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颖芝
试论纳兰词的“东风”、“西风”意象
叶颖芝
(广州大学 人文学院,广东 广州,510006)
[摘要]在纳兰词中,有“东风”与“西风”两种意象。“东风”意象的作用分为助愁者、助人者和助物者,而“西风”意象的作用则分为回首往事和回顾历史。前者以怀人之愁、伤今之愁以及伤春之愁为主,后者以旅人之苦、愁人之悲、兴亡之叹以及英雄之憾为主。此外,纳兰性德为进一步烘托其愁怨,在其“东风”意象中,多借用具有季节性特征的植物意象,而“西风”意象中则使用具有独特性含义的事物意象。
[关键词]纳兰词;意象;东风;西风
纳兰性德,原名成德,后改名性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太傅明珠长子,康熙帝侍卫。《清史稿》卷四百八十四载其“数岁即习骑射,稍长工文翰”,“康熙十四年成进士”,“圣祖以其世家子,授三等侍卫,再迁至一等”,“令赋乾清门应制诗,译御制松赋,皆称旨”,“尝裒刻宋、元人说经诸书,书为之序,以自撰礼记陈氏集说补正附焉,合为通志堂经解”。[1]13361太傅明珠权倾朝野,纳兰氏家族与皇族关系甚密,纳兰性德可谓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他既不缺锦衣玉食,也不乏文韬武略,奈何他却偏偏是一位多愁与多怨的乌衣公子。
纳兰性德写词皆“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2]4251(王国维《人间词话》)。纳兰性德这位乌衣公子之愁与怨多通过植物或事物意象自然地表达出来,其中,纳兰词的“风”意象出现次数比较多,并且以“东风”和“西风”为主,前者有32次,后者有35次。纳兰性德认为“东风不解愁”,愁肠百结,然而,“向西风回首”,却“百事堪哀”。
纳兰性德咏愁之词较多,有“东风”二字之作多离不开一个“愁”字。纳兰词的“东风”意象主要有三种作用:其一,东风是助愁者,即东风令愁人更愁;其二,东风是助人者,即东风助人解愁、化恨;其三,东风是助物者,即东风发挥其自然性作用,助物完成盛衰的自然性变化。
“东风”作为助愁者,如《生查子》:“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爇尽水沉烟,露滴鸳鸯瓦。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①本文凡引《饮水词》作品均见(清)纳兰性德撰,赵秀亭、冯统一笺校:《饮水词笺校》,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版。后面不再标注。50孤独的夜,孤独的女子站立在纱笼旁,烛光照射出她的细腰,顿时有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意(柳永《凤栖梧》其二),腰身如此之细,足见其饱受相思之苦。东风没有理解或者化解女子之愁,还偷偷吹动她的长裙。沉香燃尽,烟雾亦散尽,她依然站立于此地。奈何鸳鸯瓦成双,愁人却不成双,漫漫长夜,闺愁亦漫漫,直似“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白居易《长恨歌》)。张德瀛在《词徵》称“容若词幽怨凄黯”[2]4181,这首《生查子•东风不解愁》恰是极尽“幽怨”之致。
纳兰性德一生多愁多怨,故“东风”所助之“愁”亦甚多。有怀人之愁,如《凤凰台上忆吹箫》:“锦瑟何年,香屏此夕,东风吹送相思”;《菩萨蛮》:“窗前桃蕊娇如倦。东风泪洗胭脂面。”有伤今之愁,如《南歌子》:“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月上海棠》:“终古江山,问东风、几番凉热。”有伤春之愁,如《菩萨蛮》:“黄昏清泪阁,忍便花漂泊。消得一声莺,东风三月情”;《鬓云松令》“时节薄寒人病酒。划地就东风,彻夜梨花瘦。”不管东风所助是哪一种愁绪,多是词人借此感慨岁月流逝,感叹物是人非。纳兰词其含意颇令人玩味,倘若细细品读,词人无奈之心绪仿佛跃然于纸。
“东风”作为助人者,如《秋千索》:“药阑携手销魂侣。争不记、看承人处。除向东风诉此情,奈竟日、春无语。悠扬扑尽风前絮。又百五、韶光难住。满地梨花似去年,却多了、廉纤雨。”曾经,词人与情人携手漫步药栏。如今,却剩词人独自看满天柳絮纷飞。佳人不在,满地梨花却照常。词人满腔愁绪无可消解,唯向东风诉说。东风被词人当作倾诉对象,助词人缓解一腔愁苦。“配卢氏,两广总督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兴祖之女,赠淑人,先君卒;继室官氏,某官某之女,封淑人”(徐乾学《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志铭》)。[3]747-748纳兰性德写爱情之词极多,而现存文献对其爱人与情人的记载却极少。现今最普遍的观点:纳兰性德先后有侍妾颜氏、正室卢氏、继室官氏、侍妾沈宛。另外,坊间还有其表妹(初恋)入宫之说:“纳兰眷一女,绝色也。有婚姻之约,旋此女入宫,顿成陌路。容若愁思郁结”,“会遭国丧。喇嘛每日应入宫唪经。容若贿通喇嘛。披袈裟。居然入宫。果得一见彼姝。”[4]P158(蒋瑞藻《小说考证》卷七)。然而,无法确定纳兰词的爱恋对象,亦不碍后世品读纳兰氏的痴情之辞。难怪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指出“纳兰容若(成德)深于情者也”[2]3415,这首《秋千索•药阑携手销魂侣》正是极好的例证。
“东风”作为助物者,如《采桑子》:“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闲窗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在桃花绽开灿烂极致之时,便是其飘落成尘泥之期将近。然而,幸有东风,桃花被吹入窗户,伴随哀愁之人共度哀伤之时。东风作为助物者,令桃花的“落花无情”之名终被抹去,此外,它亦是助人者,间接地化解愁人之愁。纳兰性德为何哀愁?殿试之前,他忽“患寒疾”。化愁之后,他“益肆力经济之学,熟读通鉴及古人文辞”[3]740,“当入对殿廷,数千言立就,点画落纸无一笔非古人者”[3]744-745(徐乾学《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志铭》)。
纳兰氏家族是钟鸣鼎食的京城大户,然而,倘若再作深层分析,可知其父“明珠既擅政,簠簋不饬,货赂山积”,“明珠则务谦和,轻财好施,以招来新进,异己者以阴谋陷之”,“索额图善事皇太子,明珠反之,朝士有侍皇太子者,皆阴斥去”[1]9993,“明珠自知罪戾,对人柔颜甘语,百计款曲,而阴行鸷害,意毒谋险”[1]9994;其母“性妒忌,所使侍婢,不许与太傅交谈”,“一日太傅偶言某婢眸子甚俊,次晨夫人命侍者捧盒置太傅前,即某婢双目也”[5]522。纳兰性德却不然,他甚至还自叹“不是人间富贵花”(《采桑子•非关癖爱轻模样》)。纳兰明珠及其夫人的行径,纳兰性德皆不纳,反倒是“闭门埽轨,萧然若寒素,客或诣者辄避匿”[3]740,“不肯轻为人谋,谋必竭其肺腑”[3]745(徐乾学《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志铭》)。钟鸣鼎食之家既有锦衣玉食,亦有人间丑态,纳兰性德最初之愁恐怕源自于此。纳兰词“真字是词骨”[2]4588(况周颐《蕙风词话续编》),这就难怪顾梁汾叹曰:“容若词,一种凄惋处,令人不能卒读,人言愁我始欲愁”[2]1937(冯金伯《词苑萃编》)。
“东风”作为“助人者”或“助物者”的词作数量要比“助愁者”少,归根到底是纳兰性德认为“东风不解愁”之故。此外,“东风”意象的作用是多样性的。对于“助愁者”、“助人者”或者“助物者”,东风不只担任其一,亦有兼任两者、甚至三者。比如,东风在助物的同时,却亦在助愁:在《南歌子•暖护樱桃蕊》,东风红了樱桃,绿了柳梢,却愁了人。再如,东风在助一物的时候,却伤另一物(《朝中措•蜀弦秦柱不关情》),东风吹走了余寒,却亦吹落了树梢的残红。由此观之,纳兰氏笔下的东风在助自然万物生根、发芽、成熟之时,亦是会愁人、伤物的。
《礼记•月令》:“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獭祭鱼,鸿雁来。”[6]173东风吹拂,万物复苏,天地之间皆是生意盎然之象。在纳兰词,某些季节性的植物意象总会随“东风”意象出现,如果没有这些季节性的植物意象,那么东风作为“助愁者”、“助人者”或“助物者”的角色就没有落脚点,如:“窗前桃蕊娇如倦。东风泪洗胭脂面”(《菩萨蛮》);“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采桑子》);“划地就东风,彻夜梨花瘦”(《鬓云松令》)。纳兰性德对“东风”的印象恐怕多似前人的“东风无力百花残”(李商隐《无题》),“愁向东风忆故人”(戴叔伦《别郑谷》),“东风应笑我闲愁”(陆游《二月四日作》)之语,他虽然偶有“寄语东风”,“感激东风”之言,却更多是“东风弱”、“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东风无是非”、“东风回首尽成非”、“东风不解愁”之辞。
纳兰词有“西风”意象的词作跟有“东风”意象的词作数量相当。“西风”意象在纳兰词的作用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词人回首往事,另一种则是词人回顾历史。前者主要有旅人忆事和愁人念情两类,后者则多数是怀古伤今。
《纳兰容若评传》称纳兰氏:“待人之推心腹,披肝胆;无事不真,无语不挚”[7]993。纳兰性德尚真且尚情,恰是这“真”与这“情”使他倍觉“东风不解愁”而“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纳兰氏回首往事之作多是借助“西风”意象的哀愁意味,以忆事、念情之言,诉旅人之苦或者愁人之悲。
旅人借“西风”忆事,如《采桑子》:“严宵拥絮频惊起,扑面霜空。斜汉朦胧。冷逼毡帷火不红。香篝翠被浑闲事,回首西风。何处疏钟。一穗灯花似梦中”。纳兰性德终其一生只是一名“事君尽忠”的侍卫:“上之幸海子、沙河,及西山、汤泉,及畿辅、五台、口外、盛京、乌刺,及登东岳,幸阙里,省江南,未尝不从”[3]741“性耐劳苦,严寒执热,直庐顿次,不敢乞休沐自逸,类非绮襦纨袴者所能堪也。”[3]743-744(徐乾学《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志铭》)。这首《采桑子》所言正是“康熙二十一年秋,奉使砚梭龙”[3]760(韩菼《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神道碑铭》)。秋日时分,塞北已经严霜扑面。冻醒的词人紧拥无法抵御寒气的絮被,甚至连取暖用的篝火都没有暖意。他在西风里回首往事,那种闲拥翠被、熏笼取暖的生活都已恍若似梦。又如《相见欢》:“红蜡泪,青绫被,水沉浓。却向黄茅野店听西风”;《浣溪沙》:“欲寄愁心朔雁边,西风浊酒惨离颜,黄花时节碧云天”。旅人客居异乡,既有他乡与家乡的落差导致的怀人忆事,亦有时间和空间的差距产生的怀人忆事。
愁人借“西风”念情,如《临江仙》:“霜冷离鸿惊失伴,有人同病相怜。拟凭尺素寄愁边,愁多书屡易,双泪落灯前。莫对月明思往事,也知消减年年。无端嘹唳一声传,西风吹只影,刚是早秋天。”孤鸿失伴,词人与其同病相怜。他拿纸笔写信,却拿捏不定。满腹心事的词人一边回首往事,一边泪落灯前。西风吹拂,孤鸿哀鸣,孤影摇曳,此情此景尽是凄凉。又如《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于中好》:“握手西风泪不干,年来多在别离间”;《点绛唇》:“萧寺怜君,别绪应萧索。西风恶,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菩萨蛮》:“西风鸣络纬,不许愁人睡”。纳兰性德于亲情:“太傅尝偶恙,日侍左右,衣不解带,颜色黝黑,及愈乃复初。太傅及夫人加餐,辄色喜,以告所亲”[3]743;“友爱幼弟,弟或出,必遣亲近傔仆护之,反必往视,以为常”[3]743。纳兰性德于友情:“君所交游,皆一时儁异,于世所称落落难合者,若无锡严绳孙、顾贞观、秦松龄、宜兴陈维崧,慈溪姜宸英,尤所契厚”;“吴江吴兆骞久徙绝塞,君闻其才名,赎而还之[3]748(徐乾学《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志铭》)。由此可知,纳兰性德实属至情至性之人。愁人沉思往事,诸多愁绪,百般无奈,唯以爱情、友情或亲情聊作安慰,《临江仙•霜冷离鸿惊失伴》诸词正是如此。值得一提的是,纳兰词的“愁人”与“旅人”界限并没有那么清晰,纳兰氏之词多有两者兼之。
纳兰性德一生饱受离愁别绪之苦。他“回首西风”之时,或是在怀念友人,或是在悼念爱人,或是在想念情人。此外,“西风”意象既有自然属性的寒冷,有时亦有人性化的冷漠,此时,纳兰性德“回首西风”之举更显凄凉,如《眼儿媚》:“手写香台金字经,惟愿结来生。莲花漏转,杨枝露滴,想鉴微诚。欲知奉倩神伤极,凭诉与秋擎。西风不管,一池萍水,几点荷灯”。佛门有杨枝露滴,万物复苏之说。然而,莲花漏转,时光转移,爱人却无法起死回生。《世说新语•惑溺》曰:“荀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8]447。词人引经据典,自称宛若荀粲般深情。他痛不欲生,亦欲随她离世。无论是深情还是情伤,词人皆无对象可诉说,唯“诉与秋擎”,然而“西风不管”,这实在是悲哀至极。
至于纳兰氏回顾历史之作,则多是借“西风”的悲凉含意,以怀古、伤今之辞,抒发兴亡之感叹、英雄之感慨。如《沁园春》:“试望阴山,黯然销魂,无言徘徊。见青山几簇,去天才尽;黄沙一片,匝地无埃。碎叶城荒,拂云堆远,雕外寒烟惨不开。踟蹰久,忽砯崖转石,万壑惊雷。穷边自足秋怀。又何必、平生多恨哉。只凄凉绝塞,蛾眉遗冢;销沉腐草,骏骨空台。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君不信,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想当年,英雄们驰骋沙场,开疆辟土。然而,英雄与骏马终成腐草与骏骨,天地茫茫,唯剩遗冢与空台。“若御前侍卫,多以王公、胄子、勋戚、世臣充之,御殿则在帝左右,从扈则给事起居,满洲将相多由此出。若乾清门侍卫,则侍从立于檐霤,扈跸则弧矢前驱,均出入承明,以示亲近。”[9]25(福格撰《听雨丛谈》卷一)由此可见,对八旗子弟而言,做一名大清朝的侍卫是一件何等光荣的事,而终其一生只是一名侍卫的纳兰性德却对此倍感郁闷。纳兰性德随康熙帝东巡西巡,仍然时刻不忘他的英雄梦,“雕弓书卷,错杂左右,日则校猎,夜必读书,书声与他人鼾声相和”[3]745;“读书至古今家国之故,忧危明盛,持盈守谦,格人先正之遗戒,有动于中未尝不形于色也[3]746。康熙帝“先后赐金牌、彩缎、上尊、御馔、袍帽、鞍马、弧矢、字帖、佩刀、香扇之属甚夥”[3]741(徐乾学《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志铭》)。恐怕这赏赐亦非如其所愿,纳兰性德不稀罕珍奇之物,他的梦想是做一名威风凛凛的大英雄,南征北战,建功立业。然而,斗转星移,时光流逝,词人亦已鬓发微霜,唯剩一声叹息:“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又如《清平乐》:“泠泠彻夜,谁是知音者,如梦前朝何处也,一曲边愁难写。极天关塞云中,人随雁落西风。唤取红巾翠袖,莫教泪洒英雄。”词人感慨前朝如梦,英雄难觅知音。再如《太常引》:“西风乍起峭寒生,惊雁避移营。千里暮云平,休回首、长亭短亭。 无穷山色,无边往事,一例冷清清。试倩玉萧声,唤千古、英雄梦醒。”词人感叹行役劳苦,英雄梦该醒。
“东风”意象离不开季节性的植物意象,“西风”意象亦离不开特殊性的事物意象,如夕阳、残照,《潇湘雨》:“西风残照,倦游踪迹”;《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西风给人一种身的凉意,夕阳再给人另一种心的凉意,肉体与灵魂的双倍凉意令人倍觉悲哀。旅者或愁者的孤独感与寂寞感顿时便跃然于纸。又如雁,《金缕曲》:“正萧条,西风南雁,碧云千里”;《摸鱼儿》:“征轮驿骑,断雁西风急”;《清平乐》:“极天关塞云中,人随落雁西风”。雁归人不归,旅者与愁者更是愁肠百结。再如马。《蝶恋花》:“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于中好》:“雁贴寒云次第飞,向南犹自怨归迟。谁能瘦马关山道,又到西风扑鬓时”。习武者多有一个英雄梦:英雄配良马,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然而世事却是“失意每多如意少”(《金缕曲•何事添凄咽》)。纳兰性德多首选择“西风”意象的词作似乎都跟他的英雄梦有关,他能文亦能武,奈何终其一生却只能是一名侍卫,这些词作都透露出一种对宦海的失意感和失望感。
“容若词,初有《侧帽词》,取小山‘侧帽风前花满路’语意”,然而“此本今亦不传[7]998,顾贞观诸人再校之后,纳兰性德“所著《侧帽集》后更名《饮水集》”[3]743,“饮水,取佛语‘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意也”[7]998。对于纳兰性德之《侧帽词》或《饮水词》,评价者较多,陈其年谓“哀感顽艳,得南唐二主之遗”[2]1937;谢章铤赞“长短调并工者,难矣哉。国朝其惟竹垞,迦崚,容若乎。竹垞以学胜,迦崚以才胜,容若以情胜”[2]3472;李佳称“八旗词家,向推纳兰容若《饮水》《侧帽》二词,清微淡远”[2]3114等等,有些或是言过其实,却也是八九不离十。
纳兰性德“生于顺治十一年十二月”,“卒于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已丑”[3]748。“闻其丧者,识与不识皆哀而出涕也”[3]738;康熙帝“拊其几筵哭”[3]742;太傅明珠“失其爱子,至今每退朝,望子舍必哭”[3]738(徐乾学《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志铭》)。在清朝词坛欲“一洗雕虫篆刻之讥”之时,纳兰氏“独惜享年不永”,“未能胜起衰之任”[2]4520,足见纳兰性德的逝世亦是清朝词坛的不幸。
参考文献
[1](清)赵尔巽等撰.清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77.
[2]唐圭璋.词话丛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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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蒋瑞藻编.小说考证[M].北京:商务印书馆,民国28年[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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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唐圭璋.词学论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9](清)福格撰,汪北平校点.听雨丛谈[M].北京:中华书局,1984.
The Exploration of “East Wind”and “West Wind” Images in Na Lan Ci-poetry
Ye Ying-zhi
(College of Humanities, Guangzhou University, Guangzhou, Guangdong 510006)
Abstract:There are two special images in Na Lan Ci-poetry, one is “East Wind” image, and the other is “West Wind” image. The effect of “East Wind” image is to make people worried, help people and things. The effect of “West Wind” image can be divided into looking back on the past and looking back at the history. The former is based on the sorrow of people, the sorrow of the moment and the grieving over spring. The latter is based on the pain of the traveler, the Sadness of people, the sigh of the rise and fall, and the pity for heroes. In order to highlight the melancholy deeply, plants with seasonal characteristics are always used in the “East Wind” image; while things with unique characteristics are being used in the “West Wind” image.
Keywords:Na Lan Ci-poetry; image; “East Wind”; “West Wind”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3083(2016)02-0079-05
收稿日期:2015-12-09
作者简介:叶颖芝(1989—),女,广东省广州市人,广州大学人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