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鞍钢 周绍杰(清华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北京 100084)
如何培育中国经济新增长点
胡鞍钢 周绍杰
(清华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北京 100084)
摘要:在新常态发展阶段,保持中高增长速度必然要求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济增长新动力的培育。总体而言,可以归结为六大动力:创新驱动发展动力、绿色发展动力、新型城镇化动力、区域经济动力、参与经济全球化动力和包容性发展动力。
关键词:新常态;新动力;中国经济
当前,中国经济走向新常态已经成为共识。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认识新常态,适应新常态,引领新常态,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国经济发展的大逻辑”。在新常态发展阶段,中国经济将面临深刻调整,体现在增长速度的适度下调、增长方式的重大转变、增长动力的显著转换。
认识新常态有必要从改革开放以来的长期视角理解。改革开放至今,中国经济增长率大致经历了三个经济增长周期,对应三个主要发展阶段,包括:80年代在计划经济体制框架下的改革;90年代开始的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2000年以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的经济发展阶段。这三个经济增长周期对应了三次阶段性经济增长率下调,即:1984-1990年期间下降了11.3个百分点(增长率从15.2%下降到3.9%);1992-1999年期间下降了6.7个百分点(增长率从14.3%下降到7.6%);2007-2014年期间下降了6.8个百分点(增长率从14.2%下降到7.4%)。从这个意义上讲,当前的阶段性经济增长速度下调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三次。上述数据也表明,只要经历过超高速增长(例如,阶段性增速高点达14%以上),必然要经历阶段性的经济增长下调。这是因为超高速增长必然带来经济发展的结构性矛盾,而随后的增长速度下调就是通过减速换挡解决结构性矛盾,其本质是经济结构调整。因此,对当前的阶段性增长速度下调没有必要悲观,而是要充分认识到阶段性增长下调的必然性、客观性和积极性。
经济结构调整是新常态发展阶段的突出特征和本质要求。首先,从产出结构来看,第三产业将取代第二产业,中国经济逐步进入到服务业为主导的经济增长形态,预计2030年服务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有望达到60%以上(2014年为48.2%)。其次,从需求结构来看,最终消费需求(包括居民消费和政府消费)占GDP的比重将持续提高,预计2030年达到65%左右的水平(2007-2014年期间基本维持在50%左右),逐步实现经济再平衡(1978-2002年之间,最终消费支出占GDP的比重平均值超过60%)。因此,从长期的结构调整来看,新常态发展阶段至少可以延伸到2030年,这也客观地决定了“新常态”中“常”的内涵。
“新常态”中“新”的内涵在于挖掘和培育增长的新动力,进而引领新常态,实现调结构和稳增长。这对于“十三五”时期乃至到2030年这一时期的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培育新动力首先需要客观识别影响经济增长的长期性因素。根据经典经济增长理论索罗模型预测,储蓄率和劳动力供给已经不是未来经济增长的促进性因素。例如,总体储蓄率在近年来已经达到50%左右,不会再有上升空间;劳动力供给的增长率也将伴随着老龄化带来的人口结构转变出现负增长,其中劳动年龄人口(15-64岁)的比重已经从2010年开始下降。此外,随着中国经济规模的不断扩大,每1%的经济增长率所隐含的资源和环境压力也越来越大,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约束性因素。因此,按照经济增长核算的构成来看,在新常态发展阶段,保持中高增长速度必然要求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济增长新动力的培育。总体而言,可以归结为六大动力:创新驱动发展动力、绿色发展动力、新型城镇化动力、区域经济动力、参与经济全球化动力和包容性发展动力。
首先,创新驱动是新常态发展阶段的第一动力,这也是适应我国人口老龄化以及资源环境约束的必然选择。在构建和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中,教育事业的全面发展是基础,人才事业的蓬勃发展是支撑,科技创新能力的不断提高是关键。从国家政策引导来看,国家先后出台了科技、教育和人才发展的三个中长期规划,为实现创新驱动发展设定了制度支持体系。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现关键在于尊重创新的基本规律,深入落实三大中长期规划,提升教育竞争力,培育一大批创新人才,使教育红利转化为人才红利,进而在世界科技发展的前沿领域取得一批具有重大影响的创新成果。在新常态发展阶段,创新驱动发展作为新动力应当着力实现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大力提升科技能力,由跟踪、模仿的“追赶式”发展向立足于自主创新的“跨越式”发展转变,在若干领域走向世界创新前沿,在基础研究和前沿技术研究上取得更多的重大突破,在某些领域实现由“跟跑者”变为“并跑者”,甚至是“领跑者”;其二,依托战略性新兴产业,加强科技进步对产业升级和新产业发展的支撑,推动“中国制造”快速向“中国创造”转变;其三,构建和完善“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体制机制,释放全社会的创新潜能,促进科技、金融和市场的有效融合,推动产业创新、产品创新、业态创新。
其次,绿色发展是突破未来经济增长所面临的资源和环境约束的必然选择。我国已经承诺在2030年前实现绝对减排,这也决定了到2030年左右,单位GDP的减排速度至少要与经济增长率相一致。这在客观上也要求不断提升绿色发展能力,尽早收获“绿色红利”,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绿色发展既要坚守“底线思维”,即把节能减排和保护环境作为“发展红线”,列入五年规划的约束性指标;也要有“创新思维”,完善自然资源产权制度、生态补偿机制、循环经济发展体系,创新绿色发展动能。此外,作为发展的新动力,绿色发展将催生规模巨大的绿色产业,进而带动大规模的绿色投资,促进经济结构升级和提质增效。
第三,我国仍旧处在城镇化快速发展阶段(2014年中国城镇化率达54.77%),这个过程预计可以延续到2030年,从而进入到城镇化发展的成熟阶段(70%左右)。未来新型城镇化建设将继续成为产业投资、基础设施投资、城市公用事业投资、第三产业发展的驱动力,有利于促进居民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在新常态发展阶段,把新型城镇化建设培育成为新动力的关键是落实《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推进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有序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严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规模,推动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产业和城镇融合发展,促进城镇化和新农村建设协调推进,进而实现高效、包容、可持续的城镇化发展道路。
第四,区域发展是新常态发展阶段的空间动力,将进一步重塑中国经济地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先后经历了东部优先开放(1979-1999年)、区域协调发展(2000年以后)两个主要阶段,区域发展战略的设定总体符合发展阶段的客观要求。近年来,主体功能区战略成为优化国土空间开发的总体战略,提出了以“两横三纵”为主体的城市化战略格局、以“七区二十三带”为主体的农业战略格局、以“两屏三带”为主体的生态安全战略格局,这将继续推动经济发展、人口布局和生态保护的协调发展。主体功能区战略的实施还处于开始阶段,必将成为推动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新动力。在新常态发展阶段,中央又进一步提出三大战略,即“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和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从而进一步重塑国内不同区域板块(指的是东部、中部、西部和东北四大板块)之间以及我国与周边国家的经济地理,带动国内各区域间以及我国与周边国家间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的投资需求,进而推动产业发展、贸易增长和人员交流,成为经济增长的新动力。
第五,更广泛地参与经济全球化是新常态发展阶段的开放动力。目前,我国正在积极打造对外开放的升级版、新格局,这包括积极推动双边和多边自贸区协定谈判、设定若干个中国自由贸易试验区、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等,同时积极推动人民币国际化、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设立、扩大对外直接投资等。与以往以对外贸易和吸引对外直接投资为主的对外经济开放格局不同的是,在新常态发展阶段,中国参与经济全球化更加凸显主动性(例如,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建立)、战略性(例如,中巴经济走廊交通基础设施的建设将使新疆直通印度洋),更加体现深化机制建设(例如,推动双边和多边自贸区协定谈判和设立中国自由贸易试验区)。可以预见,随着中国参与全球经济的全面升级,中国更有能力利用全球资源、全球市场发展国内经济,推动中国经济实现转型升级。
第六,包容性发展动力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本质要求,也是新常态发展阶段通过扩大居民消费需求促进需求结构转变的动力。包容性发展的实质就是发展的成果为全体人民共享。包容性发展有三个重点:其一,切实落实新型城镇化发展规划,落实“人的城市化”保障机制,促进城镇化健康、有序发展;其二,进一步促进教育、医疗、养老、就业等民生事业的发展,构筑坚实的社会安全网,促进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促进社会公平、提升人民福祉;其三,补足发展短板,特别是要完善精准扶贫,力争在2020年完成涉及7000多万人口的减贫事业,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奠定坚强基石。
上述六大发展动力互相促进、相互协调,构成新常态发展阶段的综合发展模式,促进经济结构优化和增长速度维持在中高速水平目标的实现。然而要实现这种综合发展模式,还需要依靠三大必要支撑。
一是科学规划。当前,各级地方政府正在编制“十三五”规划,“十三五”规划的编制应当充分发挥上述六大新动力,进而引领新常态。此外,由于新常态的长期性,应当考虑在“十三五”规划编制完成之后,基于各项已经实施的面向2020年的中长期规划(教育、人才、科技、新型城镇化等),着手编制面向2030年的中长期远景目标设计。
二是完善的资本市场。经济结构优化和升级最终还是要靠投资结构的转变实现,其关键在于投资效率的显著提升。尽管未来的总体储蓄率会出现一定幅度的下降(近年来大约为50%),但是,预计到2030年仍旧可以保持高达30%以上的总体储蓄率。因此,完善的资本市场是让“高储蓄率”转化为有效投资的必要条件。在新常态发展阶段,资本市场发展的基本目标是建设结构合理、功能完善、规范运作、透明开放、监管有力的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完善金融体系的风险防范机制。目前,我国资本市场发展仍旧是新常态发展阶段的薄弱环节,需要花大力气加以解决。
三是稳健的公共财政。释放上述六大动力的一个必要支撑就是充分发挥公共财政的引导性功能。通过积极的财政政策引导,充分发挥公共投资的引导性作用,利用多种形式的公私合作伙伴关系(PPP),把投资引向创新发展、绿色发展领域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现代化领域,推动区域经济一体化和新型城镇化建设。在新常态发展阶段,财政收入增长基本上会与经济增长同步,但是财政支出有可能以更快的速度增长,这需要不断完善财税体制,保持公共财政支出的稳健性和效率,有效控制政府的债务风险。
参考文献
[1] 张平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纲要〉辅导读本》,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
[2]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摘要2015》,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15年.
作者分别为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国情研究院院长;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国情研究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刘偲然)
作者简介
基金项目:本文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项目号:71273006)以及清华大学自主科研计划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