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来东,唐长华,张聪聪
(1.山东理工大学商学院,山东淄博255000;2.山东理工大学文学院,山东淄博255000;3.聊城市冠县育才双语学校,山东聊城252500)
孙频小说人物形象论
王来东1,唐长华2,张聪聪3
(1.山东理工大学商学院,山东淄博255000;2.山东理工大学文学院,山东淄博255000;3.聊城市冠县育才双语学校,山东聊城252500)
孙频在《隐形的女人》《夜无眠》《恍如来世》等小说中,塑造了一群处于弱势地位的男男女女,她(他)们有的沦为娼妓,有的走向死亡,有的懦弱无能,有的反抗命运,却最终被命运愚弄,走向人生的悲剧。她(他)们的人生布满荆棘,尊严被践踏,身体是她(他)们唯一能够得到满足的工具。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小说反映各类女性的生存现状,以及处于社会底层被剥削的男性的生存困境,呼吁人们关注弱势群体,反抗不公的命运。
孙频;女性意识;女性形象;男权社会;男性形象
作为一名80后新锐小说家,孙频的作品多是描写大学生生存困境以及女性感情、事业的问题,充满了时代感与现实性。她的小说像冰心小说般,充满了当代社会的问题,却又像郁达夫小说般,充满了沉沦与忧郁。她用女性独有的那份细腻叙述着近乎真实的生活;用知识女性特有的视角,揭示着男权社会下人性的丑恶。“那种属于敏感女性的永生的痛苦,流泻于她们的笔端而形成了一种浓浓的悲剧氛围,使她们在更为纷繁的情感世界里,隐秘着更为深刻的悲剧性。”[1]46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2]3孙频的小说便将人们的视线引领到那华丽袍子上的蚤子上,然后将那一只只蚤子慢慢放大。在作者笔下,女性和男性都是悲剧的制造者与承担者,充斥着浓郁的悲剧色彩。
作家张洁在《方舟》卷首语中写道:“你将格外的不幸,因为你是女人。”[3]1孙频的小说中也透出这样的意蕴,小说以女性叙事为主,她笔下的女性不像玻璃般易碎,却是带着破碎的心坚强地活着,被生活与爱情的利剑一次次伤害,在报复他人的同时也践踏着自己与他人的人生。“每个女人都面对着自己的深渊/不断泯灭和不断的认可的私心痛楚与经验/这远非每一个人都能抗拒着均衡的磨难直到毁灭”[4]3。这句诗形象地印证了孙频小说中女性所面临的矛盾挣扎,是女性意识的崛起,想唤醒女性骨子中那股奋起的力量,实际中却是,她们的抵抗完全敌不过社会与人生中的种种压力,步入人生的悲剧。
纵观孙频的小说,她把女性悲剧的根源无疑都指向了数千年男尊女卑的传统思想。孙频和其他80后作家不同,她明确给自己的作品贴上“女性意识”的标签,她作品中的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都在为女性呐喊,向女性同胞暗示着作为女性应该有着更为平等的生存权力,平等的选择爱与被爱的权力;而不应该只是作为一种生育工具,作为男权社会的一种附庸而存在。以下将孙频小说中的女性人物形象分为两类——身体作为道具,幻想把握命运。
(一)身体作为道具
孙频的小说中,“身体”在这些女人的生活里自由行走,并非因为欲望,而仅仅表现为一个道具。这些女人或消费自己的身体或挥霍自己的身体,表面看来是拥有了处置自己的主动权,但其实不过还是旧时代女性悲剧宿命的再度重演。不同的是,之前是因为强迫,只能把自己置于被虐的情境;今日的身体对于女性却多了诸多的暧昧复杂,不再受到禁忌的约束,身体更像一个交易的工具。
1.因为爱,沦为生活的囚
女性靠消费身体获得生存下去的资本,她们的尊严在男人胯下被无情的蹂躏,自尊心被撕碎,其实,她们已经不需要自尊心了。在这些小说里“身体”成了女人生存下去的工具,性、欲望等名词频繁出现在作品中,而“吉祥街”*吉祥街:孙频小说中妓女聚集居住的地方,《玻璃唇》《隐形的女人》等小说中提到。似乎成了这些女人的安身之所。
《玻璃唇》中的林成宝“猛一回头,就遇上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隔着汹涌的人群像颗河底的石子一样安静清凉地看着她。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几乎落泪”。开始或许是幸运的,得到了爱,后来却因为那双眼睛,使得她抛弃了交往三年的男友,使得她与父母断绝关系,甘心与一个没有正当职业的男人结婚生子。林成宝以为那就是她一生的爱情,她必须要抓住他,她真的太相信一见钟情了,结果生活弄疼了她,她被伤得体无完肤。
为了儿子,她默默承受着寄人篱下的痛楚,她曾试图找一份正当的工作,但在一个小县城她得不到认可,连最普通的过活都维持不了。当她第一次从程亮手中接过钱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开始变质。为了生计,她不能继续再做那个纯洁的小女孩,她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会让她毫无尊严,毫无骄傲地活下去,那时她将只剩一个任人宰割的躯壳。在爱情懵懂的年纪里,在花一般的年华里,为了年幼的儿子,为了年迈的老姑,她早早的凋落了,她真的是别无选择了,只能沦为生活的囚。身体是林成宝与儿子可以活下去的唯一资本,只能被作为工具默默的承受着,践踏着。
《隐形的女人》中的郑小茉,本是一位追求艺术的单纯大学生,却为了一个花心自私的男人甘心沦为娼妓。对正值青春年少的她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火坑,而今她已被大火吞噬,步入了死亡的边缘。她告诉医生李湛云“我是个娼妓”,“她说得那么痛快那么过瘾那么平静那么肃穆,就像舞台上一句悲怆而荒诞的台词”。“她是在无休无止地惩罚着自己,她时时刻刻告诉自己,看吧,你就是个婊子”。她靠着耻辱坚强地活着,失去美丽的校园,葬送了自己的一生。为了惩罚自己也好,为了生存也好,她甩掉了女人最后的那一丝骄傲,入住了吉祥街,身体对她而言已然是一个惩罚自己的工具,失去了本真,失去了美好,有的只是金钱交易和心灵上的惩戒。最终,郑小茉离开了,带着小女生单纯的微笑离开了这个肮脏的世界,经历了人生所有的善与恶,最后返回那洁白的月光里,在那里人性没有那么险恶,生活没有那么艰辛,身体依旧是作为自己的骄傲而存在。
2.因为缘,青丝绾成茧
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5]67,她们相信这就是缘。佛说:缘,一个字,要一缕青丝绾同心结。相遇便是缘,可当誓言如沙漏般不再盈怀,那一缕青丝便绾成了茧。
有这样的一群女人,她们渴求梦幻般的爱情,她们憎恶欺骗,憎恶背叛,却在遭到背叛之后用自虐的方式惩罚着自己。她们将一段缘缠成茧,作茧自缚,还妄想着某个人会为自己的自虐而伤心。《醉长安》中的孟青提,三次被男人欺骗伤害,“再没找过男朋友,却开始发展情人。”甚至达到“灰败,自由,颓丧和真正的满不在乎”的状态,为情所伤,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敌视。“那种近于蛮横的自虐反而让她心生舒服,就像是狂跑了多少圈之后大汗淋漓,把身体里的毒素全排出去了”。她虽没有像林成宝、郑小茉般给自己弄间屋子挂上牌子作践自己,但天天流连于情人之间与她们已无差别。通过自虐来修复心灵的创伤,爱情的伤痛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能正视它,而孟青提却极端地选择自虐,自甘堕落。
《耳钉的咒》里的汪静路,因为男友不在身边,并且她很清楚他已经不爱她了。可是,她已经上了他的船,她的目的地是在彼岸。最终情感无处寄托的她,便流连于情人之间,甚至引诱别的男人强奸她。其实她要的不多,她只是想在自己被抛下水拼命挣扎的时候,哪怕有个人能扶她一下,因为她实在是害怕那种在水里窒息的感觉。男人只知道向她索取生理上的满足,只对她的身体感兴趣,对她却没有感情可言,一只耳钉的丢失,让她看清了男人的真面目。她的内心极度没有安全感,充满了阴暗,对世界充满了仇视。她用一夜的肉体付出换来了十万,而对方竟然没有一点的犹豫,她竟然觉得对方有点喜欢自己,她已经完全被束缚在自己作的茧,挣扎也是无益,她的身体不再充满神秘气息,而是肉欲的工具,剩下的仅仅是生理上的满足,感情于她已是遥不可及。
这些女性有着许多的共性,她们不可否认都是痴情的。痴迷于对爱情的幻想,开始的她们相信童话般的爱情,对于爱情她们从不怀疑,以至于林成宝一直坚信霍明树两周以后肯定会来接他们母子,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直到霍明树彻底消失;以至于郑小茉一直坚信华明是爱她的,无论什么时候华明叫她去约会,直到她看到别的女孩儿从他家里走出,华明还对她冷嘲热讽;以至于孟青提从来都相信他们会跟她结婚,甚至相信前男友结婚前一夜的哭诉,直到她的前三个男朋友各自娶了别的女人;以至于王姝相信她与李正仪搬离伤心地,婚后的生活应该是幸福的,直到李正仪处处限制她的自由,她如被囚禁在牢笼一般;相比之下吕梁山的女人们是幸福的,尽管做着不好的营生,却仍能得到人们的尊重,仍能与她们的丈夫与她们的家人相亲相爱。她们的人生悲剧“源于对男权的依附和对男性的盲目崇拜”[6]47。“性”是促使女人走向堕落的刽子手,失去了原本的纯真,自甘堕落,消费自己的身体,身体是她们获得短暂满足的工具,自尊与骄傲早已随着她们委身人下的那一刻烟消云散,能让她们切身体验的只有娼妓般的生活。
(二)幻想把握命运
在以女性意识为视角写作的小说里,女性人物形象一直试图通过某种方式在男权社会下把握自己的命运。她们有的用身体换取丰富的物质,以满足男权社会下的虚荣;还有一类,她们不屑于用身体取悦男人,试图通过提升自身文化知识,提高自身素质以求得和男性同等的待遇。可结果证明,那只是一种不现实的幻想,在男权社会中,她们依然只能依靠男人而活。
她们即便拥有高学历,依旧是不平等条约的牺牲者。不仅工作受歧视,连争取爱情的权力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被剥夺。她们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着,甚至她们始终保持着对浪漫爱情的幻想,内心依旧纯洁无暇。然而,年龄成了阻碍她们寻找真爱的拦路虎,最终她们只能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亲或者随便找个男人结婚,组建毫无爱情的家庭。尽管她们是高智商高素质的知识女性,经济上独立,物质上摆脱了对男性的依附,精神上却离不开男性的爱恋,这便是她们悲剧命运的开始。
《夜无眠》中的周尔园,她本是一位有思想有追求的女性,却不安于做一个收入稳定的县中学老师,不甘受辱。当暗恋的男人结婚后便更没有了留恋的理由,开始了对梦想的追求,舍生忘死地去考研。硕士毕业依旧没有对象,没有工作,一怒之下考入清华园,结果却是,博士又怎样,依旧错过了年华,错过了际遇。好不容易有一所三流大学收留了她,她却整天像流浪汉般徘徊在校园。无奈之下嫁给丧偶老教授,美梦化为泡影,抑郁更加严重,变成了怨妇。却也没有逃脱厄运,终于她像一片树叶一样掉进了大海般的黑暗,成了悲剧的代言人。这篇小说与郁达夫的《沉沦》极其相似,主人公都患有抑郁症,都被社会压得透不过气,都选择沉沦下去。只是周尔园的自杀是一场梦,变成了没有影子的灵魂,却依旧抑郁着,沉沦着。周尔园原本是想通过自身修养的提高,以获得更好的人生际遇。然而,有的时候学历过高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过于清醒、理智,面对女性的命运仍然无能为力。在男权社会里,女性依旧受到压迫,即便有着比男性还高超的能力,也很难受到赏识,传统的男尊女卑观念依旧跟随着一代代具有大男子主义的男性,作为大龄剩女的她们更是逃不过命运的劫,孤独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凌波渡》中的陈芬园,立志苦读,在经历重重苦难之后踏入名校。饱经沧桑的她与她的年纪一点都不相衬,她每天都盛装登场,企图通过征服优秀的男人来证明自己的不凡。然而当这些人从她的石榴裙下逃离的时候她似乎有所领悟:自己所谓的骄傲在男人面前根本一文不值,而男人恰恰利用了她的那份骄傲达到自身的目的。她拼尽全力考上名校、将自己伪装成骄傲的孔雀又能怎样,她始终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找不到真正的爱情,面对苦难,她选择了逃避。她没能同自己经历相似的王林在一起,他们看着彼此像是在照一面镜子,他们惧怕看到彼此,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命运,却无力抵抗命运带来的悲凉。
《鱼吻》中的韩光,毕业于首都医科大,却选择了做一名公务员。或许这对女人来说是最稳定的职业,可是作为当代的知识型女性,她们身体里潜藏着一种幻想,幻想着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年过三十的她竟然时髦到网恋,见面之后更加喜欢这个漂亮的男人,她认为把握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她默默搜寻着关于江子浩的一切,当他作为诈骗犯出现在她的世界时,她迷茫了,她还是选择了爱他,只因为这个人适合她。面对像江子浩这样的骗子,韩光妥协了,为了爱情,她始终没有逃脱作为男性附属的命运。
孙频在小说中写到,29岁的女人多少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正因为作者的人生经历,才有了一篇篇震撼人心的作品,因为经历过,所以懂得。她的作品过多地充满了悲悯与苍凉,最后主人公或者死去,或者沉沦抑郁,或者精神分裂,总之很少有人幸福地过完余生。重要的是,这些作品着实反映了当代社会女性的命运,写出了她们内心世界的孤苦与悲凉;写出了她们对爱情的期盼与渴望,越是渴望,爱情的真相就越容易被戳穿。
孙频小说中以男性视角叙事的小说并不多,在女性人物充满悲剧的故事里那些男人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在以女性意识为视角写作的小说里,男性大都活在女性强大的阴影里,他们活得自卑,更有着懦弱的性格,这样才能凸显女性的坚强与不妥协,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一群男人的存在,把生活平静的女性推向了罪恶的深渊。男人们有的始乱终弃,只知道自我享乐,完全不顾及女性的想法,是爱情的骗子;有的玩弄着女性的感情却还要摆出一副高傲和被逼无奈的嘴脸;还有的出身贫穷,努力奋发上进,却始终逃脱不出男权社会下权力与金钱的双重压迫,最终因自卑而圈出牢笼,生活在别人的耻笑与自卑之中。
(一)骗取女性感情的懦弱者
在爱情的世界里本无对错之分,只要你认真地经营过这段感情,但有些人却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一味地放纵着自己,欺骗那些为爱真心付出的女性。他们自赋多情,处处留情,其实,说到底他们只是靠骗取女性感情获得满足感的懦弱者。
《假面》中的李正仪,在与王姝发生关系之后,他觉得“与其说他被一个女人强奸了,不如说他是被一个社会阶级强奸了。”他来自穷乡僻壤,无权无势,连女朋友都是被别人包养过的。对于王姝,李正仪对她全无爱情,只是单纯的征服欲而已。尽管结婚之后逃离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心中的自卑与屈辱并没有随着搬家而消失,而是与日俱增,他的心理便更加扭曲,被权力与金钱压迫的感觉更加强烈,终于在他的大学同学到他家吃饭的时刻爆发,他手拿烟灰缸砸向了带着坏笑的同学。当看着汩汩鲜血从同学脑后流出的时候,“他认识到了这个时代残酷的‘真相’:每个人都带着一副扭曲的人格面具,权力在谁手里,谁就可以成为任何人。但是,这幅假面背后又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可怕的事情”[7]。
《醉长安》里孟青提的前三个男朋友,一个抛弃她出国了,一个让别的女人怀孕被逼结婚了,最后一个为了少奋斗二十年跟一个富婆结婚了。这三个人都是负心汉的形象,懦弱到让女人来承受一切的不幸。张以平以多情、滥情、真情的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他曾经的女朋友,但又依旧与她们保持着暧昧关系,欺瞒着孟青提这个现女友。孟青提为了他甚至辞掉北京的工作来到西安从头开始,他一直说,他最爱的女人是孟青提,却又一次次背着她联系曾在他生命中出现的那些女人。孟青提得了肝癌,“他站在那里,眼睛看不到任何人,兀自空朦地从一切之上越过去,看着一个渺远的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地方。目光甜蜜而绝望。却没有一滴泪”。张以平最爱的只是他自己,他只是想骗取女性的感情而不想承担带来的任何后果,他是懦弱的,尽管最终会让人觉得他是爱她的。
《耳钉的咒》里的男友邓浩和情人王玉成从未关心过汪静路的真正想法,只想得到生理上的满足;《玻璃唇》中的霍明树、《鱼吻》中的江子浩都是爱情骗子,他们玩弄女人感情,将她们推向火坑,林成宝成了妓女,带着孩子的妓女,富婆因为自杀身亡,他们都是自私、懦弱的,这样的男人最终无法承担起爱情的重量,爱情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悲伤的结局。因为爱情,女人孤注一掷跟随着男人,又是因为爱情,女人被男人抛弃,却还要无怨无悔。这些作品中的男性是造成女性悲剧的直接责任者,“欺骗”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男权社会下权力、金钱的牺牲者
在男权社会中,受到最不公平待遇的不仅是女性,无权无势的男性同样是男权社会的受害者。他们有的出身贫寒,有的相貌丑陋,他们带着骨子里的自卑奋斗着,但是他们发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显得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
《恍如来世》中的韩唐生,本是一位学习很好的学生,却因相貌的丑陋被同学戏称为“韩土豆”。原本以为考上大学便可以摆脱之前的生活窘境,没成想迎接他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嘲讽与凌辱,他被看成变态,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变得更加堕落,最终被开除。他决定重新来过,又一次考入了清华园,“从头再上一次大学,感觉就像亲眼看着自己又转世投胎一样。只是前世的记忆都宛如昨天”。“他像一个原始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他不惧,不羞,不恼,不喜。现在只剩下一种解释了,那就是,他变木了”。只知道不停的学习,这回他还算顺利,被保研,又读了博士,三十几岁的人却依旧孤身一人,他一辈子都陷在“韩土豆”这个自卑的牢笼。遇见丁霞,他们是如此的相似,丁霞就像一面镜子,时刻提醒着韩唐生骨子里的自卑,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避免悲剧的结局:最终丁霞在花一样的年纪里跳楼自杀了。韩唐生又步入了孤独的深渊,清华园的博士又怎样,还是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没有金钱权力,仍旧是男权社会下最底层的阶级,生活在社会底层中的人无论男女都是权钱交易的牺牲者。
《凌波渡》中的王林,与韩唐生面临同样的窘境。苦难是王林唯一炫耀的资本,他用十年考一所大学,十年苦闷、心酸的积压在舍友猎奇心理下找到突破口,一发不可收拾,然而自己的经历再怎么曲折,对别人而言也只是隔岸观火。他妄想自己悲剧的人生经历里能够获得别人些许的怜悯,然而别人却把他当成舞台上的小丑,看腻了转身便走。他注定是个孤独的人,在经历了所有的一切之后他终于发现自己不适合这里,便躲回了一切的起始点,回乡当了乡长。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归宿,但是依旧没有施展才华的地方,只能在权势与嘲笑的压榨下,默默回乡,继续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之前所有的努力瞬间化为零。
男性在孙频的大部分小说中都是以衬托的角色存在,他们有的无情,有的滥情,有的懦弱,有的自卑,有的奋进,总之他们是所有悲剧的制造者,也是悲剧责任的承担者,他们被一个社会阶级剥削着,虽没有女性般痛苦,却也为人生命运的不济付出着,牺牲着,同样是男权社会下的弱势群体。而作为红花的女性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艰难度日,更突显了其中的悲悯与凄凉,在绿叶的衬托下更让人怜惜,娇惯,并为她们的付出而感到惋惜。
孙频说:“我是那种内心深处带着绝望色彩的人,底色是苍冷的,很早就领悟了人生中种种琐屑的齿啮与痛苦,所以我写东西的时候也是一直在关注人性中那些最冷最暗的地方。张爱玲小说的底色与我这种心理无疑是契合的,那是一条通道。”[8]109她对于张爱玲的崇拜,使得作品中充斥着张爱玲的影子,一望便知苍凉与冷寂,过目难忘。孙频的作品里缺少一些昂扬向上的东西,带给大家的总是阴郁,死亡的气息。
作为一位知识女性,孙频把目光从社会收缩到自身,透彻审视女性的内心世界,在她的小说中,身体是她写作的工具,作品里的男男女女通过生理上的满足来弥补内心的空虚与孤独,几乎所有的人物都沾染着孤独的气息,挣钱养家的妓女,拥有高学历的女博士,踏入社会的白领,那些衬托女性的男性……每当夜晚来临,到处弥漫着孤独的气息,只要旁边有个人,哪怕是一夜情,这种孤独感才没有那么的强烈。孤独对她们而言不仅仅是一种情感上的孤独,更是一种孤独的生活状态,只有身体的相拥才能证明她们不是一个人。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如意,需要自身足够强大,然后驾驭这些苦难,而不是一味地顺其自然,或者更加颓废堕落。小说中的人物虽然形象生动,把整个故事情节推向高潮,但却是读者的反面教材,作品反映了某一群人的生存现状,呼吁大家关注处于弱势的女性与社会底层的男性,同时也警醒读者,爱情不是全世界,但极端的爱情可以毁了整个世界。
[1]郭亚明.时间之伤与个体存在的焦虑——论新时期女性小说中情爱主题的悲剧意蕴[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37(6).
[2]张爱玲.张爱玲散文[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1.
[3]张洁.方舟[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3.
[4]翟永明.翟永明诗集[M].成都:成都出版社,1994.
[5]张爱玲.流言[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6]张苏芹.围困与挣扎——以印秋和芥子的形象分析须一瓜小说中的女性困境[J].名作欣赏,2014,34(11).
[7]赵振杰.扭曲的人格面具[N].文艺报,2014-03-03(02).
[8]郑小驴,孙频.内心的旅程——对话:孙频&郑小驴[J].大家,2010,16(5).
(责任编辑 杨 爽)
2015-11-12
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齐文化视域中的山东当代作家研究”(15CWXJ09)。
王来东,男,山东淄博人,山东理工大学商学院教师,文学硕士;唐长华,女,山东寿光人,山东理工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张聪聪,女,山东滨州人,聊城市冠县育才双语学校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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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0040(2016)02-0075-05
①女性意识:指女性对自身作为人,尤其是女人的价值的体验和醒悟,对于男权社会,其表现为拒绝接受男性社会对女性的传统定义,以及对男性权力的质疑和颠覆;同时,又表现为关注女性的生存状况,审视女性心理情感和表达女性生命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