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白银货币化”研究综述

季孟飞

（云南大学人文学院，云南昆明650000）

近二十年“白银货币化”研究综述

季孟飞

（云南大学人文学院，云南昆明650000）

货币问题，一直是经济史研究的重要课题.近20年，对于白银货币化问题的研究，成果不少，主要集中宋代白银货币化、明代白银货币化以及辽金白银货币化等方面，关注点主要在各个时期白银的使用情况、其如何逐步具备货币职能等角度.但研究仍存在诸多不足，一些重要问题如白银货币化起止时间，白银货币化与货币白银化有何关系，是什么推动了白银货币化等关键问题尚未解决，有待深入研究.

白银货币化；研究进展；存在问题

近年来，白银货币问题的研究随着人民币的国际化问题，再度成为研究的热点.本文从宋代白银货币化、明代白银货币化以及辽金白银货币化等方面，对近20年白银货币化问题的研究成果，以及存在的问题进行综述.一来，是对前辈学者的致敬；二来，如果能对后学研究货币问题有所帮助，则荣幸至极.

一

1.190年代以来宋代“白银货币化”研究概况

“宋代白银货币化”，是学界关于白银货币问题的重要流派.高聪明通过分析对宋代政府与民间用银现象，得出“白银在宋代货币经济体系中只是在流通领域发挥较为重要的作用，由于受商品经济发展水平的限制，白银货币化进程是较缓慢的观点”①.王文成②则分别从丝路贸易与白银货币化的关系、白银的生产与普及、白银货币职能的具备、银绢在流通领域中的使用情况以及白银与楮币的关系等几个角度出发，对宋代白银货币化问题进行系统阐述，得出对外贸易中对白银的青睐是白银货币化的外部原因，而交换的发展是其根本原因；“以银买绢”是白银货币化初步实现的观点.汪圣铎的《两宋货币史》对两宋货币问题进行了系统的阐述，关于“宋代白银货币化”，作者通过系统分析宋代政府财政收支及社会生活中的用银现象，得出“宋代的白银大多是被用作非货币性的替代品使用的，并且白银在当时虽具备了货币的某些职能，但相对于铜钱和纸币而言，在社会生活中的所起的作用是较为次要的”.但又提出“到了北宋时期，金银开始回到流通领域.主要表现在：大宗贸易有时以金银代钱使用；算请禁榷品时，官方允许部分地以金银代钱使用缴纳赋税时，在特殊情况下，可以以金银代钱.到了南宋时期，由于铜钱难得，纸币的信用不佳，所以金银特别是白银取代铜钱使用的情况比北宋更广泛了.这种情况为明代白银成为主币做了历史的铺垫.”③加藤繁④以金银之货币机能为中心，系统考察了唐宋时代金银在公私经济生活中的使用情况，用大量的史实论证了唐宋时代白银已经具备了货币的职能，是“宋代白银货币化”的重要支持者.⑤彭信威虽有“‘白银在唐代起，在支付中逐渐取得重要性’；‘金银钱在唐代也有铸造’”，⑥以及“宋朝曾铸造许多金银钱，甚至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铸造金银钱最多的朝代”⑦等论述，但作者仍指出“……实际上白银在宋朝不是十足的货币，它既不是价值尺度，也不是流通手段；它只是贮藏手段，有时作为支付手段，但也不是唯一的支付手段”⑧.傅筑夫指出“宋代货币经济的最大成就，是贵金属白银成为主要货币.从此中国的银本位制度遂完全确立，结束了长期以实物作货币的时代”⑨.漆侠指出“在宋代，金银既可以在流通领域中起着价值尺度的作用，而又可以用铜钱等收买到手并将其贮藏起来.”⑩

1.290年代以来明代“白银货币化”研究概况

“明代白银货币化”，是学界的主流观点.万明⑪分别从契约文书、中国与世界连接、白银货币化与明代赋税制度变革等视角出发，对明代白银货币化的问题进行阐释，得出明代白银货币化是中国社会内部变革的结果，并历经一个自下而上到由上而下的过程，而明代赋税白银化与白银货币化密切相关等结论.陈延轩⑫对明朝白银货币化历程、明朝获取白银的主要途径，特别是私人海上贸易在海外白银输入中扮演的重要纽带作用进行了分析，论证了“明朝白银货币化是由民间自下而上推动，最终迫使明朝政府自上而下的改革加以最终确立的观点”.而郑铁生⑬以“小说证史”的方法，从研究《金瓶梅》中大量的经济现象为切入点，认为小说中所载用银现象并非单纯的货币交换，而是明代白银货币化在整个社会层面铺开形态的自然显现.赵志浩⑭则从明代田赋征收方式转变的角度出发，分析了赋税征银对明代社会及白银货币化的影响.杨小玲⑮重点分析了白银货币化产生的社会影响进，特别是其负面影响.陈昆⑯通过系统分析宝钞崩坏与白银货币化，白银货币化与海外白银输入的关系，得出“明代白银货币化是在宝钞崩坏的过程中逐步确立起来的，而明代白银货币化形成对白银巨大市场需求，又是外来白银大量流入中国的直接原因，而海外白银的流入反过来又为白银货币化的最终完成提供了丰厚的物质条件”.邱永志⑰以白银的货币性质为分析视角，通过分析历史上的白银货币质，以及明代的货币结构，指出“中国白银实物货币的性质一直延续到明代中期，海外白银的流入最终促进了中国货币结构的完全转变”.汪炜⑱以中国财税博物馆馆藏的明代嘉靖年间的银锭及上面所刻铭文为且入点，分析了明代的粮长制、俸禄制及白银货币化问题，认为“明代赋役折银与白银货币化是一个完整的过程，‘一条鞭法’的实施，使得白银货币化最终完成”.孙良玉⑲，通过论述明代白银货币化进程及其产生的影响，得出“明代白银货币化不是法令推行的结果，而是一个自下而上的发展过程，而正因为明代白银货币化产生的巨大市场需求，致使海外白银大量流入，中国也由此积极参与了世界市场的出歩构建，主动走向了世界”.何宇⑳通过分析明朝货币制度演变的历史进程，得出“明代白银货币化是自下而上转变和自上而下改革相结合的过程”.

1.3其他：辽金元“白银货币化”、“长时段的白银货币化进程”等观点

苏利德㉑通过论述辽金元三朝流通货币的演变，指出“辽初白银在国家财政中以发挥很大作用，金末便成为市场上的主要货币形式，蒙元时白银更是作为发行钞币的准备金，成为仅次于钞币的主要货币”.其中，白银货币化的趋势日益明显，并指出“辽金元三代的白银货币化过程，为今后白银正式货币化起到了很好的借鉴作用，具有十分重要的承前启后的意义”.王雷、赵少军㉒通过具体论述金代白银货币化进程与表现，得出“金代白银货币化在中国经济货币化的进程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同时在自隋唐以来的白银货币化的历史进程中起着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李侠㉓认为“金代商品交换用银作为货币”，“银、钞成为当时社会流通的主要货币”，虽不能就此断定为“金代货币化”的论证，但至少表明编者认为白银在当时已经作为货币使用了.薛艳㉔通过分析白银在历史上发挥的货币职能，指出“两宋时白银初步实现货币化，到嘉靖年间白银货币化基本完成”.赵小平㉕通过对明代货币演变历程进行分析，系统论述了明中后期“银钱兼行”流通格局的形成及原因，指出“白银货币化的进程的确在宋代已经开始，但其完成是在明中后期，以及明代白银货币化是中国国内市场不断拓展的产物，而非外来白银的大量输入促进的结果”.

二

近20年“白银货币化”研究所取得显著成就，然尚有诸多不足.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2.1“白银货币化”与“货币白银化”二的关系

将“白银货币化”定义为白银逐渐成为货币的过程，似为学界共识.然关于“货币白银化”问题，却少有学者进行细致分析.且将“货币白银化”定义为，货币的币材或者说形式逐渐集中到白银之上，即白银在交换的发展中逐步击败诸如铜钱、布帛等其他形式的货币，而成为流通中的主流货币.细细琢磨，“白银货币化”与“货币白银化”，二者应该既相互区别，又相互联系.或者说在“白银货币化”的过程中，“货币白银化”也在进行；而“货币白银化”则可以说是“白银货币化”的一个结果.关于这方面的研究，还少有学者进行深入探讨.如果将二者结合起来，或者进行比较研究，对于我们正确理解“白银货币化”问题应该有所帮助.

2.2关于海外白银流入与“白银货币化”的关系

对此，目前学界有两种看法：一是海外白银的大量流入最终促成了“白银货币化”在明中后期完成；二是隋唐以来的“白银货币”进程，到明中后期最终完成，形成了对白银的大量需求，正因为中国存在巨大的市场需求，才导致了海外白银的大量流入.这两种观点，在目前学界都广为流行，尚无定论.因此，这也应是我们今后进行“白银货币化”问题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

2.3关于“白银货币化”的时间节点问题

学界主要有“宋代白银货币化”与“明代白银货币化”两种观点.虽有不同，但“白银货币化”最终在明中后期完成，已逐渐成为学界.此外，近年来也有部分学者开始提出“‘白银货币化’在两宋初步实现，明中后期最终完成”的观点，似乎是对两种学说的折衷.因此，关于“白银货币化”的节点问题仍需学界同仁深入探讨.

2.4关于明中后期海外白银流入量的估计

明中后期，大量海外白银流入中国的事实，毋庸置疑.但是，从日本与美洲流入中国白银的数量估算，学界一直以来存在争议.由于史料的局限、研究方法的不同等原因，不同学者对其的估计也相差甚远.

2.5关于“白银货币化”的影响

一直以来，在谈到“白银货币化”问题时，学界较多的关注其带来的积极影响，诸如“没有白银货币化就没有明清时期中国经济的空前繁荣”等观点，然对其产生的负面影响则研究不足.近年来虽有部分学者开始关注“白银货币化”带来的负面影响，但还远远不够，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

总之，有关“白银货币化”问题的研究，目前已有不少研究成果，对历代白银的使用情况，其发挥的货币职能问题，以及与贸易、赋税等方面的关系，已有深入探讨.但仍然存在不少需要深入研究的问题，诸如白银货币化的影响，以及与“货币白银化”的关系的研究，尚有待学界同仁深入探讨.

注释:

①高聪明.论白银在宋代货币经济中的地位.河北大学学报，1994（3）.

②王文成.丝路贸易与白银货币化.云南社会科学，1998（2）；唐宋之际白银使用的发展.云南社会科学，2000（2）；南宋银绢关系的演变与白银货币化.云南社会科学，2001（3）；从银绢并用到银绢分离——北宋时期的银绢关系试探.思想战线，2001（2）；两宋“以银计价”史料考释——宋代白银价值尺度职能论之一.云南社会科学，2009（5）；从“钱楮并用”到“银钞相权”——宋金元时期传统中国市场结构及货币流通.思想战线，2014（6）.

③汪圣铎.两宋货币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27.

④加藤繁.唐宋时代金银之研究——以金银之货币机能为中心.中华书局，2006.

⑤千家驹,等.中国货币史纲要.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128.

⑥⑦⑧彭信威.中国货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197，275，274.

⑨傅筑夫.两宋社会经济史.人民出版社，523.

⑩漆侠.宋代经济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1063.

⑪万明.明代白银货币化的初步考察.中国经济史研究，2003（2）；白银货币化：中国与世界连接的新视角.河北学刊，2004，24（3）；晚明海洋意识的重构——“东矿西珍”与白银货币化研究.中国高校社会科学，2013（4）；白银货币化视角下的明代赋役改革（上）.学术月刊，2007，39（5）；白银货币化视角下的明代赋役改革(下).学术月刊，2007，39（6）.

⑫陈延轩.浅析明朝私人海上贸易与白银货币化之关系.福建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3，96（3）.

⑬郑铁生.《金瓶梅》与白银货币化.明清小说研究，2007（4）.

⑭赵志浩.明代田赋“折征”到“征银”的转变.北方论丛，2013（1）.

⑮杨小玲.论明代白银货币化的社会影响.社会科学家，2012（9）.

⑯陈昆.宝钞崩坏、白银需求与海外白银流人——对明代白银货币化的考察.南京审计学院学报，2011（2）.

⑰邱永志.明代货币结构的转变及其原因——以白银的货币性质为分视角.社会经济史研究，2013（5）.

⑱汪炜.银锭背后的历史.经济研究参考，2014（40）.

⑲孙良玉.试论明代的白银货币化.郑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

⑳何宇.浅析明朝货币制度的发展演变.黑龙江史志，2014（23）.

㉑苏利德.辽金元代白银的使用及货币化的逐步确立.内蒙古统计，2014（6）.

㉒王雷,赵少军.试论金代白银货币化.中国钱币，2015（1）.

㉓李侠,晓峰.中国北方民族货币史.黑龙江出版社，1989.

㉔薛艳.白银货币在中国的发展历程.现代经济信息，2013（5）.

㉕赵小平.明代中后期“银钱兼行”流通格局的形成及其原因.思想战线，2014（5）.

〔1〕彭信威.中国货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

〔2〕李侠,晓峰.中国北方民族货币史.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9.

〔3〕王毓铨.中国古代货币的起源和发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4〕郑家相.中国古代货币发展史.三联书店，1958.

〔5〕车迎新.宋代货币研究.中国金融出版社，1995.

〔6〕阎福善.两宋铁钱.中华书局，2000.

〔7〕汪圣铎.两宋货币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8〕千家驹,等.中国货币史纲要.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

〔9〕傅筑夫.两宋社会经济史.人民出版社,1981.

〔10〕漆侠.宋代经济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11〕加藤繁.唐宋时代金银之研究——以金银之货币机能为中心.北京：中华书局，2006.

F822.9

A

1673-260X（2016）03-0108-03

2015-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