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产学研资”模式研究:基于演化理论的分析

2016-04-07 12:59李健民
经济研究导刊 2015年25期
关键词:演化深圳创新

李健民

摘 要:20世纪80年代以来,深圳“产学研资”模式经历了形成期、成长期和成熟期三个阶段,利用演化理论的分析框架,其在创新的产生上,体现了知识创造和知识传递的整合效能;在创新的扩散上,科研教育力量、技术(产业)、运行机制和政治体制四个维度协同演化,每个维度的变迁与扩散都受其他维度的配置与跟进影响,然后又对这些维度产生基础性的作用,从而推动了“产学研资”的阶段性发展。然而,本应与其他维度对应的体制维度在第三阶段并没有发生显著的变化,曾经发挥重要作用的经济范式在后期越来越表现出不适应性和阻碍性,必将带来整个产学研资模式演变过程的不协调,甚至会阻碍其他维度的发展和科研体系、技术创新的扩散。

关键词:深圳;产学研资;创新;演化;经济范式

中图分类号:F01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5)25-0135-03

一、演化理论与深圳“产学研资”模式

(一)传统新古典经济学与演化理论

传统新古典经济学视经济为封闭系统,认为经济变量可以预测,运用均衡范式和数学形式主义,解释和决定经济行为,分析导向是经济活动如何走向均衡,关心的是市场失灵的纠正和资源的最佳配置。

演化理论借用了现代生物学的进化隐喻,把正统理论中处于背景状态的演化力量和机制放到了核心地位,形成了解释经济现实的全新范式[1]。经济演化变成一种非线性的、远离均衡状态、拥有多种发展方向的学习过程,演化经济学家注重对选择环境的考察,探求引起这些变化的动态过程[2],关心的是经济动力的机制,以及经济活动产生和扩散的制度文化环境。

(二)演化理论在科技创新领域的应用

演化理论在解释科技创新上,不再试图规定一种“最优状态”,而是更关注于整个创新过程的演化,是过程导向的。在整个演化中,由于用西蒙的“有限理性行为人”假说取代完全理性的“经济人”假设,因此将受过往行为、已有制度和利益集团极大的影响,开始突破单纯的经济因素,将制度、文化等因素纳入框架中加以分析。

从产生来讲,不再只关心资源和奖励,必须考虑到组织内的学习过程,要求改变创新机会边界,提高企业接触和创新更大范围知识的能力,强调系统内知识传递的合作和持续的学习,以及保证相关技术系统的建立而鼓励持续的竞争。

从扩散来讲,则认为有效性取决于与制度的协同,聚焦于系统设计和社会、组织、法律等制度的改进,通过鼓励联系和互动以降低交易成本。创新不仅仅取决于研发活动,还要依赖于其他相关的活动,如教育、培训设计、管理模式、信贷公司、运输基础设施等,制度的创新影响技术创新的效果。这种要求技术与制度的结合被称为“技术经济范式”,要求经济范式必须适应技术的发展,否则将是对后者的束缚[2]。

(三)演化理论在深圳“产学研资”模式的应用

传统的演化经济学以技术、制度、组织作为三个维度,在深圳“产学研资”模式中,整个互动的系统则可进一步细化为涉及了科研教育力量、技术(产业)、运行机制和政治体制四个方面的协同演化,每个方面的变迁与扩散都受其他方面的配置与跟进影响,而这种变迁与扩散又对其他方面产生基础性的作用。本文将通过动态过程的展现试图揭示深圳“产学研资”模式演化的内在规律。

二、深圳“产学研资”模式的演化过程

(一)深圳“产学研资”模式的历史发展进程

1.形成期(20世纪80年代)

1983年,深圳市政府创办深圳大学,以培养“素质好、基础好、上手快、转型快的事业骨干和创新创业人才”为目标的办学目的,加上地处高新区的地理优势,使其比一般的内地高校与市场的接轨更加便捷。深圳大学的许多教授也有着在企业中工作(又以企业中的工程师的类型居多),因而他们自发地从事技术转化活动,与企业之间的关系也相对更加密切。然而,有关数据表明,大量的技术转化工作实际上是在私下完成了对接[3]。

1985年7月,深圳市政府和中国科学院共同创建“深圳科技工业园”,以促进产学研合作机制在深圳的扎根。由于在探索初期,受制于固有体制和思路的有关各方尚未找到科技成果转化的有效现实路径,“深圳科技工业园”本身的发展并不顺利[4],但是开创性的工作为科技工业园的探索及后来高新区的建立奠定了重要基础。

2.成长期(20世纪90年代)

1990年代,企业研发实验室兴起,高新区建立,关于进一步扶持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新旧“22条”[5]颁布等,使深圳的产学研模式和技术创新迅速发展。

1991年,深圳市政府与科技部合作成立了以科技成果转化为宗旨的中国科技开发院,旨在联合有关大学、科研院所和企业搭建各类技术研发转移平台,以国家和地方政府科技部门的各类科技计划项目成果作为主要项目源,运用市场机制将高新技术成果与资金、人才、管理等资源进行有机整合,正式开启“科研+产业+资本+教育”四位一体的模式。

1993年,深圳职业技术学院成立,技术转化活动相当活跃。其主要的课题和项目经费都是来源于和企业之间的合作,横向课题的比例达到了65%,纵向课题则为35%。

1999年,虚拟大学园(以下简称“虚大”)建立,在深圳高新区联合了22所大学,旨在通过建立一种中介性的关系,实现高校成果在深圳的有效转化。虚大每年提供1 500万的资金用于环境建设、企业孵化的支持以及实验室的建设。其管理机构主要通过搭建平台、提供产业对接和沟通等方式,帮助院校与企业之间进行沟通。另外,虚大要求入园企业必须与园区院校有股权关系,后来确定为股权比例不低于25%。

3.成熟期(21世纪)

进入21世纪,虚大加大了深港合作和国际化的步伐。同时2007年“深港创新圈”正式启动,8个创新基地、12个服务平台、4个重大专项建设顺利。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香港科技大学6所高校在深圳都有产学研基地,不少项目放在深圳进行转化,但是它们与深圳的合作还较为松散。endprint

近几年,诸如中科院先进院、华大基因和光启研究院等新型科研机构的兴起,再次给深圳的技术成果转化注入了新的活力。这批新型科研机构,具有站在科技最前沿、国际化程度高、发展极其迅速的特点,将使得深圳未来在生物、互联网、新能源、新材料等产业形成自己独特的教育和科研资源。

(二)深圳“产学研资”模式的演化路径

1.创新产生的演化路径

演化理论关注技术的生成、发展和演化的整个过程,批判新古典经济学认为通过消除外部性和风险,降低成本或提高技术进步的收益,就能等价地促进技术进步[6],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对技术的支持系统上,考虑系统内知识的传递过程和组织内的学习过程。

深圳“产学研资”模式中,技术创新的有效迸发,在于整个创新过程的调整和革新。首先在知识的创新,跨学科创新团队打破传统以学科为界限的科研体制,在综合性运用学科知识进行创新上发挥出强大的动能。

其次在知识的传递上,产学研联盟将企业、高校、科研单位、行业协会和中介服务机构等联系起来,其实质在于,各个要素之间通过建立联动的协调关系,从而推动整个系统的自组织创新活动[7],产生系统的整合。只有在这样一些组织中大学、企业、政府等原本泾渭分明的组织能够充分地融合,在合作的过程中突破原来的分工局限,深入了解甚至扮演在系统模式中原本由其他组织担当的角色(如大学可以在联盟中,更多地扮演一些原本只有企业才能承担的应用开发性质的工作等)。

2.创新扩散的演化路径

协同演化采纳的是一种非决定论、非线性的演化思维,并不认为技术/制度变迁决定制度/技术变迁,而是互为选择力量,任意两方面的因素互相施加选择压力,是一方的进步部分地依靠另一方的进步。

在深圳“产学研资”模式中,科研教育力量、技术(产业)、运行机制和政治体制四个维度体现了互相影响的协同演化,从而产生了三个阶段不同的特征,每个维度的进步几乎都是同步进行的,本文归纳如下:

在第一个到第二个阶段的过程中,深圳产学研资的发展并非仅仅是非制度化的深大模式,上升为能吸收国内一流技术成果,制度化、体系化的虚大模式,在此期间科研教育力量的壮大以及向企业技术转化能力的提升,使深圳的制造业产生强有力的发展,而经济基础的变化进一步撬动上层建筑,加速“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转变。同时,大型制造业的运营和管理,需要关注组织结构改造和人员培训,对资金的需求和运作更加依赖,由此促进了科技金融体系、股份制、现代企业制度等的诞生。

另一方面,科研教育力量的培育、产学研的进一步发展需要环境的照顾,且二者基本是同步发生的。市场体制下科技金融体系、股份制等的建立隐含了大型制造业和高资本密度的产学研模式得以发展的契机,而带有浓厚官僚色彩的非完全市场化的经济体制,使深圳政府有着发展产业经济增加非预算收入的强大动力。

在第二个到第三个阶段的过程中,深圳产学研资的发展从国内进一步朝全球聚集创新资源,这一过程伴随着深圳的科研机构、高校、企业在组织、运营、观念、技术等方面与国际的接轨,而与此同时,互联网等技术,网络化组织、跨国企业等形式无疑有利于“产学研资”中科研机构、高校对全球创新资源的拢聚。

但值得注意的是,本应与其他维度对应的体制维度在第三阶段并没有发生显著的变化,在本应市场化操作的企业、科研机构和高校中仍带有较明显官僚和计划色彩,仍表现出对三者的渗透、控制或利益输送。而体制维度的滞后必将带来整个产学研资模式演变过程的不协调,甚至会阻碍其他维度的发展和科研体系、技术创新的扩散。

三、反思和启示:当今经济范式的缺陷与对产学研资的阻碍

在深圳“产学研资”模式不断发展的今天,却也面临着体制不顺带来的困境。如科研院校“去行政化”还不够彻底的情况下,一方面,内部存在着大量的非研究人员,工资支出分散了资源的使用;另一方面,可能出现外行人掌控资金的去向,影响了科研效率,甚至存在寻租的可能。又如科研院校人才待遇与国外发达地区存在着不小差距,在目前的体制机制下科研机构又不能完全自主决定;“国家标准”等国家“承认”对新推出的系列产品回应缓慢;对科技创新型企业沉重的税收等[8] 。

这反映了仍带有官僚和计划色彩的旧有经济范式对新技术、新模式的不适应,前者不能顺应、甚至会阻碍后者的发展。关于当今我国的经济范式,Max Boisot和John Child在以信息的加工标准化和信息的传播程度两个维度划分的体制模型中,指出中国是信息不标准、传播程度低的“地方领袖制”,信息的不透明和权力的依附,使得政府与企业间、甚至科研院校与企业间必须依靠“软资源”,依靠关系和“圈子”,从而大大降低知识的创新和传播。在这种“关系网资本主义”中,地方政府扮演了资源供给、促成交易、税收的重要角色。科研院校、企业对地方政府存在千丝万缕的依赖,这与地方政府作为主导者积极参与经济活动协同演化有密切关系[9]。

中国的经济范式,曾经在前期使企业和技术得到迅猛的发展,然而在后期越来越表现出不适应性和阻碍性。基于演化理论的分析,启示我们并不能仅仅关注某一现象的静态映像,而是在动态过程的予以关注,在鼓励技术、模式创新的同时不应忽略配套制度和经济范式的跟进与调整,促进技术、模式创新的扩散。

参考文献:

[1] 刘志高,尹贻梅.演化经济学的理论知识体系分析[J].外国经济与管理,2007,(6).

[2] 眭纪刚,苏竣.技术的演化和演化的技术政策[J].科学学研究,2009,(12).

[3] 曾国屏,王路昊,杨君游,马辉.深圳的产学研合作:历史经验与现状思考[J].科学与管理,2013,(6).

[4] 蔡永生.深圳科技工业园现状及其成因浅析[J].中国工业经济研究,1994,(8).

[5] 关于进一步扶持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若干规定(深府[1998]29号)[Z].1998.

[6] 邢怀滨,苏竣.均衡与演化框架下的技术政策比较[J].科学学研究,2004,(5).

[7] 曾国屏,苟尤钊,刘磊.从“创新系统”到“创新生态系统”[J].科学学研究,2013,(1).

[8] 叶石界.“产学研资”模式打造创业者的摇篮[J].南方,2013,(4).

[9] 周雪光.西方社会学关于中国组织与制度变迁研究状况述评[J].社会学研究,1999,(4).

[责任编辑 吴明宇]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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