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口长期护理需求及影响因素分析——基于上海调查数据的实证分析

张　强，高向东（华东师范大学人口研究所，上海200241）



老年人口长期护理需求及影响因素分析——基于上海调查数据的实证分析

张强，高向东
（华东师范大学人口研究所，上海200241）

摘要：老年人长期护理问题已经成为当前我国重要的社会问题之一。文章基于上海市28个社区的调查数据，利用相关定量模型，实证分析上海老年人对护理服务的需求、满意情况及其影响因素。研究发现：不仅老年人健康状况、长期护理费用对老年人口长期护理需求有显著影响，更为重要的是长期护理的资源供给情况已经成为制约老年长期护理发展的关键因素。明确老年人口长期护理服务的责任主体，建立以老年护理需求为导向的评估体系，构建政府主导、社会多元主体参与的长期护理服务体系成为应对人口老龄化风险的有效路径。

关键词：老年人口；长期护理；多元主体

一、引言

按照联合国的传统标准，一个地区60岁以上老人达到总人口的10%，新标准是65岁老人占总人口的7%，该地区即视为进入老龄化社会。1999年中国进入国际公认的老龄化社会，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10%。“六普”数据显示，60岁及以上人口占13．26%，比2000年人口普查上升2．93个百分点，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占8．87%，比2000年人口普查上升1．91个百分点。到2013年底，上海市60岁以上户籍老年人口387．62万人，占上海市总人口的27．1%。与2012年相比，60岁以上老年人口数分别增加了8．94万，增长率为7．3%。近年来上海市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比例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而在老年人面临的诸多问题中，老年人的健康问题变得尤为重要。老年人是疾病的高发人群，据卫生部调查，老年人发病率比青壮年要高3-4倍，住院率高2倍，老人因病和高龄老人生活不能自理的有一千多万人[1]。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理机能的逐渐衰退，几乎所有老人都面临生活不能自理的风险，而克服这一风险的有效途径就是家庭或社会为老年人提供长期生活护理。

二、文献回顾与问题提出

近年来，在党和国家高度重视老年人口社会保障、老年长期护理的良好政治生态中，我国学界和政界对老年长期护理普遍关注。尤其是《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若干意见》、《国务院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两个文件的颁布和实施，文件提出“大力发展健康养老服务业，推动发展专业、规范的护理服务……”的科学命题以来，迎来了长期护理服务研究的新契机，掀起老年长期护理服务研究新高潮。以下学者观点具有代表性：黄枫、吴纯杰（2012）利用中国老年人健康长寿影响因素调查数据，运用连续时间齐性Markov过程刻画老年人口健康状态的变化，通过建立转移概率矩阵模型，考察老年人长期护理发生概率和健康状态变化，他们研究预计到2016年，我国需要长期护理的老年人口将超过1000万，约占老年人口的6．7%[2]。米红（2014）基于医养结合的社会养老服务方式，立足于我国亟需构建科学的社会养老服务筹资模式的现实需求，提出了“城镇基本医疗保险统筹基金划拨支付与个人缴费相结合”的城镇医养结合的社会养老服务筹资模式[3]。戴卫东（2011）认为在人口老龄化的长期护理演变成为社会问题的前提下，通过长期护理社会保险制度的推行，为老年人提供合适的护理服务和分担高额的护理费用，以保障老年人享受有尊严的晚年生活[4]。赵曼，韩丽（2015）认为，在中国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失能、失智和高龄老人规模越来越大的背景下，对长期护理保险制度选择问题的研究意义重大，可考虑采取社会保险与商业保险相结合的模式，以社会保险为主体，以商业保险为补充，建立保基本、全覆盖、多层次的长期护理保险体系[5]。

上述学者关于我国老年长期护理的研究，在当前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少子化趋势明显、家庭护理功能弱化的背景下，具有重要的时代价值和意义。然而，学界关于建立老年长期护理社会保险制度的相关研究大都集中于老年人口的健康状况、养老缴费模式、养老制度设计等方面，忽略了构建长期护理社会保险制度受到多重因素制约这个重要问题。因为，我国老年长期护理问题不仅仅是费用问题，更重要的是哪些因素造成了老年长期护理服务资源供给短缺。因此，本文的创新之处主要是从老年长期护理服务资源供给的角度出发，重点关注老年人口长期护理需要及影响因素，从而为老年人长期护理问题的相关研究提供一个较为新颖的视角。

三、研究设计

1．数据来源及基本情况

本研究使用数据来源于2013年华东师范大学老年人口长期护理研究课题组的上海市静安区、虹口区、徐汇区、长宁区、金山区、松江区、浦东新区等区县的调查数据。根据各区的统计数据各选择四个老龄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较高的社区，深入了解上海老年人口年龄、健康状况、社区护理方式、居家护理方式、护理费用等情况。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2800份，每个调查社区发放100份问卷，收到问卷2623份，有效问卷2597份，问卷有效率为92．75%。

从调查样本的基本情况来看（见表1），男性的比例大约47%，女性的比例为53%，基本吻合老年群体中女性比重高于男性的实际情况，这显示出样本的性别比例比较合理。65岁到70岁的占25．13%这部分也是课题组主要调研对象。48．53%的社区老年人能够生活自理，而认为不太能自理的老年人占比45．64%，另有5．83%的老年人完全不能自理。这也表明，接近一半的老年人随着年龄的增加，身体状况不是很理想。

表1样本的基本情况

表2自变量及其描述性统计

表3老年护理供给状况对老年人护理满意度Logistic模型回归结果

2．变量解释

自变量及其描述性统计见表2。从自变量的类型来看，有虚拟变量、定序变量和定距变量三类。其中，性别、年龄是虚拟变量；护理方式选择、年度护理费用是定距变量；其他变量为定序变量。

四、实证分析

本文模型的因变量是“老年人口对长期护理服务满意情况”，变量类型为多分类有序变量。设因变量为y，y=1，表示“很不满意”；y=2，表示“不太满意”；y=3，表示“满意”；y=4，表示“比较满意”；y=5，表示“完全满意”。对影响老年人口长期护理服务满意情况的影响因素进行Logistic回归分析，模型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由表3可见，老年人自身健康状况、长期护理费用、护理资源的完善程度显著影响老年人口对长期护理服务的满意度。

结果表明一：老年人身体健康状况对老年护理服务的需求和满意度有显著影响。数据显示，健康状况及其改善程度的回归系数皆为正，说明对因变量有显著影响。实证调查样本显示接近一半的受访者认为自己能自理，身体健康状况良好。因为能够自理，一方面，社区提供的基本护理服务能够满足大部分老年人需求，另一方面，大部分老人能够参与到社区提供的各种养老护理服务实施和资源，互动沟通良好，从而对老年护理服务的满意度较高。而在调查中也发现，有部分多年瘫痪在床完全不能自理的老年人对老年护理服务的满意度不高，主要在于社区基本的老年护理服务不能满足他们的特殊需求，各种专业的医疗、护理、康复等技术和资源欠缺，由此导致了满意度较低。

结果表明二：长期护理费用显著影响老年人对护理服务的需求和满意度，即护理费用总额越少，老年人对护理服务越满意；护理服务费用个人承担越少，老年人对护理服务越满意，上表数据显示，个人护理费用总额、护理费用负担程度回归系数为负，呈显著负相关。这也与样本调查时约一半以上的人选择了年度护理费用为500元以下吻合，说明在以退休金为主要收入来源的老年人群体中，护理费用的支出是非常敏感的。在对护理费用调查的过程中，仅仅有26%左右的老年人表示能够承担，一半以上的人不能承受较高的护理费用。在访谈中了解到，有相当大的部分费用是由老人子女支付，这对于靠储蓄和养老金生活的老年人来说，是一笔比较重的负担。这也为我国研究设计推进护理保险制度提出了建议，政府应该在护理保险制度中起主体作用。

结果表明三：长期护理资源供给的完善程度显著影响老年人的护理需求和满意度。为尽快破解养老难题，上海近年来着力探索符合城市特点的养老服务供给模式，初步形成“90%家庭自我照顾、7%社区居家养老服务、3%机构养老”的“9073”养老服务计划，与这一养老模式先适应的护理体系逐步建立和完善之中。其中老年人对社区护理改善程度、居家护理的改善程度和护理卫生条件改善程度都呈显著正相关，回归系数为正，在最短时间、最短距离享受护理服务即护理可及性呈显著相关。从调查样本护理方式的选择情况来看，社区老年人中有三分之一的愿意选择家政人员提供的护理服务，主要是因为家政服务人员服务连续性强，但在访谈中也有相当部分老人提到家政人员专业素质有待提高。接受志愿者服务人群占到30．93%，这说明志愿者服务起到了重要作用，但也凸显社区护理资源匮乏的囧境。

虽然，护理资源供给显著影响老年人对护理的满意度，但现实护理资源的供给无论是在供给的主体、内容、效果、评价等方面都还有待于进一步完善。在调查中发现，当前老年护理主要是政府在大力推动，市场参与很少；老年护理服务内容比较单一，大部分社区护理服务主要还局限于日常卫生打扫和生活辅助，缺少相对专业的医疗、护理、康复等业务，尚未实现“医、养、护”有机结合。老年护理服务的反馈、评价机制不健全，还没有统一的老年护理服务的法律和制度，难以达到比较高的老年护理服务水平。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完善老年护理服务是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有效路径，进一步丰富了老年社会保障的内涵和外延，起到“安全网”和“稳定器”的作用。基于上海老年护理的调查数据，对影响上海老年护理的因素进行系统的定量分析。综合上述分析得出了以下结论：不仅老年人健康状况、长期护理费用对老年人口长期护理需求有显著影响，更为重要的是长期护理的资源供给情况已经成为制约老年长期护理发展的关键因素。为此，我们要未雨绸缪，精心设计，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思考：

1．需明确老年人口长期护理服务的责任主体

建立中国老年长期护理服务体系的关键之一，就是明确老年长期护理服务的责任主体，这也是完善长期护理服务资源供给的前提。现实中，政府在老年护理事业中主体责任薄弱，缺乏相关领域的法律法规；社会护理机构因受运营资金、医护团队素质和管理方式影响，发展水平、层次不一，居家护理服务局限在日常生活照顾，缺少康复训练、医疗辅助等专业职能，以政府为指导、社会为主体、家庭为基本落脚点的老年护理支持体系尚未建立，仍呈现护理主体的各自为政，护理服务的“碎片化”状态[6]。

笔者认为，我国老年长期护理服务体系的责任主体主要包括：政府、社会和家庭。三者的责任是不同的，家庭应承担老年长期护理服务的主要责任，即老年护理服务一般应由家庭成员承担，或家庭成员通过购买社会服务履行其责任；政府应承担老年长期护理服务的兜底责任，即对无人照顾老人、家庭无力承担护理的老人提供帮助；社会应承担护理资源供给的责任，除经济和服务资助外，社会应当在政府支持下，提供更为丰富的护理资源。三者分工负责，有机配合，共同推动我国老年长期护理服务体系建设。

2．需建立以老年护理需求为导向的评估体系

提供老年人长期护理服务是为了保障老年人的晚年生活质量，但老年群体结构比较复杂，不同老年人之间需求差异明显。因此，完善老年护理服务的内容必须以老年护理服务的需求为前提，这是完善长期护理服务资源供给的关键。随着社会的发展，原来仅仅满足老年人生活护理服务的内容，已经不能适应老年人的护理需求，迫切需要评估老年人的健康状况，提供多层次、多内容的长期护理服务[7]。

世界卫生组织把老年护理服务分为居家护理服务、社区护理服务和机构护理服务等三个类别，对不同类型的老人，提供不同的护理服务。2013年，中国出台了老年护理等级的国家鉴定标准[8]，但是对于老年护理服务的标准目前只有一些地方规定，缺乏全国统一标准。因此需要完善以老年需求为导向，随社会经济发展做出动态调整的老年护理服务。

3．需建立政府主导、社会多元主体参与的老年人长期护理服务体系

首先要建立老年长期护理的家庭支持政策。当前由于我国家庭结构趋于小型化，难以承担老年护理服务的主要责任，政府应建立家庭支持政策，激励家庭承担老年长期护理服务，给予经济和物质方面的资助，提供护理服务的专业培训和指导等[9]。其次，强化社区老年长期护理服务体系。社区是提供老年长期护理服务的重要平台，重点为居家老人提供长期护理服务，即对居住在社区家中，生活不能自理，缺乏家庭成员护理或家庭成员护理存在困难的老人提供基本日常生活照护服务、康复服务等。第三，建立老年长期护理服务的市场化、社会化供给体系。当前，我国老年人长期护理服务资源较为缺乏，严重制约着老年长期护理服务水平和质量提高。因此，各级政府应当鼓励社会资本投资老年长期护理服务，如建立满足各种需求的养老院和护理院，不断增加老年长期护理服务的资源供给。最终构建以政府为指导、社会为主体、家庭为基本落脚点的多元主体老年护理支持体系[10]。✿

参考文献：

[1]郑功成．中国社会保障改革与发展战略（医疗保障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255-293．

[2]黄枫，吴纯杰．基于转移概率模型的老年人长期护理需求预测分析[J]．经济研究，2012（S2）：119-130．

[3]王国隆，马青，米红．人口与健康特征对长期照护制度顶层设计的影响研究基于青岛的案例分析[A//第四届“海峡两岸农村社会保险理论与实践社会养老服务”研讨会会议文集，2014：65-68．

[4]戴卫东．长期护理保险制度理论与模式构建[J]．人民论坛，2011（10）：78-79．

[5]赵曼，韩丽．长期护理保险制度的选择：一个研究综述[J]．中国人口科学，2015（2）：97-128．

[6]张强，冯园园．上海养老保险一体化研究[J]．改革与战略，2009（10）：160-163．

[7]王玉玫．论我国长期护理保险制度的建设[J]．河南社会科学，2011（1）：123-126．

[8]民政部职业技能鉴定指导中心．养老护理员国家题库和鉴定指导[M]．中国社会出版社，2013：130-135．

[9]唐灿，陈午晴．中国城市家庭的亲属关系[J]．江苏社会科学，2010（2）：101-102．

[10]吴蓓，徐勤．城市社区长期照料体系的现状与问题——以上海为例[J]．人口研究，2007（5）：61-70．

Analyzing the Long-term Care Needs of the Elderly Population and Its Factors：Based on Shanghai Survey Data Analysis

ZHANG Qiang，GAO Xiang-dong
（Population Research Institute，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200241）

Abstract：The elderly long-term care has become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social issues．Basing on the survey data of 28 communities in Shanghai and using relevant quantitative model to analysis the demand and satisfaction degree of the care services of the elderly in Shanghai as well as its influencing factors．The study found：not only the health of the elderly，long-term care costs have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long-term care needs of the elderly population，more important is the resource supply situation long-term care has become a key factor restricting the development of elderly long-term care．Clear the main responsibility for long-term care of the elderly population，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geriatric care demand-oriented evaluation system，building government-led，long-term care service system，multi-subject social participation becomes effective path response to population aging risks．

key words：elderly population；long-term care；multivariate main body

作者简介：张强，男，山东临沂人，华东师范大学人口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上海工程技术大学社会科学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人口社会学；高向东，男（蒙古族），上海人，华东师范大学人口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人口学。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14AZD027）；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编号：11JJDZH001）；国家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资助（项目编号15CRK016）；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青年项目（2013EGL009）资助。

中图分类号：C913．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672（2016）02-0087-04

收稿日期：2015-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