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岩
(淮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论《墨子》与当代艺术设计的精神联系
张红岩
(淮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摘要:墨家言词彪炳,其道理、义理、事理、情理虚实互藏,词约旨丰,神理共契,发源虽远,而致用盖广。迄今游逸探幽设计隐语,品藻其意微,纯杂兼显,汲其优而学之,得其元气,宗经源流,勿陷芜杂,以征设计之道。
关键词:墨家;蛰伏;设计隐语
当代设计是一项东西方文化交互杂糅的艺术工作。对西方文化优点的认识,能避免我们产生对人类文化的认识偏颇,造成“管中窥豹”的文化视野,形成“夜郎自大”的自我膨胀;但是,我们又要对西方“强势文化”的渗透保持高度警惕,有效抵制殖民文化与舶来文化思想体系,努力发扬传统文化设计观,杜绝否认与抹杀东方民族艺术特点与价值的错误观念,使我们的民族文化炳蔚凝姿于世界文化之林。
墨子仰观天象,浮天渊安流,晓之以理;俯察坤珍,濯下泉潜浸,动之以情,遂成文章,弃矫诞之词,存真而去伪,吐曜民族文化之大义。当代设计应根植于这种民族传统文化,从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补益当代设计理念。
一功能居宗的彰显
首先,墨子不仅强调形而上的“道”的义理,还注重形而下“器”的功能,以功能为审美的原则,形式付诸于功能之外。譬《墨子·节用》曰“车为服重致远,乘之则安,引之则利,安以不伤人”[1]P249,从中我们可以解读,车的最初功用为“服重致远,乘之则安”,“远”、“安”是运输过程最大的难题,车能解决这两个问题。难道这不正是现代设计的价值取向吗?现代设计的价值要求我们设计师发现生活中的问题,予以解决实际问题,最终目的为服务于人类。否则,设计只为了审美而行,其审美本身如同美人的慵倦与苍白,无力而晦涩,将最终导致设计实践变为玄虚与清谈,至无所用,此行为不可宽宥。另一方面,“利以速至,此车之利也”[1]P249,“速至”为车最大的使用价值,既速度快,又能承载重物与人,与同类交通工具相比较,车的优势自然显现。不然,车失去速度,就犹如剑夺其利,茗散其香,雷消其音,电晦其光。墨子的这种观点与现代设计理念“功能主义(functionalism)”相契合,即路易斯·沙利文(Louis H. Sullivan)提出的“形式追随功能(form follows function)”[2]P72,“功能”为其主旨,“形式”以辅助于功能,二者地位与顺序不能颠倒,如果颠倒就会出现“形式主义”,一味追求有意味的形式而影响产品的功能。故一切产品以功能为其合目的性,从而产生朴素审美意识,与苏格拉底(Socrates)所认为的“我们使用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从同一个角度,也就是从有用的角度来看,而被认为既是善的,又是美的”[3]P8相统一。“用”在西方的审美理论中也被称为美与善的象征,这种强调“用”的功能一直被我国造物领域奉为评价商品的标准,如俗语所言“酒香不怕巷子深”,高质量、强功能是市场竞争的优势,当今设计产品如有品质优良的使用功能,加之合适的营销理念,才能达到相应的品牌效应,从而满足消费者的生理需求与心理诉求。
其次,墨子主张摒弃有损功能的装饰,亦云:“古者圣王为大川广谷之不可济,于是制为舟楫,足以将之则上。虽上者三公诸侯至,舟楫不易,津人不饰,此舟之利也”[1]P249。古圣王为百姓渡河流山川造舟楫,为了渡船的速度快,渡船人不进行装饰,此与“理性主义(rationalism)”观点相吻合,亦与阿道夫·路斯(Adolf Loos)“装饰即罪恶”的极端理论相一致,虽然不乏偏颇之处,却实际上凝聚了功能的张力,蓄意代发的是认识自然,掌握自然规律,使之服务于人,以人为最终服务对象,如同包豪斯的设计理论“设计的目的是人而不是产品”[4]P221。正如墨子所综述的,制造舟楫的目的是为人渡河,过度的装饰会影响舟楫渡河的速度,所以“津人不饰”。
再次,墨子持“器”之装饰无用观,其言:“锦绣文采靡曼之衣,铸金以为钩,珠玉以为佩,女工作文采,男工做刻镂,以为身服。此非云暖之情也,单财劳力,毕归之于无用”[1]P46,墨子明确认为,服装上的“文采”、“刻镂”、“珠玉” 对取暖无用,还“单财劳力”,最终会危害统治者的政事。实践证明,在当今商业设计中提倡的“有计划废止制度”,何尝不是为了经济的效益而危害大众的利益?这也不正是墨子所反对的劳民伤财之举么?维克多·帕帕纳克(Victor Papanek)在《为了真实的世界》中对此进行尖锐的批评,提出为人类设计、保护地球资源的呼声,并引发设计的后现代主义思潮,由此观之,他与墨子的观点不谋而合。
此外,如果我们不追溯墨子的功能观,那么可能会重复出现西方设计中因过度装饰引发的批判,其最为典型的就是维多利亚风格。维多利亚时期,从家具到书籍装帧,从建筑装饰到工业产品,设计都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装饰性严重影响了使用功能。后人评价它为“过分装饰、矫揉造作的维多利亚风格”[5]P78,最后导致了反对这种装饰风格的“艺术与手工艺运动”。艺之道,时为大,我们不能简单认为,如果西方的理论家能早点拜读墨子的文献,便可能提前应用于现代设计,这是所处的时代背景与特征等多重因素所决定的。但是,墨子以人为本、强调功能的器物设计理念在人类文化中不应忽视与置之不理,宗其源流,我们在当今设计中可少走弯路。
二振质为本,先质而后文
“食必常饱,然后求美,衣必常暖然后求丽,居必常安然后求乐”[1]P981,墨子之言也,“饱”后“美”, “暖”后 “丽”,“ 安” 后“乐”,“饱、暖、安”为其质也,质为本,先节而定。“美、丽、乐”为其文也,后质而生,生而遵质,为瑞应自然之器,慕其万代而存。不然,犹文为先,谲诡之物现,钻龟揲蓍以愚黎献,义贞之实隐,嘉物奇瑞绝于世焉。故又称:“为可长,行可久,先质而后文”[1]P981,由是观之,器分为二,“质”为先,“文” 为后,振“质”而弱“文”,强调“质”的作用,有目的地淡化“文”的功效。“质”、“文”二字不可分,但先后有别,重轻相异,虚实互现,阴阳相依而生,以防“文”灭其“质”,至无所用。譬我国的陶瓷器皿多为实用之物,从器物的造型大小到耳的提用与装饰,无不表现“用”的功能。但是在南北朝时期出现了文过饰非的堆塑罐,称为“魂瓶”,这是明器的代表,并无实用功能。逮及当代,设计理念“优良设计(Good Design)”亦是如此,埃德加·考夫曼(Edgar Kaufmann)的标准为:“清晰简洁的产品造型;无装饰的产品造型;符合产品功能的目的”[2]P156。从产品三个方面来看,功能为主旨,装饰为辅助,且对于装饰的要求简洁化,难道这不正与墨子的“先质而后文”观点相兆合吗?因此,这与荀子所说“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6]P56的观点相违背 ,“蔽于用”言过其实,“蔽”字用词虚空,其实为重“用”而已,用为其质。“不知文”为谲诳之言,有文人相轻之嫌疑,墨子从未否定过“文”的作用,而是振质为本,质为所用,先质而后文。否则,专于“文”而求其华,虽复可惊可喜,不免脆而易败。
华出于文,文后于质,质出无贵贱。墨子曰:“周之灵珪出于土石,楚之明月出于蚌蜃”[1]P982,“灵珪”为其质,精神气血无所不具,内因是美的,外部粗糙环境“土石”抵挡不住玉石的质地之懿,不然,强其“文”,则珉可贵于玉乎?回答为否定的,像玉的石头不得其真,只得其形似,从这个角度来看,它是怎样装饰也不能和玉石相媲美的。譬如现代设计与建造的居民楼房,多数开发商因想获得过度的经济利益而偷工减料,外面是豪华的装修,外拥有其“玉质”,实际建筑用的钢筋水泥等原材料质劣,导致危楼事故常发生,这就是我们设计理念中强调的美形式需优良的品质为基础,故物贵于其质,以质为本。另一方面,发光的珍珠亦出自河蚌,珍珠的光芒与宝贵不因为它的出身而掩其美;又如当代我国引进设计师问题,国内外设计师同时聘用,最有才气的人将脱颖而出,并不在乎出身与等级问题。如同俗语“金子在哪都可发光”,这些都是强调其振质为本的功用性,故识其本乃不逐其末。
本为其用,用为其所长,故墨子又云:“良剑期乎利,不期乎莫邪”[1]P983,“利”为宝剑的最大特点,评价宝剑最直接的标准就是其锋利度,削铁如泥的宝剑会名声远扬。“莫邪”是制剑名家,因为制造宝剑锋利而闻名。“不其乎莫邪”就是指不在乎是否出自于制剑名家,其隐意为重视宝剑的“利”,宝剑其“利”重要于名家制剑,也就是宝剑的锋利“用”为第一位,其制作的“名”为第二位,甚至可以忽略其“名”。当代品牌设计的最大优势是产品的质量,而不是广告宣传,产品质量保证是品牌设计的根基所在。诚然,我们不可否认广告宣传的作用,它能让顾客认识产品,但优良的质量才能让顾客多次购买。产品质量是核心,就如宝剑的“利”的功能性与其质的冠首性,这才是保证百年老店品牌永恒的焦点。反之,如果我们一味追求产品的品牌,不去寻找品牌永恒的规律性,结果必然是有问题的。例如美国的通用汽车公司,这家百年历史的公司走到了破产的边缘,这与公司所推行的“有计划废止制度”不无关系;此公司多考虑形式的美观,其“质”的汽车功能却没有大改进,因此很快被后来的质量优良、价格低廉的日本汽车占领市场。故用为质,质为本,“先质而后文”才是企业长久运营的保障。
墨子之著,虽当代设计师鲜读,但读鲜不嗜,往往与之俱化,其义理如海之深不可测,外流缓而内澎湃,发源远而盖广,所涉设计之道犹如夏凊而不溺,役之而不为所役,汲取其菁华,功能居宗之彰显,先质而后文,吐故而纳新,潜德懿行,以适时之葳蕤,补益当代设计之理念,臻于完善。不然,易陷入芜杂之境,越世空谈,酌奇而失其真,玩华而弃其实,与墨子之理念相忤逆,戕害人类设计文化观。一言蔽之,墨子设计观“质”为其本,“用”为其行,本为内而行为闻,本固则内折而不挠,折而不挠,勇也;行律则声清而远闻,远闻则利厚,利厚则人聚,人聚广则力强;勇叠力强则可与殖民文化、舶来文化所抗衡,在新常态下去其芜杂,汲其优而养之,故民族文化即可游艺于世界文化之林府,此乃设计之道也。
参考文献:
[1]吴毓江.墨子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6.
[2]张夫也.外国设计简史[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0.
[3]伍蠡甫.西方文论选[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
[4]邬烈炎,袁熙旸.外国艺术设计史[M].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2001.
[5]王受之.世界平面设计史[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
[6]北京大学哲学系美学教研室.中国美学史资料选编(上)[M]. 北京:中华书局,1981.
(责任编校:余中华)
On Spiritual Connection BetweenMoTzuand Modern Art Design
ZHANG Hongyan
(College of Fine Arts, Huai Bei Normal Uniersity, Huaibei Anhui 235000, China)
Abstract:It is the words shining the Mohists, and its truth, moral principles, common sense as well as the sense of actual situation are hiding. The words are simple but with profound meaning; although the origin is far, it has wide application. Now with exploring design argot, appreciating its subtle meanings, knowing the pros and cons, absorbing extremely gifted things and leaning from them, getting strength, tracing the source, and no falling the wrong direction, research its design methods.
Key Words:Mohism;hibernate;design argot
作者简介:张红岩(1974— ),男,山东青州人,淮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艺术设计理论。
基金项目:淮北师范大学校级质量工程项目“多媒体技术的运用与艺术设计教学实践研究”,编号:JY15145;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徽州传统民居题材创作与天井文化研究”,编号:AHSKY2015D135。
收稿日期:2015-08-15
中图分类号:J50-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681(2016)01-013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