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振昌 左甜甜 王格林 沈君丽
(青岛大学 文学院, 山东 青岛 266071)
□鲁迅研究
2015年中国鲁迅研究
姜振昌 左甜甜 王格林 沈君丽
(青岛大学 文学院, 山东 青岛 266071)
2015年的中国鲁迅研究保持了持续发展的势头。有关鲁迅的综合研究除了对鲁迅的“人”学思想、左翼文学信念、后期思想等的关涉,更多的是集中在心理、学术、艺术观等方面。对鲁迅创作的研究大多围绕小说、杂文、散文诗等文体和内容与艺术形式的专题进行。对鲁迅的比较研究在古今中外的多维度对照中广泛展开。
2015;鲁迅研究 ;综合研究;创作内容;艺术形式;比较研究
21世纪以来的中国鲁迅研究至今已发展到第15个年头。与往年相比,2015年度的鲁迅研究依然保持了持续发展的势头,平淡从容中出现了不少值得关注的研究成果。
首先是关于鲁迅思想的研究。范国富的《鲁迅留日时期“人学”思想主体建构的发生》[1]和《“父亲”的觉醒与“青年”的自觉——鲁迅与〈新青年〉的“潜对话”》[2]分别探讨了留日时期和新文化运动时期鲁迅思想的建构与表达。前者从“自我与中国”的生命体验、“文学为志业”的现实感悟以及章太炎触发的“个人的自觉”进行分析,认为鲁迅“将自我对人类文明史的感知以诗意的方式进行了个人化的处理,以立人为中心初步建构了后人称之为人学的思想”[1]。后者认为,在与《新青年》读者群对话、与阵营内部思想潜对话、与自我进行深度对话的多重对话中,“鲁迅的思想与文学直抵现代中国启蒙思想的核心地带”,同时强调“惟有青年的自觉与父亲的觉醒形成良性的互动,社会文化的革新才会具有持续不断的动力”[2]。而王晴飞的《“救救孩子”的三个问题》[3]则从启蒙儿童的角度探讨鲁迅的“立人”思想。张冀在《论鲁迅之于“五四新文学传统”的反讽意义》[4]中结合具体作品从个性发现、青年歧途、妇女重压、儿童“沉沦”“进向大时代”五个角度探索鲁迅思想的反讽意义,同时指出“鲁迅的伟大之处,是他明白传统的重负和中国的难题所在,拥有正视的勇气和饱满的忧患意识,在其小说创作中煞费苦心地为当时的主将发出种种逆耳忠告”[4]。姜振昌的《裂变与再生——作为左翼文学先声的“革命文学”辨争》[5]认为:鲁迅“属于那种对任何新生事物都必须深入理解之后才能接受的思想家”[5],对于革命文学活动,他“从中国新文学与中国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发展的实际状况出发,从推进历史进步的需要出发,由怀疑、犹豫走向了接受和确信”[5];并指出鲁迅关于文艺与宣传的关系的认知以及对于阶级论的看法,认为鲁迅的文学阶级性原则从理论上纠正了创造社等关于革命文学社会性质的偏颇认识。同时就“裂变与再生”展开深入探讨,指出革命文学辨争对当时相对沉闷的文坛所产生的冲击、催发作用直接刺激着鲁迅,使他积极应对挑战并以怀疑和内省的目光审视自我;而对手的理论谬误也激励鲁迅阅读、译介马克思主义理论,作者认为:“针砭了论敌是可喜的。但这些马克思主义的文艺论著之所以引起鲁迅的共鸣和认同,并化作了自己的精神血肉,更重要的在于也击中了自己的思想要害”[5]。在“裂变与再生”的过程中鲁迅思想发生了质变。谭桂林的《“以自己的沉没,证明着革命的前行”——“诗人之死”与鲁迅信仰转换中的命运认知》[6]认为:“俄罗斯诗人死于自杀这一非常态现象,促使信仰转换中的鲁迅对革命文学家的命运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认为“从‘历史中间物’‘过客’‘诗人之死’这三个意象精神内质的相似性与联系性中可以断言,鲁迅后期信仰的转换与其说是一次飞跃,不如说是一种顺承和发展”[6]。彭冠龙《“革命人做出东西来,才是革命文学”——托洛茨基文论对鲁迅文学思想的影响》[7]和杨姿的《后期鲁迅思想信仰建构中的托洛茨基影响》[8]论述了托洛茨基思想在鲁迅后期思想建立中的重要作用。前者从托洛茨基文论与鲁迅文学思想的核心体系入手,探讨鲁迅对托氏的接受与内化,强调“革命人做出东西来,才是革命文学”的文学思想是托氏文论对鲁迅思想的主要影响[7]。后者则指出托氏是鲁迅建立马克思主义信仰的“精神引渡者”[8]。黎保荣的《反抗文学商业化——论鲁迅思想的一个重要侧面》[9]从反抗文学商业化的思想构成、应对策略、心理诱因与文学史意义三个角度展开,认为在“思想”与“传播”之间,鲁迅处境尴尬,但从个体倾向上分析,启蒙者鲁迅十分重视思想传播,并借此造就“精神界的战士”[9]。杨义在《鲁迅给我们留下了什么(上)》[10]中指出,鲁迅为我们留下了“眼光”和“智慧”。前者包括直面现实,不为“瞒和骗”遮蔽;剥除涂饰,穿透迷雾,“锐以见深”;古今参证,中外比较,“通以发明”。后者主要体现在精深的阅历省察的综合能力,对现实和历史往返穿透的剖析能力,杂文性的具有社会批评和文明批评的通识和真知灼见,非凡的机敏而锋利的穿透事物实质和人的心灵的比喻能力。
在鲁迅的文化观研究方面,孙郁的《鲁迅的暗功夫》[11]从“传统之源”和“域外之音”两部分对鲁迅的“暗功夫”进行解析。前部分指出鲁迅不仅把传统的好东西都继承了,而且在懂得西学的基础上理解传统文化,在这个过程中,鲁迅“意识到古文明好的存在都是互动的结果”[11],“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国家,他们是有自己独立的文明的,有他人的自我,所以他提出来要尊重别样的文明”[11]。后部分以鲁迅的翻译史为切入点,强调翻译《小约翰》等著作对鲁迅的潜在影响,认为“大量译介西方艺术作品的结果是,一方面使珍品得以流布,一方面催促了自己的新的作品”[11]。吴辰在《从会馆走出的狂人——从日记看鲁迅与浙东人际关系网络》[12]中,以鲁迅日记和生活场所为切入点,认为“鲁迅在会馆时期结束之前,无论是在绍兴、日本、杭州、南京或是北京,实际上一直生活在一个浙东人际关系网络之内……鲁迅是浙东的鲁迅,他的言语之间,都留下了浙东文化场域的深刻痕迹”[12]。而“1917年以来的一系列事件,迫使鲁迅从这严密的网罗中抽身而出,绍兴之于鲁迅,则是一个客体性的存在了”[12]。该文论述了鲁迅从“浙东的鲁迅”到“鲁迅的浙东”的文化观与思想倾向的蜕变历程,展示了鲁迅文化倾向由“越文化”主导向独立个体精神转变的全貌。张明的《国学热语境中的鲁迅反传统问题》[13]认为不能将鲁迅在新文化运动中对传统文化的批判性反思简单定性为文化激进主义,“事实上,鲁迅从早年的‘取今复古,别立新宗’到晚年的‘拿来主义’,都是主张以开放的心态对传统进行创造性转化,以达到存续民族文化血脉的目的”[13],他的批判性言论“使中国文化传统具备了一种严肃的自我批判机”[13]。刘东方的《鲁迅对现代学术文化的贡献——以〈中国小说史略〉为例》[14]和刘克敌的《鲁迅与民国时期的中国古典小说史》[15]分别从写作方式和意识倾向角度对鲁迅写作小说史的态度观念进行研究。前者认为,“鲁迅的小说研究,继承汉学家校勘考证的学术方法搜集、整理中国的古代小说,运用西方学科的理念,界定了小说的概念,形成了科学的体系,发表了个人的见解,使其研究成为中国学术传统和西方科学理念完美结合的典范”[14]。后者认为,在鲁迅前后并没有出现足以与其媲美的中国小说史著作,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写作者缺少“小说史意识”,鲁迅所具备的“瞭解之同情”、极高的文学才华和鉴赏力以及尊重历史秉笔直书的“史德”等素质,才使小说史研究具有了极高的文化观价值和学习意义。此外,李玉兰的《作为中国神话研究拓荒者的鲁迅》[16]就小说史之神话篇进行了微观分析。熊鹰的《从〈小约翰〉到〈药用植物〉:鲁迅反帝国主义植物学的一次翻译实践》[17]以鲁迅翻译《小约翰》和《药用植物》为例,对鲁迅的翻译观和反抗帝国主义文化霸权侵略的思想及实践进行揭示,认为鲁迅提出的“从中国古籍中为药用植物正名”,是一种抗拒日本与欧洲双重科学霸权的可能性实践,同时认识到,“鲁迅虽提倡考定植物名称,希望从《本草纲目》中建构植物的民族文化身份,但他也热衷于植物分类学”[17],并对欧洲科学话语进行策略性借用以对抗日本帝国植物学与药学的文化霸权。王中忱的《〈改造〉杂志与鲁迅的跨语际写作》[18]从介绍鲁迅在日语杂志《改造》上发表作品的相关情况入手,突出其日文写作的目的:“鲁迅并不拒绝而是积极回应日本媒体的约稿,并在以日文写作的同时也把中文读者放在了考量的范围,有意识地横跨中日双重语境进行写作,实际上显示出了挑战纠结复杂社会现实的言说语境的勇气和决心”[18],这是他通过媒体与权力进行斗争的一环,跨语际写作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跨语际作战。
关于鲁迅艺术观的研究,孙伟的《如何保存“国粹”——论鲁迅对文人画的摄取》[19]认为,鲁迅虽然批评文人画脱离现实,但却肯定其历史地位、欣赏其艺术魅力,强调鲁迅喜欢那些拒绝因袭传统、大胆创新、有着坚实的生活基础、浓烈的人文情怀和高超的绘画技巧的文人画家和他们的作品。“鲁迅自己的文学创作也受到这些绘画的影响,不仅描画出中国大地上底层民众和知识分子的外形,而且深刻地铸炼出他们内心深处被封建礼教所阉制的灵魂来。”[19]董炳月的《“文章为美术之一”——鲁迅早年的美术观与相关问题》[20]认为,鲁迅弃医从文“意味着其文学意识与美术意识的双重自觉”,这种觉醒伴随着他早年一系列文学活动的展开,文学与美术是鲁迅参与文艺的两种主要形式,“按照同样的逻辑展开,包含着‘美’与‘用’的悖论”[20]。谷曙光的《论周作人对传统戏曲的认知及其“转变”——兼谈与鲁迅戏曲观的异同》[21]对兄弟二人戏曲观的异同及原因进行分析,认为“不必夸大鲁迅、周作人兄弟对戏曲的厌恶……天地间确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只对‘文字’感兴趣,我们应该充分理解这种书斋学者的独特生活方式和精神状态”[21]。
《呐喊》《仿徨》一直是受关注的热点和阐释的重点。宋剑华《“呐喊”何须“彷徨”?——论鲁迅小说对于思想启蒙的困惑与质疑》[22]指出,《呐喊》与《彷徨》的创作主题并不是攻击儒学“礼教”,而是通过一系列形象化的故事叙事,揭示文化个体与文化共同体之间关系的错综复杂性,认为从鲁迅个人看,“庸俗”与“礼教”是截然对立的两个概念,反“传统”的重点也应首先放在反“庸俗”方面,这才是《呐喊》与《彷徨》改造“国民性”思想的真实表达。陆添翼《在彷徨与虚无中行动的鲁迅》[23]探讨了《彷徨》中鲁迅的虚无主义以及虚无之下的存在,认为《彷徨》俯仰即是虚无的叙事、虚无的人物、虚无的情感,但又能感受到其中的力度。刘长华《论鲁迅小说中的“主义”与“问题”之争》[24]认为 “主义”与“问题”之争在鲁迅小说中不仅以主题和意象而且以族群化的方式呈现。《头发的故事》《风波》《阿Q正传》等作品浓墨重彩地谈论“革命”,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主义”与“问题”之争这一语境的派生和接续。在中国,“问题”与“主义”的两难在知识界极大可能就转入“国故整理”之中,在鲁迅看来,“国故”的最大问题就是滋生遗老遗少;而在鲁迅的生命体验之中更具化成“小文化职员”的生存状态。丁帆的《鲁迅乡土小说中价值与审美的悖反现象》[25]认为,在鲁迅的乡土小说中,并存着两种文化价值:改造农业社会国民劣根性的使命感与哀怜同情农民的儒者之心,这造成了作者对传统的“乡土中国”的两种感情——“深刻的批判”与“深刻的眷恋”的混合。这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使鲁迅的乡土小说呈现为两种形态: 一种是以《阿 Q 正传》为代表,更多充满了理性之光和批判精神;一种是以《故乡》 《祝福》为代表,更多表现了对“地之子”的哀怜。这两种形态在鲁迅意识结构中的碰撞和整合,使得鲁迅的乡土叙事现出双声对话结构,即一种声音言说的是启蒙话语,另一种声音言说的是个人话语。从而,也使其乡土小说创作的悲剧审美形态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风格特征——酒神的悲剧精神与柔美的田园牧歌相杂糅的表现形态交错出现。郭帅的《〈呐喊〉 〈彷徨〉的意象重复现象辨析》[26]认为,社会文化意象和象征隐喻意象是鲁迅重复使用的两个意象群,隐秘心理情节的重复出现、三种叙事模式的形成以及“姊妹篇”现象,体现出鲁迅小说深沉细微的叙事能力,这种意象重复是鲁迅一种有意识的小说艺术,但也暗示了小说危机与杂文生机。孙仁歌的《鲁迅小说中的鲁镇意象》[27]从本土文化语境和意境审美形态去考察鲁迅小说文本,鲁迅笔下的鲁镇,就是一个渗透了鲁迅自身文化审美观念的意象;《孔乙己》中的孔乙己,就是鲁镇意象中的一个十分贴切的文化符号。
对《呐喊》《彷徨》具体作品的微观研究中也有不少新见解,郭战涛的《道教与〈资治通鉴〉——〈狂人日记〉“吃人”意象再解读》[28]认为,道教和《资治通鉴》是理解《狂人日记》“吃人”意象的起点,指出《狂人日记》记述了六种吃人现象:为“壮胆”、因饥饿、为治病、为谄媚而杀人给别人吃、为泄愤、无意间吃人。“吃人”意象的现实意义在于道教与《资治通鉴》中所揭示的蒙昧与人性之恶,而象征意义在现实生活与社会历史象征两个层面并存。朱军《“吃人”叙事与中国文学现代性的开端:从〈人肉楼〉到〈狂人日记〉》[29]认为,《人肉楼》和《狂人日记》分别是晚清“小说界革命”和五四文学革命的典范作品,《狂人日记》是在《人肉楼》基础上对“吃人”叙事的进一步深化,西方民粹思想、儒学与中国革命之间的三方对话,触发了中国文人精神深处有别于原始儒家的生命意识,孕育了启蒙与救亡相互促进的文学范本;从对“吃人主义”的批判转向对“吃饭哲学”的追求,暗含着对儒学“人间性”原则的传承,也是这现代文学审美功利主义的开端。张直心、王平的《新文化先驱者孤绝心境的象征——论〈狂人日记〉中象征主义表现法的运用及其意义》[30]认为,《狂人日记》象征主义小说的发端,借重象征主义表现法,使“狂人”的感觉能力得以升华,表征了新文化先驱不无孤绝地反传统的心境。王福湘的《〈狂人日记〉序言新论》[31]另辟蹊径,运用叙事学理论重点论述《狂人日记》前面的序言,从化虚为实的叙事技巧;文言与白话的对立;写实与象征的融合以及对激进者敲响的警钟等四个方面进行了重点探讨。周海波的《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日常生活叙事——重读〈狂人日记〉》[32]认为,《狂人日记》开创了日常生活叙事的新的小说美学,鲁迅从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角度构造了“日记体”的小说文本,叙述一位患有“迫害狂”幻想的病人的“日常生活”;在叙事艺术上,《狂人日记》以生活流为主,是对日常生活的现实摹写,或者说是日常生活的自然流动。靳新来的《致广大而尽精微——基于〈新青年〉语境下的〈狂人日记〉细读》[33],从《新青年》这一原生态语境分析了《狂人日记》。宋剑华的《“未庄”为何难容“阿Q”?——也谈〈阿Q正传〉中“个体”与“共同体”之间的关系》[34]在罗岗《阿Q的“解放”与启蒙的“颠倒”》一文基础上,对《阿Q正传》重新解读,认为鲁迅创造“阿Q”这一个体文化符号的象征意义是想探讨文化个体与文化共同体之间的辩证关系;“未庄”作为乡土中国的一个缩影,它集中体现着文化共同体的强大凝聚力,是集体文化符号象征;《阿Q正传》的创作主题与鲁迅早期思想具有一致性,是对中国传统文化厚重感的深刻认知以及对五四新文化运动那种激进情绪的批判性态度。魏巍的《知识分子如何启蒙?——〈阿Q正传〉再解读》[35]认为,鲁迅批判的对象并不仅仅只是阿Q这样的愚昧民众,同时也指向了那些掌握着话语权的新旧知识分子。陈伟华的《论〈阿Q正传〉的电影改编模式》[36]则从由岑范导演、陈白尘编剧的电影《阿Q正传》入手,分析其与原著的异同,指出了电影改编手法及意图、探讨了改编经验及范式。卢建红的《鲁迅作品中母性受难的意义——以〈药〉和〈祝福〉为中心》[37]认为,鲁迅不是一般地肯定或否定母爱,而是将其置于“启蒙”“革命”与“迷信”的张力中,从“母性”的角度去呈现母性的受难,进而揭示母性的批判与救赎意义,因此受难的母性成为鲁迅文学之“罪”与救赎主题的源头之一。国家玮的《作为反讽的“再描述”与第一人称限制叙事——〈孤独者〉重读》[38]认为,《孤独者》中的第一人称叙事者在不断对魏连殳悲剧人生的“再描述”中,瓦解了包括启蒙理性在内的终极话语对人生格局的束缚,并在对本质主义的终极话语的反讽态度中,重新确立起一种彻悟后对行动力量的信念。而他的《“空间”的现代性:论〈伤逝〉的第一人称叙事》[39]对《伤逝》的第一人称叙事进行了论述,认为叙事有三个层面,即表层“五四”式恋爱悲剧;深层的启蒙理性谋害日常生活正当性的隐喻以及第一人称叙事者的虚空感,指出“以情绪流带动叙事流的技巧”[39]是鲁迅第一人称小说叙事的重要特点。程亚丽的《“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伤逝〉中子君身体叙事的多重解读》[40]从身体叙事的角度进行论述,认为小说里涓生和子君的爱情图式与古代才子佳人小说“始乱终弃”故事类型在叙事形态上具有相当的同构性,这是鲁迅借助传统故事叙事的现代转型,让新女性身体的悖论存在去穿透小说思想现代性的“迷障”以寄托他对五四个性解放与女性解放问题的反思,由此拆解五四新文化运动制造的似乎坚不可摧的现代启蒙神话。岁涵的《进化论与女权——重读〈伤逝〉》[41]认为,子君悲剧的主要原因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影响下的力本论、“群强”观念、不断更新论与民族国家本位,使作为弱势群体的女性在大时代的变迁中一再沦为“时代牺牲者”;在某种意义上进化论缔造了中国近代女权,决定了中国女性解放的历史走向、特征及功能,也造成中国女性解放特有的悖论处境。
对历史小说《故事新编》的研究,胡志明的《故事如何新编——论〈故事新编〉的时间诗学》[42]认为,《故事新编》立足于此在的生命时间,有意淡化消融近代小说对历时性发生的线性叙述。鲁迅在历史意识的现代转换过程中,深入到历史及历史人物的精神内核,通过小说文本中个体体验的历史言说,对历史进行了充分诗意化、哲理化的艺术再创造。刘春勇的《鲁迅的“文脉”与〈故事新编〉的读法》[43]认为,鲁迅的“文脉”其实就是由现代性的“文学”而向前近代的“文”退变,从而“超克”现代性的一种写作走向:主体形而上学的虚无世界像,践行“纯文学”的观念——虚妄世界像——杂文时代。赵光亚的《游戏的批判与批判的游戏——鲁迅小说〈起死〉的文化与本体意蕴》[44]认为,《起死》是一场由庄子亲手导演的游戏闹剧,而且客观上鲁迅也在搭建一个游戏平台,给庄子提供充分表演的空间;鲁迅的文体选择与故事重构寄寓了他对时代、社会、民族、历史、人生诸方面的深微洞察,并在审美游戏中触及戏剧(文学)的游戏本质。曾锋的《鲁迅小说〈铸剑〉的音乐分析》[45]指出,文学可以借鉴和模仿音乐所特有的技巧和结构,《铸剑》即是文学音乐化的一个范例。小说中有着奇妙的音乐式的主题旋律的呼应发展、乐句的重复变奏,其音乐化主要表现在语义、意象、叙事、情绪上,而语词、音节、结构上的“乐曲”也或隐或显地演奏着。而路文彬的《论鲁迅〈铸剑〉中的复仇之恶》[46]则认为,《铸剑》是一个从头到尾都充盈着仇恨之恶的文本,以《铸剑》的复仇主题为切入点,洞见了鲁迅历史斗争方式中存在的此种局限。
在《野草》的研究中,彭小燕的《“虚无”的意味——一份具有特定倾向的〈野草〉解读报告》[47]认为,《野草》是一场极富整体性、有机性的“精神律动”,这场“精神律动”类似于交响乐的行进,其主体性音乐元素,是鲁迅对其“自我生存虚无”的一次决战,历述了对“虚无”的往复体认、展示、不断反击,直至最终的超越。陈一军、李未来的《论鲁迅〈野草〉“恐怖”的绝对性与超越性》[48]认为,《野草》的“恐怖”并非“世界”的填充物,亦不是“大地”的衍生物,而是此在在世的一种根本性情态,具有“绝对性”意义,绝对“恐怖”对构成《野草》文本本体的作为“大地”的象征能指和悖论语境进行了“去蔽”,使得后者达其本真“所指”,呈现抽象化和虚幻化色彩,《野草》由此而获得了超越性品质。崔绍怀的《论鲁迅“最理想的人性”思想——以〈野草〉为例》[49]认为,鲁迅“最理想的人性”来源于“立人”“取今复古,别立新宗”、摩罗诗人和“精神界之战士”中的人性思想等。诚与爱是它的核心,自我反省和忏悔是实现它的具体途径。可见,鲁迅“最理想的人性”具有鲜明的现实价值和深远意义。刘骥鹏的《〈野草〉与“失乐园”原型》[50],从失乐园文化原型的角度入手,以兄弟失和事件导致的作者特殊人生体验为切入点对文本进行重释。认为文本大致展示了一个人受罚被逐、遭受痛苦折磨、决裂“告别”“复仇”忏悔、怀念乐园以及超越这种怀念的心路历程。《野草》篇目汇聚成一个放逐、决裂、受难、流浪与行走的意象系统,隐含着一个大致完整的流放者故事,认为鲁迅通过上述心理流程,逐渐祛除了幽怨、悲戚、伤感的情绪,越来越自信,越来越走出了自我意识的坚韧与强大。此外,对《野草》具体作品的研究中也有不少新发现。朱崇科的《〈秋夜〉中的三重内蕴》[51]认为,某种意义上说,创作于1924年9月15日的《秋夜》才是《野草》集子的开篇之作,而作于1927年4月的《题辞》更是回望之后的总结和阐发。相较而言,《题辞》的情绪更浓烈,态度更回环激昂,指向和包含更宽广与形而上,而在具体指向方面却相对空疏(虽然“野草”意象也得到了强调)。毋庸讳言,《秋夜》也具有相对繁复的指向,也颇具争议,有学者指出,这更反映出鲁迅自我的一个形象,读者第一次看到鲁迅以其沉郁的笔墨描画出了一个自我的形象。他的另一篇文章《层进、回环与对峙的张力:重读〈希望〉》[52]认为,《希望》不仅囊括了鲁迅书写的不少代表性特征如强烈的自反性、反讽性以及反抗性等等,更密布了多种意义、概念、主题之间的复杂张力。袁少冲的《“复仇”:作为更高生命意义的实现方式——鲁迅〈复仇〉再解析》[53]探讨了“向谁‘复仇’、为何‘复仇’‘复仇’的内涵”等几个问题,鲁迅一生的努力,大约都可看成是一个“复仇”,是对那些阻滞社会变革、文明进步等陈腐势力的“复仇”。李玉明的《“求乞者”身份与存在之问——鲁迅〈求乞者〉〈孤独者〉等文本新论》[54]认为,“求乞者”身份是鲁迅式存在主义独有的话语符号。在《求乞者》中有三个不同层面上的“自我—存在”,《孤独者》则是从求乞者——生存者向布施者——先觉者复仇者的转变。
在杂文研究方面,钱理群的《鲁迅杂文》[55]认为,杂文是鲁迅创作的主体,一个中国独立知识分子在不自由环境下的自由写作——这就是鲁迅的杂文。鲁迅杂文有以下特点:一、鲁迅杂文类型化写作所具有的超越性;二、鲁迅的杂文有深邃的思想和独特的思维方式;三、鲁迅杂文表达的特点是其想象力和联想力。刘春勇的《论鲁迅杂文文体的确立与“文章学”视野的关系》[56]认为,鲁迅的创作过程是他从先前的虚无世界像到虚妄世界像转变的过程,鲁迅扬弃了早期的纯文学观而回归其师章太炎质朴的即物性文学观:其实质是一种文章的写作观念,即杂文写作。罗执廷的《批评与批评家:论鲁迅及其杂文的身份问题》[57]认为,鲁迅杂文的身份应该是“批评”而不是“文学”。鲁迅杂文“文学性”再强也改变不了它们本质上是“批评”性“言论”而非“文学”的事实。鲁迅后期放弃文学创作而将主要精力投入杂感、短评类文章写作,是与他对“文学”的社会功能的认识调整以及对自身社会身份的重新定位相关的。李国华的《生产者的诗学——鲁迅杂文一解》[58]指出,鲁迅为杂文的文学性辩护时,表现出一种以生产者自喻的姿态。其杂文作为中国现代社会败落的诗史,有着突破现代知识伦理的生产性和乌托邦面向,而且与消费社会深刻纠缠,并非真正的生产者的艺术。
在题材研究方面,杨姿的《三个意象与上海时期鲁迅“革命观”的精神结构》[59]认为,“蝙蝠”“勃兰特”和“告警者”三种意象的产生,同鲁迅在上海时期接触的社会情形、思想生态以及个人的精神结构调整密切相关,是鲁迅自我评价的一种符号化体现。鲁迅自谓蝙蝠,从“蝙蝠”洞察黑暗的独特方式,引申出对革命前途的认识;从“勃兰特”牺牲的意义和价值,得出革命手段的运用原则;从“告警者”参与革命的动机和行为,看到革命队伍建设的危机,三个方面共同形成鲁迅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理论的个性阐释。张娟的《知识、日常、身体的权力策略——鲁迅对早期中国市民社会知识女性命运的探讨》[60]指出,鲁迅描写过不同类型的女性,有传统的具有“地母”气质的长妈妈,有“迁移”到都市的流民阿金,有知识分子女性子君,其中着力最深的是作为知识分子女性的子君。子君是失语的,这种反常的“失语”是一种“症候”,只有知识、物质、身体的权力制衡才是娜拉式女性的解放之路。朱崇科的《女阿Q或错版异形?——鲁迅笔下阿金形象新论》[61]认为,阿金形象与阿Q形象有着精神本质的交叉,又体现出鲁迅对阿Q形象的丰富、补充和发展,认为其具有相对旺盛却精神空虚的生命力,体现出进化的彪悍,同时阿金身上却又呈现出可怕的典型性,她既缺乏对传统的敬畏,对现代性认知又出现偏颇、扭曲,从而可能形成了一种新的劣根性传统。张克的《越轨的都会之“恶”:〈阿金〉的挑战》[62]则认为,《阿金》一文的神韵不在传统而在现代,阿金带给“我”的挑战内蕴着深具现代意味的危险性。由中井政喜著,陈玲玲译的《关于鲁迅〈阿金〉的札记——鲁迅的民众形象、知识分子形象备忘录之四》[63],比较了《阿金》《阿 Q 正传》以及《采薇》中的阿金姐,认为这些女性不再只是牺牲者、弱者,她们在不知不觉之间支持迎合当时的支配体制;鲁迅通过阿金揭示了20世纪30年代的租界都市上海的社会结构。鲁迅克服了观念论的理想主义,通过对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社会再认识,塑造了不同地域不同角色的更多男女众生相。
在语言研究方面,陈思琦的《试析鲁迅小说中的日语借词》[64]认为,鲁迅作品中的日语借词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日语汉字词,另一类是汉语回归词。鲁迅先生在其小说作品中运用日语借词,充分表现出了作品独特的语言风格——纳新、创新和凝练。孙郁的《鲁迅的语词之“力”》[65]中,对汪卫东的《野草》研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指出他研究鲁迅注意到外力与内功,传统与现实诸问题的纠葛被锁定于话语体系里。他对鲁迅文字的音乐性、绘画感、佛学因素的把握,都力求绕开前人的窠臼,在陌生化的表达里出趣。
在有关创作方法的研究中,许祖华的《鲁迅小说书写风物的传统性与创造性》[66]认为,鲁迅小说书写风物的手法及修辞的创造性主要表现在对传统的白描及“少做作”的自然修辞的创造性使用方面。孙淑芳的《戏剧艺术视野下的鲁迅小说概论》[67]指出,丰富的戏剧艺术素养使善于“拿来”创新和具有融会贯通艺术悟性的鲁迅,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自己这方面的艺术感受融入到小说创作之中。路杨的《“积习”:鲁迅的言说方式之一种》[68]认为,“积习”与“油滑”相类,构成了一种含混、悖反又捉摸不定的言说方式。鲁迅文章以“积习”修辞为中心,在其字面意义背后存在着多重自我指涉又游移不定的复杂空间。在“古文与白话”问题的具体语境中显示了鲁迅在现实态度与表达策略之间的张力,表现了鲁迅的文章结构及风格。
关于鲁迅与同时代文学家的比较研究,王小惠的《清末章太炎孔子观与鲁迅笔下的孔子形象》[69]认为,在清末,“复古”主义者章太炎指出孔子之于中国,有“商订历史之功”,为“保民开化”之宗,但不是圣人,也有缺点。当时鲁迅频繁接触到章氏“孔子论”,他回顾自己留日时期受其影响“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本文通过比较鲁迅笔下的孔子形象与章太炎以“复古”为中心的“孔子论”,追溯鲁迅的孔子观所受章氏清末“复古”思想的影响与不同。田天的《鲁迅与林纾的“骂人”》[70]认为,在一般人印象中,鲁迅是喜欢骂人的,说得委婉一点,就是鲁迅偏激、尖刻,有绍兴师爷之风。之所以让人们形成这种印象,原因是,第一,鲁迅是一个具有自己独立人格、独立意志和独立个性的知识分子,他不依附于任何政治权力、经济权力和文化权力,而是永远秉笔直书,不与任何错误的思想和行为妥协;第二,自文学革命发生直至鲁迅逝世,文坛上新旧文学及各种思潮和主义之间论争不断。鲁迅的抉择是有着深层的社会意义的。文章并通过对鲁迅与林纾的对比展示二者“骂人”的差异、个性以及不同的文化内涵。张弛的《“青年必读书”事件中的鲁迅与梁启超》[71]和侯桂新的《〈鲁迅全集〉中的梁启超形象》[72]关注鲁迅与梁启超的关系。前者联系当时参与征集活动的其他知识界精英的言论以及之前的其他文章书目征集活动,认为二人“都在强调对待中西文化的客观理性精神,鲁迅不主张对于中国传统学问、书目进行盲从,梁启超则强调破除西方科学万能的迷信……双方出发点趋近,但落脚点不同,这中间有进一步对话讨论的空间”[71]。后者则从鲁迅对“政客”“学者”“文人”梁启超进行几近全面的否定批判入手,探讨鲁迅对梁启超的复杂情绪之原因以及后者对鲁迅的深刻影响,并进一步衍生到对梁启超带给鲁迅的“影响的焦虑”的研究,“对理解两人的相互关系及近百年来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升降不无裨益”[72]。肖太云的《〈吴宓日记续编〉中的“鲁迅”》[73],认为“鲁迅与吴宓都是学贯中西,一个注重文化革新,一个偏向文化会通,他们在文化目的上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谋求民族文化的伟大复兴”[73]。许江的《鲁迅与朱光潜“静穆”观分歧中的政治文化内涵》[74]认为,鲁迅与朱光潜对于“静穆”的不同看法,本质内涵与鲁迅的“感情正烈不宜做”“余裕”的文艺观念实则有相通之处。两人之间关于“静穆”的分歧首先体现在对审美经验的普遍性与特殊性的误读之上,在更深的层面则体现于文化政治领域,即由“静穆”这种观念所表现出的对于社会、人生问题的总体态度。张瑞英的《“我的人物比我高”——由萧红与鲁迅对待小说人物的异同谈起》[75]从“对弱者身份的自觉认同”和“对弱势群体感同身受的理解和接受”展开对鲁迅与萧红小说人物的论述,最终导向二者在人物叙事上的差异与精神内核上的一脉相承。关于鲁迅对萧红影响的论述还有乐融的《鲁迅与萧红的“黄金时代”》[76]。易彬的《论穆旦与鲁迅的精神遇合》[77]从杂文的力量、现实语境的蜕变和“担当的异径”“守夜者的精神形象”等方面进行观照,发现了“鲁迅—穆旦”的精神传承与个性魅力。而凌孟华的《穆旦“接近”鲁迅问题再识》[78]梳理了穆旦对鲁迅作品的多重接触和主动接受,“部分落实了穆旦求学读书与成长过程中接触和接受的鲁迅作品”[78]。黄高锋的《从“鲁迅方向”到“赵树理方向”——论20世纪三四十年代政治文化语境下的解放区文学》[79]梳理了两个方向的形成、发展和演变以及二者共同存在的政治文化基础,“无论是鲁迅还是赵树理,从一个作家,到成为一个方向,是与其自身成熟的条件密不可分,都带有历史必然性”[79]。
鲁迅与当代作家的比较研究中,栾梅健的《从“启蒙”到“作为老百姓写作”——莫言对鲁迅文学传统的继承与创新》[80]和姜玉琴的《启蒙主义传统与“食色性也者”传统——论莫言与鲁迅创作思想之不同》[81]均以莫言对鲁迅文学启蒙思想的继承为切入点展开论述,前者认为莫言主张的百姓写作观正是在继承鲁迅文学传统的基础上,将文学与现实联系,形成了新时代的文学风格。后者则认为莫言解构了“启蒙者”的存在,以“动物性”取代了“国民性”,“与其说莫言是鲁迅创作思想的继承、发扬者,不如说是叛逆、断裂者更为合适”[81]。张淑卿的《鲁迅、莫言与麦家:中国文学海外传播启示录》[82]认为,鲁迅小说全译本进入英国主流市场,学术研究的引领作用不容忽视;莫言运用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阐释20世纪中国社会丰厚的历史内涵而荣膺诺奖;麦家的小说以引人入胜的故事性和古典美的翻译风格走红欧美。这些作品的海外传播,提升了世界受众对中国文学的关注度。关注并非认同,中国文学被海外受众认同并普遍接受,鲁迅、莫言与麦家的作品传播给了我们有益的启示:作家要确立国际性的宏阔视野,立足本土与民族进行创作,并融入世界文学经典的共同要素;创造奇特而富有艺术感召力的文学表现形式,使之成为被海外受众认同与接受的媒介和保障;与海外文艺理论界深入开展学术交流,构建富有公信力的中国当代文学话语体系;培养传播对象所在国度本土译者,消除传播过程的时间差和语言差,实现中国文学的落地生根。刘红英的《鲁迅与陈映真“乡愁”叙事异同考释——以同名小说〈故乡〉为例》[83]认为,鲁迅和陈映真都是“带着强烈的忧患意识审视现代性危机,从不同角度思考时代精神状态以及个人与社会的相互关系”[83]。彭明伟的《冷酷与温暖的文学想象与现实——兼论鲁迅与余华的“童年”》[84]从“关于真实与想象”“发现‘作家’鲁迅”“两篇复仇题材的故事新编”和“两种童年想象”四个方面探讨二人关于文学创作的想象和对“童年”的认知与描述,发现他们不同于常人的想象空间和表达力。郜元宝的《为鲁迅的话下一注脚——〈古船〉重读》[85]和《为鲁迅的话下一注脚——〈白鹿原〉重读》[86],以鲁迅“中国根柢全在道教”为阐释基点,从地方志和家族史的书写、道家意识的根深蒂固、“事件大于人”的叙事模式等角度展开,认为“把家族史、地方志和现实生活结合起来的总体叙事框架”[86]是对鲁迅思想的细致阐述和当代解读。
关于鲁迅与外国作家的比较研究,张丽华的《“原来死住在生的隔壁”——从夏目漱石〈虞美人草〉的角度阅读鲁迅小说〈明天〉》[87]认为,“在生命观和伦理观的底色中,鲁迅的向‘死’而‘生’的行动式哲学,与夏目漱石所揭橥的‘原来死住在生的隔壁’的生命伦理……出现了奇妙而深刻的共鸣”。颜敏的《鲁迅与新马华文文学中的故乡书写》[88]认为,“后起的故乡书写在某些方面难以超越鲁迅,但在拓展故乡所能承载的情感浓度以及意识形态诉求上,新马华文写作已经做出了成功的尝试”[88]。李大可的《朴柄泰与他的小说〈故乡〉》[89]认为,“朴柄泰的《故乡》以其特别的写作背景和其作者的特别而又平凡的身份,告诉了我们鲁迅对于生存于那个时代的进步韩国人的意义”[89]。孙郁的《鲁迅与俄罗斯的镜子》[90]认为,五四那代学人与作家的藏书,多没有留存下来。鲁迅藏书的完整性,为我们进入其世界提供了一个入口。从整体的藏书看,俄国文学的中译本在他的藏书里占有相当的比例,这里的情况颇值得分析。鲁迅所藏俄国文学的译本,多是从日语与英文转译过来的。在众多的译作翻译者中,懂得俄文的人并不多。而那时候对俄国历史有深入研究的人亦寥寥无几。可以说,俄国的形象不是从史学家的层面被勾勒出来,而是以文学。侯敏的《论鲁迅与高尔基国民性话语中的人道主义》[91]主要指出了二者在人道主义认知的共鸣——世俗性、功利性,反抗性、战斗性,集体性、人民性,“在社会批判、启蒙民众、重铸民族灵魂等方面的价值与意义是一致的”[91]。段从学在《启蒙中的明与暗:柏拉图的洞穴和鲁迅的铁屋子》[92]中认为,柏拉图的“洞穴”与鲁迅的“铁屋子”具有相似性,“两个人的目标都是为了让城邦/国家从混乱和堕落中恢复过来,建立理想的社会秩序,两个人的启蒙都是面对生活在混乱中的堕落了的群众”[91]。汪卫东的《“虚无”如何面对,如何抗击?——〈野草〉与〈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深度比较》[93]认为,“《野草》肯定性的、确定性的方式重新发现生存的价值,与《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殊途而同归,显示了跨文化的卓越努力”[93]。郑怡的《鲁迅与海明威小说中的疾病诗学研究》[94]从身心疾病、疾病叙事和作家救治三个方面展开对二者小说的对比,认为他们都是“通过对疾病的书写来割除民族文化的毒瘤,治愈国人思想的痼疾”。李春林的《鲁迅与乌克兰文学及根在乌克兰的作家》[95]梳理了对鲁迅有直接或间接影响的十五位生于乌克兰的作家,认为果戈理、迦尔洵、柯罗连科、爱罗先珂、阿尔志跋绥夫、卢那察尔斯基等都对鲁迅的创作有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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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冯济平
The Chinese Studies of Lu Xun in 2015
JIANG Zhen-chang ZUO Tian-tian WANG Ge-lin SHEN Jun-li
( School of Liberal Arts,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266071, China )
Studies of Lu Xun in China kept a sustainable tendency in 2015. Concerning the comprehensive research of Lu Xun, there were many academic papers dwelling on Lu Xun's thoughts about his views of psychology, academics, art and so on,besides those researches which focus on his ideology about "people", left-wing literature, latter period of creation, etc. In regard to the studies of Lu Xun's literary works, some scholars chose specifi c topics about the contents and forms for special discussion. Meanwhile, all kinds of Lu Xun's works including novels, essays, prose and poetry were studied particularly. In addition,comparative studies of Lu Xun also underwent great development, since many people conducted comparative studies of Lu Xun from multi-dimensional perspectives.
2015; studies of Lu Xun; comprehensive research; content; form; comparative research
I210
A
1005-7110(2016)04-0001-11
2016-05-06
姜振昌(1952-),男,山东昌邑人,青岛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左甜甜 (1991-),女,山西太原人,青岛大学文学院研究生;王格林(1991-),女,河南商丘人,青岛大学文学院研究生;沈君丽(1991-),女,安徽安庆人,青岛大学文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