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伟,方倩华
(赣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 赣州 341000)
·历史学研究·
航空救国:20世纪30、40代中国知识界的空权观探究*
朱大伟,方倩华
(赣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 赣州341000)
摘要:20世纪30、40年代中国知识界生成的空权观超越了近代早期狭义的空防论,从而具有了现代的内涵。该时期知识界话语中的空权内涵具有作为权利属性的领空权和作为权力属性的制空权的双重属性。而且,在他们看来,强大空权的获取之于我国具有重要的军事、政治、经济和社会的战略价值。在此认知基础上,他们提出了从组织建设、人才建设、物质建设和思想建设等四个主要层面把中国建设成为强大空权的构想。需要指出的是,知识界虽把空权视为决定战争胜负和国运兴衰的重要因子,但并未否认海权、陆权的存在价值,他们更多持有的是空军优势下的三位一体的建军思想。
关键词:空权;抗战;国防;知识界
“九·一八”事变后,中华民族进入存亡绝续的危急年代。在抗战建国之大时代,有着学术济世情怀的中国知识界纷纷以自己的智识担负起时代赋予的探索抗战建国、救亡图存之道的历史使命。基于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尤其是中国抗战经历的现实经验和教训的总结,他们把建设大空军国家视为中国“抗战必胜,建国必成”的必由之路。为此,他们纷纷著书立说*初步统计,该时期仅空权问题研究的专业期刊,诸如:《空军》《航空杂志》《大众航空》《航空建设》《现代防空》《青年空军》等就多达38种之多。,表达了他们具有强烈时代感的空权观。
当下学界对这一时期中国知识界军事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海军建设观、国人的海洋观以及军政要人的海防思想上,而对作为该时期中国军事思想史重要组成部分的空权思想却未给予应有的重视,迄今未见有相应研究成果问世。本文试借助于这一时期知识界出版、发表的有关空权问题研究的时评、论文、专著等大量一手资料,借助文本分析法,对该时期中国知识界基于特殊历史情势生成的空权观做一初步解读,抛砖引玉,以期对拓展当下近代中国军事思想史研究领域和中国现代空军发展的理论与实践建设有所裨益。
一、知识界话语中的空权内涵
我国虽然在1919年便已加入《巴黎国际航空公约》,但知识界对该问题的集中关注和国民航空意识的大发展则始于20世纪30、40年代。该时期大众和中国知识界空权热的兴起与中国因日本入侵所带来的残酷的现实安全情势密切相关。晓明在其《列强对华航空权获得之斗争》一文中就指出:“使中国对于空军的觉悟,不外乎是日本自身促成的。我们只要一想日本的飞机在满洲,在上海事变,在热河给予中国人以如何的打击,那就了解中国注意空军的事实是当然的啦。”[1]
该时期中国知识界所生成的空权内涵有着国际法意义上的权利和政治学意义上的权力的双重属性。其中,领空权和制空权则被其时中国知识界视为空权的两大核心构成因子。
首先是作为国际法权利属性上的领空权。随着20世纪航空技术的进步,人类在空中领域的活动逐渐展开和增多,国家的主权领域也随之扩展到了空中,如王之相所论:“自轻气球及飞艇发明成功以来,各国领土上空的安全遂发生问题,有攻击防卫的必要,有利用的需要,空中主权的观念,也因之产生。”而且他认为,空中主权之于国家民族利害甚大,为维护国家空中主权,也即领空权的完整,他提出的对策是:“从速制定航空法律;审慎缔结航空条约;加紧训练航空警察;充实边疆空防。”[2]宁墨公也论道“从前国家的主权,仅能达于平面线上,所以有了陆军、海军就算了事。现在不然,主权也好像气球的上升,登峰造极,渐次进入高空的领域。”[3]王述增认为领空之所以必须受一国主权之支配,即国家必须拥有领空权的理由在于其关乎一国之生存。在他看来,其之于我国的重要性有三:国防上关系国家生存保障甚大;交通建设,尤其是对于治理边疆意义重大;关乎国民经济中生产事业的兴衰。[4]由上可知,20世纪30、40年代,中国知识界话语中国家主权意义上的领空权观念已经产生,并逐渐明晰。
此外,在中国知识界看来,空权的另一内涵则是权力属性上的制权,也即制空权,它是空权的核心部分。知识界对此从不同的角度做出了阐释。饶荣春对制空权中的“制空”一词做出的解释是:“所谓‘制空’,即无论何时,能以空中势力对敌采取攻势行动及隔断敌之陆军及舰队的根据地,不仅使之不能战斗,且使之不能活动,是为国防上策。”[5]在此,可以看出他主要强调了己方空中力量对敌方力量应该具有的绝对压制性优势和能力。陶鲁书则从己方空军在面对敌军时所拥有的行动自由性方面来界定,他论道:“何谓制空权?简单地说,就是空军和地面部队在完全不受敌空军的攻击,或只受敌空军非常之有限的攻击状态下,能完全遂行其重要任务之谓。”[6]对此,绍聃也观察道:“制空权者,非由何种法律所赋予之一种权柄,乃国家自身上发生之一种力量也。荄以自己在空中享有无上之行动自由,而同时制止敌人在空中行动予以极端之不自由。颇似一种特权,名之曰权,实有未当。”[7]
由上可知,该时期知识界空权内涵的建构,一方面源自国人主权意识和法权观念的勃兴。另一方面源于空军在现代战争中日益凸显的相对战略威力和价值。该时期中国知识界话语中的空权内涵具有作为权利的领空权和作为权力的制空权的双重属性。两者之间并非相互孤立,而是有着内在的逻辑联系。前者领空权构成了后者制空权的法理基础,而后者构成了前者存在和完整的保障力量,两者共同构成了该时期知识界现代空权概念的整体内涵。
二、知识界的空权价值认知
考虑到现代航空技术的进步以及现代战争日益表现出的立体性和总体性的特征,在中国知识界看来,强大空权之于现代民族国家在战时和平时都拥有重要的战略价值。
供油时间过早:活塞还没有运动到压缩上止点,喷油器已向气缸内喷入柴油,柴油燃烧作功推动活塞向下返行,使曲轴反转。这种情况可在柴油机熄火时按规定调整供油提前角。
首先是在军事价值方面,这也是其核心价值所在。万文宣认为空军在战时的效用主要体现在:“空运部队、破坏敌人后方和封锁敌人对外交通路线。”[8]与此相似的是,凌鄂蓀则把空军的军事价值总结为三点:“侦察敌方之虚实与指导本军之攻守;襄助骑兵、炮兵之攻击与掩护步兵之前进;防守海口与掩护本国舰队施行攻击。”[9]徐同邺则把空军的军事价值概括为:“镇压内乱;要塞防御;攻击陆军;攻击海军;战略防御;攻击平民意志等六项。”[10]梅电燮结合现代战争状态的发展,特别指出了空军在现代总体战中所具有的独特价值:“现在的战争不但将前线军队运用,且需要全部人力、物力和强固的民族自信力参加。一个能决胜负的战争,不但以破坏敌人第一线军力为目的,并要以敌人后方民族中心为目的。要用地面的武力达到这个目的,一定要先击破敌人的抵抗武力。空军则相反可以超越一切障碍,任意攻击对方武力或对方空军,并且打击整个敌国,损害它的资源,摧毁它的自信力,所以,在今日全体性战争的战略思想中,空军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11]
其次,针对中国其时日益严峻的内外形势,知识精英们还赋予空军以特殊的政治意义。如曹鹤蓀就认为,其政治意义有三:消除割据,促进国家统一;树立国家威信;保护海外侨胞。[12]对于当时严峻的边疆危机,徐朗秋指出发展航空可以有效加强边疆各族与内地的联系,进而有助于解决边疆分裂问题。他指出:“边陲像蒙古、青海、甘肃、新疆和西藏等地,简直就谈不上交通事业,以致民智不开,民情隔膜,各地仍保持特异风俗,各自为政,绝少彼此沟通的机会,长此以往,于国家,于民族都有莫大的危害。”[13]徐鹤林在《空军与边疆》一文中,除列举了常见的治边主张外,还特别提出了“空军防边”的政策主张。[14]
再者,在中国知识界看来,即使在和平时期,空中力量之于国家民族也具有重要的经济社会价值。卓献书代表性地列举了航空机除军用以外的用途:输送旅客、输送货物、输送邮便物、森林监视、沿岸监视、关税事务、农业事务、水陆测量、科学上观测机探险、紧急事变之急报与救济、海洋之调查、渔业之指导以及医疗救援等。[15]雷震则从农业上的散播种子与杀虫药料、防救森林火灾、测量地图、便利海洋救生、便利调剂金融等几个方面阐述了飞机之于民生的价值。[16]此外,徐朗秋也从航空与国防、交通、农业、工业、商业、文化、治安以及救灾8个方面论述了航空建设的复合价值。[13]
由上可以看出,基于对现实抗战经历的感知和对航空技术前景的预测与把握,这一时期中国知识界对强大空权价值的认识已经超越了狭义的空防的范畴,而赋予其军事、政治、经济和社会的多重战略价值属性。
三、 知识界关于我国建设强大空权的路径构想
20世纪30、40年代,中国知识界基于急剧变动的世界政治、军事和经济情势,尤其是抗日战争中因空权的羸弱所招致的血的教训,为践行救亡图存、抗战建国的历史使命,他们纷纷提出了把中国建设为一个大空军国家的路径设想。在此,我们可以把其归结为组织建设、人才建设、物质建设和观念建设四大层面。
首先是组织建设问题。所谓空军组织建设,也即空军地位的定位问题。在王再长看来,“空军地位问题就是国家军队最高组织问题,因为组织的含义,重在层层节制,地位确立,本着现代的经验,现在科学的进步,组织重于一切。”[17]一般而言,学界把科学的组织建设视为大空军建设得以成功的先决条件和中心要素。蒋坚忍就认为:“一种力量的形成,首要的是使这一力量集团的组织的健全,没有组织,就没有力量。组织不健全,力量即不充分。一般事业的成败关键皆系于此,更可况国家赖以冲锋陷阵,杀敌致果之军队乎?”[18]该时期知识界所提倡构建的具体组织名称不一,有航空部、空军部等之称。但就其要义而言,不外乎要具备相互关联的两个特征,即为集权性和独立性。蒋坚忍就认为建设空军的第一原则就是统一和集权。原因在于:“凡是军的组织,必须保持军的统一性。所谓保持军的统一性,不仅在形式上的制度要求统一,最重要的是要求其实际统一。所谓实际的统一,就其大者而言,如军令、军政、军的教育、军的人事任免奖惩等都要统一。就其小者而言,如被服器材服装等也要统一。”[19]关于独立问题,王再长认为大空军组织建设的核心要义就是独立。他指出:“不先把空军独立,而在陆军或海军中培养,等于树松植于花盆,根基受限,成不了栋梁,所以肯定地讲,空军独立是树立国家武力不能不走的途径。”[17]关于空军独立的内在含义,林伟成给出的解释是:“所谓独立者,乃空军纯然独立于作战中,其内涵有:自行决定空战方式;发挥空军应有战斗力;达成绝对防空手段;支援友军而不受友军指挥与掣肘;使用空军专用战具;空军具有陆战兵员,可占领地域等。”[20]
其次是人才建设。中国知识界在思考中国空权建设的路径时,毫无例外地提到了航空人才的建设。航空人才的内涵在知识精英们看来,十分广泛,呈现出分工精细和专业化的培养特点。周至柔曾这样解释:“所谓航空人才,不仅指驾驶人员而言,凡机械、观测、射击投弹、通讯、补给,上自行政统率人才,下至地面服役士兵,夫莫不在培养范围之内。”[21]在知识界看来,专业人才培养的重要机制是专业航空学校的建设。顾仲逸结合各国先例,列举了6种造就航空专门人才的学校:陆军飞行学校、海军飞行学校、民用飞行学校、观测学校、机械专科学校、高等航空专门学校。[22]
再者是物质建设。所谓物质建设即为独立自主的航空工业建设。在中国知识界看来,过去中国空军建设发展缓慢的一个原因之一是过于依赖向国外购机,没有自己的航空工业基础。他们在对此予以反思的基础上,提出了中国航空工业制造自立、自力的必然性。蒋坚忍对之前中国向国外购机的做法提出警告道:“长此以往,中国空军永远是依附人家的。空军的一切物质既不能自给自足,也就不能独立作战,永远只有做尾巴主义者,跟着人家的后面跑,决不能向列强迎头赶上。”[19]刘剑鸣从飞机价格的昂贵、质量上的残次、白银外流、一旦遇封锁购机来源的不稳定性等四个方面阐述了中国自立的必要性。[23]陈严森的《中国空军何处去?》一文也从机密的不可守性、质量上精良的不可能、成本高昂、翻修的不便、遭遇封锁时的困境等五个方面指出依赖购机的弊端与祸害。进而,他还指出,“航空制造工业,是空军之母。没有健全的航空制造工业,绝对不会有健全的空军。”[24]梅电燮列举了航空工业自立的简要办法:开发航空工业所需要的资源;建立基础重工业;树立飞机制造工业;发展民航事业。[11]
在建设中国空军的物质基础时,中国知识界还特别强调了商业航空、民用航空与空军建设的关联。雷震认为:“商业航空可以说是军事航空的变相。”[16]王伟也指出:“军用航空与民用航空,不过用途上之区别,若器材之构造与检查,人才之训练,初无二致。”,而且他还认为商业航空的意义还在于它“立国防之第二重防线”。[25]
最后是思想建设。在探索中国建设强大空军路径时,中国知识界基于意识对物质的反作用原理,对思想观念的建设给予了特别的重视。在周至柔看来,“一切建设完全是物质与精神的交织,人类用它的聪明才智来发现、改造、利用宇宙间的自然物,结果是产生了人们需要的东西。在这发现、改造、利用的过程中。物质的有无贫富,固然足以影响到事业的结果,然而精神的有无锐钝,实决定了最后的成败。”[26]这一时期,中国知识界倡导的思想建设主要是在空军和民众两个层面展开。
就空军层面思想建设的重要性和内容而言, 邓德积曾代表性地论道:“现代战争的要素,除了人和物的条件之外,最重要的还要有精神的条件。即使完备人和物的条件,倘若都是萎靡不振,临阵退却的人,虽有最新科学利器也不能运用。反之,如果参加战斗的人员都是勇敢的,各个抱有为民族牺牲决心,虽然人数不多,物质虽然较差,也可战胜敌人,挽救国难。因而,最低限度的修养:破除旧的享乐的、骄傲的、奢侈的、浪漫的、不合理的思想和习惯,培养达观的、奋斗的、创造的和利他的人生观;养成民族国家的观念,祛除个人和家乡的观念,也即树立无我的观念,以随时牺牲自己,赴汤蹈火,以成天下之乐和诚心服从的德性。”[27]紫萱也同样持有此类观点,他认为:“空军建设有两大支柱,一是一切技术所凭借的物质,另一是维持人心,发挥力量的精神。这两样东西如果加以分析而各执一端,不免各不相及,且有时竟彼此矛盾。可是综合起来,便成了一切作用的基本因素。没有物质固然谈不上什么空军;反之,有了器材而没有精神,也是无力无从发挥,军队没有灵魂,也必无成功之望。”[28]
民众层面的思想建设,也即积极的航空观念的培育。具体来说,即推广大众航空教育,开展航空大众化运动 。在中国知识界看来,中国大空军建设要想取得预期的成功离不开全民的理解和支持,要想使民众认识航空建设的价值,并使其支持航空建设,就必须推行大众航空教育运动。对此,知识界还列举了众多具体的举措,梅电燮论道:“ 普及航空社会意识,这是空军建设之本。没有正确认识航空器和航空效用的社会,绝建立不起空军。其做法是提倡航空文化,各学校应兼授航空课程,大学须开设航空专科,组织鼓吹航空事业的社会团体与出版物,作为扩散航空意识的发动机。”[11]兑之的建议则是:“我们要求教育部当局提倡国民航空教育,通令全国各中小学,增加关于航空知识的教材,并且在工艺方面制造飞机玩具模型,这对于儿童飞行知识的获得与飞机兴趣的鼓励上,具有极大的意义。”[29]周一尘对此也做了详细探讨,他指出:“ 航空事业,至为艰巨,欲建设强大空军,非集中全国人民之精神力量,努力以付,不易成功。欲求国民意志力之集中,当以普及航空观念为始。主要办法如下:推行学校航空教育;鼓励滑翔飞行;加强航空集会表演竞赛;普遍设立跳伞塔等。”[30]
四、知识界对空权与陆权、海权相对关系的认知
陆权、海权与空权为现代国防体系的三大构成元素,而这一时期中国知识界对空权与海权、陆权间相对关系的认知则构成了他们空权观的重要组成部分。该时期中国知识界虽然倾向于把空权视为决定战争胜负和关系国运兴衰的主导力量,但并未把其置于压倒一切并排他的地位上,他们更多持有的还是空军优势下三位一体的建军思想。
一方面,他们对空军在现代战争中的主导地位予以充分肯定。在周至柔看来,“虽说现代战争乃全国力量之较量,空军不过为武力的一部门,而武力只是国力的一种。但依据‘最有力之一击乃运用全身的力量于一点’之理论,则不论在平时或战时,宜将全民族的力量集中于最有效的一点,以求必胜。此最有效只一点在近代便是空军。”[21]张立民也论道:“现代战争的主要作战因素是凶猛的火器和运动性极大的兵器。在这种作战的要求上,今日空军力量的发挥已可满足之。所以时代的条件是由空军把握住了。”[31]
另一方面,他们更多持有的还是海陆空三位一体的建军思想和立国主张。如陶鲁书认为:“所谓空军至上主义,并不是废止陆海军而单致力于空军。空军的威力固极强大,且为现代战争必不可少的因素,但也需要和友军互相协同,方能顺利而迅速地施行全面作战。”[6]“现代空军是未来战争最可怕的兵器。不过,正确地说,这个军种只是一国整个军队构成的一部分,在战争问题的解决,他是不能个别地独自的意义的,因为未来战争之机械化较想象更是一个复杂的过程。”[32]在近代中国政治地理学家沙学浚看来,“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世界历史正式步入了航空时代或空权时代。空权时代并不与海洋时代或大陆时代相对立,亦不会取而代之。”[33]
知识界这种三位一体的建军观念的形成直接源自他们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现实经历的感知。万文宣对比二战中空军、海军和陆军的表现后,指出:“在这次战争中,充分的证明现代战争已经成为立体战争,必须陆军海军配合作战。”[8]连家瑶在总结战争教训时,关于三军关系得出的结论是:“这次大战所能告诉我们的是:不论海军,陆军或空军,是不能独立的,它们间相互为用,如把他们分开,即失却真正的作用。所以将空军视为绝对重要的单位则可,倘若置之‘至尊无上’的座位则尚言之过早。”他认为原因在于三者之间各有优劣点:“军事事实告诉我们,击破敌军,消灭敌人,将敌之领土据而守御者,还是陆军或海军,并不是空军。空军不管如何强大,仍无法执行攻占的任务。此外,空军还有很多的限制,气候可以使之减少或完全停止活动,他不能像海军、陆军一样徘徊于某一点,以伺机行动;为了燃料限制,它也不能长征如意;且升降均需相当设备的场所,不如陆军可以随遇而安等。”[34]
五、结语
20世纪30、40年代中国知识界现代空权思想的生成具有特定的历史情势。首先是抗日战争期间中国“空而不军”的惨痛现实教训感知。从早期的淞沪会战,到后期的重庆大轰炸都使得中国吃尽了日本空权优势的苦头,使得中国知识界认识到了空军的现代价值和之于抗战建国的必须。其次是在该时期东西方文化交流碰撞的大背景下,西方的法权思想和军事思想,尤其是主张空军制胜的杜黑主义传入中国,并引起中国知识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他们关于空权问题的思考。再者源于中国知识分子特有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济世情怀,这一点引发了其时知识界参政、论政的热潮,而在家国危亡的关头,最大的“政”莫过于探索抗战必胜和建国必成之路,由此,空权问题研究一时成为显学。这些构成了中国知识界空权观念得以生成的历史、思想与伦理的渊源。
然而,由于该时期中国国际法学、国际政治学、军事科学以及战略学等相应学科建设与发展的不足以及战时特殊形势下印刷、信息交流的不便,这一时期我国知识界生成的空权观缺少科学理论的指导,更多的是对直接现实经验观察的产物。很多有关空权建设问题的有益思考和建议也因为特殊的战争情势而未落实到实处。尽管如此,它仍具有诸多理性思考的进步特征,如对法理上的领空权作为一国空权重要组成部分的肯定、大空军建设中商业航空建设和空军建设的交相为用、空军建设中的精神教育灌输、民众积极空权观的培植以及三位一体的立体国防建设等思想等。这些先进的思想不仅在观念普及的意义上对抗战时期民众抗战建国的社会舆情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对于今天的军事学学科建设、科学合理的国防建设规划和大空军建设,都具有较大的现实启迪价值。
需要说明的是,从广义上讲,这一时期,中国知识界有关航空法制建设、空军战略战术、防空教育等问题的思考,都应归为知识界空权观的范畴,但囿于篇幅所限,唯有另文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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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侯伟浩
*收稿日期:2015-06-21
DOI:10.13698/j.cnki.cn36-1037/c.2016.04.015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课题(137ZS030)
作者简介:朱大伟(1981-),男,安徽阜阳人,赣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研究方向:中外关系史;方倩华(1992-),女,江西赣州人,赣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2011级历史学专业学生,研究方向:国际关系史。
中图分类号:E239.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8332(2016)04-0072-05
Aviation Saving the Nation: Air Power Concept of the Chinese Intellectual Circles in the 1930s-1940s
ZHU Dawei, FANG Qianhua
(SchoolofHistoricalCultureandTourism,GannanNormalUniversity,Ganzhou341000,China)
Abstract:The Chinese intellectual circles'air power concept goes beyond the narrow air defense earlier, but with the modern connotation. Air power during this period has the dual attributes of Airspace rights and Air supremacy. In their opinion,the powerful air power has the important military, political, economic and social value to China. Basing on this cognition, they suggested that we can building China into a powerful air power from the organization building, human construction, material construction and ideological construction. What to be pointed out is that the intellectual circles indeed consider the air power as one factor which decided the outcome of the war and the rise and fall of a country, but they did not deny the value of land power and sea power, and more of them hold the trinity of Army building thought with the air superiority.
Key words:air power; anti-war; national defense; intellectual circles
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6.1037.C.20160708.1022.02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