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赵氏孤儿》对元杂剧的改编探析

2016-04-11 21:28朱瑶佳
视听 2016年12期
关键词:屠岸贾赵氏孤儿程婴

□朱瑶佳

电影《赵氏孤儿》对元杂剧的改编探析

□朱瑶佳

在我国,《赵氏孤儿》的故事源远而流长,分别经历了历史、文学、舞台、电影等多种叙述方式,与此同时,该故事不断被重新演绎、建构与解说。随着时代的变迁,故事呈现出显著的流变性。本文重点就电影《赵氏孤儿》对元杂剧的改编加以探究,探讨在当代语境里,不同文本与形态下,《赵氏孤儿》的故事流变。

《赵氏孤儿》;元杂剧;电影;故事流变

在《赵氏孤儿》元杂剧中,紧密围绕复仇这一主题展开,属于一部完整而深刻的悲剧故事,随后的改编多以此为基础。但是,在陈凯歌执导的电影《赵氏孤儿》中,针对元杂剧这一故事进行了大幅度的改编,不仅在人物性格塑造方面进行了大幅调整,深刻展现了人物复杂而多面的性格,回归了真实的人性,还对故事内容、情感基调等展开了全新的解读,较元杂剧而言存在着显著的差异。

一、人物形象的改变

在电影《赵氏孤儿》中对元杂剧故事中的人物进行了改编和重新塑造,将程婴塑造成为一个胆小怕事、难以掌握自我命运的“悲情医生”形象,塑造了屠岸贾一个邪恶但慈爱的多面形象,“赵氏孤儿”成为优柔寡断、摇摆不定的矛盾综合体。对于其他次要人物,赵盾、赵朔父子成为权倾一时、居功自傲的弄臣,晋灵公变成了赵、屠二人权利之争的道具,庄姬成为赵氏家族的权益战利品,公孙杵臼为了保护“赵氏孤儿”变成了不择手段的骗子,韩厥则变成了由于毁容导致性情大变的狭隘之人,提弥明、灵辄成为赵家忠仆,缺失了元杂剧故事中的侠义之风。其中,对于主要故事人物程婴、屠岸贾、赵孤形象进行的改动幅度最大,因而备受大众争议。

与此同时,电影《赵氏孤儿》还增删了一些人物,增加了程婴妻、屠家谋士。其中,程婴妻共出现六次,所增设的戏份并不多,主要体现在程婴将“赵氏孤儿”带回家之后,其责怪程婴将该“祸患”带来,并在程婴找公孙杵臼时将“赵氏孤儿”交到搜婴士兵手中;当公孙杵臼难以将“赵氏孤儿”送出城,程婴妻又表示怀中婴孩乃自己亲生骨肉。短短六次戏份,形象、深刻地刻画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小女人形象。电影中程婴妻的出现,是为了便于转换程婴这一人物的身份。而屠家谋士的戏份更少,只是在前期为屠嫁祸计谋出谋划策,并在搜婴中出现,以配合屠行动需要。所删除人物包括鉏麑、魏绛等。电影中将赵盾、赵朔父子塑造成为权臣形象,并非是元杂剧故事中忠君爱民的形象,因此,元杂剧故事中因“忠义”而死的鉏麑也无存在之意义,因此,电影缺失了元杂剧中大忠大义的刺客形象。魏绛因电影中晋悼公为年幼君主所替换,因而难以成为“赵孤”复仇之授意者,因而其也无存在意义。

二、故事情节的变化

对于赵氏家族灭门案触发根源而言,电影《赵氏孤儿》不同于元杂剧故事中屠岸贾由于“文武不和”所产生的害人之念,变成了由于赵氏父子频繁讥讽和中伤所引发的复仇之情。随后,在救孤故事等情节中具有更为显著的改编。

在“托孤”中,元杂剧故事驸马赵朔在临死前将赵氏孤儿托付于公主,“待孩儿年长之后,着与俺这三百多口报冤仇。”但是,在电影中,托孤意义彻底转变,赵朔临死之前一味地说“快逃”,庄姬对于程婴的嘱托也变成了“待孩子长大之后,不要告诉其父母和仇人,让他忘了复仇,就过普通百姓的日子。”“报仇”这一主题在电影中并不如元杂剧故事中如此深刻。

在“救孤”中,元杂剧故事中,庄姬托孤于程婴之后,自缢身亡;电影中庄姬为求韩厥放行跪地苦苦哀求,最终自刎而亡;元杂剧中,韩厥大义地放走赵孤后自杀而亡,电影中变成了因庄姬哀求,动恻隐之心而放行,并希望利用庄姬孕中之死逃过被杀之劫,东窗事发之后,被屠毁容,由此性格出现了巨大变化;元杂剧中,公孙杵臼和程婴共同商议救孤计划,并为屠严刑拷打之后,撞阶身亡,电影中则改编成了就程婴所交“赵孤”一事将计就计,通过自身之死,使屠确信程婴之子即其所需斩除的“赵氏孤儿”;元杂剧中,程婴主动献出了自己的独子,同公孙杵臼共同救下“赵孤”,但电影中是由于偶然事件,程婴迫不得已如此做,例如,事发之后只想逃脱,却因府外重重包围难以走脱,庄姬产下“赵孤”之后,托付程婴之时,程婴依旧推脱,而庄姬将“赵孤”自行放入药箱,韩厥出现之时,程婴并未带上婴儿独自离开,在经过庄、程、韩激烈争夺后,庄姬自尽与韩厥放行使得程婴不情愿地带上“孤儿”离去。这也成为电影中最为关键的改动之处。这一改编彻底扭转了元杂剧中程婴的英雄人物形象,将其从“义士”形象迅速跌落成“小人物”形象。

在“搜孤”中,元杂剧着重描写了“亲手剁做三段”,用以刻画屠之残暴;但电影中则偏重于展现其奸诈,将全城“半岁以下、一月以上的婴孩均拘役于元帅府中”,并定下找出“赵氏孤儿”的期限,都是为了给带走赵孤的人制造强大的压力。在“抚孤”中,元杂剧屠由于程婴揭发有功将其收为门人,并收其子“赵孤”为干儿子,这些均为屠主动提出的要求,但电影中却是程婴复仇的计谋,是其主动带着“赵孤”投入屠门下,以便展开“杀心”报复,使其相亲相爱之后,再由赵家孩子亲手杀死屠岸贾。在“复孤”中,元杂剧“赵孤”在目睹程婴图卷、明确自我身世之后,在魏绛帮助之下将屠杀死,可谓“大快人心”。但电影中对于报仇该事件的描述十分纠结,先是“孤儿”战场前获知身世却不相信,屠借以利用此战将义子杀害,却没下得了决心;赵孤由于义父搭救向程婴求取解药,以挽救屠,屠性命垂危放下对“孤儿”的杀心,如实告知“赵孤”身份;“赵氏孤儿”找到程婴,并被其真情所打动,奋而找到屠,誓为程婴报杀子之仇;最后屠百般退让,程婴替养儿挡下屠的剑,“赵孤”帮程婴了结了多年的杀子之仇。

三、情感基调的变化

在元杂剧故事结局,屠全家被剿灭,其人受凌迟之死;赵氏孤儿成功改了名望,承袭父祖,官拜卿相;忠义之士各自褒奖,无论军官还是执掌,不论穷民还是收养,已死丧者给予封葬,仍生存者封爵赏,可谓大快人心。但这种“欢乐之尾”常常受到批判,认为这一结局极大地削弱了该故事的悲剧色彩。如此种种的批判深刻揭示了文学审美观念下的民族心理,以及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但《赵氏孤儿》故事的“欢乐之尾”并未为观众抛弃,反而备受追捧。就民族文化而言,大团圆之结局体现了不屈不挠的民族气节,印证了善能战胜恶的理想主义精神,属于情理相结合之“哀而不伤”的情怀,属于最佳表达方式。但是,在电影《赵氏孤儿》结尾,赵孤虽然成功复仇,但留给大众的并非“大快人心”之感,而是百般的纠结和无奈。虽然赵孤亲生父母双双而亡,但复仇前始终有两位父亲将其视作掌上明珠,并给予精心培养。一位是养父程婴,另一位则是义父屠岸贾。多年来,他始终在二位父亲的呵护之下平安、健康地成长,沉浸在浓郁的亲情中。但所有一切均由于其同屠二人之间所深藏的深仇大恨,赵孤为了手刃疼惜自己多年的义父,虽然不忍心,但不得不杀,为此,当其举起刀来之时,不可能不假思索挥刀相去。这是人性的一场撕裂,几乎将其逼向崩溃。瞬间搏杀之刻,义父将养父杀死,自己又将义父杀死,此时他心中的悲苦与无奈也使其备受煎熬。两位养育其多年的父亲同时离去,此时的他正由“赵氏孤儿”转变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情至于此,观者原本存在的一丝“大快人心”之感,也被随之而来的酸楚、纠结与无奈挥散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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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湖南工业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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