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亡魂战场

⊙ 文 / 超 侠

十秒亡魂战场

⊙ 文 / 超 侠

超 侠：科幻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少年冒险侠系列》《深海惊魂》《使命召唤：狙击手们的战争》等。多次荣获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

我们的灵魂

都送上了战场

为了胜利

我们赢得了所有地盘

但只有我一个活在战场

——题记

一

我当兵那年，世界和平如磐石，我像是背负着虚假的庄严重负，实在没想到，真有一天，会走上战场。

那时正值毕业季，夏日将没，心未免慌乱了，想着一时找不到工作，便听了父母的话，随随便便地去参了军。我听说那里待遇很好，只要熬过六个月的军训期，剩下的时间就是待命、休息。军人的福利好，工资高，还有，参军是件光荣的事，以后回了家乡，找工作也好找，包分配，即使自主创业，每个月也有福利和补助。

可是，参军真的有这样好吗？现在，老爸老妈，你们为我担心了吧！

嘿嘿！我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一边用嘴咬开了电磁脉冲手榴弹的拉环，对着前面的战区胡乱地扔了过去，手榴弹划破长空，尾线纤美，一片爆破声顿时响起，大地震动，但也仅止于此，并无什么作用。激光束来回穿梭，像歌星演唱会的现场，然而我们头上，死亡的战机正来回扫荡，真是无与伦比的壮观，那些艳丽的光芒，如夏日夕阳后，海上美丽的余晖。

我们低着头，躲在掩体之下，生怕对方再次冲杀上来。但过了良久，对面没动静了。

我吁了一口气。

一个年轻的士兵微微仰头。

我叫他别站起来，快低头！

他却笑了笑，说，没事，我有超能护罩头盔。

我说，傻瓜，他们有光刃，小心脖子……

话未说完，果然，一团光影如盘旋之刃飞来，如凝聚成团的萤火虫快速飙射，一下子，他的脑袋好像被切割了……

我忍不住抱怨，看到了吧！我叫你别站起来的！

我是那么恼火，明知他听不到，却无法停止唠叨。

像是有所感应，他站着的躯体喷出了鲜血，仿佛作为对我的回答。

我是多么讨厌这样的回答啊！

然后，他的尸体如折断的小树般倒下，准确地倒在了我的怀中。

我将他的头小心地捧起来，至少让他有个全尸。

这时，他的亡魂乍现，飘飘摇摇，虚虚幻幻。

然后亡魂说，我就这样死了吗？

我说，可不是吗？你看，头都掉了。

亡魂急了，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我忙说，那你快去看敌军的射击点！

但是来不及了，他的亡灵就在那一刹那虚化了，淡淡的，如阳光下薄薄的云，轻轻的雾，慢慢消失了。

扛着他的尸体回去时，我想起我刚上战场时那会儿，如果不是因为我太胆小，恐怕早就同他一样身首异处了。

⊙ 柴春芽·戈麦高地5

二

思绪回旋。我想起在我们首次上战场时，高大而魁梧的将军，他像一座挺拔的山，慷慨激昂地给我们鼓舞士气：战士们，如今的战场已经是高科技战场了，我们的装备是最好最强的，能量防护罩头盔能抵御一切子弹！什么都不用怕！

看！将军说完这句话时，就提起手中的枪，对自己脑袋扣动扳机。响声震天，他一点事都没有，脑袋上套着的头盔甚至连子弹印痕都没有。

他又说，我们的盔甲，外金属骨骼，会让你力大无穷，可以抵御一切强大的攻击。说完，他就躺在地上，任由一头重新构架克隆的猛犸象冲了过来，将他高高挑起，又踩在地上，但身穿外骨骼盔甲的他，一点事都没有，轻松地弹跳起，将猛犸象的象牙掰断，戳进了其腹……我们震惊得无以复加，眼睛都要弹出来了。

第二天，我们就走向了战场。

那时，我们都有一个无敌的信念，以为我们是无敌的队伍，无敌的战士，谁也打不倒我们。勇气加上高科技装备，我们一开始无往不利，子弹射过来，浑然无事，就当遇到了一场大雨；坦克碾过来，就当玩胸口碎大石，轻轻倒地一躺，然后再用手一掀，将它直接掀翻；飞机轰炸，导弹冲击，就当下了场冰雹而已。

一开始，我们死伤率竟是百分之零，轻轻松松，就拿下了一个重要阵地。唯一一名受伤的人，只不过是崴了脚。

高科技作战真好，就跟开了外挂玩电子游戏似的，大家甚至都觉得有点没劲。

想不到，第二天情况立变。

我们的战士突然就被射死，还是爆头而死。

因为对方开始使用激光武器。

是啊，更可怕的事情来了。我们的外骨骼盔甲确实力可敌象，但对面冲来的是一群敌军克隆成功的霸王龙，它们能把我们连同盔甲一起踩扁，嚼碎吞掉。

这一回，天上落下的不再是普通的炸弹，而是冷冻弹、火熔弹、电磁弹、凝胶弹、毒液弹……在它们面前，外骨骼盔甲毫无作用，战士们死伤无数，有的被冷冻为冰，粉碎成沫；有的被滚烫的火熔岩烧为焦炭，灰飞烟灭；有的被胶液封住，动弹不得，窒息而亡……

什么他妈的高科技作战，见鬼去吧！撤离战场过后，大家怨怒交加，纷纷质疑将军。

将军老脸一点也不红，继续鼓着腮帮，像吹气球一样鼓舞大家：同志们，你们都是我们坚强的战士，英勇的战士，但是，战争中难免有伤亡，没有绝对不死人的战争。还记得蝼蚁之战吗？

记得，我们当然记得。那是绝对不会死人的战斗。我们要对付的，只是一群蝼蚁，用灭蚊器就能赢得胜利，但为了万无一失，我们还是全副武装，带着激光枪冲了上去。那一次，赢得胜利是如此简单，毫无成就感。一个战士因觉生命无常，突然一阵大笑后，因为抑郁倒了下去，军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直到最后将他踩踏为泥。他是那次战争中唯一牺牲的战士，并被封为蝼蚁之战的烈士。

将军沉痛地说，哪怕我们的武器再先进，各方面再具有优势，但仍免不了有伤亡。这一次，对手的武器赶上来了，我们必须更加积极，勇敢地面对，新的装备也会研制出来，到时，我们不会再怕激光和恐龙！

果然，我们很快就换了新式的装备和武器。能量护甲能抵御激光，强力拳头外钢骨能打倒恐龙，甚至遇到冰冻和火熔也能反弹回去。

于是，我们以很小的伤亡，不断拿下阵地。

但胜利是如此短暂，更强的光刃弹和光子炮出现后，我们的能量护甲就成了纸糊糊，穿不穿效果都一样。无数兄弟伤亡，战局呈胶着状态。

我们急，将军也急，忙着和作战实验室开发新产品，新武器。

可是，对方的科技水平也差不多，一种武器出来，没过多久，必定有更厉害的武器出现，互相制约，谁也讨不了好。

——直到魂机的出现。

三

思绪被一声怒吼打断，回到现在，我吭哧吭哧扛着战友的尸体来到将军跟前。

你刚才干了什么？将军怒道，为何与亡魂聊天？简直浪费了一条大好的生命，宝贵的时间和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

我只能小声地说，我有什么错，他第一次死，没有经验，所以吓呆了，忘了去看敌军的射击点！

将军还是像见了血肉的恶狗般狂暴，愤怒的风刮得我脸颊隐隐作痛。他骂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知道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亡魂就这样给浪费掉了，多好的机会，本可以让我们赢得一个阵地，让亡魂看清敌军的动向！可是都是因为你，机会就这样浪费掉了，你给我们的国家和人民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和浪费啊！

我实在忍不住反驳道，这关我什么事啊！

将军继续咆哮道，还说不关你的事？要不是你和亡魂聊上了天，亡魂早就冲上去为我们查看敌军阵地了！

靠！这居然也扯得上？我无语了。

将军喋喋不休地骂了半天，最后对大伙说，为了赢得接下来的战役，大家还是自己选出死亡战士吧，以无畏的勇气，慷慨赴难，为其他人争取宝贵的时间吧！

大家当然都同意了。为了更多人活着，为了最终的胜利，我们只能选出一位英雄，以他的死，换来这一切。

上战场，人茫茫，生死有命，一去难还。

我们无比神圣而庄严地投票，选举的结果出来，是大壮。大壮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一位憨厚的好人。大家之所以选他，是因为他平时跑得慢，枪法又差，在战场上没什么用，但又十分有勇气，什么都不怕，尤其是不怕死。

但是上战场变亡魂之前，他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表现不好，令大家失望。

所以，他老说，兄弟们，我实在没经验啊，要不你们换个人选？

大家都鼓励他说，你别谦虚，你就是最好的，你就是最棒，你一定会完成任务。

他谦虚地说，我有点紧张啊，恐难担此大任，我还是不死了吧！

大家说，我们相信你，支持你。

他问，万一我死不了怎么办?

我只能狠下心说，我会做你的执魂者。

他感动地拍着我的肩，说，靠你了，我的兄弟。

当晚，他写了一百多页的遗言，我们将它合订成了一本小说，互相传阅，深受大家喜欢，如果他能活着，一定能成为一位优秀的浪漫小说家。

四

冲向十七号高地的战斗打响了，我们缓慢前进，不少兄弟被敌人暗堡里的超离子射线武器打伤了，纷纷后撤，看来，要拿下这个阵地，不得不靠大壮了。

大壮无比悲愤和哀怨地看了我们一眼，便视死如归地冲了上去，他以横扫千军之势杀入敌阵，双拳如奔雷滚滚，双腿若刀斧霍霍，真是势不可挡。

但我们都皱起眉头，这家伙怎么这样？我们最希望的，就是他死。

他杀得敌人一时四散奔逃，自己却没死，将军却忍不住下令，他该死了，执魂者，杀！

我用狙击枪瞄准了他宽阔的脑门，缓缓扣动扳机。

心头一阵刺痛，鼻中酸楚难当。

他的躯体缓缓倒下，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是那样轻盈。

魂机开启。

他的灵魂凝聚不散。他的亡魂回头一笑，坚决，凄然，悲壮。

亡魂穿越了层层纳米丝网，踏过了敌人的火力密集之地，走过地雷区，直接飘到了敌军指挥部内，瞬间就做出了事先练习过的、设定好的动作。各个隐蔽潜藏的指挥点和控制点都被它找到，并被标记出来了。

大壮的亡魂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似乎想看看自己的尸体，便又飘回来了，但它那蓝白色的影子越来越淡，像经过一夜光亮的萤火虫，在黎明到来之前，便渐渐消失了。

十秒钟，刚好十秒钟！

他以大无畏的精神，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以他的牺牲，换来了我们的生存，我们的胜利！

自杀式无人战机起飞了，在亡魂标记的点上进行定点轰炸，导弹与光爆齐轰，敌军的指挥官粉身碎骨，武器控制室也分崩离析。一朵朵的爆炸与火光，为大壮盛放。

敌军的指挥脉络已断，成了无头苍蝇，任我们拍打，地雷区已毁，纳米切割网已断，等离子枪自动火力区停了。

防护全消，我们冲杀上去，消灭了那些早已散失斗志的敌军散兵游勇，拿下了这片阵地。

晚上，是庆功宴，我们先对着大壮的尸体集体默哀，然后就开始喝酒、跳舞、狂欢。

将军讲话，亲自给大壮的尸体挂上功勋章，也给发明了魂机的科学家大力表彰。

魂机的出现，是我们改变了战局的关键，这项发明，令战士的死亡，更有意义，更有价值。

五

自古以来，战争，要如何减少自己的伤亡，如何扩大敌人的致死率，一直是个令战争专家头疼的问题。魂机，在这次战争中，有效地为我们解决了这样的问题。

灵魂不灭。它是肉体呈载的一种意念，一种有效的量子纠缠作用。人的脑微管内，可以像计算机运行和存储软件与数据一样地存放人类的思维体，也就是传统意义上所说的灵魂。

在人死后的刹那，灵魂跃迁到另外的世界，会有很短暂的时间，与本世界交错，互相映射。有时候，见鬼，就是这种情况。

那一刻，极为短暂，恐怕不到一秒钟，但魂机却能将之扩展至十秒钟，伟大的十秒钟！

利用灵魂捕捉磁场，增强灵魂信号接收，在脑微管还没完全被破坏时，提前释放量子态的灵魂，使尸体还能与灵魂保持一定联系。

——这又有什么作用呢？

当然作用很大。军事上，可以借助亡灵战士来探测敌情，深入敌后，搞清楚敌人的各种情况，我们就可以轻松突破敌人的防护线，直切要害，一举拿下阵地。因为灵魂是量子态的，有形而无质，如同虚影幻象，任何攻击，再厉害的武器，都对它无效。而再厚的壁垒，再隐蔽的藏身之所，也都无法将它隔绝在外。所以亡灵战士，是无敌的，哪怕只有十秒，哪怕它也无法攻击敌人，但这对一场势均力敌的战役，已经足矣，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平衡。有时还因亡魂突然出现，能惊吓到敌人，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每个战士在上战场前，都做过训练，一旦战死，自己的亡灵就要快速利用好这关键的十秒钟，查看敌情，标记位置，让后面的战士们有效攻击，为自己报仇。是的，当时为了达到这种效果，我们还进行了濒死体验训练，体验灵魂出窍的感觉，体验死亡那一刻来临的感觉，那时候，你不要慌，不要乱，你看到自己的尸体，要能迅速冷静，继续利用自己的“无敌”优势，勇往直前，大胆战斗。

正是因为有了亡魂的帮忙，我们拿下了不少阵地，胶着的战争天秤开始向我军倾斜。但是，敌人居然也学聪明了，他们意识到杀死敌人，只会让自己输得更惨，因而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一次性致命，而是消耗我们的武器和装备，还有人力，他们调整武器的攻击力度后，总是能让我们的战士身负重伤，散失战斗力，但又死不了。这样既能损失了我们的战斗力，又能消耗我们的战备物资和后勤力量，牵扯我们的人力、物力、财力。如此一来，我们的伤者越来越多，军力大减，开始节节败退。

该怎么办？

于是，便有了自杀式亡魂战士的出现。

将军不得不下令，为了迅速取得胜利，必须做出必要的自我牺牲。

先是从一些重伤难愈的战士们中抓阄，他们原本看着自己的残躯，早有自杀倾向，并且视死如归。后来重伤的死完了，就从轻伤者中选拔。之后，轮到没受伤的，便只能投票决定。其间，也有不注意敌人流弹而死亡的，也要立即自动启动魂机，以十秒亡魂的身份继续作战。

通过这些方式，我们有效地节约了后勤成本，减少了伤者对资源的耗费，并给敌人致命的打击，多次在关键时刻扭转了战局，一步步占领了敌人的领土。

⊙ 柴春芽·戈麦高地6

六

最后一场大战即将来到。我们的人数、武器、装备等等，都不多了，将军决定，亲自到前线来，指挥此战，鼓舞士气。

军心振奋。

战场上，我们勇往直前，一个个战士倒下去了，一个个亡魂升起来了，像撒下的种子，在战火的春雨里，绽放出蓝色的花朵。

我掩护着将军，一路杀了过去。敌军的总部就在前方，敌方的多名狙击手隐藏在周边，他们就像刁钻的毒蛇，狠辣而诡异，牺牲了我的好几个兄弟。当然敌军也被我们干掉不少。现在，真的是一命换一命，我们的人死一个，魂机一开启，也得让对方死一个，双方打的是生命消耗战。

将军用望远镜观察敌人的总部大厦的窗口，挥手道，上啊，上啊，再死一个，再死一个，就赢了！

我颓然道，将军，我们没人了。

将军回过头一看，果然，后面全是战士们的尸体，我们没人了。

于是，将军看着我。

我心里一怵，心想，该来的迟早要来，终于轮到我上战场了，我只能坦然面对，但是记下战争状况的任务还没完成。

我把笔记本和笔交给将军，跺脚，敬礼，说，将军，请继续写下去。

将军扫了几眼上面的文字，眼圈一红，说，你，还得记下去，记住我们的最后的胜利，这一回，我上！

说完，将军掏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我赶忙去抢枪，连说使不得使不得，将枪对准了自己，将军又抢了回去，这样你争我夺了二十几次，最后不知是谁扣动了扳机。

将军倒了下去。

他的亡魂游离而出，迈着大步，冲向敌营。

他标记了最后一个狙击手的位置，我一枪将其爆头。

敌人完蛋了！

我军胜利啦！

当我把兄弟们用鲜血染红的旗帜插上屋顶时，眼前突然闪过了一个个鲜活的身影，年轻的战士、大壮、将军……他们向我走来，我们一起欢呼胜利。

旗帜飘扬，猎猎飞舞，发出一声声似欢欣鼓舞又似哀恸呜鸣的声音。

在那好不容易立起的旗杆下，我却发现了敌军最后一名战士尸体。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笔记本，显然，他在临死之前，也在做他们的记录。

我翻开一看，顿时汗出如浆。上面写了很多，我却看到了问题的实质，看到了那惊天的阴谋。上面写着：

战争的胜利，不是看占领了多少土地，占领了多少地盘，而是看消灭了多少敌人，消耗了他们多少资源，如果对方一个人都没了，那么，要再多的土地也没用，而我们，只要保存好我们的资源，保留好我们的人口，很快便能卷土重来，赢得胜利。所以，我们发明出了魂机……

看到这里，我心惊肉跳，几乎瘫倒在地。

上面继续写着：

我们又将魂机设计图纸和原理利用间谍科学家送到了他们手上，他们果然就很快将这东西制造了出来，并真的派上了用场。后来他们果然中计，依照他们狂妄的性格，残忍的本性，他们真的为了攻下阵地，开始自相残杀，我们以极少的兵力牵制住了他们，他们虽然占领了一个又一个的阵地，人数却在大规模的自杀下不断减少，而我们消耗的兵力只是他们的十分之一，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等待大部队的到来……

后面没有了，只有一摊血，想必那时，他正好死去。

我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酸苦无限，喃喃说道，我们，胜利了，还是败了？

难道战士的英灵，都白白牺牲，一切都是谎言？

巨大的措败感和无限的忧伤如潮水涌来。我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准备扣动扳机。

就在那关键的刹那间，突然眼前一亮。啊！不！阴谋啊！阴谋！那是假的，那才是谎言，那笔记是一种阴谋！一个巨大的，足以颠覆我思想的阴谋！

七

敌人的最后一个战士，真是敬业，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临死前还编了这么一段间谍小说，太贼了，太坏了，攻心之计果然厉害，如果我中计，活着回去一定会怀疑谁是间谍科学家，结果把我国优秀的科学家冤枉、干掉，那我们才真正的败了呢！

我猛然大笑，用打火机点了根烟叼着，深吸一口，再将那笔记本点了，烟雾袅袅中，看着蝴蝶般飞动的火焰，我心中猛然一动，万一那是真的……

我赶快踩灭了那团火焰，看着烧了半截、头部焦枯的笔记本，心中惴惴，沉重如石。

我向总部汇报后，沉沉睡去。

朦胧中，看到了死去的兄弟们，正在祭拜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我——我在这个梦境里，是唯一一个战死的战士，陷在只有一个人的空间里……

活着的是他们，死去的是我，我才是唯一的亡魂。

魂机，其实是令死人感觉不死，而不会难过的机器。临死之前，魂机会将你的思维吸收，再造一个空间，让你误以为自己还活着，还在战斗……

我猛然惊醒，摸着心口，怦怦跳动，我是活着的。

是吗？

前面大雾迷蒙，一个个影子渐渐靠近。

是总部派兵来了？

还是敌军的大部队降临？

可是为什么，我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说，在笑——

你看，两边的小蚁都同归于尽了，魂机果然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