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秦岭乡村小说的“借命”主题

2016-03-16 13:53
关键词:秦岭生涯困境

隋 华 臣

(安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河南 安阳 455000)



论秦岭乡村小说的“借命”主题

隋 华 臣

(安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河南 安阳 455000)

一个人在西北黄土地的一隅崖畔上静静地圪蹴着,凝视下面因干旱而龟裂的土地和村庄,时而叹息,时而沉思。他为这里人们的生存困境而叹息,又对造成这困境的历史和现实进行深刻反思。这个人就是秦岭。在乡村小说创作中,他常常以穿透历史与现实的目光,将这片黄土地上人们的生存困境集结起来,而暗藏在这种生存困境背后的集结号便是“借命”。在秦岭的印象里,“借命,太古老了,又真是太新鲜了,像出土文物……早先的主题多与娃娃亲、两换亲、招上门女婿、领童养媳、借腹生子有关,大意多是女娃赶不成骡子、男娃娶不上婆子、两家人借个命根子云云。如今曲是老曲,词儿早就换了新词儿,与时俱进”[1]9随着时代变迁,“借命”早已改变了古老而狭隘的含义,具有了更加广泛的意义内涵。它更是人们面对生存困境做出的种种无奈选择。这些特点在秦岭的小说集《借命时代的家乡》中有着鲜明而集中的体现。在这些作品中,“借命”便是联接种种生存困境的核心线索,呈现出人们在生存困境逼迫下一幕幕悲壮的“借命”生涯。

一、被沉痛历史裹挟的“借命”生涯

考察秦岭的小说创作,首先无法回避的是他对历史的关注与冷峻思考。他的目光无法离开自己的故乡,映入他瞳孔里的是乡村社会的沉痛历史。他看到历史重负给曾经和他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乡民造成的生存困境。因此,秦岭呈现的乡村历史往往是那并不遥远的过去,这不仅是深刻反思后的理性追忆,更是感同身受的倾诉。作家以独特的视角挖掘乡村历史岩层深处的生存困境,进而展现出在历史重负裹挟下,“借命”成了一种特殊的生存方式。

短篇小说《杀威棒》发表当年被誉为“最具有历史反思意味的”[2]小说。在那场声势浩大的上山下乡运动中,农民被政治赋予了阶级优越性,知识青年誓言到农村的广阔天地中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扎根一辈子。由于知青的到来,曹家咀子借势改变村里的教育困境,办起了小学。这无疑是为了农村教育而向知青“借命”。然而,历史很不客气地开着玩笑。不久,在知青纷纷返城的浪潮中,村里的教育再次陷入困境,不得不由识字不多的“我父亲”承担起村里的教育重任。对此困境,大队支书无奈叹息“咱当农民的,又上当了”[1]149作者对小说结构作了巧妙安排。这声叹息成了砸向这段历史的“杀威棒”,同时现实中的杀威棒抽打在了跟随知青叔叔来到农村的右派孩子甄文强身上。在一次音乐课上,甄文强纠正“我父亲”的错误,使其尊严受到严重伤害,郁积的屈辱在这一瞬间成了挥舞杀威棒的动力。知青返城成了历史抽打在农民身上的“杀威棒”,而现实的杀威棒又被农民报复性地抽打在了城里孩子甄文强身上。这里可以看到,无论是农民还是知青都是极左历史的受害者,他们被沉痛历史裹挟进一种无法挣脱的生存困境。“右派”这一遭人歧视的阶级身份,使甄文强和他叔叔只能寄人篱下,向农村“借命”生存。后来,甄文强通过海外关系到美国留学,成为著名歌唱家,然而他的成就被看成是“启蒙恩师”用杀威棒教育的结果。象征野蛮与沉痛历史的“杀威棒”在时代变迁中依然阴魂不散,被当作教育事业的圣物请进了博物馆,裹挟着人的精神和灵魂。甄文强回乡祭拜“启蒙老师”时要求带走那根杀威棒。作者正是以冷静而深刻地反思,表现了特定历史环境带给人们的生存困境与精神困境,进而导致人物命运在沉痛历史的裹挟之下不得不苟且“借命”。作者“借助农民的力量,替历史说话,把历史在农村大地上的真相还原给读者”[3],通过展示不同人物“借命”的无奈与挣扎,呼唤那被沉痛历史吞食掉的人的回归。

《摸蛋的男孩》进一步表现出秦岭反思历史的独特性,深刻地展示了历史重负对幼小心灵的伤害,带给农民的精神困境,以及无奈的“借命”选择。在供给制时代,农民在无法保证温饱的情况下还需要遵守向国家缴纳粮食、生猪、鲜蛋等农副产品的义务。乡村男孩全全带着为国家做贡献的崇高使命感,练就了摸蛋的本领。为了保证缴纳鲜蛋任务的完成,吃到鸡蛋对于全全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奢侈。全全对此产生疑问而询问爸爸时,得到的回答是农民人富,城里人穷,富人应该帮助穷人,随后学校教育肯定了这种回答。这是面对生存困境所表现出的一种自欺欺人的精神“借命”。另一方面,全全父亲为了抢夺城里旱厕的粪源,又不得不屈尊向城里人献媚。这是在沉痛历史裹挟下,农民以丧失尊严为代价的“借命”选择。在供给制时代,长期的政治教化早已完成了对人们头脑的格式化,而“缴任务”正是沉痛历史为这种格式化所设定的基本参数,城乡价值观念正是在这种默认值的规范下运行。头脑尚未完全格式化的全全在一次进城中发现了城乡巨大差异,彻底摧毁了摸蛋的自豪,最终抠出母鸡屁股的鲜血来表达自己觉醒后的愤怒。他不再相信学校的教育,而是要将自己的见闻讲述给他人,但听众却是又聋又傻的杨四海。这一具有象征意义的结尾对历史作出深刻反思,杨四海无疑是农民群体的一个缩影,觉醒的全全选择他作为听众隐喻了中国农民摆脱生存困境和精神麻木的艰难。这篇作品通过沉痛历史带来的城乡“借命”关系,揭示出“不公平的城乡价值观至今仍然让农民的心口在流血”[4]。

秦岭自己说过:“我让自己保持高度的民间意识,这样,无论大街小巷,还是田间地头,到处都有刺目的、刀子一样的历史碎片,让我难以回避,有话可说。”[3]秦岭正是立足于民间意识,对散落在故乡黄土地上的历史碎片进行冷静剖析与深刻反思。这种民间意识源于作家对西北乡村历史的感同身受,而这些历史碎片则像一幅幅照片一样定格了那些并不遥远的过去。那里似乎有着作家自己的身影,也许他曾亲眼目睹过“杀威棒”的暴力行径,也许他过去就曾扮演过那个“摸蛋的男孩”。秦岭以一种朴实无华的态度直面历史真实,向历史注射进“真诚的情感和切实的思想”[5]。正因为对乡村历史有着如此深刻的生命体验,秦岭才能够在冷静反思之后揭示出西北黄土地上的乡民们在沉痛历史的裹挟下所面临的生存困境,他也更能从灵魂深处体会到乡民们在这样的生存困境下走上“借命”生涯的悲痛与无奈。

二、残酷现实催生的“借命”生涯

在创作中,秦岭不仅能够对沉痛历史作出冷静而深刻地反思,同时更有着对乡村现实生存困境的关注。针对秦岭关注乡村生活现实的作品,有学者创造性地引入了“新农村问题小说”[6]概念。秦岭正是在创作中表现了乡村生活随着时代变迁而面临的各种现实问题,深刻揭示出市场经济浪潮与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运动并没有使农民摆脱生存困境。随着时代变迁,残酷现实催生了乡村生活各种各样新的“借命”生涯。

中篇小说《借命时代的家乡》深刻表现出乡村现实生活所面临的生存困境,集中展现了残酷现实导致的各种典型的“借命”生涯。主人公董建泉曾经为了摆脱生存困境幻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可是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摧毁了他的梦想。母亲瘫痪、弟弟残疾使一个完整的家几近坍塌,“借命”成了支撑家里日子的唯一方式。于是在父亲的安排下,他与后寨女孩唐存喜相互借命。但是,董建泉并不甘心命运的安排,在一个寒冷的夜晚他与尖山不辞而别,希望与这个借命时代彻底永别,到外面寻找未来,摆脱生存困境。可是,外面更加残酷的现实使他依然无法摆脱“借命”的宿命。后来,他在煤矿打工时认识了彩凤,并与其相互“借命”。他们回到家乡办起了养牛场,彩凤虽然有高超的养牛技术,但养牛所需的体力不是一个女性能够承担的,她也需要向董建泉“借命”。应该说,这场“借命”是成功的,他们在一定程度上稍稍摆脱了生存困境。然而,他们的生意不久便在残酷且城乡不公的市场竞争中陷入困境。他们不得不无奈地再次启动“借命”模式。董建泉带着彩凤到城里请求同乡兼同学的苟发昌帮助。事业较为成功的苟发昌带着一种傲慢与轻蔑愚弄着董建泉。把自己当成城里人的苟发昌依然没有摆脱乡村人的困境,他在城里也始终生活在“借命”状态下,依靠官二代的势力来维持事业的运转。直到苟发昌受官二代牵连而锒铛入狱,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与现实困境,意识到对于城市来说,自己只是一个暂时的“借命”者;对此董建泉并没有幸灾乐祸,而是表现出极大的同情与惋惜,因为他深刻体会过在现实生存困境下“借命”的无奈与痛苦。帮助董建泉走出生意困境的是同为乡村出来的赵满球局长。当年,赵满球为了摆脱生存困境,抛弃了乡村的“借命”对象,与城里局长女儿结婚。这种“借命”关系虽然使他后来得以身居官位,但他始终无法在作为局长女儿的妻子面前获得尊严与平等,爱情、道德、伦理在这里都成为了奢侈品。赵满球帮助董建泉没有收取任何好处,在董建泉的感激与夸赞中,他道出“你我活在借命时代,迟早要背着十字架苟且一生,躲不过”[1]14。这一刻,他们的灵魂交汇在了一起,彼此都理解残酷现实催生“借命”的尴尬与无奈。最终赵满球以悲剧方式为自己的“借命”生涯画上了句号。这篇小说深刻表现了在时代变迁中残酷现实催生的各种复杂的“借命”生涯。这里既有乡村人内部的彼此“借命”,又有乡村人向城里人的“借命”。乡村内部更多的是因为面临相同的生存困境而相互“借命”,彼此之间表现出了平等、同情、理解;而向城里人“借命”往往以丧失尊严与人格为代价,收获的却是隔膜与误解。这些“借命”生涯在秦岭创作中有着鲜明体现。

《绣花鞋垫》是一篇曾经在文坛上产生重要影响的作品。这篇小说以乡村教育问题为切入点,深刻展示了残酷的乡村现实催生出复杂的“借命”现象。堡子中学民办教师赵祖国若凭借实力可以转正一百次,然而没背景、没势力的残酷现实使他只剩下情感“借命”这一点希望。学生苟大女子原本是一个中考苗子,却被赵祖国选择为“借命”对象,培养她做媳妇,导致苟大女子多次复课,成绩却每况愈下。城里支教教师艾关诗的到来使这些发生了改变,他接替了赵祖国班主任工作。同时艾关诗对赵祖国表现出蔑视,在他看来赵祖国的做法是有悖师道尊严的。实际上,培养学生做媳妇在堡子中学是一种普遍现象。作为城里人的艾关诗虽然心存正义和善良,但他与赵祖国之间显然存在着巨大的隔膜,他无法理解在残酷现实带来生存困境中选择“借命”的尴尬与无奈。艾关诗的到来使苟大女子对中考重新充满希望,她为了摆脱生存困境决定向艾关诗“借命”,而艾关诗为了鼓励苟大女子,向其隐瞒了已婚事实,许诺给她一个虚假的情感“借命”。苟大女子后来终于考上了师范学校,虽然有了摆脱生存困境的希望,但她失去了追求“爱情”的尊严,这正是现实生存困境下选择“借命”的悲痛。赵祖国看到自己培养的“借命”果实被葬送,一怒之下发疯了。苟大女子中考成功之后,跪到了发疯的赵祖国面前,泣不成声。苟大女子对赵祖国有着既爱又恨的复杂情感,他们身处同样的残酷现实之中,曾经面对相同的生存困境;苟大女子对他不仅有着深深的同情,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理解。相反,艾关诗虽然出于善良本能帮助苟大女子改变了生存困境,但他们之间始终存在巨大隔膜;艾关诗对于苟大女子来说只是一种临时“借命”,一种永远无法平等的“借命”关系。两种“借命”状态的对比升华了作品主题,使作品获得了更加深刻的意义。

《分娩》表现残酷现实催生出乡村人的“借命”生涯,更加具有典型意义。怀有身孕的乡村妇女甄满满在现实生存困境的逼迫下无法保证顺利分娩,无奈地选择外出“借命”。她爬上了一列火车,没有旅行的目的地,不在乎去向何处,她的目的只是“借命”,试图制造在火车上意外分娩,而得到救助。应该说,她的这次“借命”是成功了,但是成功分娩之后,甄满满却被人当作疯子,拒绝让她看自己的孩子。最后,煤老板孙卫星带着诚心来接甄满满母子时,却被看成图谋不轨而引起医院的警觉与防备。显然,他们在这里遭遇了巨大的城乡隔膜。此时的孙卫星表现出人性的觉醒。曾经,甄满满的丈夫在他的煤矿砸断腿时,他仅仅给了一点可怜的抚恤金。当残酷现实使甄满满遭遇生存困境时,丈夫张平安希望她向孙卫星“借命”,可是孙卫星表现出轻佻与高傲。妹妹甄环环为了乞求学费而向孙卫星“借命”。当她在孙卫星面前脱去了衣服时,孙卫星觊觎美色的贪婪之后却缩了回来,无条件地帮助了环环。因为同样出身农村的孙卫星能够深深理解她们面临生存困境而选择“借命”的无奈,理解使他堕落的人性重新觉醒,激起了那份源于内心深处的爱。

随着时代变迁,残酷现实带给乡村人相同的生存困境,他们之间的相互“借命”,苟且生存,往往表现出一种毋庸言说的理解;而在向城市“借命”的过程中,城里人对此更多地表现出轻蔑和误解,即便出于善良的本能,同情帮助乡村人,甚至献出爱心,但由于城乡之间的巨大隔膜,经常给乡村人带来尊严和人格上的伤害。通过对比,秦岭意在表明“这世间的爱很大程度取决于一种能力,爱不到位,对于被爱者来说,就是一种词不达意,一种徒劳浪费,一种虚情假意”[6]。这是秦岭在创作中反思现实的一种手段,也为读者提供了阅读线索。

三、与权力纠缠的“借命”生涯

在创作中,秦岭除了表现历史重负与残酷现实带来的生存困境之外,还特别表现了权力对乡村生活的干预。无论是在历史还是现实中,权力始终是影响乡村生活的一个重要因素,甚至决定了乡村人的生存状态。在一些作品中,秦岭正是通过权力这一角度,穿透西北乡村的历史与现实,从而进一步深度挖掘乡村生活的“借命”真相。

中篇小说《皇粮》是秦岭“皇粮系列”的重要代表作品,小说虽然以“皇粮”取消前后农民缴纳公粮的真实状态为主要表现对象,但阅读作品可以深深感觉到西北乡村世界无时无刻不被渗透其中的权力所笼罩。尖山村民岁球球在一次矿难中为了救人砸断了腿,从此丧失了劳动能力,除了换回徒有虚名的“优秀农民工”之外,解决不了任何生存困境。一条瘸腿,想讨个老婆都难。直到他竞聘当上粮站验粮员,生存境遇才发生了一点改变。一向被人鄙视的岁球球多年来终于找到了做人的尊严,他不仅得到了四邻八乡的敬重,而且回村后还受到了全村宰羊庆祝的隆重礼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手握验粮的权力。在纳粮制度的束缚下,这一权力决定着庄稼人一年劳作的“生死”。这种礼遇恰恰是尖山村民向权力“借命”的庄严仪式。岁球球成为验粮员之后,寡妇牛翠翠也开始对他投怀送抱,并承诺嫁给他。在此之前,牛翠翠始终与有妻有子、被捧为村副的苟犊子关系暧昧。苟犊子的权威是乡村民间的一种自然权力,他虽然不是村干部,但他说的话有时比村长还有用。他不仅可以帮助牛翠翠完成纳粮任务,同时还能够为她提供另一种权力庇护。牛翠翠无论是向岁球球投怀送抱,还是委身于苟犊子,都是在向权力寻求“借命”。她并非是生活轻浮、道德败坏,这是一种在生存困境的压迫下不顾尊严的无奈选择,因为一个女人无法担负起缴纳公粮的巨大压力,向权力“借命”是她保障生存的唯一途径。当取消“皇粮”的消息传来时,岁球球与牛翠翠渴望已久的肉体激情戛然而止,是牛翠翠的理性浇灭了激情火焰,她开始犹豫是否还要与岁球球继续下去。权力是岁球球向牛翠翠“借命”的唯一资本,取消“皇粮”意味着岁球球的权力丧失殆尽。这样的结尾设计表现出作者冷静而深刻地反思。取消“皇粮”真的就使农民摆脱生存困境了吗?牛翠翠的犹豫正是对这一问题的追问。这说明除了“皇粮”之外牛翠翠还面临着各种各样的生存困境,是瘸腿的岁球球无法承担,无力摆脱的。同时,随着权力丧失,岁球球再次堕入生存困境之中。这场与权力纠缠的“借命”生涯最终走进了生存悖论。

《本色》更加突出地表现了在权力干预下西北乡村社会的生存困境,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无奈与挣扎。在这篇小说中,每个人都是在权力制约下生存,无法逃离与权力纠缠的宿命而尴尬地选择“借命”。尖山中学校长孙留根被迫向村民强征税费提留而遭到村民暴力反抗。为了保护学校和阻止村民闹事,他不得不向乡里的联防队求助。本应与联防队员一起对抗村民的孙校长却往招待联防队的茶水里吐痰,他同样憎恨代表权力的武装力量。后来,在孙校长的追悼会上,联防队的郝队长道出了真相,其实那天他明知道茶里有痰却不怪罪孙校长。这是他们与孙校长共同的“本色”。无论是孙校长还是联防队,貌似与村民对抗,实际上他们与村民有着同样的生存困境,他们只是在这样的生存困境中受到权力的“眷顾”而选择向权力“借命”。他们一方面要违心的迎合权力以保障自我生存,另一方面又要维护内心残存的“本色”。

通过考察可以发现,秦岭以审美的方式对历史重负、残酷现实与权力所导致的乡村生存困境进行深入挖掘,探寻西北农民在生存困境的逼迫下选择“借命”的内在真相。秦岭始终站在“人的文学”的立场上彰显作品的审美力量。他对生存困境下“借命”生涯的艺术呈现,表现出深深的忧患意识和悲悯情怀。“借命”本是一种苟且生存状态。秦岭所提供的“借命”生涯,尽管存在尊严丧失、伦理错位、苟且忍从,但这些都很难引起人们的蔑视和唾弃,甚至可以感受到“借命”生涯的悲壮。因为这里人性没有沉沦,人们在生存困境下无奈选择“借命”的同时,却坚守着人性高度。秦岭有着从污秽中萃取人性的能力,“借命”生涯正是这种萃取过程的展示。这些都源于秦岭对西北乡民及其生存境遇的熟悉,更源于秦岭从灵魂深处所流露的同情与理解,更是对西北农民的一种切身大爱。但是,这种大爱并非是一种情绪激动,而是一种冷静而理性的反思,他在穿透历史与现实的深刻反思中,完成了对生存困境下“借命”生涯的悲剧审美。

[1]秦岭.借命时代的家乡[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14.

[2]段崇轩.亮点与问题——2011年短篇小说述评[N].文艺报,2012-02-13.

[3]秦岭.我习惯了在小说里反思[J].文艺争鸣,2013(11).

[4]贺绍俊.2012年短篇:平常中的变异[J].小说评论,2013(2).

[5]李建军.守成启蒙主义的文化理念与文学言说[J].当代作家评论,2014(2).

[6]商昌宝.直面西部农村的历史书写——秦岭“新农村问题小说”论[J].文艺争鸣,20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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