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有多少层次

张楚廷

(湖南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认识有多少层次

张楚廷

(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人的认识是多样的，复杂的。本人把人的认识分为八层：感性、悟性、灵性、知性、理性、哲性、诗性、神性。凝结下来的知识大体分为三层：形而下，指经验形态的知识；形而中，指由经验事实上升为理论知识，即黑格尔所谓的“后天的事实”；形而上，是对理论知识的再理论，即哲学。就高等教育而言，本人认为高等教育事实的出现，以博洛尼亚大学的诞生为标志，高等教育理论的诞生，以纽曼的《大学的理想》为标志；高等教育哲学的出现，以雅斯贝尔斯的《大学之理念》为标志。人类总有让自己的思维不断向上的诉求，每个领域都有形而上，都有哲学，每个人在自己的领域都可达到哲学，每个人有必要力求达到相关的哲学，因为哲学给我们智慧，能达到哲学，工作会更自觉，更有效。

认知；知识；层次；哲学；高等教育

时下，一般把认识分为感性阶段和理性阶段两层，从感性到理性发展。现在，我把人的认识分为八层：感性、悟性、灵性、知性、理性、哲性、诗性、神性。人的认识确实是多样的、复杂的。悟性跟感性就不一样了，悟性已有初步的整体把握；知道了的，不一定理解了，所以知性与理性也不一样；诗性意味着将哲学思考与艺术表达结合了，这已达到了很高层次；然而，我把最高的定格在神性，指神奇神妙状态的一种认识。

分成八层，一方面表明了我对人的认识的复杂多样的感悟，另一方面，我也想求得一个艺术般的表达。要指出的是，我曾只有七层，其中灵性这一层是一个学生帮我补充的。对不起，当时我没有把她的名字记下，只记得是一位女同学。由悟而出灵感，由灵感而捕捉到一些比较明晰的知之内容，即到达知性。故而，在悟性与知性之间插入一个灵性确有一定的道理。最终成了八个层次。

然而，并不是每一个层次的认识都能留下对应的知识或文本，否则，岂不是有八种类型的知识了吗？例如，悟性活动、灵性活动就不致留下相应形态的知识。

古希腊时，知识被分为两层：形而上知识，形而下知识。“形而下”这一词是我本人使用的。亚里士多德将这两类知识分别称为高级学术与次级学术，自由学术与实用学术[1]。以主要传授自由学术的教育便称为自由教育，自由教育出现于古希腊。自由学术、自由教育概念本身都表明，古希腊人将知识与人的自由联系在一起了。自由学术可使本应自由的人真正享有自由、发展自由、创造自由。

古希腊已有了物理学、灵魂学(即心理学)、数学、伦理学，但他们将这些知识统归于形而上知识，即归于哲学，也就是只有或只分为两类知识。那时的哲学包含极广。

然而，经过文艺复兴，经过17、18世纪，多种科学理论发展起来了。天文学、地质学、物理学、化学、动物学、植物学、气候学、海洋学、实验心理学、地理学、经济学、管理学、语言学、文学、史学、艺术学……纷纷成为独立形态的知识。再将它们继续纳入形而上或哲学知识，哲学就太庞大了，也让人不能更清晰地看到知识的发展，如此令人眼花缭乱的理论知识世界，不宜再笼统地归入形而上或哲学了。

对于如此大量出现的中间形态的理论知识，我杜撰了一个词，即“形而中”来概括和描述。这样，我就将知识分为形而下、形而中、形而上三类了。可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曾应邀在西南师范大学作过三场学术报告。三场的题目分别是：《教育学的形而下知识》、《教育学的形而中知识》和《教育学的形而上知识》。

我相信，若古希腊圣哲们的在天之灵得知我在今日将知识分为三大类，他们也会认为是适宜的。人类知识已经大大发展了，再拘泥于当年的分类就不妥当了。

任何一个领域都存在从形而下到形而上的三层知识。所谓形而下，即经验形态的知识，对于现象、事实的了解；所谓形而中，即由经验事实上升为理论知识了；形而上知识则是对理论知识的再论理，这就到达了哲学。哲学之上还有吗？还有，那就可以叫作元哲学了。我自己写过一本《哲学是什么》的书，即对哲学本身的思考，这应当就是元哲学了。还有元数学、元教育学等等。不过，人们尚未将其视为一个独立的知识层次；若如此，那便是第四层次了。

认识分为八层，但凝结下来的知识大体上是三层。至黑格尔，已经将知识分为三个层次了，而不只是古希腊的两层。黑格尔将理论知识称之为“后天的事实”[2]53。而哲学则是对这种“后天的事实”的进一步考察。

顺着黑格尔的说法，我将经验形态的知识称之为“先天的事实”，而对“后天的知识”再考察所形成的知识就叫作“大后天的事实”，此乃哲学也。这样的三层次分析属于黑格尔，我只是补充了一个说法，是表达的形式，不包含新的思想内容。

以语言为例，最先是有语言现象，语言事实；其后才有了关于语言的理论，即语言学、文字学、训诂学、修辞学等；再后就有了语言哲学，有关语言的形而上知识。

自然科学的“先天的事实”即自然现象，人们对自然的经验性感知，此后便形成关于自然的“后天的事实”，于是有了物理学、化学、地质学、动物学、植物学、生态学、天文学、地理学等；再后就有了科学哲学，自然辩证法，这就是“大后天的事实”了。

我曾多次跟他人讨论：是爱迪生，还是牛顿更伟大？许多人都能做出正确的回答。爱迪生的工作是偏于技术性的，是发明的，尽管他的贡献很大，但他不是发现，技术性的东西比较容易更新换代。而理论性的东西普遍适用，永远适用。牛顿的理论今天还是大学生普遍要学的，只是表达形式更好、更深刻了。到了黑格尔，他还认为“牛顿至今仍然继续享有最伟大的哲学家的声誉”[2]46。谁都知道，牛顿是力学家、数学家，而知其为哲学家者，则为数不多。不过，牛顿主要是在自然哲学上的贡献。

过了些时候，我再问人：是牛顿，还是亚里士多德更伟大？都伟大，但若要做一个比较，那还是亚里士多德更伟大。理由就在于：牛顿主要阐明了物质世界，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则阐明了包括精神世界在内的整个世界。学人文科学的，可以不学牛顿的力学、无穷小分析法；但无论什么学科的，都要学辩证法，有的直接念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有的间接念来自亚里士多德的辩证法。

亚里士多德和黑格尔所提供的是方法论，是思想方法，是普遍适用的方法。牛顿的方法也很了不起，但其适用的普遍性还是不及那两位哲学大师。比较确切地说，牛顿是伟大的数学家、物理学家，人们主要并不从一般哲学上来看他的贡献。

我们来简要地叙述一下关于教育的三个层次的知识及其有关发展的历史进程。

在人的精神活动领域，没有任何一项是比教育更早的，有了人类就有了教育；没有任何一项创造是比关于教育的创造更伟大的，教育是人类须臾不可离开的，它助人类成长和发展，让人类真正成为人类，变得日益强有力的人类。

然而，关于教育的系统理论知识，竟大大晚于哲学、伦理学、心理学，晚至两千年左右。夸美纽斯的《大教学论》被认为是教育学诞生的标志，这已是公元1632年了。

两千多年前有了哲学，300多年前有了教育学，如果教育哲学就是教育学加哲学，那么，300多年前应当有了教育哲学。可是，教育哲学公认为是诞生自逻逊克兰兹的《教育体系论》，在布莱克特将其翻译成英文时，书名就定为《教育哲学》了。逻逊克兰兹的著作出现于1848年，即较之夸美纽斯的《大教学论》晚了216年。这个历史表明，教育哲学不是由教育学和哲学“加”出来的，而是它自己“长”出来的。

高等教育的事实的出现以博洛尼亚大学的诞生为标志，距今约900年。高等教育理论的诞生以纽曼的《大学的理想》为标志，那是1852年，距今160多年，而距高等教育事实的出现则有700多年。高等教育哲学是何时诞生的呢？首先，我本人认为，雅斯贝尔斯的《大学之理念》一书，是经典的高等教育哲学，又据我考证和判断，此著作出现在1923年。从高等教育事实至高等教育理论的产生，花了700年；从高等教育理论再到高等教育哲学的出现，仅花了70余年，没有那么漫长的间隔了，却也足够说明，高等教育哲学也不是由高等教育学和哲学“加”出来而是“长”出来的。

有没有相应的哲学是在相关理论之前诞生的？自然的事实上的存在，以宇宙为标志，已有100多亿年；以地球的出现为标志，已有40多亿年，关于自然的科学理论和自然哲学分别是何时产生的呢？若以牛顿的物理学为自然科学出现为标志，这已到了17世纪后半叶，然而，自然哲学在古希腊就有了。这岂不是说，自然哲学大大早于自然科学理论吗？然而，古希腊的自然哲学是朴素的，受制于对自然科学理论的贫乏而只能作思辨性的考察。故而，比较成熟的自然哲学还是牛顿之后。自然哲学或科学哲学成为独立的体系，还是要从培根、笛卡尔、牛顿时期算起。因而，从自然事实，到自然理论科学，再到自然哲学的大体发展顺序，亦如其他领域。

从一般的道理上看，应当比较好理解。人总是从对某种现象、事实出发形成经验，形成感性的认识，再经过一定的阶段建立起相关的理论；然而还经历或长或短的再思索或反思，由此而达到相关的哲学。而人类总有让自己的思维不断向上的诉求，因此或迟或早要达到哲学。可是，哲学是没有终点的，凡某种哲学，不受到任何质疑或批判的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哲学家们都是对他人的哲学不买账的，都认为自己已完成了哲学，否则，他就不是哲学家。不过，这可以不计在有关哲学发展的一个单独存在的阶段了。

然而，一般的道理并不能替代具体的分析，还需要有学习和研究，有对相关学科发展的了解。我们可以说，先有了语言事实和现象，而后有了语言理论即语言学(文字学、语法学、语义学、语用学等)；再后便有了语言哲学。可是，若要具体地说清楚相关内容及其发展的形成的过程，就不是不需要专门花工夫的。

若自发地达到某种哲学，则凡人皆有可能，

但要达到一定深度，则不一定。这表明，还需要更多的学习和思考，需要自觉地往深处走。可能与现实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缩短并消除这一距离，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深入的具有哲性的学习。

认识有多少层次？知识有多少层次？这是有联系却又是不同的两个问题。因而，学习思考与学习知识也是不同的，并且前者更重要。

每个领域都有形而上，都有哲学，此其一；每个人在自己的领域都可到达哲学，此其二；每

个人都有必要力求到达相关的哲学，此其三。注意到这三点，能达到哲学，自己的工作就更自觉，更有效，因为哲学给我们智慧。

[1][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M].吴寿彭，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3-6.

[2][德]黑格尔.小逻辑[M].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责任编辑：赵惠君)

How Many Levels of Cognition Are There

ZHANG Chu-ting

(CollegeofEducationScience，HunanNormalUniversity，Changsha410081，China)

Human beings’cognition is varied and complicated.The author holds that human beings’cognition can be divided into eight levels：perception，power of understanding，spiritualism，intellectuality，reason，philosophicality，poeticity，and divinity.Knowledge condensed are divided into three levels：the physical level refers to knowledge in form of experience；the mid-physical level refers to theoretical knowledge upgraded from experienced reality，i.e.Hegel’s“acquired reality”；the metaphysical level refers to further theories based on theoretical knowledge，i.e.philosophy.In terms of higher education，the author holds that the reality of higher education is marked by the birth of Bologna University.The birth of theories on higher education is marked by John Henry Newman’s The Idea of a University.The philosophy of higher education is marked by Karl Jaspers’Die Idee der Universitat.Human beings appeal to improve their thinking continuously.In every category there should be metaphysics and philosophy.Everyone can reach philosophy in his own field.It is necessary for everyone to reach his related philosophy，for philosophy gives us wisdom.If he reaches philosophy，he will work more consciously and more effectively.

cognitive；knowledge；level；philosophy；higher education

2016-08-21

张楚廷(1937-)，男，湖北天门人。湖南师范大学前校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南涉外经济学院名誉校长，主要从事教育哲学、高等教育学研究。

G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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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8874 (2016) 03-005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