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飘》刍议美国南方传统价值观之冲击

2016-03-28 15:43吕燕清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冲突

吕燕清



从《飘》刍议美国南方传统价值观之冲击

吕燕清

摘要: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真实而深刻地反映了南北战争之后南方贵族价值观的变化。南北战争把奴隶制文明碾成了碎片,工商资本主义趁机而入,南方传统价值观受到资本主义变革的强烈冲击。本文以《飘》为研究对象,从三个方面来探讨在资本主义变革的冲击下的南方传统价值观面对的冲突。

关键词:美国南方;传统价值观;冲突

吕燕清/泉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助理讲师,硕士(福建泉州362600)。

由19世纪工业革命的发展而导致的美国南北战争,不仅摧毁了南方的种植园之城,也攻破了南方的精神堡垒。但南方传统价值观的形成有其独特的历史条件、自然条件和人为条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彻底消灭的。新旧文明之间的冲突,使南方社会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飘》作品中的斯佳丽、瑞特、玫兰妮等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与外界环境的关系呈现出一系列的冲突与变化。

一、精神与物质的冲突

南北战争结束后,美国进入了马克·吐温所说的“镀金时代”。镀金时代是“一个由强人、能人、自私者、无知之辈和不讲道德的人组成的无政府社会”“没有社会良知,没有文明的关心,没有对未来民主的厚望,镀金时代的人们竭尽全力挣钱。”[1]1877年后大批资本家、投机商蜂拥而至,修建铁路,举办企业,使南方走上工业化发展道路,南方依靠单一经济作物发展的历史从此宣告结束。工商资本主义的入侵,致使南方贵族面临精神与物质的矛盾冲突。《飘》的主人公斯佳丽身上,既有高贵的法国贵族血统,又有粗犷的爱尔兰血统。她继承了爱尔兰父亲精明实干、不安分的品质,骨子里又深藏着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一点传统美德。南方战败后,面对备受摧残和打击的南方传统价值都发生变化的残酷世界,斯佳丽只是看到或认为自己看到传统母亲的错误,赶忙改弦更张,迎合这个她还没有准备好的世界。对金钱的狂热追求是她价值观里实用主义的表现。为了不再挨饿、贫穷,她杀了人、抢了妹妹的未婚夫、出卖了自己的灵魂、租用囚犯。为了金钱,她不择手段,扯下漫天谎言,不惜与亚特兰大上流社会为敌,连埃伦的信仰和教诲也渐渐失去了影响力。她变成一个无所畏惧的斯佳丽,“南方淑女”从来不是她的追求,实用主义才是她所信奉的哲学。对斯佳丽而言,“信念无所谓真假,只存在有用无用”[3]。她认为在“野蛮而艰难的时代,要想生存,就得付出野蛮而艰难的斗争”[2],怎么赚到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能让她赚很多很多的钱。

尽管斯佳丽一方面狂热地追求物质,但她一方面又渴望成为埃伦那样公正、真诚、温柔、睿智的完美的女人。每每当物质上的追求与精神上的追求发生冲突时,她总是先满足物质欲望,然后对自己说等有了钱就能成为像埃伦那样的贵夫人了。用瑞特的话说,她就是“赢得了世界,失去自己灵魂”[4]。斯佳丽潜意识里也意识到自己失去了珍贵的东西,所以,白天她不知疲倦地为金钱和生存拼命,夜里她总是从噩梦中惊醒,梦魇中的她总是孤寂、怯弱,在浓雾中拼命奔跑,寻求精神家园。掩藏在物质欲望之下的潜意识,却被忙于追求物质满足的斯佳丽无暇顾及。

无独有偶,南方商人瑞特和斯佳丽有着共同的特点。一方面,瑞特信奉的是野心家的金钱哲学,经商时,他像“北方佬”一样推崇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行为准则。但瑞特身上还潜存着一种精神价值观。在内心深处,他虽蔑视傲慢的南方贵族,却也推崇南方贵族中那些最美好的品质;他反对战争,却在战争即将结束之时参战,为维护他一向鄙视的“南方尊严”而战。瑞特对自我的认识更加深入,他对自己有着某种程度的厌恶和自暴自弃,也因此几度离家出走,所以他身上体现出的精神与物质的冲突更加深刻、更具有震撼力。

二、保守主义与竞争意识的冲突

“南方历史充满了各种矛盾,时常令人捉摸不定,但有一个特点,从第一个殖民地弗吉尼亚建立之时起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生改变,那就是南方思想和行为中的浪漫保守主义。南方历史中始终呈现出一种不切实际的因素,对现实缺乏兴趣,而对理想中的未来和落花流水的过去却情有独钟。”[5]然而,南北战争的爆发打破了一切,特别是战后,整个南方处于社会转型期,社会竞争大大加剧,人人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生存压力和精神危机。适者生存,只有那些具有足够竞争意识的人才能成为这片满目疮痍的热土的主人公,而那些还沉浸于南方往昔神话中的保守主义者注定会被时代所淘汰。

阿希礼是南方典型的保守主义者。他认为战前的生活有一种魅力,如同希腊艺术般完美和谐。他总是沉湎于梦幻内心世界,以至于当战争把他硬生生地拉离自己熟悉的生活时,他惶恐不知所措。在这个新世界里,阿希礼不愿斗争也不知如何斗争,他的“耳畔还不时响起那个世界崩溃的轰鸣声”[6]。张爱玲曾说“人为什么要回忆?那是因为人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为要证实自己的存在,抓住一点真实的、最基本的东西,不能不求助于古老的记忆,人类在一切时代之中活过的记忆,这比瞭望将来更要清晰、亲切。”[7]过去的生活抛弃了阿希礼,他宁愿去寻找虚幻的影子和梦境,逃避一切现实。他拒绝了生气勃勃、充满竞争意识的斯佳丽,把感动留给了安静温和的玫兰妮,留给了自己的过去。

阿希礼的保守怀旧与这个翻天覆地的世界格格不入。像阿希礼这样的南方绅士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厌恶竞争,喜欢平心静气的生活。然而在新旧时代交替之际,保守意味着退出竞争,意味着眼睁睁看着人家发财而自己甘于贫困潦倒,甚至意味着失去生活来源。在瑞特眼里,阿希礼毫无价值。他认为“发生这样的变化时,人人都要失去一切,所以就人人平等了。然后大家都从一无所有的起跑线上重新开始。也就是说,除了灵活的头脑和坚强有力的双手外,大家一无所有。”[8]瑞特有过两次一无所有的经历。一次是他因不愿遵循查尔斯顿——南方的缩影的规矩而被逐出家门。被逐之后,他靠着自己灵活的头脑和坚强有力的双手从南方垂死的人手里狠赚了一笔。一次是在南方投降之后,他利用在南方文明被侵毁之际的机会获取利益。阿希礼也有同样的机会,但他却白白放过了,这让瑞特觉得他活该被淘汰,不值得同情。瑞特喜欢竞争,因而也喜欢“志趣相投”的斯佳丽。战争之后,面对荒废的塔拉庄园,一张张饥饿的面孔,斯佳丽无路可退。为了摆脱饥饿,她干黑人才干的重活;为了保住塔拉,她不惜出卖肉体;为了在竞争激烈的亚特兰大生存下去,她不顾上流社会的传统规矩与北佬做生意、办锯木厂。总之,“她要闯进生活,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9]。在翻天覆地的新世界里,只有像瑞特和斯佳丽这样百折不挠的敢于竞争的人才能生存下去,而像阿希礼这样怀旧保守的人只能被淘汰,他“就像只脊背朝下的海龟一样不知所措”[10]。在传统与变革的夹击中,他怀念过去,逃避现实,丧失奋发的竞争精神,对传统和习惯日益眷恋,从而使价值标准和行为准则之间发生矛盾,把自己放进一个两难的窘境。

三、“家庭天使”与女性主义的冲突

南方社会把家视为心灵避风港,妇女被安置于家中,被塑造成“家庭天使”。“家庭天使”是美国吉尔伯特和古芭在其女权名著《阁楼上的疯女人》中指出的西方19世纪前男性文学中的一种不真实的女性形象。“家庭天使”往往温柔美丽、顺从贞节、仁慈无私,“她们是一切,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但唯独不是她们自己。”[11]“婚前,女孩们除了做别的事情外,必须温柔、可爱、漂亮,但是结婚后,别人就会期待她们能照管好一个有一百多号人的家,包括白人和黑人。”[12]《飘》中的埃伦和玫兰妮就是南方绅士心中的“家庭天使”,高贵典雅、温柔善良、无私公正。除了具备一切传统美德之外,她们还被灌输这样的观念“这世界是男人的世界”[1]53,“除了上帝之外,她丈夫的决定就是最明智的”[13]。

“家庭天使”只是男性的附属品,是他们的审美理想和愿望需求,因而受到男性以及部分未觉醒的女性的嘉许。斯佳丽眼里掩饰不住的任性又生气勃勃的本性注定了她不能成为“家庭天使”。斯佳丽虽然在母亲的谆谆教诲和黑妈妈的严厉管教下看似举止端庄,但她骨子里却是任性叛逆、渴望独立的。在少女时代,她就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向阿希礼表白,建议他和她私奔。战争爆发之后,旧秩序开始崩溃,一切标准和价值都发生变化,这一切似乎更契合了斯佳丽狂野不羁自由奔放的天性。在亚特兰大服丧期间,她公然反抗上流社会的传统礼教规范,与瑞特跳舞,满足自己的欲望;嫁给弗兰克之后,她不顾丈夫和家人的强烈反对,抛头露面,为了做生意和各种人打交道,好在这些交际最终把她的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弗兰克死后,她出于金钱的考虑改嫁瑞特,瑞特多得足以保证她一生衣食无忧的金钱但仍没能阻挡她创业的脚步。她继续经营锯木厂,并扩大生意,试图在经济上摆脱对男性的依附。斯佳丽的女性独立意识屡屡挑衅着男性社会的权威,把怯弱的南方男人的自尊踩在脚下。“她只按自己的主张办事,别人的话一概不听,而且是按男人的方式处理自己的事务”[14]。斯佳丽的叛逆行径遭到南方上流社会的议论和指责,她在通向“家庭天使”的道路上反其道而行,且越走越远,最终被拒之于南方上流社会大门之外。在斯佳丽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反传统的她,表现得进取、积极、独立自主,女性主体突出,这些都是作者女性主义思想的体现。

在传统社会中,女性在男权社会里之所以一直是“在场的缺席者”,她们不该有自己的思想,不该抛头露面,不该做生意,更不该把生意做得比男人成功,像瑞特所说的“女人若有教养,她的位置应该在家里,不该了解这个忙碌野蛮的世界,什么都不该知道”[15]。对女人而言,“女人在家里的工作并没有给她带来自主性;它对社会没有直接用途,既不能开拓未来,也不能生产产品。它只有在与越出自我的、在生产和活动中走向社会的生存者相联系时,才具有意义和尊严。”[16]换言之,女人只有走出家门,开创自己的事业才能获得自我价值。在这一点上,斯佳丽以女性的弱势身份,在一个一直由男性独专的商业领域获得了成功。但她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被排挤在亚特兰大上流社会之外,直至最后瑞特的出走,斯佳丽再度陷入困境中。在这,我们可以看到斯佳丽身上的女性独立意识开始苏醒,然而却处处受制于南方男权主义文化,不时与传统价值观发生冲突。

参考文献:

[1][6][9]—[15]玛格丽特·米切尔.飘[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2.

[2]姚红玉.约翰·洛克的绅士教育思想[J].邢台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1(4):60-61.

[3]樊建莹.殖民地时期至镀金时代美国个人主义的发展[J].洛阳工业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6 (5):86.

[4]钱满素.美国文明[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428.

[5]史志康.美国文学背景概观[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8:208.

[7]周碧文.故国可堪回首月明中——评析美国现代南方作家的怀旧情结[J].徐州师范大学学报,2007(2).

[16]邱运华.文学批评方法与案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235.

责任编辑:郭一鹤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531(2016)04-00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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