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音乐之现状

2016-04-08 16:05黄日进
星海音乐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广东音乐技艺

黄日进

(星海音乐学院,广东 广州510006)



广东音乐之现状

黄日进

(星海音乐学院,广东 广州510006)

摘要:文章表达了作者对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我国音乐家吕文成创立的乐种意义的传统广东音乐(下称广东音乐)前途的担忧。由于各种原因,真正熟识广东音乐演奏、教学、创作的老一辈专家已相继退下,而年轻一代由于少听、少奏、少唱、少学,并无多少广东音乐乐种知识记忆的积累,难成大器。过去老一辈专家多来自民间,现在主要靠学校培养,可现在的音乐院校缺少有培养乐种专门人才的教学理念、师资,以及相应的课程设置和教学方法,因此从学校出来的学生不乏技术技巧,但缺乐种文化知识和技艺,有事业无专长,眼高手低,改革、创新、徒喊口号,就业难更是雪上加霜。由此揭示出音乐院校的民族器乐教学如果只满足生理机能技术技巧的重复训练而不与乐种和其他风格性乐曲训练相结合,则学制可大为缩短,从附中到研究生毕业,十年时间足够了,把剩下的时间还给学生。

关键词:广东音乐;吕文成;四大要素;技艺;乐种;乐种音色;广州方言话语性

广东音乐之现状不景气、堪忧、其空义有各种表述,引发两种思考。一是以不变应万变,继往开来、脚踏实地,努力学习、传承、保护其原生态,遵循其自身的发展规律以及近百年来走过的轨迹加以发展。发展是原生态的发展,不能离开原生态去发展。近百年走过的轨迹基本分为四个时期:吕文成时期——抗日战争时期——新中国成立五六十年代——八九十年代。这四个历史时期广东音乐紧贴时代的脉搏、与时俱进,每个时期都有代表作反映每个历史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的特征和人们的精神面貌。抗日战争时期借助吕文成广东音乐初创的动力,兴起了全开放的鼎盛时期。爵士鼓、舞台音乐五花八门各种中西乐器融和。但万变不离其宗,广东音乐乐种音色、音乐旋律和广州方言话语性的特点不变,只有丰富并无减少,这是第一种思考,主张要遵循广东音乐自身发展规律的基础实践依据。

各个时期的代表作(以流行时的名称)《步步高》《平湖秋月》《孔雀开屏》《雨打芭蕉》《饿马摇铃》《禅院钟声》《双星恨》《昭君怨》《娱乐升平》《旱天雷》《汉宫秋月》《连环扣》《凯旋》《柳浪闻莺》《醒狮》《花间蝶》《狂欢》《杨翠喜》《赛龙夺锦》《锦城春》《流水行云》《迷离》《惊涛》《雁落平沙》《鸟投林》《宝鸭穿莲》《春到田间》《鱼游春水》《春郊试马》《月圆曲》《水长流》《山乡春早》《岭南欢歌》《织出彩虹万里长》《迤逦风光》《喜开镰》《百尺竿头》等,一直在流行或演奏、或粤曲填词演唱、或作音乐艺术院校教材;此外还有《思念》《珠江之恋》《琴诗》《粤魂》几首广东风的民乐曲很受青年学生的喜欢。

第二种思考是力推改革、创新、交响化。咋听起来似乎并无不好,充满着激情要大干一场的样子。持这种思考的大多数是年轻人,说也奇怪,前辈教导我们“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这句话突出一个“熟”字。可现今一些年轻人能熟读三十首广东音乐,能脱谱演奏有味的则多乎哉,不多也。用拼音do、re、mi、fa、sol来演唱广东音乐,这是不折不扣的不伦不类,却有那么多的见解和力量,令人难以信服。如此肤浅,能改、能创、能化什么呢?既没有先知也没有预期,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现代技巧,尤其是现代技巧快速演奏非常了得。但不能整首曲子、整场音乐会都是现代技巧。某团每年都有一场广东音乐新作品音乐会,慢慢都是现代技巧、南腔北调,听得观众个个摇头叹息,要不是送票、恐怕是“门庭冷落车马稀”了。

现在国内的音乐院校没有培养广东音乐乐种人才的目标任务和相关的设置,教师愿者教,学生愿者学,没有任何教学规范,教师懂多少就教多少,学生愿学多少就学多少。一般来说学的曲目很少,浅表耕耘,没有质量可言。大多数学生对广东音乐的认识只有一个空泛的声音概念,没有一个含知识性技术性的严谨的学术概念,因此对广东音乐的演奏处理很不严肃,也不知从何严肃,应用现代技巧把音符拉响,然后生硬地外加几个花音、滑音即谓之广东音乐,无色(乐种音色、特色)、无味(内涵意境、风格与乐种音乐交融而成的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如果有人评价不够味,他再来大把加花滑音,把技艺庸俗化简单化。更有人为了表现其对广东音乐演奏的老道娴熟,竟然把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加花滑音演绎成其自以为是的“广东音乐”广为宣传。很危险,既歪曲了广东音乐,又触犯侮辱了庄严神圣的国歌。

加花、滑音是广东音乐特色演奏手法,它们叫技艺,不叫技术。技艺是指技术里面有艺术、艺术里面有含意。他们产生的原因、时代背景、类别及功能,我曾做过探讨并写成论文在一些刊物上发表,不敢说精准,只为了抛砖引玉,并郑重告诫习来者不要滥用、见缝插针、无病呻吟。但现在看来收效甚微,错误的加花、滑音代代相传、变本加厉。金子变成垃圾。

美术学院有一门重要课程叫临摹,上课时学生拿着画板对着临摹的对象一丝不苟地进行仿效。可音乐学院一些民乐学生不太愿意仿效老师的演奏(除非这老师是什么名家评委),而过快过早地去“改革”、“创新”,生怕输在起跑线上。其实就是输在起跑线上,因为你还在不知道什么叫广东音乐、不具备鉴别广东音乐的能力。还是学了再说,以免把老师一些好的东西忽悠过去。对老师的教学不必盲从,但你一定要有好的学习方法,为人做事脚踏实地,把老师教的先接受下来,细加分析,深思熟虑,然后去芜存菁。学习广东音乐重要的有两条,一是音色,不光是自己的音色,最重要的是乐种音色,是以高胡音色为核心,其他乐器音色尽量抵近、趋同高胡音色而成的一种混合型音色,这是最原始、最具声音魅力和最具标志性的广东音乐乐种音色。这种音色要求高胡的音色刚柔适中、含蓄逸群,具有融合各种乐器音色的融合性,而现在有些高胡音色刚硬寡叫,失去亲和力,不能形成优秀的广东音乐乐种音色。

二是广东音乐旋律的广州方言话语性特点:字音、发音、音高、音程、音节、音腔、音势、音力、抑、扬、顿、挫、语气、语调,像一副成分复杂的中药制剂,要有那么多不同的药,配合在一起才有那种味道、那种效果。广东音乐演奏是以其意境和盘托出为最高境界,而乐种音色与广东方言话语性的音乐旋律是塑造音乐形象意境的重要手段,成熟的演奏家演奏出来的音乐语言像唱粤曲那样字正腔圆,抑、扬、顿、挫、语气、语调与广州方言话语性特点非常吻合,如果乐种音色和旋律的广州方言话语性两者都欠佳,那你的演奏就不是广东音乐或不是地道的广东音乐。但现在在某个圈子里流行着几个关键词,你说不是广东音乐,他说是广东音乐“改革”、“创新”、“精英文化”、“改变了乡土气质的精英文化”。是什么精英呢?有能坐下来一次玩二至三个钟的广东音乐及粤曲音乐的能耐吗?才那么一点点东西就叫“大家”、“精英”,而创立广东音乐乐种的吕文成及紧随其后的刘天一、朱海、骆津、沈伟、冯华等为推高广东音乐品质多有发明创造的音乐天才倒成了土里土气的民间艺人,颠倒了。颠倒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问题,最怕是这些“大家”、“精英”把自己的演奏当成最佳模式加以推广,从而对广东音乐今后生存发展大为不利。

现代技巧不是广东人创造发明,是借鉴来的。先是北京、上海等地乐界同仁借鉴西洋小提琴等乐器的现代演奏技巧,然后是我们借鉴他们。大概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兴起的,沈伟老师演奏《云雀》大为轰动,接着是华南歌舞团的黄观强先生演奏《三门峡畅想曲》,再接下来是我院的陈茂坚、马伟雄等老师学习演奏《云雀》《三门峡畅想曲》等曲目,以后不断发展,在青年学生中已相当普及了。现代技巧的核心价值就在于快速演奏,快得来要稳要准,它能创造热烈的气氛、气势,扩大音乐表现力,其外在炫耀性较强,见效快,可以立竿见影,学生容易发生兴趣。我的学生除个别的外,个个都了得,快如飞沙走石、电闪雷鸣,但都不是我教的,他们去学校的大环境里自学、或同学之间相互交流、相互攀比学来的,有的入学前就已经不错了。他们的长处就是我的短处,我来自民间,入学时已二十多岁了,过了生理机能技巧训练的最佳时间,那时现代技巧还不流行,但后来在学生的鼓励下学回一点东西。对于一个演奏家来说,应该传统、现代两者兼备,但在学习时间分配上传统技艺学习时间要长些,现代技巧可以自学,只要方法对头、年纪小、环境的促进,三几年功夫可以基本掌握了。如果有老师指导,音乐学院附中毕业生完全可以掌握,在诸多的国际国内比赛中附中学生的现代技巧表现非常出色。因此附中毕业后进入本科和硕士研究生阶段的学生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学习传统技艺和分析,理解传统乐曲的曲意,因为传统广东音乐作品多取材于花鸟虫鱼、人文景观、习俗风情、人物内心世界精神面貌。这些既有生活中存在的、或历史的、或现实的,演奏家要想演绎好必须要有深刻的生活体验和丰富的想象力。演奏内涵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这才是演奏艺术,但从现在很多的演奏来看音符响度足够了,但内涵贫乏言不由衷。广东音乐演奏以呈现意境为最高境界。《赛龙夺锦》《平湖秋月》《汉宫秋月》《昭君怨》《流水行云》《鸟投林》《饿马摇铃》《春到田间》《鱼游春水》《春郊试马》等名曲各有意境、各有不同的表现手法。有很多演奏者想成为广东音乐演奏名家、大家、精英、成为吕文成的C代,但光是想和花大力气去宣传是无济于事的,不如去深入生活、体验生活、理解生活、理解物象人意、多懂些人文知识和乐种知识与技艺,再下定决心来一个十年磨一剑尚未为晚。

现代技巧作为一个技术项目在音乐院校已相当普及了。1998年下半年我在中国音乐学院和中央音乐学院讲学一个学期,我问宋飞对现代技巧的看法,她说:“不就快咧,现在快的东西谁也吓不倒谁,所以我们才请你来教我们一些有味道的东西。”宋飞的看法很有代表性,几十年来作曲家创作了不少技巧性的曲目,有些是精品,尽管如此出色也不能取代一些优秀传统曲目的历史地位,如《二泉映月》《江河水》,还有广东音乐的《汉宫秋月》《昭君怨》《流水行云》《鸟投林》《平湖秋月》等声音至今还在音乐厅回荡。

但传统的东西不管如何优秀、发展还是必要的。作曲家可以创作一些大型的带广东风格的合奏曲或交响曲,但不必往乐种意义的传统广东音乐里面挤,应另辟蹊径,自立门户。吕文成创立的乐种意义上的广东音乐是不能交响化的,能交响化的就不是吕文成创立的乐种意义的广东音乐。

目前对广东音乐存在各种看法与各种表述,有历史原因、现实原因,最主要的原因一是不懂得吕文成创立广东音乐乐种的四大要素,也就是不知道什么是广东音乐。四大要素第一要素是作品。吕文成本人创作两百多首乐曲,加上同时代其他作曲家作品共几百首之多。这些作品最大的特点就是人性化,凡群众喜闻乐见的都有了,包括花鸟虫鱼、人文景观、习俗风情、人物内心世界、精神面貌;作品内涵表达方式不拘一格,有音乐的、文学的、绘画的、或借鉴其他的;表现手法借鉴文学作品的直接模拟、间接模拟、象征性模拟、景物描写、气势描写、气氛描写、人物心理刻画;其体裁也是多种多样,大都是篇幅不大,短小精干,一景一物成一曲,类似文学的叙事性或抒情性的散文,但也有篇幅较大类似小说一般的体裁,例如《赛龙夺锦》和《凯旋》,作品的音乐语言隐合鲜明的广州方言话语性特点,正如上文提到的各种语言要素是形成广东音乐韵味特色而使其在诸多音乐品牌中独树一帜的重要条件之一。

第二大要素是创制主奏色彩乐器高胡。此前广东音乐没有固定的主奏色彩乐器,也不分软弓、硬弓,谁玩得好谁就是主奏,三弦、二弦、喉管、唢呐都可以。吕文成演奏二胡担纲,但声音沉闷尤其是黄梅季节,后来在乐友司徒梦岩的小提琴演奏中得到启发,把原来的丝弦换成金属弦,改变持琴方法,还有一些琴筒琴杆的改革,最终把原来的二胡变成了现在的高胡,担当广东音乐的主奏色彩乐器,为其创立广东音乐乐种音色奠定基础。

第三大要素是制定广东音乐演奏法。首先是制定高胡的演奏法,重中之重是定弦。高胡定弦5、2,其他乐器如扬琴、箫、笛、秦琴、椰胡等也是5、2,连小提琴也从6、3调为5、2,其他的乐器定弦也要求与高胡定弦相适应。定弦非常重要,因广东音乐有一个最佳的音域和保证乐种音色的纯正和谐。高胡演奏的压弦、揉弦、空弦揉弦、各种滑音、加花等技艺、各种乐器尽量仿效、协调、创造韵味。但吕文成演奏比较简洁,加花、滑音恰到好处,我这辈的演奏家传承的较好,现在的演奏可爆棚了,见缝插针、无病呻吟比比皆是。

第四大要素是确立广东音乐乐种音色。乐种音色是该乐种最大、最原始声音魅力,乐种方言是该乐种最重要的标志。爱好者闻其音就会陶醉,就会往它那里奔去。广东音乐乐种音色创立之初是以吕文成的高胡音色为标杆,响度、亮度、力度适中,最重要的是特具亲和、融合的特性,各种参与演奏的乐器音色通过技术改良或控制,最大限度抵近、趋同高胡音色,相互交融而成一种以高胡音色为主体的混合型音色,这就是广东音乐的乐种音色。请注意乐种音色不是某个人、某种乐器的音色,而是一种融合性音色,但高胡音色是处于形成广东音乐乐种音色的核心地位。

吕文成完成了四大要素的发明创造,一个由中国天才音乐家吕文成创立的新兴的民族乐种——广东音乐乐种即已大功告成,乃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世界乐坛之盛事。

由于广东音乐音色天生丽质、魅力超卓,音乐语言广州方言话语性,别有风味,统合社会各界人士的审美情趣,上至达官贵人、大律师、大医生、大教授、大商贾,下至市井、摊贩、三轮车夫,无人不赞广东音乐,无人不晓吕文成的名字。此前星罗棋布的民间乐社也搭了个顺风车,以吕文成为榜样,互相学习、互相交流、互相攀比,掀起了广东音乐第一个繁荣的潮流,吸引无数精英加入创作,融汇多少天才的聪明智慧,推广了广东音乐的品质,把一大批原来还没有广东音乐名分的曲目按吕文成的处理手法演绎成名正言顺的广东音乐。适逢其时,唱片业兴起,华侨国内外来往频繁,将大量的广东音乐作品传遍东南亚以及欧美各国乃至全世界,使广东音乐顺理成章地成为世界音乐,并在世界音乐史上享有不可取代的地位。我等后辈应该永远铭记、珍惜,感谢吕文成与其乐队的何大傻、尹自重以及紧随其后的刘天一、朱海、骆津、沈伟、何柳堂、陈德钜、易剑泉等已故老前辈;以及现在还在奋斗中的冯华、甘尚时、卢家炽、陈涛、陈其湛、黄日进等老师,继承前辈遗愿,为广东音乐无私奉献逾大半个世纪,各有建树、成绩斐然,应属表彰之列。

广东音乐面世还不足百年,它的优秀基因尚未能完全发挥,存在体系性的缺失,科研滞后,精英档案未能建立,现在一些年轻人以为现在才有精英,个别的竟然逆袭列祖列宗牌位,自诩为吕文成C代,学了些现代技巧就说是新美学思想,是仿如西方第三次工业革命一般,是翻天覆地的革命,越讲越离谱。

近百年来,广东音乐不断发展、创新、或推陈出新,不必大喊大叫,随着时代的变迁,其时代内部规律使然,必定有新的发展,是原生态的发展创新,永远都是广东音乐,是群众认可的广东音乐。

最近微信传有老师对他的学生说“传统广东音乐青年学生不喜欢了……应该把它收起来,让它永远在我们的血液里流淌。”此话非比寻常,但未经证实。我宁可信其无,因为谁都知道,传统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而学生将来或许现在就已经是民族灵魂塑造者了,灵魂塑造者必先接受传统文化的教育,老师应该鼓励而不应该泼冷水。

说现在的群众不喜欢传统广东音乐,只喜欢新广东音乐,此话不实,可能是谣传,大家不要相信,尤其是青年学生不要被谣传耽误。群众不喜欢那些索然无味不知所云的广东音乐,喜欢那些有味道有章法的广东音乐。近年我到过大、中、小城市及农村、大专院校去演出,也到过国外演出,均受到热烈的欢迎,大受鼓舞。有粉丝于去年三月底在微信广东音乐圈上传我演奏的《汉宫秋月》,至去年九月中旬,点击率达5万7千多次,足以证明传统广东音乐群众基础还是相当深厚的,可惜现在成熟的演奏家太少了,青年朋友们应看好前景,努力把自己培养成为出色的广东音乐演奏家、教育家、理论家、作曲家,撑起广东音乐一片天。

传统文化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是信手拿来的东西。但凡有学问有建树的专家,都是受自己的心愿、兴趣爱好驱使,不倦地在崎岖的学术道路上攀爬才可能有所成就的,而那些不择手段追名逐利、亡命掘金挖银的人与学术成就绝对无缘。

可幸的是,现在有些年轻朋友终于认识到传统文化的重要性,下决心要学深学透。他们带着什么叫广东音乐,如何学好广东音乐这个重要课题走出校门,跑到业余社团去请教,这方向对了,课题也对了。业余社团不业余,是个藏龙卧虎的大学校,当年吕文成、刘天一、朱海、骆津、沈伟以及本人等就是在那里玩出来的。现在那里更是人才库,演奏、演唱、作曲、撰曲(粤曲)编剧、唱腔设计、舞美设计等人才众多,有退休的、有在职的,大家共同追求的就是玩,就是学习,毫无功利意识,各展其能,一开局就是几个钟头。你可以泡在那个大环境里,听、视、参与演奏、伴奏,还可以学唱、学表演,接受全方位的学习和熏陶,坚持数年必有收获后,你将会体验到什么是乐种意义上的广东音乐,应遵循什么途径去学习,体验到广东音乐旋律与粤曲唱腔旋律同是广东音乐方言旋律的不同应用;体验到广州音乐语言的广州方言话语性;体验到广东音乐旋律别具粤曲唱腔上的字正腔圆;体验到广东音乐为什么会有加花、滑音的特殊演奏法及其如何应用;体验到广东音乐旋律和粤曲唱腔是何等的接近;体验到广东音乐乐种音色与粤曲音乐音色如出一辙,所有这些体验对学习广东音乐具有巨大帮助,老一辈广东音乐家,不论是演奏家还是作曲家,绝大多数都与粤曲、粤剧结缘。

广东音乐目前不景气,但昔日名气犹存,还有相当的群众基础,政府想方设法使其复兴、弘扬,常斥巨资办各种赛事,但由于当前腐败猖獗,方法欠妥,监管缺失,结果事与愿违。

文艺创作是非常艰辛的,可用呕心沥血、十月怀胎来形容。如果没有丰富的生活体验和足够的专业知识是谈不上创作的。上世纪大跃进年代曾搞过群众创作运动,把一帮人叫来,每人发给纸和笔,要大家围坐在一张乒乓球桌来作曲,结果如何,可想而知,除了交白卷外还是交白卷。上世纪末搞过几次广东音乐新作大奖赛,出了一些好的作品。最近又搞了一次,情况截然不同,因为上世纪参赛的作曲家很多已经故去,健在的年事已高。现在参赛的作者不少是上世纪文革期间出生的,有些还是刚从外地迁入的。他们出生之日就是广东音乐被打倒之时,此后也淡出江湖,年轻者少听、少见、少奏、少唱、少写、少学,能脱谱演奏20首广东音乐的人都不多了,音乐语言不通、不懂,连正确的声音概念都没有形成,怎能作曲呢?比如文学创作,字和词都不识几个,造个简单的句子都不行,怎么能够写出文章来呢?别说是精品、范文,音乐创作也是一样的。

本次大奖赛从五六十首作品中评出十五首获奖曲目,群众说除了二三首有真广东味外,其他的什么味都有了。群众的评价是中肯的,是符合实际的,然而政府给的多少百万也花光了。

现在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培养了一些参赛专业户,有比赛就参与,参与必获奖,主办、主管、评委都给“疏通”了,今后如真搞什么大奖赛一定要管好这“三大件”,不然白花钱,还造成了一条恶性腐败链。那些“获奖者”回到本单位要求提这、提那、上光荣榜,然后再发酵,以虚换实,虚名实利双丰收。

但广州文学艺术研究院院长郭伟生办的“业余乐社广东音乐演奏大奖赛”卓有成效。多年来群众口碑甚佳,奖金不高,花钱不多,获奖者与非获奖者皆大欢喜,原因是公平、公正、公开、评价恰当,以后希望政府加大投入。郭院长每年举办的“广东音乐学生研讨会”也得到乐界的好评,应该大力支持,希望越办越好。一是科研,一是培养群众基础,逐渐改变人才培养方式,回老家去——回民间乐社去,今后的广东音乐演奏家、作曲家从民间脱颖而出,过去老一辈的专家本来就是从民间成长起来的。

社会体制转型,各行各业都在变化,文艺当从时代,广东音乐也不能够例外,但变要有正确的理念,正确的方向,明确的目标,而且还要有实现变的力量,不能无的放矢,脚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搞得不伦不类就叫改革、创新、交响化,那是不行的。

【责任编辑:吴志武】

中图分类号:J6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389(2016)01-0052-06

DOI:10.3969/j.issn.1008-7389.2016.01.006

作者简介:黄日进(1937-),男,广东台山人,星海音乐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高胡演奏和教学及广东音乐研究。

收稿日期:2015-12-13

·岭南音乐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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