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背后的虚幻幸福——论角田光代小说《空中庭园》的异化主题

方爱萍

(长江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　荆州434023)



秘密背后的虚幻幸福
——论角田光代小说《空中庭园》的异化主题

方爱萍

(长江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荆州434023)

摘要：家庭是社会细胞，对家庭结构的入微解析，便是对社会群体的解析。《空中庭园》从位于东京郊区某住宅区的普通四口之家入手，用不紧不慢、细腻逼真的笔触描绘了寻常家庭成员间的爱情与亲情、依赖与信任、隐瞒与猜疑，提出了对传统家庭的质疑。家庭成员关系的异化现象反映了家庭伦理和现代社会下人性的真实与人生的困境。

关键词：《空中庭园》；秘密；虚幻幸福；家庭伦理

角田光代是当今日本最具实力的女作家之一，与吉本芭娜娜、江国香织被并称为当今日本文坛三大重要女作家。她的作品并不是时代潮流应景之作，几乎都蕴含着同一深刻主题：年青一代对传统家庭的质疑与厌恶。尤为突出的是，女主人公对母亲的憎恨几乎在每一部作品里都若隐若现。在看起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中，各个登场人物都甩不掉将会走投无路的恐惧阴影。一切的幸福泡沫，用温情的面纱掩盖住冷漠的本质，是典型的现代都市描写，交织的叙述传达出对家庭、对人生的困惑。

一、角田光代与《空中庭园》

《空中庭园》作为她探索家庭伦理价值系列作品中的一部力作，这部小说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小说以日本“一亿中流”的中产阶层四口之家作为故事主人公，从再平凡不过的日本家庭日常生活出发，以每个家庭成员内心独白展开。这个位于东京郊区的普通家庭，表面上看着和谐幸福，实则暗潮汹涌。父亲母亲上班打工，女儿美娜16岁，儿子小光14岁，上学读书。母亲绘里子为了家庭成员之间的和睦而制定了家规：开诚布公，要求家人“有话直说”“百无禁忌”。可是在这个“凡事公开，家中无秘密”的家庭“运营”机制下，每个成员都暗藏着永远无法言说的秘密，“开诚布公”不过是骗人的幌子。看似孝顺的母亲从小的梦想就是逃离家庭，而无能的父亲不过是这一理想的牺牲品，他们在陌生旅馆野合而怀孕，生下女儿美娜；女儿美娜因为好奇于十多年后重新走入父母怀上自己的那家宾馆的同一间房间，并试图体验父母曾经的感受；表面温顺的第三者小三奈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父亲贵史；而母亲绘里子最为痛恨的外婆却是唯一挂念她的人；父亲的情人成为儿子小光的家庭教师并和儿子一起到宾馆开房间。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交流没有意义，猜测没有结果。

从作者所描写的这个奇特而怪异的家庭中，读者们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情和关爱，有的只是冷漠和伤害。母亲在听到正值青春期的女儿半夜12点要出门去超市买东西，丝毫不会担心；儿子成为建筑师的梦想在父母心目中毫不重要；外婆在半夜12点打电话给女儿祝她生日快乐，不是为了真正的祝福，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父亲在得知情妇成为儿子的家庭教师后，心里算计的是怎样才能保全自我并最大程度地享受外遇。这不禁让我们怀疑，家庭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而家人之间那种与生俱来的血浓于水又是否可信？这样一个家庭故事被作者形容为“空中庭园”，即跟沙上楼阁一样不牢靠。作者用不紧不慢、细腻逼真的笔触描绘了寻常家庭成员间的爱情与亲情、依赖与信任、隐瞒与猜疑，提出了对传统家庭的质疑，在时间与空间的交叠回环中向读者道出了每个现代人的生之苦痛。

二、“开诚布公”家规下的秘密

小说《空中庭园》以独白叙述方式，通过六个不同人的讲述，缓缓推进情节的发展。这种写作手法并不像《罗生门》那样每位叙述者都在讲述同一事件，而是每个人接力棒似地接着讲述不同的事件。这种分段独白式的叙述结构更能够表现出人和人之间的冷漠与疏离。在每个人的讲述中，回忆与现实交织并存，他们都把自己的历史摆了出来，黑暗的阴影，光明的梦想，一起闪烁跳跃着，波光粼粼，伤痕累累，揭示着这个看似幸福家庭残酷的背后的故事。可以说作者毫不留情地撕扯下了中产阶级家庭表面温情脉脉的面纱，赤裸裸地揭示出隐藏在家庭与婚姻背后的种种背叛和欺骗。

美娜是贵史和绘里子的女儿，自从她知道了自己是父母在“野猴宾馆”野合孕育的孩子之后，这个毫无浪漫色彩的宾馆名字使她好奇并憎恶，从而对家规“开诚布公”感到怀疑与沮丧。她无意中发现母亲变得反常，她更希望能看见母亲有了外遇，跟踪母亲后，结果她失望了。

贵史是美娜的父亲，他有着和女儿男友相同的口头禅——想逃。他的男女关系十分混乱，与高中女同学保持关系17年。在某一天回家时，看到正与自己“热恋”的年轻女友小三奈成为了儿子小光的家教老师。

绘里子是美娜的母亲，她之所以会成为贵史的妻子，完全因为她想逃离家庭的梦想。她以为贵史从不知道这个秘密，她更认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想杀人的秘密——杀掉那个一直对她不闻不问却一直找她麻烦的母亲。她最大的愿望是自己的儿女能够回家后就吃到她做的晚餐。绘里子从少女开始，就处心积虑地要逃离家庭，逃脱外婆的掌控，去创造自己美好的新家。外婆的回忆充满了对绘里子的愧疚，她后悔自己没有对女儿好一些。她与小三奈曾有过短暂的交集，因为她发现外孙小光与小三奈在宾馆开房间。贵史的情人小三奈，她从未在乎过这世界上的任何人，她回忆中只有了一个场面——她与大学男友在宾馆做爱时，父亲却在脑中风中垂死挣扎，父亲最后的求救电话是打给她的，而她却忙着与男友偷欢。

小光是这个家庭里的儿子，他说，“我绝不会透露自己的秘密，因为我十四岁就不是处男了”[1]P166。他对建筑物有着强烈的喜好，也很愿意研究怎样的建筑结构可以让光线变得更加舒适，然而这样的梦想他从来未曾和母亲交流过，而绘里子也不从曾真正关心过小光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连小光要让爸爸的情人做自己的家庭教师，也仅仅是以家庭老师辅导学业为幌子，实则旨在跟北野老师学习设计。在小说中，每个人的独白推进故事进展的过程中，凌乱琐碎的情节变得紧致有序，递进式的空间转换使读者产生一种期待：你的秘密会不会被人揭穿？

三、蓄意谋划的虚幻幸福

角田光代的小说核心始终围绕着家庭、亲情、人与人之间展开，她执着于揭穿、展现家庭的另一种面向。她擅于描写亲情与家庭，无论是《第八日的蝉》、还是获得直木奖的《对岸的她》，还是这一部《空中庭园》，都是以亲情为主线和根基贯穿始终，并从细节中感受无奈和怨恨。正如这部小说封底上所写的：“这个幸福的家庭，宛如一个空中庭园，遥不可及”。[1]“空中庭园”是一个悬浮的表象，美丽梦幻的景观下很可能动荡不安。任何一个角度都会产生不同的视觉效果，如果只站在这里，我们将永远不知道另一个位置的秘密。这与小说中描写的家庭生活惊人吻合，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或现在，每个人都在说谎，并且知道别人在说谎；每个人都隐匿起自己的秘密，并且也洞悉他人的秘密，可是大家还在共同努力，营造“幸福”与“和谐”的生活。然而，幸福到底是什么？在这部作品里，作者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充满秘密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每个人都在尽力诠释自己的角色，为人生罩上一层鲜亮的外衣。人心复杂细腻却又自以为是，幸福不存在于心底，而是空中庭园般的悬浮在秘密的背后。秘密一旦被揭穿，幸福就荡然无存。每个人的心灵都无所依靠，人生均陷入怪圈，无可解脱，无法自拔，有时以为逃脱了迷宫，却发现不过是走入了另一个迷宫的入口。虚拟构造的家庭幸福假象，“坦诚公开”的民主制度，其实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秘密向各方说出，许是早年的遗憾，许是对生活的逃避。这一切看似亲密却带着疏离感。

揭开生活的真相，撕开表象的幸福，家庭的内核一片狼藉。在《空中庭园》中，我们看到了蓄意谋划的家庭幸福、光怪陆离的人际关系。家是社会的缩影，而小说中的这个病态的家，折射出了当今日本社会值得关注的家庭问题——日本社会家庭中普遍存在的婚姻、子女教育、老人赡养等问题。这些问题值得当今社会每个人深思。家庭的幸福只靠策划是否能够长久？生活是真实的，长期笼罩在面纱下生活，终有一天会疲惫和厌倦。家是爱与温暖的源头，家庭中的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责任，家的建立与长久需要每个成员的共同努力。[2]

在北欧，常年寒冷阴暗，于是人们开始崇拜光明，有了光之教堂。在日本，四季都有充足的光照，人们却又崇拜黑暗，建立黑暗神社。寒带祈求着温暖和光明，温热带却特地制造出黑暗的环境满足需要。其实不过都是在追逐自己欠缺的那个碗口，黑暗和光明只是一个事物的两个片面。

最后，作者借小光之口试图找到救赎之路。小说中描述的那个家庭承担了太多的罪恶，但那却又是每个家庭最寻常的模式。作者试图构筑一个没有隐瞒的空中庭院，最后却讽刺地藏匿了每个人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暗潮，空中的庭院瓦解坍崩成信任的瓦砾。唯有小光带着救赎的心意面对这群被自我困住的亲人。他们脑海中重叠的温暖回忆，是他们走出那些虚构的真实的唯一救渡。对传统家庭模式的抛弃，是对逐渐接近美好未来的祈祷，没有人可以逃离这种挣扎。

参考文献:

[1](日)角田光代·空中庭园[M].钟蕙淳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0.

[2]易晓莉·试论角田光代《空中庭园》中家庭伦理关系的异化[J].作家，2011(6).

(责任编辑：颜建华)

The Alienation Theme of Mitsuyo Kakuta’s Nove “Kuchu Teien” Happiness Behind of the Secret

Fang Aipi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Yangtze University, Jingzhou 434023,China)

Abstract：Family is a social cell. Analyzing family structure is equated to analyze the social group. “Kuchu Teien” is a story about a family of four who they are live in the suburbs of Tokyo.The novel described the love and affection、dependence and trust、concealment and suspicion between of the family members,and also questioned the traditional family.

Key words:“Kuchu Teien”, the secret, the illusory happiness, family ethics

收稿日期：2016-03-16

基金项目：2015年度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项目编号：15Q062)、2012年度长江大学社科基金项目(项目编号：2012csq010)中期成果

作者简介：方爱萍(1982～)，女，湖北宜昌人，长江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日本语言文化与文学。

中图分类号：I313.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507(2016)03-001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