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马克思的存在论思想及其哲学史价值

2016-04-11 05:15吴吉圣
胜利油田党校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对象性存在论唯物主义

吴吉圣

(云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浅析马克思的存在论思想及其哲学史价值

吴吉圣

(云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马克思确立了存在论思想即实践纲领或感性活动原理、对象性活动原理,意味着形而上学世界的坍塌,意味着纯粹概念立场或理论态度的终结,同时也意味着柏拉图主义的主导原则——“我思”的瓦解。但无论是第二国际理论家还是西方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存在论思想的解读都是还原性质的,故使马克思存在论思想在哲学史上的价值蔽而不明、浊而不清。所以须从马克思对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的批判、从马克思存在论思想的基本内涵、从哲学理论主题的转化的三维视角对马克思存在论思想进行具有原则高度地剖析与阐释。

马克思哲学;存在论;实践纲领;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哲学史价值

存在论,或“本体论”“万有论”等等,“其最基本的含义是:‘关于存在的学说’”[1]2。就是因为马克思在唯物主义世界观上所实现的变革,进而创立的新的存在论思想使以马克思命名的哲学思想开始在人类哲学史上得以屹立不倒。而对马克思存在论思想的解剖和阐释须从前人对马克思哲学的解读、马克思存在论思想即实践纲领的基本内涵和在人类哲学史上的价值等方面对其进行深入地思考和研究。

一、第二国际理论家和西方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存在论思想的解读

黑格尔去世后,黑格尔哲学体系分裂为两个派别:老年黑格尔派(实体派)和青年黑格尔派(自我意识派,马克思早期属于青年黑格尔派),他们都认为自身继承了黑格尔哲学的衣钵,因而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马克思恩格斯逝世后,对他们的哲学思想进行阐述的也主要为两派:以梅林和普列汉洛夫为主要代表的“社会主义国际”理论家为一派且该派在阐释马恩学说中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以葛兰西、卢卡奇、柯尓施为主要代表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为另一派。但黑格尔哲学体系的解体是其思想体系内在逻辑发展的必然结果,而第二国际理论家和西方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哲学思想的不同论述则根源于对马克思存在论思想的晦而不明、浊而不清以及人为分裂、误解而造成的。

1.梅林——普列汉洛夫“正统”对马克思存在论思想的阐述。梅林是德国最具哲学修养也是讨论哲学基本问题最多的哲学家,却依照“经济宿命论”或“经济唯物主义”的主导原则来阐述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把人们的思想、观念、意识等无原则、抽象、直接地还原为某些经济事实,同时也向庸俗唯物主义和实证主义无原则的妥协,从而使马克思的存在论思想不具本质重要性,甚至完全被忽略了。如梅林认为机械唯物主义一直都是合理的,马克思只是否定其在历史科学中的合理性而根本没否定其中自然科学中的真理性,因此,“机械唯物主义在自然科学范围里是科学研究的原则,一如历史唯物主义在社会科学范围里一样。”[2]99同时梅林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和自然科学唯物主义应并存,把它们割裂、对立起来则是完全错误的且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是自然科学唯物主义的“补充”,自然科学唯物主义的代表就是费尔巴哈。因此,按照梅林的见解,马克思和费尔巴哈的区别仅仅在于他们属于不同的学科领域和专业范围,从而认为马克思哲学的本质重要性是从属于费尔巴哈哲学的。这实质是一种还原性质的理解,把马克思哲学思想的本质重要性还原为费尔巴哈哲学且不止于费尔巴哈,它还可以将其退行性地追溯到古希腊时期的伟大哲学家、思想家——德谟克利特,称德谟克利特的学说是“严整完备的唯物主义”和“几乎全部伟大原理的萌芽”的学说。当然,梅林没有忘记马克思哲学能动的方面,他把能动的方面作为一种外在的因素补充进来,故其一直引援自我意识哲学,尤其是费希特哲学,称费希特为“无产阶级子弟”。这一切都是梅林忽视了马克思存在论思想所致。

同样,普列汉诺夫也遵循了与梅林一样的阐释路线即还原路线。“不过我们还应承认,马克思的认识论是直接从费尔巴哈的认识论发生出来的,或者要是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说马克思的认识论实际就是费尔巴哈的认识论,只不过因为马克思做了天才的修正而更加深刻化罢了。”[3]146-147这里的“认识论”不是他们哲学的某一个部门,而是他们的哲学唯物主义。同时普列汉诺夫又强调:“既然费尔巴哈的观点是斯宾诺莎主义者的观点,那么很明显的,和它相同的恩格斯的哲学观点不可能是另一种观点。……而现在,我怀着充分的信心断言,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他们的发展中的唯物主义时期从来没有抛弃过斯宾诺莎的观点。”[4]403-404可见普列汉诺夫的还原路线主要是遵循马克思——费尔巴哈——斯宾诺莎的还原路线,且还原之核心为斯宾诺莎哲学。而斯宾诺莎哲学的立脚点乃是“实体”,而斯宾诺莎的“实体”在哲学上的基本性质用马克思的思想来表达为:“是形而上学地改了装的、脱离人的自然。”[5]117同时,马克思则把黑格尔哲学思想体系归于三个因素:“斯宾诺莎的实体,费希特的自我意识以及前两个因素在黑格尔那里的必然的矛盾的统一,即绝对精神。”[5]177那么按照普列汉诺夫的意思来解读马克思哲学,则马克思哲学依然在黑格尔哲学的巨大阴影之下,因为黑格尔哲学不是形而上学之一种,而是形而上学之一切,它是整个形而上学发展的最高、最完善阶段,是柏拉图主义的完成。同时相对于梅林对辩证法的冷漠态度,普列汉诺夫则较为积极,但普列汉诺夫也仅仅把辩证法当作纯粹外在、偶然的因素加在唯物主义之中,而不是从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哲学本身之中内在逻辑生成出来的。这一切还原路线使得马克思在存在论上的变革变得蔽而不明,甚至未曾发生。

2.西方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存在论思想的解读。以卢卡奇、柯尔施为主要代表的西方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在对第二国际理论家的“经济宿命论”“庸俗唯物主义”以及实证主义进行了猛烈攻击时,从另一种方向解读了马克思的存在论思想,认为黑格尔对于费尔巴哈而言,具有“优先权”。即马克思是直接衔接着黑格尔哲学而非费尔巴哈哲学,这从本质上和基本性质上来讲,也是一种还原论的路线,只是不同于梅林——普列汉洛夫“正统”为代表的第二国际理论家的路线。

卢卡奇认为,在解释历史时居于第一位因素的是总体观点或总体范畴,而不是经济动机,如卢卡奇所言:“总体范畴的统治地位,是科学中的革命原则的支柱。”[6]76“总体观点”或“总体范畴”在存在论上便意味辩证法及其贯彻和实施,因此认为“革命的辩证法”才是马克思哲学的“命脉”。同时卢卡奇认为辩证法的核心问题是主客体或“总体”的辩证关系,但卢卡奇把主客体或“总体”的辩证关系称之为“最根本的相互作用”,且认为黑格尔“死狗”般的命运依然没有被改变,即黑格尔革命的辩证法被遗忘了。而“最根本的相互作用”不过表明了卢卡奇想否弃黑格尔在主客体辩证关系上的形而上学形式、概念形式和思辨形式,但由于其在存在论思想上依然矗立在现代形而上学的基地上,所以不得不自绝于形而上学,正如卢卡奇后来在《历史与阶级意识》的再版时所写的序言中说的,他一直是用黑格尔主义来阅读、理解和解释马克思的。柯尔施在对宿命论和机械论进行猛烈批判时,在存在论上大致说来与卢卡奇是颇为一致的,也强调“总体”或“整体”,强调理论与实践的“不可隔断的联系”,且在《马克思主义和哲学》一书中特别的强调马克思哲学和黑格尔辩证法的最为密切的历史联系,以此来阐释、解读马克思哲学。

二、马克思的存在论思想即实践纲领、感性活动原理或对象性活动原理

马克思发动的哲学革命尤其是在存在论上确立的具有原则高度的新的哲学世界观,彻底地颠覆了传统哲学,但不论是以梅林——普列汉诺夫为代表的“正统”,还是以卢卡奇、柯尔施、葛兰西等为代表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阐释马克思哲学尤其在存在论思想上,都是还原性质或退行性性质的,因此致使马克思哲学从属于形而上学的主导原则和基本建制,使马克思的哲学唯物主义“基础”一再被混淆、割裂。所以必须深入到历史本质性的一面中对马克思存在论思想的基本内涵进行解读。

1.马克思对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基础的批判。费尔巴哈对马克思的影响巨大,“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是热忱地欢迎他,甚至“德法年鉴”这个名称都是对费尔巴哈“高卢——日耳曼”原则的高调回应,正如恩格斯后来回忆时所说的,在黑格尔以后的任何哲学思想当中,费尔巴哈哲学给他和马克思的影响是最大的。但是马克思与费尔巴哈的原则区别或对其“不满”已经在《巴黎手稿》中初现端倪,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下简称《提纲》)中进行了精炼扼要地阐述,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则进行了系统地阐释。原则区别或“不满”就是对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基础的批判。

在费尔巴哈的哲学著作中,“实践”和“生活”两个词出现的频率不少于马克思使用两个词的频率,同时用一些鲜明的语句表达自身对“实践”和“生活”的极端“重视”。如“理论所不能解决的那些难题,实践会给你解决。”[7]248但在《提纲》中的第一条马克思则声称:“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做感性的人的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8]133且把费尔巴哈最根本的缺点归结为他不懂“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所以马克思与费尔巴哈的原则区别尤其是在存在论上的原则区别就表现在:“费尔巴哈对感性世界的‘理解’一方面仅仅局限于对这一世界的单纯的直观,另一方面仅仅局限于单纯的感觉。费尔巴哈设定的是‘人’,而不是‘现实的历史的人’。”[8]155“单纯的直观”和“单纯的感觉”即认为对象世界是从诞生地那天开始就是从未改变、直接存在,始终如一的对象世界,而不是人类工业、人类历史的产物。同时对对象世界的这种单纯直观、单纯感觉的理解也就是对感性主体也采取同一的理解方式即单纯直观、单纯感觉的理解理解方式,所以费氏理解的“感性主体”或“人”是“一般人”“抽象人”而不是感性的、历史的、活生生的人,正如恩格斯所言:“他紧紧地抓住自然界和人;但是在他那里,自然界和人都只是空话。”[9]247

由此可见费尔巴哈的单纯直观、单纯感觉是与马克思的实践即感性活动或对象性活动直接对立的,当费尔巴哈无法规避现实中的诸多矛盾时,费尔巴哈只得求助于“最高的直观”和“概念的、逻辑的和观念的类平等化”即抽象的“爱”,因此正是在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深知改变“市民社会”即资本主义社会的必要性且看到改造的条件时,费尔巴哈却又重新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潭”。所以马克思最后给费尔巴哈的基本定位是:费尔巴哈仍然还是一位彻头彻尾地“理论家”和“哲学家”。

2.实践纲领即感性活动原理或对象性活动原理。实践观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首要和基本的观点,但实践观在马克思的学说中应具有的、而且是第一性具有的应是存在论的即关于存在和存在者的学说。而实践最基本的含义则可以表述为“感性活动”或“对象性活动”。感性活动或对象性活动则可以表述为感性世界中感性的客体和主体、现实的人和自然界的双向互动的存在过程,一个使矛盾不断生成、解决的过程,而这一个矛盾过程则可以集中的表述为:“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8]172

同时对于感性活动或对象性活动的理解,可对比于德国唯心主义和先前的旧唯物主义进行理解。对比于德国唯心主义而言,感性活动与其的原则区别在于德国唯心主义在内在逻辑里缺失感性或现实性原则,即在德国唯心主义者那里无论是主体还是客体、人还是自然界都只是概念的、逻辑的、思辨的主体、客体、人和自然界;对比于以前的所有的唯物主义而言,以前的所有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直观的唯物主义)缺失“能动”或“活动”原则,即对象、现实等是从直观的、客体的角度去理解而不是从主体、实践的角度去理解。因此对马克思的感性活动原理或对象性活动原理的理解要紧紧抓住“能动”和“受动”两个方面,这不仅是对感性主体而言的,而且也是针对感性世界即对象世界而言的。对感性主体而言,它不是唯心主义认为的概念形式的,或形而上学意味的主体,也不是先前一切旧唯物主义认为的“抽象的” “一般的”主体,而是历史的、现实的、活生生的主体;对感性世界即对对象世界而言,它不是唯心主义者认为的概念——逻辑——思辨的世界即形而上学世界,也不是先前唯物主义者认为的从未改变、直接存在的“物理世界”即抽象的、僵死的物质世界,而是人类社会实践的产物,是人类感性活动或对象性活动的产物,是人类感性历史的产物。如果费尔巴哈也有某些类似的观点,那仅仅只是一些“零星的猜测”,对其整体的观点来说是微不足道的。总之,费尔巴哈不懂得:“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8]157

因此,通过发动哲学革命,马克思确立了新的存在论思想即实践纲领或感性活动原理、对象性活动原理,这一纲领或原理初次表达于《巴黎手稿》且将其表述为“劳动”或“对象性的活动”,在《提纲》中得到扼要而精准阐述,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得到系统的阐释。如果说到《巴黎手稿》中还能看到费尔巴哈的影响,如哲学术语上借用费尔巴哈的“类”概念、“自然主义”或“人道主义”,那么在后两部著作中,马克思已经完全抛弃了诸如此类的哲学术语或概念,而直接使用“实践”“对象性活动”“感性活动”或“实践的唯物主义”等等的哲学术语或概念来表达自身思想,可见马克思已经在哲学世界观的基础上即在存在论上彻底地超出、摆脱先前一切人(包括先前的一切唯物主义者和唯心主义者),也正是在存在论上达到新的高度,才为一切奠定前提和基础,也才真正成为马克思或马克思主义。

3.哲学理论主题的转化:从单纯地解释世界到实际地改造世界。“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8]136这镌刻在马克思墓碑上的铭文精确地概括了马克思的一生,正如梅林在其名著《马克思传》中所认为的,马克思的一生之所以伟大,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思想和实践在他身上得到统一且相辅相成,故他不仅仅是一个思想的人,更是一个实践的人。解释世界到改造世界、思想人到实践人在马克思的存在论思想上就表现为马克思使哲学理论的主题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化,即从“世界何以可能”的问题转化到了“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何以可能”的问题。

而费尔巴哈(费尔巴哈唯物主义是先前一切旧唯物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则根本无法理解这一点。费尔巴哈确实想研究跟思想客体不同的感性客体,但是纵观费尔巴哈的一生发现:他始终只想对现存事物有一个正确的理解,但最终的结局是费尔巴哈既承认现存的事物而又根本无法理解现存的事物,因此费尔巴哈在理解现存事物时候,达到了理论家所能达到的地步,他仅仅只是一位德国的“理论家”和“哲学家”。而把“能动”或“活动”原则(康德的纯粹活动,费希特的活动本身,谢林的无限活动,黑格尔的自我活动)发展到极致的德国唯心主义是否会好一点了?以黑格尔哲学为例(因为黑格尔哲学不仅是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发展的最高最完善阶段,也是整个柏拉图主义的完成与完善,是形而上学的形而上学)发现:唯心主义者唯一承认和实施的“劳动”或“实践”则仅仅只是单纯的概念性质或理论性质的劳动或实践,即使是黑格尔的思辨过程,它也只是具有神秘性的主体与客体,即绝对精神、上帝在自身内部的、纯粹的、不停息的圆圈。

但马克思却认识到这是一个异化的、颠倒的世界,因此共产主义者的终极性课题就是要推翻这个异化的、颠倒的世界。为推翻这个世界,“哲学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做自己的精神武器。”[8]16同时明白自我异化和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走的是同一条道路,且共产主义者的最终目标是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又全面的发展。因此这样的马克思不是满怀空想的圣西门、傅里叶和欧文,更不是心怀济世的基督教的耶稣;而这样的马克思主义也不是乌托邦主义或救世主主义,而是为无产阶级和人类的解放提供了感性主体、感性条件和感性道路的主义,所以马克思主义一直是时代的良心和真知,而马克思则是真正的“死而未亡”,犹如德里达所言:“无论如何得有某个马克思,得有他的才华,至少得有他的某种精神。”[10]21

三、 马克思存在论思想在哲学史上的价值

马克思哲学革命的成功是在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基础上确立了新的存在论或本体论思想,即实践纲领、对象性活动原理或感性活动原理,从而在人类哲学史上尤其是在西方哲学史上使形而上学的世界得以坍塌,使纯粹的概念立场或理论态度得以终结,进而使形上学的主导原则和基本建制即“我思”或“意识的内在性”得以最终瓦解。

1.哲学史上的价值之一:形而上学世界的坍塌。 “自柏拉图以来,更确切地说,自晚期希腊和基督教对柏拉图哲学的解释以来,这一超感性领域就被当作真实的和真正现实的世界了。与之相区别,感性世界只不过是尘世的、易变的、因而是完全表面的、非现实的世界。……如果我们把感性世界称为宽泛意义上的物理世界(康德还是这样做的),那么,超感性世界就是形而上学的世界了。”[11]770-771因此形而上学即为柏拉图主义,形而上学的世界即为超感性世界。那么形而上学或柏拉图主义的基本含义是什么了?“第一,形而上者和与形而下者的分离和对立,这意味着超感性世界和感性世界的分离和对立;第二,真理性与现实性归属于超感性世界即形而上世界,而不属于感性世界或物理(形而下)世界。”[1]3

在西方哲学史上第一个对形而上学即柏拉图主义发动猛烈攻击的人是费尔巴哈且使他的“感性”与黑氏的“绝对精神”处于对立中但是是处于抽象的对立中,同时费氏已经把黑氏哲学不仅仅作为黑氏哲学,而是作为形而上学之一切来对待,因此费氏几乎差不多已经走到形而上学的边缘地带,但是费氏始终未能找到一条感性道路即从他所极度厌恶的概念——逻辑——抽象的世界即形而上的世界通向感性——历史——现实的世界即形而下的世界的感性道路。所以恩格斯对费尔巴哈哲学的基本性质下的定义是:它是黑格尔哲学的一个支脉、片段。也还有施蒂納、克尔凯郭尔等对形而上的世界进行了猛烈的袭击,而尼采则更加直接地喊出了“上帝死了”的口号来标榜形而上世界的坍塌与腐烂,但他们最终都无法规避的、宿命般的自绝于形而上的世界,究其根源来说就是因为他们都未在存在论的高度上决定性地摆脱和超越柏拉图主义的主导原则和基本建制,他们要么从属于黑格尔哲学体系的支脉、片段,要么完全从属于黑格尔哲学思想体系。但马克思却在存在论的高度上即用实践纲领或对象性活动原理、感性活动原理彻底地瓦解了形而上世界的“基地”和推翻了形而上世界的“大厦”。

2.哲学史上的价值之二:纯粹概念立场或理论态度的终结。“有一个好汉一天忽然想到,人们之所以溺死,是因为他们被关于重力的思想迷住了。如果他们从头脑中抛掉这个观念,比方说宣称它是宗教迷信的观念,那么他们就会避免任何溺死的危险。”[12]16马克思这段十分形象的话概括了整个柏拉图主义的“基本品格”即只求诉诸于单纯的、纯粹的概念立场和理论态度,而马克思则是真正终结这种单纯的、纯粹的理论态度和概念立场的第一人。

在马克思以前,费尔巴哈也对这种概念立场和理论态度厌恶至极且企图终结这一立场和态度,但像其反超感性世界一样,最终也自绝于这一立场和态度。因为费氏无论是把主体还是客体都仅仅只理解为“感性对象”而不是“感性活动”,把主体理解为“感性对象”,则主体在费氏那里就是“一般人”,而不是在历史中行动的人;把客体理解为“感性对象”,则客体仅仅是当下的、直接存在的对象世界,而不是人类实践的产物。如费氏对宗教批判的最终目的是要通过“宗教反思”而达于“宗教真理”即使宗教在理论上合理化即可,而不是通过感性主体的感性活动彻底地废除宗教。因此施蒂納紧紧的抓住费氏“人”的概念的抽象性且对其进行了“震撼世界”的批判,认为其“唯一者”是词句世界的最后一块砖。但双脚始终站在词句世界上的施蒂納不论其在批判费氏的过程中还是批判的结果,都是比费氏更加稀薄和更加抽象的。而在马克思看来,“‘幽灵’、‘枷锁’、‘最高存在物’、‘概念’、‘疑虑’显然只是孤立的个人的一种观念上的、思辨的、精神的表现,只是他的观念。”[8]163而且把人(不是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的、固定不变的人,而是现实的、历史的、活生生的人)从“幽灵”“枷锁”“概念”等等解放出来不是一种思想活动,而是一种历史活动,因此,“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13]155所以马克思在哲学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即在存在论的高度上,用实践或感性活动、对象性活动绝对地终结了单纯的、纯粹的概念立场和理论态度,他不像黑氏只是为人类历史运动找到了一种抽象的、逻辑的、思辨的表达,而是为人类历史运动找到了一种感性的、现实的、真实的表达。

3.哲学史上的价值之三:柏拉图主义的主导原则——“我思”的瓦解。“纵观整个哲学史,柏拉图的思想以有所变化的形态始终起着决定性的作用。”[14]70怀特海也称整个西方2000多年的哲学史无非是柏氏的脚注。这里所谓的“决定性的作用”和“脚注”理应从哲学世界观基础上即从存在论上给予理解。而柏拉图主义或形而上学的主导原则和基本建制是“我思”或“意识的内在性”。关于这个主导原则和基本建制,海德格尔是这样描述的,“意识的存在特性”是由主体性规定的,但主体性的存在并没有得到询问,因为它是禁地;同时只要从“我思”出发,便无法真正贯穿感性世界,因为“我思”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封闭区域,根本没有某物得以进出的“窗户”。

首先对柏拉图主义的主导原则和基本建制即“我思”发动袭击的是费尔巴哈,他特别的诉诸于“生活”和“实践”,但他的“生活”和“实践”也仅仅只是“理论生活”和“理论实践”,至多也只是从他那犹太人的角度去理解“生活”和“实践”。而马克思则在存在论的高度上即用“实践”“感性活动”或“对象性活动”彻底地击穿、瓦解了柏拉图主义的主导原则和基本建制。“当现实的、肉体的、站在坚实的呈圆形的地球上呼出和吸入一切自然力的人通过自己的外化把自己现实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设定为异己的对象时,设定并不是主体;它是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因此这些本质力量的活动也必须是对象性的活动。”[15]324这段《巴黎手稿》中的话正是击穿、瓦解“我思”的表现。同时马克思言道,黑格尔哲学之所以从“我思”中出来,是因为“厌烦”和对“内容的渴望”,但是,“自我意识通过自己的外化所能设定的只是物性,即只是抽象物、抽象的物,而不是现实的物。”[16]208一句话,它只是唯灵论的主体设定的唯灵论的存在物,它的内容只是:“脱离现实精神和现实自然界的抽象形式、思维形式、逻辑范畴。”[15]333所以,马克思彻底地揭示了黑氏哲学的思辨神秘性质及虚妄性,因而真正地击穿、瓦解了柏拉图主义的主导原则和基本建制。

[1]吴晓明,陈立新.马克思主义本体论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2]梅林.保卫马克思主义[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3]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3卷[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2.

[4]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2卷[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2.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

[6]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

[7]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10]德里达.马克思的幽灵 [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

[11]海德格尔选集:下卷[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14]海德格尔.面向思的事情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1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 王先霞)

On Marx 's Existentialist Thought and the Value of His Philosophical History

WU Jisheng

(Academy of Marxism, Yunnan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 China)

Marx's theory of ontology is the principle of practical program or perceptual activity and the principle of object activity, meaning the collapse of the metaphysical world, meaning the end of the pure conceptual position or the theoretical attitude, also meaning the collapse of "Cogito", the dominant principle of Platonism. However, neither the second internationalist nor the early Marxists in the West interpreted the Marxist theory of ontology as a reductive nature, thus making the value of Marxist ontology in the history of philosophy obscure and unclear. Therefore, it is necessary to analyze and interpret Marxist ontology in a principled way from Marx's criticism of Feuerbach humanistic materialism, from the basic connotation of Marxist ontological thought, and from the transformation of philosophical theory theme.

Marxist philosophy; ontology; practical program; perceptual activity; object activity; philosophical history value

10.13600/j.cnki.jpsslof.issn.1009-4326.2016.06.007

2016-11-06

吴吉圣(1989-),男,苗族,湖南龙山人,云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思想政治教育专业2015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

B017

A

1009-4326(2016)06-00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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