001(8):19.
[4]饶远,陈斌.体育人类学[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12):2.
[5]胡小明,陈华.体育人类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6):13.
[6]仙马射弩.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申报书[R].贵州省文化厅,2007.
[7]王俊.中国古代武术[M].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2015(8):84.
[8]饶远,刘竹.中国少数民族体育文化通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7):3.
(责任编辑 倪玲玲)
G8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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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9123(2016)04-0111-04
2016-11-09
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自筹项目(2015ZC194)
刘建国(1979-),男,河南濮阳人,安顺学院体育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民族传统体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