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向东, 王亚飞, 郜宪达
(1.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广东 广州,510275; 2.中共清远市委台湾工作办公室,广东 清远,511515)
从“落脚城市”到“落脚社区”
——移民和城中村研究的启示与外来人口城市融合服务的基本策略
万向东1, 王亚飞2, 郜宪达1
(1.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广东 广州,510275; 2.中共清远市委台湾工作办公室,广东 清远,511515)
加拿大人桑德斯在《落脚城市:最后的人类大迁徙与我们的未来》中认为,在不可阻挡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历史趋势之下的人口迁移过程中,“落脚城市”扮演着巨大的作用。而中国各城市中的城中村则算得上是外来流动人口和务工人员的“落脚城市”,是他们的聚居、生存、求职和希望之地。国内关于城中村演变和改造的理论研究与管理实践中,比较重视空间改造优化和户籍人群的城市化转型及其行政管理,而外来流动人口和务工人员的居住与社区融入则相对被轻视。在此提出在城中村打造外来流动人口“落脚社区”的理念,并提出了项目化措施的策划原则,希望通过推进服务、参与、互助、倡导等专业性介入策略,实现社区工作的多重整合,进行外来流动人口城市融合模式的实践性探索。
落脚城市; 落脚社区; 外来流动人口; 外来务工人员; 城市融合
人口迁移是人类历史上最为久远,迄今仍最为常见的经济、人口、政治、社会、历史和文化现象之一,从古到今也引起了人们经久不衰的关注、讨论和研究。
“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在广东地区的客家人黄氏宗谱上记载有这样一句诗,①生动而中肯地描绘了人类移民的基本志向,反映了人类历史上的迁徙、开垦的移民精神,十分鼓舞人。这是一种深藏对祖籍故地的眷念,以新居住地为依托,或到更陌生的地方去独闯的“四海为家”精神(cosmopolitanism),在传统中国文化中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也最不容易表现和发挥出来,因为它与主体的传统儒家文化的安土重迁理念并不太合拍。而恰恰这种移民精神,却是与开拓创新、扩张增殖的商业精神相吻合的。两者一旦结合起来,相互作用,就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来。
1.一部畅销书的出版
2010年加拿大《环球邮报》欧洲局负责人道格·桑德斯(曾被誉为加拿大最好的专栏作家之一)出版了《落脚城市:最后的人类大迁徙与我们的未来》(以下简称《落脚城市》)。这本书不仅在英语世界迅速成为畅销书,也很快被译成中文,在2012年出版。
《落脚城市》一书讲述的正是近代以来世界上许多国家的外来移民如何在异国他乡的目的地城市落脚生根,进而逐步实现稳定定居和向上流动的故事。[1]其所描述的众多国家的外来移民的生活环境、生存状态、奋斗历程和代际变化,与上面所说的中国传统客家人的移民精神及其生动口号——“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有异曲同工之妙!
桑德斯在书中记录了全球五大洲几十个国家20多座城市的外来移民聚居地及其故乡农村的生活状态,如重庆、深圳、洛杉矶、芝加哥、巴黎、伦敦、柏林、阿姆斯特丹、多伦多、德黑兰、伊斯坦布尔、里约热内卢、达卡、孟买、内罗毕,还有西班牙的帕尔拉等。[1]
在近代资本主义和工业化的历史进程中,城市化呈现出不可阻挡的趋势。特别是当今时代,从乡村到城市,全球三分之一的人口正在进行最后的大迁移。桑德斯记录了这些城市外来移民的迁徙历程,展示了工业时代以来一波又一波人口迁移的巨大浪潮在这些城市的具体景象。同时,桑德斯还告诉读者,在这个延续了一百多年的浪潮中,外来移民是如何在这些城市落脚扎根的。[1]
关于近代从乡村到城市的人口迁移,传统的观点主要认为是乡村的“推力”和城市的“拉力”在起作用。[2]生活在乡村的农民因为劳动力过剩、生产收益低、生活艰辛或遭遇饥荒而背井离乡,来到城市谋生度日。而城市则具有诱人的就业机会,总是在源源不断地吸引着乡村青壮年劳动力的到来。
当乡村的居民迁移到城市,总会寻找一个过渡性的、暂时落脚的地方——这些地方就业不足、房租和生活费用低廉、人口稠密、肮脏拥挤、供水不足、环境破旧、公共设施老旧、交通不便、教育质量低劣、公共服务严重缺乏、充斥着犯罪和不安全因素……这是世界各国的贫民窟留给人们的基本印象,无论是印度还是巴西,是达卡还是内罗毕,甚至是洛杉矶或者伦敦,只要一提起贫民窟或移民聚居区,自然就会在人们心中浮现电影《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中的画面。
2.落脚城市的机会和希望
桑德斯并非单纯地描述这些落脚城市的故事,而是有让人耳目一新的分析和概括。在整本书中,他通过全面观察提出了自己鲜明的观点。[1]
第一,城市化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只有城市化才是人类最终的归宿,只有城市化才能更好地满足人类的各种需要。
第二,当今时代正在经历着又一次的人口大迁徙。上一次是由工业革命引起的一轮人口迁徙,这次是全球性的乡村人口向城市的转移。
第三,在人口迁移过程中,落脚城市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落脚城市最初扮演着过渡性的角色——农民在初次来到城市时,以此为据点,慢慢适应城市生活,逐渐改变自己,同时也在重新形塑着新的都市空间和社会结构。
第四,作为外来移民的落脚城市,这里不是只有负面形象,这里是动态、活跃和充满生气的,而不是静止和僵化的。落脚城市自有其扩张的野心和力量的凝聚。落脚城市的居民不是懒惰、无所事事、好吃懒做、没有上进心的。这里的居民不是失败者,他们是具有开拓精神,志在扎根城市,有着远大目标和坚忍毅力的一群人。
第五,落脚城市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落脚城市里也有中产阶级。相当一部分中产阶级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落脚城市的脏乱和拥挤只是一种表面上看得到的现象。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这里成功、离开,一群又一群的人又重新进入、适应、再离开。这里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迈向城市中产阶级的跳板。
第六,落脚城市能否在人口迁徙过程中扮演运作良好的角色,顺利地完成人口大迁徙,取决于政府对落脚城市的态度——是否关注落脚城市,是否给予落脚城市良好的市场机制和公共服务。足够国家意志的介入,公共政策的有效改善,文化的认同和融合,以及落脚城市本身所需要的密集性和独立性的要求等等,对于其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而可以说,在推动社会的发展方面,除了市场发挥作用之外,政府也应该适当介入,为居民提供福利制度和政策支持。从这个角度来说,桑德斯非常肯定政府的作用,认为政府不只是一个守夜人的角色。
第七,反之,如果相应的条件不具备,则这些外来移民的落脚城市不仅会继续破败,而且会造成巨大的社会问题,如就业不足、贫穷、饥饿、骚乱、犯罪。这里的居民也会更多地陷入困境,以及这种困境的代际传递,即在第二代移民身上有更为严重的表现,并可能带来更严重的社会问题和社会冲突。
3.伊斯坦布尔的后宫客运站——落脚城市的成功案例
给人印象最深的落脚城市可以算是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可以说,这座城市经历了落脚城市变迁的全过程。[1] 159-196
伊斯坦布尔东部的后宫客运站,很早之前,有一些乡村移民最先在这个地方搭建简易的居所。由于远离市中心,政府没有注意。之后,随着移民的增多,慢慢地在后宫客运站逐渐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移民聚居地。政府在那里设立工厂,乡村移民在那里工作,不需要缴税。但由于住所是私自搭建的,没有得到政府的承认,土地所有权比较模糊,于是慢慢形成了一个独特的“五月天”社区。越来越多的居民开始定期聚会,建立社区委员会,之后也就有了代表自己利益群体的组织。居民慢慢地会要求更多的话语权。
这种聚会和社区委员会也吸引了左派人士的加入。在左派的鼓动下,发生了越来越多的暴力冲突。政府对于五月天社区表示恐惧和担心。随着五月天社区的基础设施的破坏,政府也不再进行投资。五月天社区于是自己进行建设。随之而来的就是国家问题、种族问题和宗教问题。最后当局强制性地将五月天社区夷为平地。然后又产生了暴力冲突,甚至军队介入。后来政府将五月天社区合法化,并且改名为凯末尔社区,对原有居民进行特赦,并且将土地所有权合法化,社区居民拥有土地资产,有了租金收入,也就有了资本,并获得贷款,改善社区设施,由此形成了中产阶级。在整个过程中,政府的态度决定了落脚城市的命运,是从此消亡,还是焕发勃勃生机。政府的积极投入,提供公共资源和公共服务,发挥了关键作用。
每一处落脚城市,如多伦多、阿姆斯特丹、里约热内卢、巴黎等,都可以作为完整的案例,无论成功或失败,都是非常值得关注和思考的。
总之,落脚城市是指工业化以来,从乡村到城市的移民首先聚居的城市边缘的某个区域,这样的聚居区在移民的迁徙、定居以及缓慢向上流动的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这是他们在低收入条件下几乎唯一可能的最初落脚地,具有相同的故乡、背景和地位的人们聚集在一起更易于获得个人网络支持、更便于生活环境及心理文化的适应。外来移民在这里过渡一段时间后可能离开这里。但大部分移民却可能长期滞留下来,或者缓慢地改造自己的居住和生活环境,使这里成长为某种意义上的宜居社区,或者长时间处于一种贫民窟的状态。因而,可以说这一类聚居区实际上乃是城市化历程中的一种常态的城市空间结构。
4.中国“落脚城市”——以重庆和深圳为例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桑德斯访问过的众多城市中有两个中国城市:重庆和深圳。
重庆有个地方叫“六公里村”,是一个本地户籍人口只有70多人,但外来人口达1万多人的城中村,而附近几座村庄也成为居住了20多万非户籍人口的聚集区——这是桑德斯在中国进行田野采访的第一站。“在外人眼里,六公里是一个肮脏腐臭的贫民窟”。但是,在肮脏、破旧、拥挤、粗陋、嘈杂的外表之下,却充满着底层生产与生活的顽强与活力!简陋的水泥建筑里“隐藏着许许多多在政府记录上并不存在的微小企业”。许多人全家都住在厂房兼卧室的狭小空间里。但是,“在这里,只要找对了谋生的方式,就可以让子孙获得成功的机会。在乡下,只能努力填饱肚子”。总之,“六公里就是一个落脚城市”,其意义在于让来自乡村的人口能够在主流社会的边缘站定脚步,谋取机会把自己和下一代推向都市的核心。桑德斯评论说:“在中国内陆城市,这些扮演落脚城市角色的村庄不受承认,却已经成了城市的增长计划、经济活动及生活方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7-9
深圳,是桑德斯在中国访问的第二座但却“难以落脚”的城市。在深圳,由于生活成本太高,由于像重庆六公里这样的村子消失太快,以至于无法让底层打工者长期落脚生根而处于迅速的流动之中。在桑德斯访问的深圳西北部的民乐村,原来的村屋已经很快被拆除而代之以成片的公寓,但这些公寓绝非是底层务工者可以买得起和租得起的。作者甚至引述中国历史学家和时评专家秦晖的演讲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明:“城市存在这种地区一点都不可耻。恰恰相反,深圳和其他城市都应该主动允许廉价居住地区的存在。如此一来,包括外来民工在内的低收入人群才有可能待在自己工作的城市”。[1]68 [3]
非常值得肯定的是,《落脚城市》英文版在出版两年后即在中国大陆出版,并很快成为畅销书,在国内产生了巨大影响。从事城市、移民以及农民工问题研究的学界人士、从事相关领域管理的政府部门公务员、从事相关领域的社会组织专业人士和有识之士都在阅读、议论它。
受《落脚城市》一书的启发,来观察中国的外来流动人口、外来务工人员的落脚和聚居问题,可以说这样的“落脚城市”的中国式名字就是“城中村”——在近几十年来迅速走向工业化的中国,几乎全国的每一座大城市都产生了大量的城中村(或城边村)。来到城市的外来人口大多数就居住在这样的村子里。他们虽然处在不断的迁徙流动中,但也有相当多的人在同一个城中村中居住了几年甚至十几年,有些甚至一家三代都住在这里。其中既有全国各地杂居的,也有来自同一家乡聚居的。更有一些城中村,因为本地人多数已经向外迁居,而几乎成了外来人口聚居的社区。无疑,这样的城中村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外来人口(特别是农民工)的“落脚城市”——这是他们的聚居之地、生存之地、求职之地和希望之地。
面对这些普遍存在的作为外来人口聚居区的城中村问题,我们应当怎么看待?我们可以如何应对?这些问题引起了广泛的思考。
如果将话题聚焦到中国的城中村问题,则会涉及到大众的现状关注、学界的专业研究、政府部门的公共治理和各类公益服务的介入等方面。就学科来看,社会学、城市规划、城市地理学、公共管理学似乎都有相对较多的关注。[4-7]这些研究较多集中于城中村的空间改造和社会治安等综合治理方面,也有少量研究涉及外来流动人口聚居的影响机制,及其所产生的问题和对策研究。[8]
有人认为,城中村租房市场的形成和外来流动人口的聚集,乃是由于城市正式廉租屋供给机制的缺失和排斥,将流动人群租住廉租屋(以满足其廉价生活的刚性需求)的出路推到了非正式租房市场——制度性与非制度性因素的作用使被城市包围的“村庄”演化为非正式廉租屋供应主体与流动人口聚居区。这种“暂时性”的出租屋的供需平衡逐渐被强化,成为城市贫民窟“替代品”。[9]此外,城中村流动人口聚居现象还可以理解为一种城市“空间生产”过程:流动人口在当前的户籍、土地、政府监管与城市更新制度的综合作用之下,通过区位选择、社会网络关系带动实现了对空间的占据、巩固和持续占有,其结果是形成一个以流动人口为主体的稳定、孤立的同质性社区。[10]而长远来看,由于流动人口对低成本生活的刚性需求,城市空间的社会分化及其结构固化,相关各方的利益积淀及其结构化的约束,流动人口的公共需求与公共服务滞后的矛盾,以及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与影响,城中村将作为一种“类贫民窟”具有暂时难以替代的功能。[11]
至于城中村的改造问题,政府部门和规划研究者更多地关注的则是土地制度、空间规划、景观优化、本地居民的户籍身份、房屋产权性质变更以及行政管理体制等问题。以广州为例,从多年来出台的一系列政策和实施情况来看,无论是“城市中心村”规划控制(1990—2002年),还是“以改制促改造”方案(2002—2006年),以及后来的“一村一策”(2006—2010年)和随后的“三旧”改造计划等,都是要对全市100多个城中村进行户籍、用地、基础设施、物业和住宅产权、行政管理体制等进行整治和改造。[12]在历次改造模式的思路和对策中,基本未涉及到外来流动人口的居住问题,更多地是任其搬迁到更偏远之处或是实在不行就返乡。[13]
综上所述,如果从“落脚城市”的意义上来理解城中村的外来流动人口聚居问题,租住廉价住房是外来流动人口的“刚需”,而城中村则几乎成为他们难以替代的居住聚集选择,成为其长期“落脚”之地。虽然地方政府的城中村改造策略试图回避这一点,但实际上从外来流动人口的整体需求和城市发展的长远趋势来说又是不可回避的。因此,从这一个庞大人群的长期落脚扎根的角度来看,他们城市融入的公共服务需求和供应,都是城市公共治理之中必须面对的巨大议题,尤其是对于所谓“二代农民工”来说,这更是一个既紧迫又具有长远意义的重大任务。
因此,前述《落脚城市》一书提供的经验、思路和建议,对于中国的城中村外来流动人口城市融入的问题,无疑具有非常贴切的借鉴意义,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为中共十八大以来的“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向城市外来流动人口推进和覆盖,实现“社会服务和治理创新”的中央和地方决策提供一种非常有意义的参考。
近年以来,中国从政府治理、学界研究和社会服务的福利性与专业性介入等方面,对于外来流动人口及务工人员公共服务问题,已经形成一定的制度安排体系和较为丰富的实践经验,但在整体意义上,根据外来流动人口落脚城市的思路来进行研究、决策和服务实践,仍然相对空白。
我们看到,作为外来人口聚居落脚的城中村,一方面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落脚城市有着较大的差别,另一方面又与真正意义上的“社区”有着很大距离。关注、研究这样的社区,并且采取实际行动来协助或促进其向真正意义上的社区转型,无论对于城市的公共管理,还是对于居住者的社区生活,或者是对城中村的改造转型和全国的城镇化实践,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为此,我们借用落脚城市的术语,提出了一个为城市外来流动人口和外来务工人员及其家庭服务的探索性新模式——打造外来流动人口“落脚社区”(Arrival Community)。
1.打造落脚社区的基本目标
一方面,协助居住在城中村社区的移民工人及其家庭提升个人就业效果,改善家庭生活质量和子女成长环境,提升其参与公共事务、承担社会责任的主体性和积极性,共创“幸福新故乡”;另一方面,探索一种可以推广复制的社区融合模式,展开实验性研究,为解决城市二元结构提供经验和理论支持。
具体来说,一要打造外来人口聚居社区的公共空间,提供针对性服务,丰富社区居民业余生活;二要促进外来工体面就业,提供家庭生计和流动儿童成长支持;三要动员和培育社区义工,倡导居民自助与互助,倡导关注和参与社会公益和社区公共事务。
在当前全国城乡积极推动社区建设,倡导社会服务和社会管理创新的大背景下,希望探索这种打造“落脚社区”的社区建设新模式,在异地务工人员聚居的城中村尝试性地实践专业化和整合性的社区建设。这里所强调的社区建设是指采用社会工作的专业方法,引入多方社会力量,利用社会资源,促进外来人口社区参与的主体性,培育和强化社区意识,整合社区功能,提高社区成员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促进社区发展,进而促进社会进步。
2.城市融入的具体内容
长远来说,希望对落脚社区的异地务工人员及其家庭在如下各方面开展服务并起到改善和促进作用:就业与生计、经济收入与消费、日常生活和居住、公共服务、社区治安、环境卫生、社会保障、医疗养老、扶贫救助、家庭关系、流动儿童教育、邻里互助、公共参与、文化共享、休闲娱乐、认同感与凝聚力、社区融合。由此实现共创“幸福新故乡”,使落脚社区成长为一定意义上的“宜居社区”,为外来人口的生活适应和稳定居住提供一定的条件,使其更好地融入城市中来。
在我们的研究与实务的初步设想中,所面对的服务对象即受益人群包括直接受益者、间接受益者、综合受益者。直接受益者是指社区内外来经商务工的流动人口及其子女。可以通过逐步吸引他们参加社区相关活动来获得服务或参与公共事务的机会,提升就业能力和效果,提高生活质量。间接受益者是指特定社区的原住户籍居民。在提供服务时不设置任何筛选条件,社区原住民同样能够参与服务场馆建设、针对性服务提供、互助网络建设并享受其成果。长远来说,间接受益者群体可逐渐推广、覆盖到周边地区外来流动人口,其总人数会不断增多。综合受益者是指社区居委会等自治组织、外来流动人口管理部门,甚至整个城市都可以说是综合受益者。通过多方筹集资源,探索新型社会治理方式,以上部门将能够减轻工作压力、改善工作效果。在城市文明、和谐和发展中,“落脚社区”项目也能在微观、基层的意义上起到一定作用。
3.专业性介入的基本策略
(1)服务。初期以针对性的专业活动来服务外来工,并致力于建立社区关系,为后期活动参与奠定基础。就服务推进而言,按照“先有后好、先易后难、由点到面”的思路,拟将流动儿童成长支持和家长(亲子关系)支持作为切入点;贯彻“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原则,优先推进外来流动人口的文化和生活融合,再逐步推进经济、政治和社会融合。
(2)参与。通过社区公共空间的营造,使外来务工人员认同服务、认同公共空间,在持续参与中强化强关系、拓展弱关系,自我组织,参与社区治理。
(3)互助。培育社区义工,在服务中发掘、培育社区骨干,支持他们通过自助和互助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
(4)倡导。以服务对象自我发声、学者研究倡导、媒体与社会关注等方式,倡导外来务工人员生存与发展条件的改善。
4.社区建设的多重整合
(1)社区工作方法的整合。整合社区工作方法和团体方法、个案方法,切实有效地推进落脚社区的整体建设和服务工作,侧重于社区建设的综合效果。
(2)领域、实务、主体和资源整合。强调服务领域的整合、实务方法的整合、参与主体的整合、宏观微观的整合、资源动员和利用的整合,以及环境硬件发展和人的发展的整合,社区研究、合理策划和积极行动的整合。
(3)过程与效果的整合。致力于倡导助人自助和人际互助的转换;使受助者向觉醒者、志愿者、参与者、行动者转变;直接支持和增强造血机能的统一;外部资源投入和内部资源发掘结合;短期项目建设和长期可持续性循环的平衡;个人家庭层次和社区与社会层次的共进。
(4)整体性社区参与和居民融合。注重激励提高外来流动人口的社会参与意识,倡导外来人口与原住居民的社区融合,重视发掘并培养社区骨干和草根领袖,促进外来人口增强信心、发挥潜能,并主动参与解决自己的问题,改善人群关系,减少社会冲突,改善生活的条件,增强应对困难和控制环境的能力,推动社区自组织和民主决策,呼吁社会政策进步,维护社会公平正义。
(5)理论、行动与政策的整合。注重将理论研究、社区实验、行动干预、政策倡导融为一体,搭建社会组织、基金会、大学科研机构、政府、社区多方联手的跨界合作平台,创新外来流动人口城市融合社会机制。
总之,营造外来流动人口落脚社区,是一种尝试性的理念和设想,我们希望强调的,一是作为外来流动人口聚居地的城中村,在地方政府的改造和治理对策中,需要将其中的主要成员——外来流动人口纳入考虑之中,而不仅仅是从空间改造和景观优化、户籍人口城市化、公共管理的角度来看问题;二是面对人数众多的外来流动人口,如何从落脚扎根、稳定居住和市民化的角度来评估其就业和生活、家庭生计和子女教育等需求,如何在制度层面将其纳入公共服务资源配置的计划之中、如何具体落实“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推进和覆盖措施,如何使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市民和社区成员,将是各个城市政府不可回避的,需要花费巨大资源投入的重大议题。这个社会议题面对和解决的顺利与否,成功与否,对城市的长远发展和社会稳定,具有现实性和历史性的巨大意义。
注释
①此二句诗最近记载的出处是来自在广东中山黄氏宗族中流传已久的《黄氏认亲诗》:“策马登程出异疆,任寻胜地立纲常。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 朝夕莫忘亲命语,晨昏须荐祖宗香。惟愿苍天垂保佑,三七男儿总炽昌”。相传作者是广东黄氏的祖先,江夏太守、后升任工部尚书黄峭山。黄峭山(872—953年),字峭山,又名岳,字仁静,号青岗,后裔尊称为峭公或峭山公(参见齐华伟、陈维澈“一首家诗走天下,日久他乡即故乡”,《广州日报》, 2013年12月26日,中山4版)。又说在深圳坪山口一带的黄氏宗族中也流传此诗(参见黄启键“日久他乡即故乡”,《深圳晚报》,2014年5月20日,第A19版)。另外,此诗在潮汕地区亦有流行,还被谱曲并拍成视频(参见天涯论坛/潮汕/千江有水月千江:“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视频)http://bbs.tianya.cn/post-307-13779-1.shtml,2007-02-01 10:20:21)。总之,原诗在广东各地的黄氏宗族中广为流传,是不必怀疑的。
[1]道格·桑德斯.落脚城市:最后的人类大迁徙与我们的未来[M].陈信宏,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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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编辑:徐朝科责任校对:王香丽)
Moving from Arrival City to Arrival Community——Research of Immigrants in Urban Villages and the Basic Urban Integration Strategy of Migrant Population
WAN Xiangdong1, WANG Yafey2, GAO Xianda1
(1.The School of Sociology and Anthropology, 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 Guangdong, 510275, China;2. The Taiwan Affair Office of the Qingyuan City Committee of CP, Qingyuan, Guangdong, 511515, China)
In his book Arrival City, Doug Saunders, a Canadian journalist, finds that the “arrival city”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great migration of population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irresistible industrialization and urbanization. Urban villages in Chinese cities can be defined as “arrival cities” for migrant workers. These arrival cities are not only places for them to settle and make a living, but also to secure their promising prospects in the city. Prior theoretical studies and practical administration on the evolution and redevelopment of urban villages in China mainly stressed the spatial reconstruction and urbanization and administration of native citizens, while few literatures explored the residential and community inclusion of migrant population. By introducing the new concept “arrival community”, the authors try to propose a new pattern of prompting the urban and communal inclusion of migrant population, i.e., building arrival communities for migrant workers in urban villages. The principles and strategies of building project-orientated arrival communities are also fully explained in this paper. It is expected that multiple integration can be accomplished through promoting the professional intervention strategies like service, participation, mutual help and advocacy, so as to explore the practice of a new mode of urban integration of migrant population.
arrival city; arrival community; migrant population; migrant workers; urban integration
2016- 04- 03
万向东(1959—),男,汉族,副教授,学士;主要研究方向:劳动问题与城乡区域空间及社区研究。
万向东, 王亚飞, 郜宪达.从“落脚城市”到“落脚社区”——移民和城中村研究的启示与外来人口城市融合服务的基本策略[J].社会工作与管理,2016,16(4):56—62.
C916
A
1671- 623X(2016)04- 0056-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