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与《汉书》中的动物隐喻英译分析

李秀英 孙 杰

（大连理工大学， 辽宁大连）

《史记》与《汉书》中的动物隐喻英译分析

李秀英 孙 杰

（大连理工大学， 辽宁大连）

隐喻往往具有民族文化内涵的沉淀，其翻译涉及到不同文化、概念和语言框架之间的转换。动物隐喻翻译是翻译研究中一个重要领域。本文以Peter Newmark的隐喻翻译理论为框架，基于Burton Watson、William H. Nienhauser, Jr.的《史记》英译本和Burton Watson、Homer H. Dubs的《汉书》英译本，对其中的动物隐喻英译方法进行分析，以探究中国典籍中动物隐喻英译的方法。研究发现，译者在译文中主要采用了以下策略：再现原文隐喻意象；保留原文隐喻意象，不添加释义；直译部分隐喻意象，改写其他意象或添加释义；把隐喻改为明喻；明喻加解释性翻译；用源语隐喻意象的上义词替换该意象；省略源语隐喻意象，通过改写译出隐喻的文化语义等。

动物；隐喻；《史记》；《汉书》；英译

1. 引言

隐喻是一种重要的文学修辞手段。它通过把两个不相关的，但具有某些共同特征的物体进行一种隐性的、暗示的、深层的类比来揭示其中的相似性，以此来突出某种文学风格，构建主题，引发共鸣。隐喻表达式中往往含有某个文化群体所特有的文化术语，形成概念隐喻（Lakoff & Johnson， 1980）。概念隐喻表达式中常含有一种重要的认知机理，即一个概念与另一个概念往往形成一种语义层面的部分映射（Lakoff & Johnson，1980）。Shahabi和Roberto（2015： 287）在对比分析英语和波斯语中的动物隐喻概念异同时，将动物隐喻概念形成来源分为三种类型：1）动物形体和行为特征（习惯、行为、形状、大小和力气）；2）文化积淀（事件、说法、寓言、故事、宗教、信仰、民间传说、传统等）；3）语言特殊性（诗歌、押韵、头韵、委婉语等）。概念隐喻（conceptual metaphor）会引发语言隐喻（linguistic metaphor）（Ghanooni， 2014： 240）。因此，隐喻翻译涉及到不同文化、概念和语言框架之间的转换。

Peter Newmark把隐喻翻译方法分为七种，即1）在译语中再现同样的隐喻意象；2）在译语中使用同样的隐喻，但添加其意义；3）使用明喻，或者用隐喻来替代明喻；4）使用明喻，但添加对明喻意义的解释；5）用译语中意义相近的不同意象来替换源语隐喻意象；6）采用改写方式译出隐喻的意义；7）省略隐喻表达式而不译（Newmark，2003： 106-113）。

经典文本的隐喻翻译是翻译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Iman El-Zeiny采用对比分析方法，探究了《古兰经》六个英译本对《古兰经》中隐喻的处理方法。所依据的评析标准是首先考虑充分性。充分性体现在对原文隐喻的忠实性程度，而忠实性又分为语义偏离（semantic deviation）、过度翻译（overtranslation）和欠额翻译（undertranslation）三种类型。El-Zeiny发现不同译者采取了不同方法翻译《古兰经》的隐喻。有的译者再现了隐喻意象，但是没有添加意义解读，使译文偏离原意，影响了译文读者的理解；有时又过度翻译，用明喻代替隐喻，同时添加意义解读（El-Zeiny， 2011：247-268）。El-Zeiny认为这些方法太随意，没能够再现原文情感和审美意义。El-Zeiny也发现有时原文修辞与译语修辞存在冲突，有的译者力图保持原文隐喻，却使译文语义偏离了原文。有的译者采用改良型直译，有时比较成功，有时却导致译语表达不够自然。总之，译者的翻译方法随语境变化比较大。El-Zeiny指出，为了确保译文准确、简洁、一致和忠实，译者可依次选择五种方法来翻译隐喻：1）在译语中再现源语隐喻；2）使用隐喻加释义的方法；3）把隐喻改为明喻；4）把隐喻改为明喻加释义；5）把隐喻改为释义（El-Zeiny， 2011： 265）。

Ali Reza Ghanooni按照Peter Newmark的隐喻翻译分类方法，使用了跨文化比较方法分析了莎士比亚《麦克白》的法语、意大利语和波斯语三个语种、六个译本中隐喻意象翻译方式，发现所有译者，包括波斯语译者，都倾向于保留原文隐喻意象（Ghanooni， 2014： 254）。Ghanooni基于这个发现提出，采用直译而不是显化可能是隐喻翻译的一种普遍性方法，至少对于经典文本翻译来说，情形是这样的（Ghanooni， 2014： 239-256）。Karen Sullivan和Elena Band n分析了在西班牙弗朗西斯科·佛朗哥执政期间，出于对审查制度的考虑，三个西班牙语译本的译者在翻译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时都对涉及宗教、性主题的隐喻进行了改写（E. Band n， 2014： 177-202）。

王筱基于概念隐喻理论，以辜正坤的《道德经》英译本为例，从认知角度研究了辜正坤对结构性隐喻、方位性隐喻和本体性隐喻的翻译策略，认为辜正坤使用了隐喻再现、隐喻替换和意译三种策略。王筱指出，鉴于不同语言、社会、文化和认知方式的差异，译者可灵活采用不同的翻译策略（王筱，2016： 80-82）。纪莉霞对霍克斯《红楼梦》英译本进行分析后发现译者在翻译隐喻时，根据原文思想和作者意图采用了增译、删减或意译等翻译策略，以便较为准确地传达原文思想（纪莉霞，2015）。

现当代文本的隐喻翻译也是翻译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隆建凤以英若诚和霍华的《茶馆》英译本为例，探讨源语语境对隐喻及其含义的英译所产生的决定性作用。隆建凤分析了共享语境与直译、低语境与意译、代替、省略、增补等翻译倾向的关系，探讨了戏剧翻译中隐喻的译法（隆建凤，2013： 91-94）。梁晓辉以认知语言学视角下概念隐喻理论为框架，对葛浩文《丰乳肥臀》英译本进行分析，发现译者在处理乳房隐喻和动物隐喻时，对大部分隐喻采用直译的异化翻译策略，但在翻译中国特有隐喻意象时，对于具有鲜明的中西文化冲突的意象，译者采用了省略性翻译（梁晓晖，2013： 93-99）。

动物隐喻翻译是隐喻翻译研究中一个重要领域。由于民族文化内容、传统、心理和思维方式等差异，动物文化内涵具有一定的民族性和地域性。廖光蓉从中西动物文化内涵差异入手，分析了英汉文化动物词之间在文化意义类型及其文化成因方面的差异（廖光蓉，2000：17-26）。项成东和王茂基于“宇宙巨链”隐喻和隐喻突显的理论框架，从跨文化角度对英汉动物隐喻现象进行调查和对比分析。结果表明，英汉两种语言存在相同和相似的动物隐喻，但人们对英汉动物隐喻的认知方式存在很大差异。其成因包括民族文化、传统、历史渊源和地域等（项成东 王茂，2009：239-247）。

《史记》、《汉书》中具有丰富的动物隐喻，本文以Shahabi和Roberto对隐喻的分类、Peter Newmark的隐喻翻译理论为框架，基于《史记》的两个英译本：美国汉学家Burton Watson的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和William H. 和Nienhauser， Jr. 的The Grand Scribe’s Records、以及《汉书》的两个英译本Burton Watson的Courtier and Commoner in Ancient China： Selections from the History of the Former Han by Pan Ku和Homer Dubs 的The History of the Former Han Dynasty， 对《史记》、《汉书》中动物隐喻英译方法进行分析，以探究中国典籍中隐喻英译的方法。

2.《史记》与《汉书》的英译本简介

2.1 《史记》的两个英译本简介

西方对《史记》的翻译与研究始于一百多年前，篇幅不同的节译本众多。美国汉学家Burton Watson（华兹生）自20 世纪 50 年代起，从写硕士、博士论文开始就研究司马迁及《史记》，他的译本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of China包含《史记》80卷，其中包括与汉朝有关的节译本《史记·汉朝》（Watson， 1961， 1993a）、与秦朝有关的节译本《史记·秦朝》等（Watson， 1993b）。Watson 的《史记》译本关注原文本文学内涵，面向普通读者， 注释很少，流畅自然，可读性很强，被称为杰出的文学译著（李秀英，2006： 303-308）。

20世纪80年代末，美国汉学家William H. Nienhauser， Jr.（倪豪士）开始组织《史记》全译工程（拟定为9卷）。自1994年起，美国印第安那大学出版社以The Grand Scribe’s Records为题相继出版了《史记》译本第1、2、5（上）、7、8、9卷（Nienhauser， 1994， 2002， 2006， 2008， 2011）。Nienhauser的译本力求忠实于原文，但也考虑可读性，所以提供了详细注解，进行了歧义释义考证，属于学术性译本。译文面向专家和普通读者（李秀英，2006： 303-308）。

2.2 《汉书》的两个英译本简介

自19世纪，西方汉学家便开始了对《汉书》的翻译与研究。美国汉学家Homer H. Dubs（德效骞）在卡耐基基金会的资助下于1919年开始翻译《汉书》，译本The History of the Former Han Dynasty包括《汉书》1至12卷、《王莽传》及《食货志》等。因第一卷The Imperial Annals， Chapter 1-5， Vol.1及第二卷The Imperial Annals， Chapters 6-10 Vol. 2 的杰出翻译，Dubs荣获“西方汉学之诺贝尔奖”，即著名的法国“儒莲奖”（Dubs，1938；1944；1955）。Dubs的译风严谨， 译文注重直译，有很精当、详细的注释和考证，属于学术研究型的典范译本，但译文读起来不够流畅、自然（李秀英，2007： 456-462）。

在哥伦比亚大学东方研究院的资助下，Burton Watson节译了《汉书》，译本Courtier and Commoner in Ancient China： Selections from the History of the Former Han by Pan Ku于1974年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包括《 汉书》卷54、63、65、67、68、71、74、78、92和97 （Watson，1974）。1977年再版。Watson未采用直译，且很少加注。Watson的译本文字简洁、优美，可读性很强（李秀英，2007： 456-462）。

3.《史记》、《汉书》中动物隐喻英译策略分析

Watson、Nienhauser在翻译《史记》以及Watson、Dubs在翻译《汉书》中的动物隐喻时，基于对动物隐喻概念在英汉两种语言文化中的异同的解读，采用了在译文中再现原文隐喻意象的翻译方法；保留原文隐喻意象，不添加释义；直译部分隐喻意象，改写其他意象或添加释义；把隐喻改为明喻；明喻加解释性翻译；用源语隐喻意象的上义词替换该意象；省略源语隐喻意象，改写出隐喻的文化语义等策略，具体如下：

3.1 基于动物形态和行为特征的隐喻英译

1） 因源语隐喻意象的形态或行为特征在中西文化中基本趋于一致，译者采用直译，保留了源语隐喻意象。

例1：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祸必不振矣！（《史记·刺客列传》）

This is what men call throwing meat in the path of a starving tiger—there will be no help for the misfortune that follows！ （Watson， 1993b： 169）

This is called“throwing down meat to block a hungry tiger’s path.”Such a disaster would be beyond remedy. （Nienhauser， 1994b： 327）

“饿虎之蹊”表示“饥饿的老虎出没的山间小径。比喻危险的境地”（张林川，2010： 297）。“虎”在东西方文明中基本内涵一致，都有“凶猛，危险”之义，译语读者对“饿虎”的概念理解可贴近原文，因此译者采用直译，将“虎”译为“tiger”，保留了源语隐喻意象。

例2：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史记·项羽本纪》）

“The King of Ch’in had the heart of a tiger and a wolf. He killed men as though he thought he could never finished， he punished men as though he were afraid he would never get around to them all，and the whole world revolted against him.”（ Watson，1993a： 31）

在汉英文化中，虎、狼都具有相同喻意，tiger（虎）指代残暴凶狠，而wolf（狼）还有贪婪之意。原文中的“虎狼之心”指像老虎和狼的心一样，形容凶残、狠毒、贪婪（颜毓书，1986：573）。译者采用直译，保留源语隐喻，不仅使得译语与源语表述内涵一致，也使得译文语言生动形象，颇有感染力。

2） 把隐喻改为明喻，使译文语义内涵更加清晰。

例3：今使太子将之，此无异使羊将狼也，皆不肯为尽力，其无功必矣。（《史记·留侯世家》）

To put the heir apparent in command of a group of men such as this is like sending a lamb to lead a pack of wolves. None of them will be willing to do his best for such a leader， and the failure of the expedition will be assured. （ Watson， 1993a： 110）

在“使羊将狼”中，“将”指“统率”，字面意义是“用羊统率狼”，比喻使力弱者率领力强者，必难成功（李运益，1992： 475）。Watson将原文隐喻转换为含有like的明喻，即“like sending a lamb to lead a pack of wolves”。在英文中“lamb”指“羔羊，小羊” （Joseph， 2000： 982），其意象与狼的“贪婪、凶狠”形成鲜明对比。译者使用明喻突出了源语隐喻中“任人宰割”之意，使得译文与原文语义切合，同时译文简洁，可读性很强。

例4：陵叹曰：“复得数十矢，足以脱矣。今无兵复战，天明坐受缚矣！鸟兽散，犹有得脱归报天子者。”（《汉书· 李广苏建传》）

“If only we had twenty or thirty arrows， we could make our getaway，”he said with a sigh.“But now there are no more weapons to fight with， and when dawn comes we’ll just be sitting here waiting to be tied up！ Each of you must scatter and go your way like birds or beasts—some of you may manage to escape and get back to report to the Son of Heaven.”（Watson， 1974： 29）

汉将李陵征讨匈奴时，因寡不敌众伤亡惨重，被单于堵在山谷中。为了避免将士们都被捕，李陵要求大家趁夜色各自逃出。半夜时李陵一人骑马向山谷外飞驰，单于带着几千骑兵追赶，后来李陵被捕。“鸟兽散”比喻成群的人四下散去（徐复，2007： 2124）。Watson将其明喻化，翻译为“scatter and go your way like birds or beasts”，并添加“Each of you must”，表示“你们必须像鸟一样四处散开飞走”。与原文要表达之义相吻合。

7.日常管理。坚持早晚巡塘，了解小龙虾吃食活动状况，做好饵料投喂量的调整，清理养殖环境，保持池水清洁卫生，注意水质变化，当溶氧低、水质老化、天气闷热、连阴雨时减少或停止投饵；当出现龙虾反应迟钝、游集到岸边、浮头并向岸上爬时，及时加注新水；定期使用生石灰、漂白粉及柔和消毒剂进行消毒杀菌。

3） 用明喻替代隐喻，添加释义性翻译，使译文含义清晰。

例5：怒曰：“与长孺共一老秃翁，何为首鼠两端？”（《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

He began to berate him angrily.“You and I together are pitted against a single， bald-headed old man， Dou Ying！ Why did you have to be so timid in expressing your opinion， like a rat trying to look both ways at once？”（Watson， 1993a： 103）

“首鼠两端”指老鼠要出洞时先探出头来左顾右盼。首鼠，犹疑不决，进退两难；端：头（余清逸，1989： 752）。它比喻瞻前顾后，迟疑不决的样子（徐复，2007： 2501）。原文中汉朝丞相田蚡指责御史大夫韩安国在汉武帝面前，对田蚡与汉将灌夫孰是孰非的问题态度不鲜明，畏头畏尾，像老鼠一样。Watson用含有like的明喻“like a rat trying to look both ways at once？”替代隐喻，同时在译文中添加Why did you have to be so timid in expressing your opinion来释义，其中“timid”指“胆小的、犹豫不决的”（Joseph， 2000： 1810），突出了“瞻前顾后、犹豫不定”的内涵。译语语言生动，可读性强。

4） 用源语隐喻意象的上义词替换该意象，使译文突出源语隐喻意象的内涵意义。

例6： 且以雕鸷之秦，行怨暴之怒，岂足道哉！（《史记·刺客列传》）

And when Qin， like a ravening hawk， comes to vent its anger， will Yan be able to last any longer？（Watson， 1993b： 169）

Needless to say ［what will happen］ if you allow the raptor Ch’in to vent its cruel and resentful anger ［on us］.（Nienhauser， 1994b： 327）

雕和鸷均属猛禽。文中以雕鸷的凶猛含义用来映射秦国统治的暴戾（李运益，1992： 112）。Watson用明喻将隐喻显化，把雕鸷翻译为a ravening hawk，其中ravening表示“贪婪、掠夺”（Joseph， 2000： 1453），hawk表示“鹰”，突显了秦国统治阶级的残酷，再现了原文意象的内涵。Nienhauser采用泛化策略，用源语隐喻意象的上义词替换该意象，将雕鸷合译为raptor，即英文中猛禽类的统称（Joseph， 2000： 1450），以体现雕鸷性情凶猛的特征。虽与原文隐喻意象不完全一致，但译文突出了源语隐喻意象的内涵意义。

例7：“莽所谓鸱目虎吻豺狼之声者也，故能食人，亦当为人所食。”（《汉书·王莽传》）

“［Wang］ Mang is a person who may be said to have owl’s eyes， tiger’s jaws， and a wolf’s voice. Hence he is able to eat people and is also due to be eaten by people.”（Dubs， 1938： 312）

鸱，即鹞鹰，猛禽的一种，眼神贪狠。“鸱目虎吻”形容凶恶的相貌（徐复，2007： 2127）。Dubs把“鸱”译成owl。Owl是猛禽中的一种，可用来指代看起来很凶或恶劣的人（Schwarz等，1993：745）。这种猛禽类属间的隐喻替换生动地传达出原文“鸱”的凶恶意象，易于被读者理解。

5） 省略源语隐喻意象，采用改写，译出隐喻的部分语义。

例8：且太子所与俱诸将，皆尝与上定天下枭将也。（《史记·留侯世家》）The other generals who will go with him on the expedition are all veteran commanders who fought with the emperor in the past to win possession of the empire. （Watson， 1993a：110）

“枭”，鸟名，俗称猫头鹰，也比喻恶人；另指“骁勇；豪雄”（徐复，2007： 1550） 。 “枭将”指猛将。译文“veteran commanders”中“veteran”指老、富有经验的人（Joseph， 2000：1914）。Watson将“枭将”意译为“veteran commanders”，表明这些将领富有经验，但“枭”的内涵意义，即“骁勇；豪雄”在译文中缺失。

3.2 文化积淀类隐喻的英译

1） 直译原文隐喻。

例9：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淮阴侯列传）

Ch’in had lost its deer and the whole world pursued it. At this point， the person with a tall stature and swift feet would get it first. （Nienhauser， 2008：98）

鹿为哺乳动物。古代神话传说以为长寿之仙兽。民间以其为长寿象征，用以表达祝寿、祈寿的主题，传统吉祥图案中，多与寿星为伴，或与鹤等为伍。此外，因与“禄”谐音。在吉祥图案中又多寓意福气、财路和官运（史仲文 胡晓林，1998：656）。鹿在古代也是政权和帝位的象征（徐复，2007： 1941： 2522）。Nienhauser将“鹿”直译为“deer”，而“deer”在古英语中是动物统称，直到1500年以后才用于具体指代鹿（Joseph， 2000：474）。该词并无文化含义。Nienhauser 采用直译，保留了原文意象，但译文与源语隐喻的象征意义“政权，帝位”毫不相关，使得源语隐喻的文化内涵缺失。

3.3 汉语所特有的隐喻概念

1） 把隐喻改为释义，省略源语隐喻意象，采用改写，译出隐喻的文化语义。

例10：臣常有狗马病，力不能任郡事。（《史记·汲郑列传》）

However， I am constantly troubled by this miserable illness of mine and have not the strength to undertake the administration of a province. （Watson，1993a： 314）

“狗马”在上文是“臣对君的自卑之词”（徐复，2007： 973）。“狗马”与“臣”相呼应，蕴含了中国古代森严的社会等级差异以及皇帝与臣子之间不可逾越的社会鸿沟。Watson将“狗马病”这个隐喻以释义性的方法译为this miserable illness of mine，突出了病的存在，并用“miserable”来弥补“低微、卑贱”的隐含意义，突出了双方地位的悬殊。

例11：张良曰：“谁为大王为此计者？”曰：“鲰生说我曰”距关，毋内诸侯，秦地可尽王也”。故听之。（《史记·项羽本纪》

“Who was it who thought up this plan of action for you”asked Chang Liang.“Some fool advised me that if I guarded the Pass and did not let the other leaders enter， I could rule the entire region of Ch’in，and so I followed his plan，”he replied. （Watson，1993： 29）

Chang Liang said：“Who made this plan ［to close the Pass］for you， Your Majesty？”The Magistrate of P’ei said：“A mean fellow told me that if I held the Pass and didn’t let the feudal lords in， I could rule the whole territory of Ch’ in as king. Therefore， I listened to him.”（Nienhauser， 1994a：191）

“鲰”指小鱼，在上文表示“小人”，比喻浅妄无知的人（韩兆琦，2004： 3501；徐复，2007：2467）。项羽听说刘邦打算在关中自立为王，于是想拥兵入关与刘邦交战。张良得知后向刘邦询问是谁为他出此下策。刘邦意识到这个计策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因而用带有贬义的词“鲰生”来指代出谋划策的人。Watson和Nienhauser分别将“鲰”意译为“fool”和“mean”。“fool”指“愚笨的，不聪明的”（Joseph， 2000： 684）；“mean”表示“地位低下，低人一等”（Joseph，2000： 1086）。显然，Watson的译文凸显此人的愚昧，而Nienhauser的译文强调了刘邦对此人的蔑视。二者的译文都很简洁，且可读性强。

4. 小结

由于民族文化、传统、习俗、历史渊源和地域等的不同，隐喻英译不仅是语言之间的转换，更是对概念和文化的一种解读。译者能否充分理解原文内涵，并以易于被译语读者理解和接受的方式表达出来是翻译中的关键。本文通过分析《史记》、《汉书》中动物隐喻的不同译文，发现直译是动物隐喻翻译的常见方法，适用于意象和内涵在源语和译语中都趋于一致的隐喻翻译。对于在源语和译语中所具有的文化含义不同或缺失的动物隐喻，采用直译隐喻意象会导致原文内涵在译语中的缺失，改写或者添加释义可以较准确地传递原文的内涵。将隐喻转化为明喻，使动物隐喻意象更加突出，同时添加释义性翻译有利于清晰地展现源语隐喻的内涵特征。对于译语中空缺的动物隐喻意象，或者内涵不同的隐喻意象，采用上义词替换性的翻译或者释义性的翻译都有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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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f the Metaphors of Animals in the English Translated Versions of Shi Ji and Han Shu

As metaphors tend to embody ethnic cultural connotations， the translation of metaphors involves the reformulation of metaphorical frames between cultures， concepts and languages. Metaphor of translation is under-researched in translation studies. This paper takes the metaphor translation strategies proposed by Peter Newmark as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and examines the English versions of Shi Ji by Burton Watson and William H. Nienhauser， Jr.， and of Han Shu by Burton Watson and Homer H. Dubs with the aim of exploring the appropriate English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metaphors in Chinese classics. The research reveals that the following strategies are employed by the translators：reproducing the same metaphorical image in the TL； using the same metaphor without explicating its sense； adopting literal translation for some metaphorical images， rewriting other images and adding the sense； converting metaphor to simile without adding the sense； converting metaphor to simile and adding interpretative sense； substituting the metaphorical image with its superordinate；deleting the metaphorical image and explicating its cultural connotations.

animal； metaphor； Shi Ji； Han Shu； English translation

H059

A

2095-4891（2016）03-0055-06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史记》和《汉书》汉英平行语料库建设与术语英译检索系统的研发”（项目编号：11BYY049）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李秀英，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典籍英译研究、基于语料库的翻译研究、西方汉学研究等。孙杰，硕士生；研究方向：典籍英译研究

通讯地址：116024 大连市甘井子区凌工路2号 大连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