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和老挝语言政策比较

林　菱



★语言·文学★

泰国和老挝语言政策比较

林菱

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人们进行沟通交流的表达符号，它需要依托一定的社会条件进行发展。本文中泰国和老挝都是典型的东南亚多语种、多方言国家，同时主要语言又都是泰老语言，文化底层具有诸多相似和一致之处。但由于历史经历和社会演变的差异，语言政策呈现出明显的不同。通过对两个国家的语言现状和语言政策的比较，我们可以看出国家和平稳定对于语言发展和语言政策的重要性。

语言政策；语言发展；政策比较

【Abstract】Language is the most important tool for human communication, and it is a sign of communication. It needs to be developed based on certain social conditions. In this paper, Thailand and Laos are typical of the Southeast Asian languages, multi dialect countries, while the main language is the Tai Lao language, the bottom of the culture has many similarities and consistence. However, due to the differences in historical experiences and social changes, the language policy is different. Through the comparison of the two countries' language situation and language policy, we can see the importance of the peace and stability of the country to the language and the language policy.

【Key words】Language policy; language development; policy comparison

前　言

语言对于人而言，不但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标志着个人对某个社会群体的从属，而且是文化的载体，在传承传统文化和创造新文化的过程中，有着无可取代的重要作用。而语言政策，是现代国家环境下，语言存在、演变及发展过程不能忽视也绕不过去的社会客观条件。语言政策是指由一个国家的政府机构制定的一套关于本国语言使用的政策，它涉及到国语(national language)和官方语言(official language)的选择，语言的推广方式等方面的问题，体现着国家对公民使用语言的根本态度，对国家稳定、民族融合、经济发展乃至社会稳定和现代化进程都有着重要作用。对语言政策进行认知和探索，不但有语言学层面上的意义，更有社会学层面，尤其是国家利益层面上的意义。

泰国和老挝都是典型的东南亚多语种、多方言国家，同时主要语言又都是泰老语言，文化底层具有诸多相似和一致之处。但由于历史经历和社会演变的差异，语言政策呈现出明显的不同。所以对这两个国家的语言政策在比较中进行认知和探索，注定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另外，随着“全球化”尤其是“经济全球化”的日益深化和多元主义及多元文化的广泛提倡，最近这些年，泰国和老挝都积极地调整语言政策。这对于同样是多语种、多方言国家，同时面临全球化和多元化潮流的我国来说，也必然存在诸多可资借鉴之处。

一、两国的语言政策概况

(一)泰国的语言政策

泰王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全国已知的民族总共有30多个，人口总数有6000多万，其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泰族约占泰国全部人口的40%。虽然泰国并未公开申明过其官方的语言政策，但泰国的第一语言是属于泰老语系(或者说泰老语族)的泰语，这是无可疑义的。泰王国是东南亚国家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殖民统治过的国家，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泰语一直以来都是全民共同的语言，主要分成了北部、中部、南部、东北4个方言片区，标准语为中部曼谷方言。泰王国虽然没有成文的政策来规定和约束民众对于语言的选择和使用，但在二战结束后，在为和平建构民族国家的过程里，泰王国政府也在不断强化泰语的地位以此来增进移民和母语为非泰语的人群对泰王国这一国家的认同。

“泰国历史上有几次大的移民时期，与移民大国美国历史上排斥打压其他语种一样，泰国历史上也有这样的情况，其中最典型的是对华人的压制。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泰国政府就有意识地推行同化政策，欲将泰国华人等族群同化为泰人，如：华人不得使用中国拼音姓氏，改用有同等意义的泰语文字来作他们的新姓氏，或者改用其他当地原有的姓氏；政府多次限制查封华语学校。此后，泰国政府对一切外侨都采取了相同的政策，无论是西方人、印度人还是华人，凡在泰国出生的外侨子弟，都属泰籍，在政治、经济、教育方面有国民的权利和义务。”[1]

而在泰国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小学六年、初中三年)中，作为必修课程，泰语始终占有重要地位。即使是高等学校的非泰语专业的学生，通常也都需要学习1～2年基础泰语。

据以上对于移民的态度和对学生在语言学习上的要求来看，泰国的语言政策很明显的属于同化政策(Assimilation Policy) 。虽然泰国的语言同化政策呈现出明显的温和的特征，但是由于长期坚持推行，也取得了相当成功的效果。尤其是对绝大多数的侨民来说，他们的观念已经逐步转变过来了，他们将泰国视为祖国，学习和使用泰语，并尊重泰语作为第一语言的地位。

随着全球化和多元化的深化，进入21世纪以后，国民只懂一种语言已经不能满足与世界通话的迫切需要。所以在成功将国民语言统合为泰语后，泰国的语言政策又呈现出新的气象。

2008年7月4日，在泰国的首都曼谷召开了以“语言政策：语言多样性和民族统一性(Language Policy: Language Diversity and National Unity)”为主题的一次世界性会议，诸多世界知名语言学者出席了此次会议。会议的主旨为：以母语为基础，在亚洲乃至世界各国推行多语教育，让更多的国家能够参与世界对话。至此，泰国的国家语言政策(National Language Policy of Thailand)就从国家发展战略的高度制定了公民在未来20年里的语言学习目标，也即成为双语者，同时明确表明双语者的培养已迫在眉睫。语言学习的目标是让公民最大限度地去发展他们的语言学习能力及交流能力，作为大学生应该熟练掌握母语(Mother Tongue)以及另外一门或多门在国际上使用广泛的外语(A language of wider communication)。”[2]

(二)老挝的语言政策

1.5 统计学分析 所有研究数据运用SPSS 20.0软件包进行统计分析。计量资料以表示，组间比较采用t检验；计数资料以[例(%)]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或Fisher's精确概率法，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老挝是东南亚及中南半岛唯一一个内陆国家，有49个民族及泰老、孟高棉、汉藏和苗瑶四个大的语言群，当前其官方语言为属于泰老语言群的老挝语。

由于国家命运多舛，尤其是近代以来，多次遭受战争和殖民折磨，老挝的语言状况和语言政策难免有一些复杂的特征。1893年以来，老挝的语言接触、语言经历和语言政策的制定实行，多有波折，其坎坷一直延续至今。

1904年，来自法国的传教士夸兹在《法暹词典》基础上又编写并出版了《老法词典》，殖民政府当即宣布法语作为老挝官方语言。在二战结束以后，法国同意老挝语和法语两种语言都是老挝官方语言。

自20世纪30年代开始，法殖民当局为了割裂老挝和暹罗的关系，继而开始重视老挝语的规范。佛教学术委员会于1935年出版了《老挝语语法》，这是由佛教徒摩诃·西拉以佛教的神圣语言巴利文和梵文为基础而编写的。但大多数老挝人并不愿意接受拥有复杂拼字法和语法体系的这种老挝语，它对于当时50%以上人口并不信仰佛教或者根本不讲老挝语的法属老挝来说并不具备适应优势和适应性。

1939年，在经过激烈讨论后，殖民当局最终确定不保留巴利语和梵语借词，以发音作为基础的拼字法，规定了老挝语为老挝国家语言，法语为当局官方语言。然而这种老挝语的拼字法也未固定下来被群众普遍接受。在中部和南部的寺院中，仍旧使用檀语书来写经书。琅勃拉邦的寺院，也就继续使用泰北、琅勃拉邦及掸邦地区的书写系统。

“1940～1945年，老挝遭到日本的侵略，在这期间又吸收了相当数量的日语词汇。”[3]

所以，由于上述种种殖民和战争因素，老挝以现代国家的身份首次独立地制定语言政策相对还是较晚的。1975年，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成立，同年12月，老挝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老挝才首次独立地制定语言政策。大会决定，将老龙族的语言和改革过的老龙族文字定为官方的语言及文字，对学校提出用标准老挝语教学的要求。在这一过程中，标准老挝语几乎取代了其他民族语言，因此受到了部分民族尤其是苗族对其的强烈抵制。

1990年，老挝信息文化部文化研究所召开了“老挝语言政策圆桌会议”，诸多学者、司法部长、国家最高议会议员、教育部、体育部和信息文化部的官员，以及佛教组织的代表等都参加了该会议。这次会议最终认为老挝应成立专门的语言研究所去研究国家的语言政策，同时允许使用标准老挝语以外的民族语言和文字出版文化和宗教书籍。尽管老挝的语言政策在此后为其他民族语言文字的发展提供了一定的空间，但其实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

而在老挝语推行的过程中，其他各种外语也仍旧存在。法语是老挝官方和对外交流的语言；英语是老挝对外的主要交际用语；20世纪80年代后，一度受到高度重视的俄语和越南语被逐渐冷落；华语在老挝的发展相对还算平稳。然而泰语，由于历史、地理和亲缘等原因，对老挝人的生活影响可谓是诸多外语中影响最深的一种。虽然泰语在老挝适用范围甚广、影响深刻的事实并不被老挝官方所承认，甚至于1990年以前，还明令禁止泰文出版物在老挝国内出售，这样老挝市面上便很少能见到泰文出版物。但其实有相当一部分泰文出版物一直在老挝国内市场上私下出售。到了90年代后期泰文报刊、杂志等出版物已在老挝市面上随处可见，甚至于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也都开始使用泰语版的技术手册。同时，一些学校也使用泰文教材进行教学，泰国的电视节目在湄公河地区受到大力追捧。2003年左右的调查就已经表明，90%以上的万象人懂得泰语，30%以上的人会说、写泰语。当然，严格说来，对老挝人来说泰语算不上是外语，从语言谱系的层面来看，二者不但是同一语族的语言，而且可以划入同一个语支，两者之间的互通性或许不比汉语中北京话和成都话间的互通性差。换个中国人比较熟悉例子说，就好比粤语在国内的流行和热门。当然，粤语对于普通话的互通性比不上泰语对于老挝语的互通性，粤语对于国内的通用性和强势性也不如泰语之于老挝。

综合来看，1990年以来，老挝的语言也呈现出了尊重多元语言和文化的崭新趋势。这和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全球化潮流是密不可分的，也是东南亚各国和世界各国发展的大势。

二、两国的语言政策比较

泰国和老挝都是民族国家，其主要人口构成都是泰老族群，在第一语言和官方语言的选择上都选择了泰老语系的语言，前者是泰语，后者是老挝语。但是推行的效果却相去甚远。

泰国推行泰语总体上是比较顺利的，效果也比较明显，泰国绝大多数国民都转变了观念，视泰国为祖国，使用和学习泰语，并尊重泰语作为第一语言的地位。在此基础上，也追赶上了全球化和多元化的潮流，已经非常重视多语教育，并着力于培养双语国民，对方言和少数族群语言的态度也表现出了坦诚的尊重。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而今泰国兼容开放的语言、文化态度和泰国在文化上的独树一帜。当今世界对中国进行文化输出比较成功的国家，除了日本、韩国和美国之外，紧接着的应该就是泰国了。

老挝则不然。老挝国家的统一和语言的多样性明显地不协调、不相适宜。在殖民统治时期就长期处于混乱的状态。虽然，老挝在殖民统治接近尾声时就制定了国家语言的基本原则，但因为内战，1950～1975年期间，语言的标准化问题基本上被搁浅。1975年以来虽有一定的成效，但官方老语到底还是得不到全国人民的重视和使用，它面临着非常多的困难：首先在时机上，由于殖民统治和战争的耽误，老挝其实已经错过了现代民族国家整合国家语言的上佳时期；老挝的通信交通系统还非常落后，政府的文件及精神要及时传达到地方并在地方得到贯彻执行是非常困难的；加之政府的能力及资金有限，没办法确保官方规定的课程在地方上进行；相近而强势的泰文化的深刻影响也使官方老语的推广陷于缓慢；政府仍然使用僧侣作为学校教师，在一定程度上也不利于官方老语的有效推行。另外，一些族群尤其是苗族对官方老语的强烈抵制也是重要原因。

那么，老挝和泰国语言政策的推行和语言的发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差距呢？首先肯定是战争、殖民统治和历史时机这些深刻的客观历史事实导致的。对于这些无可改变的既成事实，除了设法从经济上补救之外，谈论得再多，似乎也没有多少语言学上的意义。所以，接下来，笔者决定着重谈一下，泰国和老挝在制定语言政策的态度上的区别。

泰国在推行泰语的过程中，虽然也排斥打压过其他语言，但并没有像老挝一样遭到苗语等少数族群的强烈抵制。它的诀窍就在于温和而长期的坚持，它在避免激烈冲突和矛盾的前提下用长期的坚持赢得泰语作为第一语言的胜利。当然，这和泰国的经济实力也是分不开的，若无经济支撑，这样的坚持只怕是难以为继的。另外，泰国没有公开申明官方语言的做法，也巧妙地避免了语言、民族乃至宗教上的矛盾。泰国对国家语言的这种态度，在全世界而言，都可算得上是一种创举。泰国的这种语言政策态度，对世界上任何处在和平、稳定和经济发展平稳的局面下的国家而言，都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和借鉴意义。

泰国在推行泰语的过程中，紧紧围绕着的是学校教育。无论是在义务教育阶段还是在高等教育阶段，对泰语的学习都是必须的，甚至在幼儿园阶段，对泰语的学习也是必须的。可以说，它这是真正地抓住了推行语言的关键或者说要害，为泰语的推行铺开了宽广的大道。在这一点上，我国的做法和泰国的做法其实是一致的，而且我国真正开始全面有力地推行普通话的时间并不长，直到20世纪90年代，某些地区(比如四川、海南等)用方言授课的情况都还非常普遍，但因为普通话推行紧紧地抓住了学校，所以效果之好还是达到了日新月异的程度。虽然这和汉字文化的同一性不无关系，但如果没有紧紧地抓住学校教育这个关键点，普通话的推行真的不可能如此顺利。反观老挝，它还无法确保官方老语课程的进行，也无怪乎官方老语的推行阻力重重。

再有就是在文化创造和文化输出上，这一点泰国无疑也是非常成功的，这只需要看一看泰语、泰剧及泰国电视节目在东南亚和中国国内的风行程度就可见一斑了。这种重视文化创造和文化输出的态度和做法，在当今社会，显而易见的是增强国家语言话语权、巩固国家语言国际国内地位和发展国家语言的重要基石。而在这个过程中，态度越开放兼容、文化越多元，语言和文化的发展也就越丰富而不可限量。这一点我国也非常重视，我国的文化输出对我国国际地位的维护和提升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虽然目前看来，我国的文化输出还比较单一。反观老挝，虽有旅游的优势，但文化输出毕竟还太过薄弱，无怪于在泰语和泰文化的深刻影响下，越发显得无力回天。当然，泰语对于老挝的深刻影响也并非一件坏事，毕竟泰文化和老挝文化渊源深厚，共同之处本来就非常多，借用泰国的现成的发展成果是完全可行的，老挝当局对于泰文化影响的默许，未尝不是一个机遇。

其实，比较两个国家的语言现状和语言政策，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国家和平稳定对于语言和语言政策的重要性。我国的语言和语言政策若想更加长足发展，维护好当前和平稳定的社会环境是最最必要的。当然，对我国这样一个多民族、多语言的国家而言，协调好语言关系、民族关系，充分发展多元语言文化也是维护和平稳定的重要环节。当然，关于语言、语言政策和和平稳定的关系也至关重要，但那就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列了。

[1] 温锐、吴佳、王淑雪、张勤.美国和泰国的语言政策探析[J]. 昆明冶金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3年第6期

[2] 于泓珊. 葛兰西文化霸权理论与美国语言政策[D]. 天津师范大学,2008年

[3] 尹少君、零宏惠.老挝语言政策探微[J]. 云南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4年第3期

[责任编辑：陈光军]

Comparison of Language Policy Between Thailand and Laos

LIN Ling

林菱，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广东广州 ，邮编：510610)

H411/H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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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8824(2016)03-005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