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区域比较研究——基于ESI学科、国家重点学科、教育部学科评估数据的分析

改革开放三十余年来，我国经济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经济总量位居世界第二。但我国幅员辽阔，各个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并不均衡。经济发展与高等教育发展紧密相关，地区间高等教育水平的不均衡既影响区域经济发展，也阻滞了国家整体教育实力的提升，还可能造成高等教育的不公平等问题。本文将从区域经济发展状况（主要以GDP反映）和高等教育发展状况（主要反映在重点建设高校数、重点学科数、ESI学科数、教育部学科评估排名前10%学科数）的比较中，探析我国区域高等教育发展的基本态势及其与经济状况的相关性，并提出相应建议。

一、我国经济发展状况区域比较

为科学反映我国不同区域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依据《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中部地区崛起的若干意见》《国务院发布关于西部大开发若干政策措施的实施意见》将我国的经济区域划分为东部、中部、西部三大经济区域。[1][2]我国经济总量位居全球第二，但从我国内部来考察，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则显著不均衡。总体而言，东部地区经济最发达，从东向西各省区经济发展水平逐渐下降，西部偏远省区与东部沿海地区差距较大，亦落后于中部省区（表1-1）。

表1-1 我国东部、中部、西部近五年GDP总量（人民币，亿元）

从表1-1中可以看出，近五年来，东部地区GDP总量均是中部、西部地区的2倍左右，占全国GDP总量的50%以上；中部、西部约占全国GDP总量的25%、20%。从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三大区域经济发展的不均衡，东部经济水平优势明显、中西部相对落后。

再从各个省份的人均GDP来看（图1-1），东部沿海省份遥遥领先，西部偏远地区与之差距较大，亦落后于中部省份。东部地区的天津、北京、上海、江苏、浙江等省份的经济实力明显较强。

图1-1 2014年我国各省份人均GDP（单位：元/人）

综上分析，全国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显著不均衡，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领先于其他地区，沿海省份，如广东、江苏、山东、天津、上海、浙江等地经济实力雄厚；从东至西经济发展水平逐渐下降；部分偏远省份，如宁夏、西藏、甘肃等地经济发展水平与东部地区差距甚大，亦落后于中部省份。

经济发展与高等教育有着紧密的联系，经济发展水平是影响高等教育水平的一个重要因素，高等教育发展反过来又对经济发展产生重大影响。我国各地区经济发展不均衡现象已十分明显，那么各地区高等教育发展情况如何，是否也呈现出和经济水平相似的区域不均衡？下面将着重从各地区重点高校（“211工程”“985工程”高校）、重点学科、ESI学科、教育部学科评估的情况分析比较我国各地区高等教育的发展水平。

二、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区域比较

（一）高校数量的区域比较

1.普通高校数量的区域比较

截至2015年5月，全国普通高等学校共计2,553所。[3]但高校的分布呈现出明显的区域分布不均衡，如图2-1所示，49%的高校集中在东部地区。东部地区高校数量占据全国高校总数的半壁江山，使得大部分的人才都聚集在东部地区，而且由于高校招生一般偏向本地生源，因而东部地区的学生考上大学的几率比中西部学生大得多。比如2015年，东部地区的上海市高考录取率是88%，而中部的江西省和西部的甘肃省的录取率是78%和77%，而且学生所录取的大学的质量还有很大的差异。不同区域高校数量的多寡，直接影响该区域学生接受高等教育机会的大小。

图2-1 我国普通高校区域分布（单位：所）

2.“211工程”高校数量的区域比较

我国目前共有112所“211工程”重点建设高校（包括既是“211工程”也是“985工程”的高校），这112所高校是我国声誉最好、实力最强的高校，代表我国高等教育的最佳水平。如图2-2所示，东部地区“211工程”高校的数量远远大于中西部地区，占据全国211高校总量的63.4%。[4]

图2-2 “211工程”高校区域分布（单位：所）

再从各个省份的情况来看，如图2-3所示，东部地区，如北京、江苏、上海等地211高校数量较多；中西部地区，如河南、江西、宁夏、青海等省份各自仅有1所“211工程”高校。这与经济发展状况类似，即经济发达的沿海省市，“211工程”高校数量较多，经济落后的中西部省份“211工程”高校数量明显较少。

图2-3 “211工程”高校省份分布（单位：所）

3.“985工程”高校数量的区域比较

在112所“211工程”高校中，有39所高校入选“985工程”。这39所高校是我国最顶尖的大学，是冲击国际知名乃至世界一流的高校。如图2-4所示，与“211工程”高校的区域分布特征相似，东部地区“985工程”高校最多，占总量的66.7% ；[5]中西部明显处于劣势。由此说明东部地区不仅在高校的数量上占据绝对的优势，而且也占据了大多数实力较强的大学，东部地区的高等教育水平远远胜于中西部地区。

图2-4 “985工程”高校区域分布（单位：所）

再从各个省份的情况来看，如图2-5所示，北京、上海两地拥有12所“985工程”高校（占总量的31%）；而中西部有13个省份：河北、河南、山西、青海等，没有一所“985工程”高校。此外，需要说明的是“985工程”“211工程”高校一般都集中在发达地区、发达城市，如北京、上海、南京、武汉、广州、西安等城市占据了985、“211工程”高校的绝大多数。

图2-5 “985工程”高校省份分布（单位：所）

综合以上分析，得到初步判断：我国经济发展水平、高等教育发展水平都呈现出区域不均衡的特征。经济发达的东部地区高等教育总体规模以及高等教育发展水平皆领先于经济实力较弱的中西部地区；其中北京、天津、上海、江苏、广东、山东等省份经济实力最强、高等教育发展水平也更高。中西部地区，经济优势和高等教育优势都集中在少数几个大城市，如武汉、长沙、西安、成都等地。西部偏远省份，如宁夏、西藏等高等教育发展水平与东部沿海省份差距较大，亦落后于中部省份。

为进一步了解各地区的高等教育发展水平的差异，下面将从学科发展水平切入，比较各个地区的高等教育实力。

（二）学科发展的区域比较

学科发展是大学发展的落脚点，学科实力能够比较直观地了解一所大学的发展水平，从一个地区的学科发展水平便能看出该地区高等教育的发展水平。本部分以最新版的国家重点学科（2007年发布）、最新一轮的教育部学科评估（2012年发布）以及ESI学科数据（截止2014年9月）为参照，分析我国学科的区域分布特征。[6][7][8]需要指出的是，国家重点学科和教育部学科评估代表大学学科水平的国内评价，ESI学科代表大学学科水平的国际评价，两个数据相结合能够比较全面地了解学科发展水平。

1.重点学科数的区域比较

如图2-6所示，大多数东部省份，如北京、上海、江苏、广东，所拥有的国家重点学科数量遥遥领先。少数几个中部省份，如湖北、湖南也有大量的国家重点学科。少数几个西部省份，如陕西、四川，国家重点学科数也多余其他西部省份。相比之下，中西部大多数省份所拥有的国家重点学科数少于5个。

2.ESI学科数的区域比较

如图2-7所示，与重点学科数的分布特征相似，大多数东部省市的ESI学科数领先于中西部省市。少数中西部省市，如湖北、湖南、陕西、四川，ESI学科数多于其他中西部省市。相比之下，大多数中西部省市所拥有的ESI学科数较少，甚至没有ESI学科数。说明东部省市的高等教育水平显著优于中西部省市，中西部的高等教育优势集中在少数省市。

图2-7 我国各省份ESI学科数

3.教育部学科评估中排名前10%学科数的区域比较

如图2-8所示，在最新一轮的教育部学科评估中，东部地区，如北京、上海、江苏、浙江、天津、广东占据绝大多数的排名前10%学科，说明东部省份高等教育水平在国内明显处于顶端。相比之下，多数中西部省份仅有一两个甚至没有排名前10%的学科，中西部的学科实力明显弱于东部省份。

图2-8 我国各省份排名前10%学科数

综合上述分析可知，在重点学科、ESI学科、前10%学科的比较中，东部省份遥遥领先于中西部省份。东部地区占据了绝大多数的重点建设高校、国家重点学科、ESI学科以及排名前10%的学科。北京、上海、江苏、浙江、广东、天津等省份高等教育实力领先于其他省份。

进一步思考可知，学科实力较强的地区是因为有重点建设高校，而这些高校大都集中在经济发达的沿海省份或中西部少数几个经济发达的大城市。拥有重点建设高校则占据了高等教育发展的先机，而拥有重点建设高校的地区大都为经济实力较强的省份，由此则进一步奠定了该地区高等教育发展的优势条件。

（三）学科实力最强的20个城市

对各地区、各省份学科发展数据的进一步挖掘，发现我国高等教育实力最强的20个城市占据了90%以上的重点学科、ESI学科、排名前10%的学科，这20个城市是名副其实的学科发展重点城市（表2-1）。20个城市占据了全国重点学科总量的92.9%、ESI学科总量的94.1%、排名前10%的学科总量的98.2%，可以说这20个城市是我国高等教育学科实力最强的城市。其中，北京、上海、南京、武汉这4个城市在“重点学科数、ESI学科数、排名前10%的学科数”三个领域都排在全国前4名，是我国高等教育学科实力最强的4个城市。

表2-1 学科实力最强的20个城市

（续表）

从表2-1所列的20个城市中可以看出，学科实力强的城市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拥有若干所重点建设高校、经济发展水平较高、位于东部沿海地区或中西部中心城市。由此可以看出，经济实力强的地区高等教育实力也更强，经济实力弱的地区高等教育水平也较低，我国高等教育区域发展不均衡的特点和经济发展不均衡相似。

（四）高等教育与区域经济的相关性

为了进一步探究高等教育发展水平（体现在：重点建设高校数、重点学科数、ESI学科数、排名前10%学科数）和地区经济水平（体现在人均GDP）之间的相关性，本部分基于2014年全国各省市人均GDP、重点建设高校、重点学科、ESI学科、排名前10%学科相关数据，使用SPSS19.0软件分析了这些变量之间的相关性，对应的Pearson相关系数如表2-2所示。

表2-2 经济水平与学科实力的相关性系数

从表2-2可以看出，体现地区高等教育实力的指标和经济实力的指标之间呈显著正相关，相关性系数基本上都在0.65以上，说明地区高等教育实力和经济实力有紧密的相关性。再看“211工程”“985工程”高校数和重点学科数、ESI学科数、排名前10%学科数之间的相关性系数都超过了0.88，有的甚至达到0.97，这说明高等教育实力强的地区主要是因为拥有这些重点建设高校。

综合上述分析可以得出如下判断：第一，我国高等教育优质资源主要集中在20个城市，其余城市的高等教育实力较弱；第二，拥有重点建设高校是该地区高等教育实力较强的重要原因；第三，重点建设高校都集中在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区或中西部中心城市，这些地区和城市经济实力领先于其他地区；第四，经济实力与高等教育实力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即经济实力越强的地区高等教育实力也越强。

三、结论与建议

综合本文的分析，在探究我国高等教育区域发展差异、区域高等教育实力和经济实力的关系等问题中可得出如下结论，并根据分析结论提出相应的建议。

（一）我国高等教育区域发展不均衡：东部地区实力较强、中西部较弱

根据前文的分析可知，我国高等教育区域发展呈现显著的不均衡，表现在：东部地区高等教育实力较强，如北京、上海、江苏、广东等省份占有大多数的211、985高校，拥有较多的重点学科、ESI学科、排名前10%的学科。中西部地区大多数省份高等教育实力较弱，仅拥有少量的“211工程”“985工程”高校，学科实力也较弱。中西部地区高等教育的最佳优势主要集中在少数省份，如湖北、湖南、四川、陕西，这些地区占有中西部绝大多数的重点建设高校以及重点学科。

高等教育区域发展水平不均衡，可能会影响国家整体高等教育质量和水平，也会造成东部地区学生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更大、高等教育质量更高，而中西部地区的学生入学机会更少、所接受的高等教育质量也更低。进一步可能会影响中西部人才发展，制约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

因此，建议在保持高等教育实力较强的地区继续发展高质量高等教育的同时，投入适当的资源支持中西部地区高等教育的发展，高等教育发达地区通过师资培训、项目资助、学生交流等形式支援高等教育落后地区提升高等教育质量，从而促进国家高等教育整体实力的进一步提升。

（二）我国高等教育最强实力集中在20个城市

根据上文的分析发现，20个城市占据了我国绝大多数的“211工程”“985工程”高校、重点学科、ESI学科、排名前10%的学科，是我国高等教育实力最强的20个城市。其中，北京、上海、南京、武汉在学科水平各个指标上都位居全国前4名，是高等教育实力最强的4个城市。

分析发现，拥有重点建设高校的多少基本上决定了该地区高等教育的实力。因此，为了促进本地区高等教育实力的快速提升，一方面要着重建设本地区的“211工程”“985工程”高校，提升其学科实力。另一方面，没有“211工程”或“985工程”高校的地区和城市，应与高等教育实力较强的地区展开密切合作，着重发展自身特色，争取在某一领域实现突破。此外，高等教育实力较强的城市应当将自身的影响力辐射到周边城市，带动周边城市的高等教育持续提升。

（三）地区高等教育实力与经济实力密切相关

根据上文的分析发现，高等教育实力较强的地区拥有较多的重点建设高校，而这些学校大多数都集中在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区或中西部中心城市，这些因素之间相互影响。根据相关性分析可知，地区高等教育实力与经济实力呈显著正相关，即经济实力较强的地区高等教育实力也相对较强。

东西部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均衡特征与高等教育发展水平不均衡特征非常相似。这一事实并不偶然，有其历史逻辑。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高等教育投资体制改革，使“中央集中拨款制”转向“中央与地方共同分担、以地方投入为主的高等教育投资体制”。[9]这一制度的转变，使得地方经费的投入对当地高等教育发展的影响逐渐变大。

改革开放之后，东部沿海省份的经济发展突飞猛进，迅速与中西部地区拉开差距，雄厚的经济实力，与该地区高等教育水平处于领先地位不无关系。加拿大学者许美德对我国西北与东南地区的高等教育进行了比较研究，发现经济因素对地区高等教育发展水平的影响极大，“东南省份，如广东，依靠其经济实力，以大量的经费投入吸引优秀的学者和生源，推动其高等教育的发展。而西部省份开不出更好的条件吸引人才，甚至本地区的人才也难以留住。发达省份逐渐开展‘以经济买学术’的模式，中西部经济欠发达、经济落后地区面临严重的人才外流问题。经济因素对高等教育发展不平衡的影响将继续存在，‘领先的步步领先，落后的处处落后’”。[10]

因此，中西部地区若想提升高等教育实力，应增加对高等教育的投入，短时间内可能存在财政资源紧张的问题，但从长远来看，高等教育投入对于提高本地区高等教育质量和竞争力非常关键，高等教育发展则会给经济发展带来许多红利，比如人才资源、科技创新等。此外，国家应加大对中西部高等教育的扶持力度，出台相应的优惠政策，吸引优秀人才到中西部高校任教，一方面缓解东部人才竞争的局面，另一方面可以支持中西部高等教育的发展。

和经济发展不均衡一样，高等教育发展不均衡也涉及地域、历史、政策等因素。高等教育发展水平不均衡会进一步拉大地区之间经济水平的差距，也会造成高等教育不公平，还会阻碍国家高等教育整体实力的提升。“对口援建”“重点支持”改善中西部地区高等教育质量，是我国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必然抉择。

注释：

[1]中国工业强基信息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中部地区崛起的若干意见（中发[2006]10号）[EB/OL].http://www.gyqj.com.cn/(S(2r2ra5bwwxvhslsujvymx0ua))/PolicyRegulation/PolicyRegulationcontent.aspx?prid=Njg=, 2015-10-5.

[2]新华网.国务院关于实施西部大开发若干政策措施的通知[EB/OL].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06-04/13/content_4418526.htm, 2015-10-5.

[3]教育部.2015年全国高等学校名单[EB/OL].http://www.moe.edu.cn/public fi les/business/html fi les/moe/moe_229/201505/187754.html, 2015-10-8.

[4]学位与研究生教育数据中心.“211工程”名单[EB/OL].http://www.chinadegrees.cn/xwyyjsjyxx/xwbl/zdjs/211gc/, 2015-10-9.

[5]学位与研究生教育数据中心.“985工程”名单[EB/OL].http://www.chinadegrees.cn/xwyyjsjyxx/xwbl/zdjs/985gc/index.shtml, 2015-10-9.

[6]学位与研究生教育数据中心.国家重点学科名单[EB/OL].http://www.chinadegrees.cn/xwyyjsjyxx/zlpj/zdxkps/zdxk/, 2015-10-9.

[7]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2012年全国高校学科评估结果[EB/OL].http://www.cdgdc.edu.cn/xwyyjsjyxx/xxsbdxz/mtjjp/index.shtml, 2015-10-10.

[8]Essential Science Indicators (ESI).Indicators[EB/OL].https://esi.incites.thomsonreuters.com/IndicatorsAction.action?SID=B1-Nlhba2ZDxx5Q42cQUj7DLtXvdIBujuRBw-18x2dS8KMxxfTd0x2FBT PTpUU0DGKQx3Dx3DPQNvbMvFCrBsXZrJaoV7KQx3Dx3D-YwBaX6hN5JZpnPCj2lZNMAx3Dx3D-jywguyb6iMRLFJm7wHskHQx3Dx3D&SrcApp=IC2LS&Init=Yes, 2014-9-22.

[9]别敦荣，杨德广.中国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30年[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9：51.

[10]许美德.中国的大学：1895—1995一个世纪的文化冲突[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