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蕊
摘 要:白先勇《台北人》是记录其先父母以及他们那个忧患重重的时代的小说集。穿插于小说中的景物不仅有极具中国传统特色的象征性的意象,而且恰当地与小说技巧的表现、主题的表达相应和,共同构成白先勇《台北人》中怀旧的愁绪与诗一般的意境。
关键词:白先勇;《台北人》;景物描写;象征;主题
白先勇《台北人》是由十四个写作技巧各篇不同,长短也相异的短篇小说构成,每一篇小说都能独立存在而称得上是一流。聚合在一起的小说俨然构成一个整体,集中描写了在那“忧患重重的年代”中,在今日和往昔、灵魂与肉身、生存和死亡的断层中挣扎的、失根的中国人。而小说景色中的植物描写,常常以传统文化的意象表达寓意,与全文的主题、行文相应和,浑然一体。
一
《秋思》中华夫人与美容师林小姐对话后走到花园去,开得翻腾了的一捧雪,伴着华夫人的意识流化为完整的一大段文字呈现于读者面前。“那几十株齐腰的白菊花,一团团,一簇簇,都吐出拳头大的水晶球子来了,白茸茸的一片,真好像是刚落下来的雪一般。”她想起那年秋天,她的丈夫带着军队进了南京城,“擎着一杯白兰地,敬到她的唇边,满面笑容地低声呼唤着:芸香——满园子里那百多株盛开的一捧雪,都在他身后招翻得像是一顷白浪奔腾的雪海一般”。古语有秋天西风作,草木零落,多肃杀之声。绽放得如此热烈恣肆的傲霜白菊,在“一片繁花覆盖着的下面,许多花苞已腐烂死去”,在菊花的冷香中嗅到的花草腐烂后的腥臭让她心有微震,记起他被插着管子,昼夜不停在抽着脓水的那个房中也一径透着这股奇怪的腥香。腥香之香,是因为她亲自去园里采来的白菊,而最终的结局必然是白菊的腥臭,菊花离枝离根,也如他丈夫一般,在现今陌生的失意的地方,在生命的尽头煎熬挣扎。尤其一捧雪带给的华夫人更现实的落差,是她与万大使夫人的关系,她要与万夫人比年轻,她反感万夫人的炫耀——丈夫外放了日本……但她仍然要应邀,仍然要摘些一捧雪带着。一捧雪,是她丈夫,是她自己,同样的命运轨迹,就这样被现实的时光打败,只飘着一句“你去把那些菊花修建一下,有好些已经烂掉了”。今昔,生死,这些在不同小说中不断被重新书写的主题,并不是割裂的,往往在一段景物描写上就可看出主题的多重含义。《梁父吟》中被踩踏的焦脆的竹叶片,“一直发着哔剥的碎声”,同样是象征节气的柱子意象,但在深冬飘落的竹叶象征了现实压力下的中华民族文化与精神难以生机盎然。《思旧赋》中曾经盛着牡丹的院子荒败后只有一片荒草,偏偏疯了的是家里的少爷。那时花开灿烂,如今败落凄清,这些寓意极强的景物,散发出的便是浓厚的忧患与怅然若失。
二
《游园惊梦》是《台北人》中受赞最多的一篇,它与《牡丹亭》血脉相连,其中着重拎出的又是一曲千古绝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这般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游园惊梦》也正是因为《牡丹亭》,乃至与之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红楼梦》,而承载了更深的文化内涵。《牡丹亭》中“昨日之梦,池亭俨然……牡丹亭,芍药阑,怎生这般凄凉冷落,杳无人迹?”而《台北人》中的主人公不也似那沉浸于美梦中的游园人?游而乐,惊而伤……秦淮河得月楼的蓝田玉,钱夫人,便是一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惊梦,这发端便是她下了计程车,随着刘副官走到一个弧形的大露台上时,“一踏上露台,一阵桂花的浓香便侵袭过来了”,而更侵袭她的,便是成为窦夫人的桂枝香,最现实的今昔对比,真是恍然若梦!《游园惊梦》中四位女子:桂枝香,天辣椒,月月红这三位之名都与植物相关,欧阳子曾解读天辣椒,性格泼辣;月月红,月月开,贱也。“桂枝香”,在中国文学史上是一个词牌名,又称为“疏帘淡月”,毛先舒《填词名解》记载唐人裴思谦参加殿试,宿于风月场所时黄门报喜,他便诗兴大发,诗中便有“从此不知玉麝贵,夜来新惹桂枝香。”便也可以想到窦夫人如今生活是得意的了。蓝田玉极易使人联想起的是李商隐的《锦瑟》: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里笼罩的凄清之情便不能与桂枝香相提并论了。
三
白先勇在以《游园惊梦》为代表的小说中,不仅是以传统文化的意象景物寓意主题,更在小说中使用“联觉”一法,运用传统文化元素构建诗的意境,怀旧的愁绪,总结来还是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参考文献:
[1]欧阳子.白先勇的小说世界台北人之主题探讨[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2]白先勇.台北人[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3]符立中.张爱玲与白先勇的上海神话[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