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槐,徐子威,徐 超(湖北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北 黄石 435002)
玫瑰园里的人世百图
——探究欧亨利小说《最后一片藤叶》中的人性主题
王松槐,徐子威,徐超(湖北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北 黄石435002)
〔摘要〕欧亨利的代表性作品《最后一片藤叶》,阐述对立的两个精神:人性向善的光芒及镀金时代掩盖下的苍凉,反映了当时美国社会随着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和工业化的影响,社会底层人民穷困潦倒,痛苦不堪的现状,强烈人性真善美的自然回归,表达了自身对人性美的至高追求。
〔关键词〕欧亨利;小说;人性;主题;精神
欧亨利(1862-1910)小说题材主要分为三大类:一类是以美国西部的美好生活为主的;一类是以拉丁美洲生活为主的;一类是美国的大城市的生活。而在这三类中,描写美国大城市生活的作品最多——因为“大城市的人性丧失的最快”,作者目睹了资本家的虚伪和人性的沦丧,希望借笔在钢筋混泥的纽约城市找到的一丝人情。
从题材风格来看,可以把欧亨利小说的风格内容分为两方面:一方面是多以描写平凡的下层人民及不起眼的小人物来歌颂他们在事件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是欧亨利式的独特结尾,作者总是在事件平淡发展的过程中给读者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结尾,进而造成独特的魅力并引人深思。
除此之外,作者还擅长运用比兴、以小见大、制造悬念等手法来叙述全文。在其小说中,欧亨利总是引经据典并极力渲染氛围来描写开头,同时点出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作者在描写故事中的小人物时总是以喜写悲,将“含泪的微笑”贯穿至全文,幽默风趣,深深打动着读者的心。但是小说独特的欧亨利式结尾却给读者一种千篇一律的感觉,同时小说制造的惊喜让读者忘却了全篇带来的感情,只是一味地去追求故事的趣味性,而对小说的主题和思想有片刻的忽略。
欧·亨利之所以能将纽约生活中的世情百态和人物勾画得如此鲜活,与他传奇而坎坷的生活经历是密不可分的。他三岁丧母,十五岁走向社会,当过牧童,做过药店的学徒、西部的牛仔、土地丈量员。1891年,他来到奥斯汀第一国民银行当出纳员。1896年2月,他受到了盗用公款的起诉,被传受审并被暂时关押。受岳父保释1896年7月7日,逃到了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然后又逃到了洪都拉斯。他在特古西加尔巴的旅馆里呆了好几个月。他早年间学的西班牙语帮了他大忙,他在洪都拉斯开始写长篇小说《白菜与国王》(Cabbages and Kings)。因得知妻子重病,返乡被抓。在经历了各种打击后,长期酗酒,最后心力交瘁而逝。
这种曲折的人生和丰富的经历使他具有独特的视角和敏锐的观察力,并情不自禁地把社会的各种现象形象地概括在自己的作品中。同时作为受过美国幽默文学传统熏陶的作家,欧·亨利善于抓住故事情节中的戏剧性,从“为世人所看得见的笑料”中看到“为世人所看不见的眼泪”,以幽默的喜剧手法表现悲剧性的内容,从而增强作品的戏剧效果,加强作品的感染力量。
欧亨利所处的时代,美国资本主义处于快速发展之中,但是这不是一个人人都能享受民主自由和快乐的国度。相反当时的美国成为了贫富差距最大的国家。一方是那些奢侈但吝啬的富人,另一方却是那些仍挣扎在贫困线上的穷人。 欧·亨利长期生活在下层,对美国社会豺狼虎豹的剥削本质通透明了,而他非常人的经历让他拥有了悲悯情怀,所以想道出了下层劳动群众对剥削、压迫的愤怒与反抗。因此,他的作品时常表现出其对美国当时社会的一种极度讽刺,以及社会下层人民的一种无奈。 都在揭露社会生活的不公平,不合理,以及不正常的下层社会人民的悲惨命运,对那些违背人性的人物进行了无情的讽刺和抨击,揭露了美国资产阶级为了金钱压迫底层人民的罪恶本质。同时,以对比和反衬手法来赞扬小人物伟大的人格和高尚的品德。他塑造了许多个性鲜明的人物,展示了他们向往人性世界的美好愿望,为读者构建了神圣美好的人性天堂。
欧亨利笔下的故事常常感人肺腑一大部分是因为在那些嬉笑怒骂的故事背后,总闪烁着一种光芒——人性向善的光芒,它穿透了境遇的不公、命运的叹息,让阅读它的人体会到温暖和感动。它所传递出的是一种“含泪的微笑”。人们常说,要“日行一善”。其实,只要内心对行善有着深刻的信仰,又何须拘泥于“日行”。对此,很难不谈一谈《最后一片叶子》这篇浓墨重彩讴歌爱与善的文章。
故事开始是一片灰色的基调,灰色的地点:“华盛顿 广场西面的一个小区,街道分布乱七八糟……一条胡同可以同自身交叉一次或两次” ; 灰色的季节:“十一月”;隐性的“杀手”:“肺炎”。作者在开头以艺术家们穷困潦倒的生活环境渲染出悲凉的气氛,为下文女主人公琼西绝望地躺在小铁床上,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只等待着窗外最后一片常春藤叶的掉落作铺垫。正当读者被这种悲凉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作者突转笔锋,开始描写另外一个人物——“年纪六十开外”,住在“楼下那间光线暗淡、狗窝似的小屋里”,“酒气扑鼻”的画家老贝尔曼。那他的出现又会给读者带来怎样的惊喜?作者一直没有交代。直到这个在邻居眼里“挥舞画笔四十载,还靠不上更摸不着艺术女神裙边”的老画者,“专爱挖苦别人好心肠”的“凶狠小老头”在风雨交加的夜晚,用生命画出来叶子,自己却因此患肺炎而去世的时候,才让读者明白了这种小人物的可贵之处。文中有这样的一段描写“贝尔曼先生因患肺炎今天死在医院里,他才病了两天,头一天早上看门人发现他在他楼下房间里痛苦得要命,他的衣服和鞋袜透湿,冰冷…… 一把梯子,散了一地的画笔,还有调色板,调和着绿色和黄色的颜料……瞧着墙上的最后一片藤叶,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刮风的时候他怎么不飘不动。”在这平淡无奇的描写里,却是给读者传递的是一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作者通过对老画家贝尔曼的细致描写描绘出一个让人为之动容的“小人物”形象,同时也是运用了隐含的方式暗喻出即使芸芸众生生活在物欲横流、人情冷漠的社会里,仍然还是有真善美的存在,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关爱及相互奉献是不会埋没在金钱的浊流里的,作者也借这样的一个人物将人性向善推到极致,表达了自身对人性美的至高追求并且呼吁人性美的自然回归。
在欧·亨利的笔下,这些人既是卑微的又是崇高的,他们是平民但却拥有着贵族和富人没有的精神财富;他们是弱小的又是坚强的,在资本主义的强取豪夺下很多人都不屈不挠,他们有着爱憎分明的情绪和懂得反抗的精神,追求着他们向往的美好生活,从未放弃过希望。所以感人至深的是这些贫寒窘迫的小人物身上的人性之美,是小人物性灵中深藏着的值得赞美的人性。即使有时写到他们的懒惰、虚荣和奴性,欧·亨利的心态也和鲁迅先生一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欧亨利小说中充满了调侃,这在其文章结构和结尾的设计中不难看出。然而,这种调侃与讽刺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正如美国学者康·布·栗山在深入研究卓别林的艺术创作之后,确切指出他的幽默“既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也是一种有意对抗疯狂的方式,它可以兼容或抗击来自外部或内部的威胁”,所以,不难得出,欧亨利的这种幽默只不过是对现实荒凉的控诉和无奈,也是在将自己所经历的痛苦转化为微笑而已。他将自己内心的凄凉之感华丽变身,用“玩世”的态度来表达自身的愤懑,反而更深入人心、淋漓尽致。例如在《最后一片叶子》中便有所体现。
文章开篇便点出了主人公们的生活环境:“华盛顿广场西面的一个小区里”,这里的街道发疯似的分成了许多横七竖八的“巷子”。正是作者通过对这种穷破不堪的环境的描写使主人公之间的温情故事顺理成章的展开了。接着作者以幽默的口吻描述了当时艺术家居住地的穷困潦倒,就连一个商人上街最后竟会碰到“两手空空的自己”,是“有意思”还是这“意思”后面别有意味?其中的苦不堪言就不得而知了。
作者不只是对环境的描写颇有意味,其中在描写医生这个人物也是颇有意思,“忙碌的医生扬着蓬松的灰眉毛”,用不合时宜的语气这样说着:“人们不想活,情愿照顾殡仪馆的生意,这种精神状态使医药一筹莫展。我一定尽我所知,用科学所能达到的一切方法来治疗她。可是每逢我的病人开始盘算有多么辆马车送他出殡的时候,我就得把医药的治疗力量减去百分之五十。要是你能使她对冬季大衣的袖子式样发生兴趣,提出一个总是,我就可以保证,她恢复的机会准能从十分之一提高到五分之一。”这位医生可谓是尽职尽责,但是一位医生总是在病人面前说着“殡仪馆”的丧气话,好像有点漠然。这便是作者的高明之处。从文章一开始作者便描述了艺术家们穷困潦倒、痛苦不堪的生活,所以医生对像琼西一样对生活不怀有希望的人并不感到惊讶,反而很平常。作者通过这种幽默的口吻来引发读者的思考,以一种“玩世”的态度来抒发难以表达的苍凉和对下层人民的同情,同时也运用了反衬的手法,这也为下文中描写贝尔曼先生舍命将琼西带出生命的黑色地带中所表现出的人性之善起到了放大的效果。
欧亨利的小说不仅仅是对当时受资本主义发展和工业化影响下世风日下、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人情冷漠的批判,更是突出表现了下层人民真挚的感情和无私奉献、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即使后来他来到了纽约这个紫醉金迷的城市,他仍是在上层社会当权者和大佬们注意不到的地方走动,于是与穷困潦倒的下层人民结识了深厚的友谊,并在了解了他们的生活状况后,执笔写下资本主义的罪行以及他们为下层人民所带上的贫穷的”镣铐“。所以他用他的笔墨抒发着自己对健康、高尚人性的诚挚呼唤,歌颂着平凡人民在贫困生存中的美好以及彼此相濡以沫的纯真品格。
纵观现代社会,虽然与金钱分不开,但是在对金钱的角逐中我们更不可缺失了人性之美,妄不可做出为金钱伤害他人之事。而如今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对一位在街头不慎跌倒的老人,扶还是不扶却成了一个无解的哈姆莱特式难题。那些出于道德、出于人性,不假思索去搀扶的好人, 却付出了金钱以及牢狱的代价;而悖于社会道德,见危不救,于情于理都过不去。但是,愿不愿扶是道德问题,敢不敢扶是勇气问题。在对此事件的热烈争议中便可看出,人们的美好人性并未消失,对社会道德的认知水平也并不低,但是却没有人这么去做,这是为什么?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社会中很多人的道德认知和实践能力出现了严重的脱节问题。
我们所要建设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应该是民主法治、诚友爱信、安定有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而近几年出现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问题令人深思。所谓人之初,性本善,只要人人能保持自己的本性,坚持履行公民的责任,这样每个人就都可以走出信任匮乏的恶性循环。爱与善,永远是时代的精神主流,是人类一致推崇的终极信仰,是人类共同赞美的美好篇章,也是我们每一个人应该思考的人生命题。
在欧亨利笔下,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居无定所、游离飘荡,没有事业,没有依靠,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他们游离于社会抛弃的边缘,毫无目的,精神空虚。例如《警察与赞美诗》中国的主人公苏比,每日为自己的生活忧心忡忡,一心只向往“自认的国度”——布莱克威尔监狱。可怜的苏比想尽千方百计引起警察的注意,可是却没有人关注他。直到最后他被教堂里美妙的歌曲感动,回忆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富有,那时候,他拥有母爱﹑玫瑰﹑友谊和理想,好不容易想要重头开始而被命运捉弄,最终被警察带进了监狱。
然而在物质生活丰富多样的今日,像苏比一样游离于精神的荒原的人比比皆是。例如现代大学生大部分的闲暇时间都倾注于网络,对存在的空虚报以消极的应对方式。实证研究发现,网隐、睡觉、恋爱、烟酒依赖等途径是大学生弥补空虚的常用方式,而这只会带来更消极的结果。所以,如何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实现自我价值成为了现代大学生成功的重要因素。例如清华大学保安贾作胜高中毕业后,在清华图书馆当保安员,其间他坚持着自己的梦想,通过“蹭课”考上了山东师大。他只是一颗凡尘,但却拼出了一片天、圆了一个梦。
所谓吃苦中苦,成人上人,而现在快节奏的生活,让人心显得浮躁,人与人之间在情感和思想上难以沟通,金钱在人们心里成为一个难以跨跃的屏障,所以烦恼越来越多,快乐越来越少。而大学生作为人文精神的最重要的主体,就应该怀着崇高的理想、具备健全的人格、有着独立的精神以及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这才是21世纪所需要的新型人才。
在美国资本主义飞速发展时期,赤裸裸的金钱关系更是揭露出当时人们丑陋的嘴脸。资本主义大家和贵族毫无节制的挥霍金钱,而那些生活在资本家设定的条条框框内的底层人民有苦难言,逐渐在这种压抑下也形成了一种变态心理。欧亨利小说《带家具出租的房子》中的男主人公便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为寻找自己曾经的恋人,他来到陌生的城市租赁了一间女友曾经自杀的廉价房,进而引出的悲惨故事。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更直接的感受到美国下层人民迫于生活压力,内心的抑郁长期无法发泄,所以就以身边的物质载体作为情绪的爆发点。例如文中男主对房客的“火气十足”,将弹出弹簧的长沙发看做“怪物”,房子里的壁炉和地板都好似遭受过痛苦一样......
由此可见,下层人民长期迫于压力,仇富及抑郁心理与日俱增,社会中犯罪分子也随之增加,这也成为了社会犯罪率高的一重要原因。在21世纪的今天,虽然没有过去的阶级、贵贱之分,但官钱本位所造成的人与人之间诚信的缺失、心理抑郁及抱怨,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渐行渐远。同时在大城市的人情冷漠中,“城市病”愈演愈烈,生活质量的上升却没有带来幸福指数的上升不得不发人深思。我们在应以这种“精神生态失衡”的现象为鉴,在注重物质经济增长的同时也要关注人民的幸福生活指数,促进人与社会和谐发展。
欧亨利曾引用吉卜林的话“西方是西方,东方是东方,他们永不会相遇”来表达自己内心所向。正如他所言,“西方”代表着自由无拘束的大草原,那里没有贫富的鸿沟,只有民主与自由,可以看到自然的人性之花的绽放;而“东方”则代表着大厦环绕下人性的缺失,钢筋水泥下人情的淡漠。他同意“西方”与“东方”永不会相遇是因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他看透了资本主义的本质面貌,那些龌蹉醒凝、沉溺于金钱的贵族和富人是不会管千百万还在饥饿线上拼死挣扎的劳苦大众,所以他所期望的美好社会在当时是不可能出现的。然而欧亨利的作品流露出的更是对现世的思考、对人性美的追求。他的作品是伟大的、震撼人心,相信其中的人性意识更会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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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胡光波)
doi:10.3969/j.issn.1009-4733.2016.01.005
〔中图分类号〕I10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4733(2016)01- 0021- 04
[作者简介]王松槐,湖北大冶人,湖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收稿日期]2015—10—14
[基金项目]湖北师范学院优秀创新团队项目“语言及物性的接口层变异”(T201515)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